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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把生活全部寄托在爱的幻梦里了



          明知山盟海誓只不过是一句空话,
        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刘烨一遍遍地对我
        保证永不负我。刘烨拥着我:“你放
        心,没有什么力量可以让我们分开。
        知道吗,我们走之前,石朝曾派人找
        过我,说只要我管应离开你,他就给
        我25万资助我在南京开个舞厅,我当
        时就告诉他,250万也不会让我放弃
        你。”
          我心里既震惊又感慨;既然石朝
        能够想到的只是用钱买情的下下之策,
        那么他对我的爱也就实在有限,买在
        让人怀疑了。真心待一个人,又何必
        用金钱买走她的幸福?他对我又何尝
        有什么真情?我庆幸自己选择了刘烨,
        选择了一段真爱。至少当时我是这么
        认为。

  九六年冬,我穿上天蓝色毛呢裙的工作服,成了深圳花韵俱乐部的一名侍者。

  俱乐部里的员工互以英文名字相称,我为自己取名“SCARLET”,中文译音是斯佳丽。填写履历表时,学历一栏里我填上了“中专”,那个毕业于名牌高校的秘书小姐被我自己连根拔起,藏在了心灵的最深处。只有在没有风,没有云,也没有月的黑夜,我才会梦回南京,重温与来真亲密相拥的美丽日子。我从来不后悔爱上来真,爱本身是没有错的,错的是缘份。遇到我时,来真便是别人的丈夫了,又正值公司总经理换届选举,他的竞争对手捕风捉影,想利用我和他的隐私来击败他,我只有逃避、远行。

  花韵成了我隐秘的避风港,在这里,没有人打听我的来处、去处。灯红酒绿里.我只是一位流落天涯、无爱的沉默女子,无声无息,在迷幻的世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淹没了自己,悄悄躲起来,一个人静静地舔伤。

  唯独注意我的是南京来的保卫科长刘烨,他和我是“花韵”里绝无仅有的江苏人,因此倍感亲切,我们逐渐成为朋友。

  春节后,老板石朝先生自澳洲携家眷至“花韵”小住。一次他在俱乐部招待朋友与人赌酒,那人说:“你随便找个人和我对酒,我白酒,他随便,果酒、啤酒色酒只要是带酒精的就行,一杯对两杯,要是我输了,今天整个俱乐部的帐单我买,我要赢了,下个月我来你们俱乐部玩都得免费。”

  石朝笑着扫视了一遍大堂,恰好我正经过他身边,他随手一指;“你来。”

  我?我一愣,我的酒量实在不敢让人恭维,但身为下属,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让老板难堪。看到整个大堂的人都在盯着我,我忽然灵机一动,转身叫来调酒师,“血玛丽、红樱桃、雪山冰淇淋、白雪公主……”微笑着一口气点了二十几种高档鸡尾酒,石朝一愣,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他那位朋友也忍不住笑了,叹了口气,赶紧喊道:“好了好了,别再点了,你喝这些东西,喝到明天早上也不会醉。不用比了,我干脆认输,免得结帐时更多。”

  我微微一笑,正要走开,石朝却叫住了我,眼睛亮亮的,轻声问我:“你是新来的?叫什么?”

  “SCARLET。”我轻轻回答。

  “SCARLET?《GONE WITH THE WIND》?”他一扬眉,满脸惊疑。原来他知道“SCARLET”的出处,我微感不安,不愿惹人注意,故意说:“对不起,我不懂英文,这个名字是朋友取的。”说完微微点了点头,就匆匆走开了。那以后石朝明显对我产生了兴趣,总是借故支使我做这做那,他自己冷眼观察我的为人处事。过了一个多月,从来不管事的老板娘石太太忽然频频出现在俱乐部里,每次又总是长时间地盯着我看,我不由地暗生戒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当初若不是爱上别人的老公,我何至于沦落到今日浪迹天涯?但是不论我怎么小心行事.石太太总是对我不满,隔三岔五找我的茬子。

  刘烨常为我抱不平?“她明明是鸡蛋里挑骨头,你不如别干这份工作了,外面工作多的是。对了,你过去是做什么工作的?”

  过去?我还能奢谈过去?我心怆然,只能沉默以对。我只想把过去全部遗忘。然而一封朋友的信告诉我来真已经击败了众多对手,被提名为总经理。唉……

  一天匆匆赶到俱乐部,已经迟到10分钟,石太太正在做例行训话,见我迟到了,辟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最后宣布扣除我这个月的全部奖金,并处以工资10%的罚款。一向逆来顺受沉默寡言的我,这天忽然不愿意再忍,抬起头直视着她问:“迟到1O分钟要罚,那么超时工作呢?是不是要加?我们从春节到现在几乎每天加班,是否要发双份工资?”

  明显地,我感到所有员工精神一振,一齐抬头盯住石太太,刘烨是恶作剧地吹了一声响的口哨。石太太大怒,开始口不择言?“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讨价还价?你一个服务员!”

  “服务员也是人!”刘烨忽然闷声闷气顶了一句,满脸挑衅,一副准备大打出手的样子,别的员工也都跃跃欲试,眼看一场劳资双方的对垒战就要拉开,这时石朝从经理室出来,三言两语问明情况后,打圆场道:“SCARLET迟到是不对,记过一次以示警戒,经济处罚就免了。至于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我不会看不到的,月末发工资时一定会给大家有所表示。”

  听到加薪,大家的情绪缓和下来。石太太自知众怒难犯,却又不甘心,突然斜斜地看了我一眼,用英语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极不堪入耳的脏话。我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血直往上涌,一时忘了自己说过的“不懂英语”,本能地张口回敬了一句英文:“太太,请你尊重别人的人格!”石太太一愣,满脸通红,恼羞成怒,更是粗话、脏话一涌而出,我也毫不客气,用比她更流利、更标准的英语从容还击。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都像不认识我似的瞧着我。我猛然醒悟,自己精心构织的假身份再也隐瞒不下去了。

  又是石朝出来打圆场,用英语严厉地批评了他的太太,但语气听起来十分温和,他是怕其他的员工知道,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我脑中一片混饨,只朦朦胧胧听到石太太要求她丈夫立刻开除我,而石朝根本就不同意,甚至还警告石太太如果再无理取闹,就把她开除,石太太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但最终不敢再说一句话。

  临近下班时,俱乐部里来了几位本地小杂皮,明显已经喝过酒后来的,一坐下就点名要我招呼。我走过去递上酒水牌请他点菜,为首的一个随手将酒水牌扔在地板着,指着我说:“我们什么都不要,今天就点你。来,伴大爷跳个舞!”说完摇摇晃晃站起来要拉我,我忙侧身避开:“要跳舞请去迪厅,这里是俱乐部。”这时我看见石太太在经理室门口狡黠地笑,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正准备转身走人,那人却一把抓住我胳膊:“别走,我今天就要你陪!非陪不可!”我急了,奋力挣脱,这时看见刘烨一言不发握着一个空酒瓶从吧台后面径直走过来,双眼血红,迅猛走近后,扬起酒瓶就向那个小杂皮头上砸去,只听到“砰”的一声,接着是劈哩啪啦碎玻璃掉在地上的声音,到处是血,我心里一阵寒,完了,完了。

  石朝听到动静从办公室里冲出来,一边扶起头破血流的小杂皮,一边吆喝:“不准打架,不准打架,谁要再打架,我就不客气了。”

  刘烨手中握着半截酒瓶,大骂道:“什么东西,敢到这儿来抢我的女人。”

  当天晚上,刘烨以故意伤害罪被拘留。我恳求石朝为他保释,石朝满口答应,然后说:“SCARLET,这周末我要回澳洲一趟,带你一块去澳洲散散心吧。”

  我忽然醒悟自己的法码,转身去找石太太,向她明白地说了:“只要你能保释刘烨,我可以马上辞职离开。”

  刘烨两个小时后就被石太太保释了出来。我已经打点好一切行李,并且打开行李包让石太太检查,告诉她我明天就结帐走人。

  石太太满脸堆笑:“没什么可查的,你的工资我已经给你结清带来了。石朝那边我会跟他说的,你们明天也用不着上班了,一早就走吧。”

  我们?我惊愕。刘烨望着我:“出了这样的事,我在广州是呆不下去了,我也只能辞职,你跟我一起回南京吧。”

  他是在变相地向我求婚,但我不愿轻易从一感情漩涡跳到另一感情漩涡。我摇摇头说:“我挺喜欢广州这个城市,不想这么快就回南京,这段时间我想试着找别的工作。”

  第二天,我住进了一家小旅馆,刘烨住我隔壁。他说了他要陪我直到我找好新工作安顿下来,他才会放放心心地离开。

  过了一周,我终于在一家西班牙的独资公司找到了一份翻译的工作。刘烨黯然地说:“你已经找到工作了,我就再也没有借口留在广州不走了。”我的眼圈也红了,握住他的手说:“阿烨,我这一辈子都会记着你的。”

  第二天我在公司上班时,石朝找到了我,至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什么办法找到我并且又是如何将我的过去调查得一清二楚的。他递给我一张登载有来真的照片,他已经当上公司总经理兼副董事长了。来真,祝贺你,我知道你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从此,我们已是漠不相关的两个人,缘已尽,我愿今天是最后一次看到你的照片,你的一切。想着,报纸不知何时已湿了一大块,我转过身凄然地笑了一下:“石先生,谢谢你,劳你费心了。”石朝沉默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很慢很清晰地说:“SCARLET,相信我,我不是周来真,不是同你闹着玩,你要,我可以给你名份。”

  我震惊地回头望着他,他看起来笃定而坚决,这是一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的男人。我眼眶湿润了,良久,摇了摇头;“石先生,谢谢你,我不想破坏一个家庭。”

  石朝失望地走了。第二天,西班牙老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用生硬的汉语对我说道:“SCARLET小姐,你是石先生的人,在广州,我是不敢和石先生抵抗的,你还是回去吧,这是昨天的薪水。”

  我好恨!

  我知道,在广州,我的路全部被堵死了。

  我决定还是和刘烨一起回南京。

  我们都还年轻,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并且刘烨能为我生为我死,这份纯情实在难得。

  刘烨还在那个小旅馆里没走,当我告诉他:“带我回南京吧,阿烨,我希望你能担负我一生,不要轻易应承,可以拒绝,但不能欺骗。”

  刘烨取出一个金戒指为我戴上,坚决地说:“我买了一对金戒指,我只想说一句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如果我负了你,我就去死!”

  第二天,我们踏上了回南京的火车。

  明知山盟海誓只不过是一句空话,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刘烨一遍遍地对我保证永不负我。刘烨拥着我:“你放心,没有什么力量可以让我们分开。知道吗,我们走之前,石朝曾派人找过我,说只要我答应离开你,他就给我25万资助我在南京开个舞厅,我当时就告诉他,250万也不会让我放弃你。”

  我心里既震惊又感慨;既然石朝能够想到的只是用钱买情的下下之策,那么他对我的爱也就实在有限,实在让人怀疑了。真心待一个人,又何必用金钱买走她的幸福?他对我又何尝有什么真情?我庆幸自己选择了刘烨,选择了一段真爱。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为。

  广州到南京,不过一昼夜,我却如同走过一生。

  刘烨在火车上第一次对我说起他家里的情形:父亲早逝,母亲守寡将他带大,节衣缩食满足他一切要求,但他从小不喜欢读书,职离毕业就出来学拳击,令母亲十分失望。刘烨说:“我跟妈妈保证过,这辈子再不做一件让她失望的事。现在,我找了个大学生女朋友,我妈一定说我有出息。”

  然而事与愿违,刘烨母亲对我竟出奇地厌恶。她完全没料到儿子只离开一年,竟会不声不响带个女朋友回来,她觉得尊严被挑战了,对我毫不客气地刨根问底:“你一个大学生,在大企业干得好好的,怎么会辞职去广州?女孩子什么不好干,跑去酒店做服务员,那是好人家女孩干得活吗?”

  我被这一句句发问弄得全无招架之力,觉得自己如同聊斋里的画皮女鬼,面具被一层层无情地剥落,终于露出狰狞的真面目。伤痛的往事被-一唤起,我求助地望着刘烨,只觉心在一寸寸地化为灰烬。

  晚上,刘烨将我送到附近一家旅馆,闷闷地说:“我会和妈好好谈谈,明天再来找你。”然而一连一周他都没有露面,当第八天,刘烨带着一身酒气和怒气出现在我面前。

  刘烨叹了口气说:“我们到深圳去吧。”

  我和刘烨又到了深圳。

  在深圳,辛辛苦苦过了三个月后,刘烨突然失踪了,怎么也找不着。一周后,石朝来了,他说他花了六十万请刘烨离开了我。这就是我深爱的刘烨,天啊!

  来真为了贪恋功名放弃了爱情,石朝利用金钱亵渎爱情,刘烨为了金钱出卖爱情。我何尝有过真爱,我只不过是把生活全部寄托在爱的幻梦里罢了。

  梦到残时梦已醒,我的眼中已无泪。

  我再也不会为了爱而爱,我只想独自一个人浪迹天涯,孤孤单单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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