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
5、我被伤得太深



          可以这么说,当一个男人开始对
        另一个女人痛说家庭不幸时,事情的
        性质有可能就是这个男人需要这个女
        人了。
          接下来就是他和他的情人分手了,
        他给了她一笔钱,她便从他的生活中
        消失了。一天下班后,我因为一份资
        料没整理完而留在办公室,办公室只
        有我一个人,突然,他从外面又返回
        办公室,他借口看我整理什么资料走
        到我身后,突然,他一把接任我,疯
        狂地亲吻我的头发、脖颈,双手很快
        伸进了我的衣服并一口一个“我的小
        宝贝”叫着,他的疯狂不亚于年轻人。
        不知为什么,我呼应着他,我们的关
        系就这么定了。

  晚上,我刚把自已被工作、被家务和孩子折腾了一天的身体陷进沙发里,电话铃就响了。电话里传出很礼貌而又优美的声音,这声音太熟了,可又那么遥远。

  “豆豆吗?我是张娅。”对方见我拿着话筒没反应,便作自我介绍。

  天哪,销声匿迹十年的张娅,那个在大学里睡在我下铺的张娅。

  电话里,伴着张娅的声音,传来阵阵撩人心脾的钢琴曲。看来张娅很悠闲。原来,她是来京办事的,住在昆仑饭店,她约我明天去见她。

  别看我从上学到现在,在京城生活也有十几个年头了,可京城众多星级的饭店我从未有缘光顾过,那里是高消费和享受奢华的象征,我这点固定的死工资只够在菜摊上不太计较罢了。我猜想,张妮一定生活得不错,起码经济条件挺好。

  放下电话,我便自然回忆起十几年前的张娅。张娅是从江南一个不闻名的小县城考来的。江南的水土孕育了一个充满灵气的她。中等身材的她,丰满而又苗条,皮肤白晰,乌发如云,眉如细柳,一进大学,便成了丘比特的靶子,高年级的男同学们对她展开了攻势。

  张娅对自己的这种处境毫无思想准备,上大学前,她对大学的理解就是知识的殿堂,没想到这种她在家乡县城司空见惯的男女之逐在大学也如此公开。这本不足奇,大学里清一色年轻蓬勃的青年人,男女相恋很正常,可对单纯的张娅来说一时还真适应不了。

  其实,我们早已得到高年级大姐姐们的忠告:有些男生专门盯着刚入学的女生,因为刚入学的女生单纯而又需要依赖,男生的肩很容易成为她们的精神支柱;另一个原因是有些男生由于本年级女生太了解他而不愿和他交朋友。他们便将目标定在不了解他们的低年级的女生身上。

  张娅虽不是绝色佳人,可秀丽而富有女人味儿,成为男生们的众矢之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一年过去了,张娅没有和任何一个男生确定关系,我们大家猜测:不是她眼光高便是在考验男生们。

  后来,张娅告诉我,一方面,她的目标是学好外语,争取毕业后能留在京城;另一方面,妈妈每封信都嘱咐她,一定要和了解自己、对自己专一的男人交朋友,张娅认为,她身边的男生们根本谈不上了解她,而且,她的确想通过时间来考验这些追求者对她的执着。

  结果,有如此众多追求者的张娅各科成绩都很好,真让我们这些相貌平平的女同学们嫉妒又羡慕,她算得上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后,张娅周围的男生已经寥寥无几,坚持不懈的高枫终于得到了张娅的芳心。高枫实在算不上出色,我们私下给他打的分才65,而且他研究生的学历还占很多分。张娅生病时他帮张娅打了几次饭之后,两人便形影不离了。

  后来的情况就和其他大学恋人一样,双双吃饭、双双上自习、双双看电影、逛公园、双双赖在对方宿舍里卿卿我我,弄得舍友们心里发痒而又不敢造次。张娅陶醉在爱情之中。

  高枫先张娅毕业一年,高枫留在了京城,单位很好。两人恋情不减,高枫为能让张娅留在京城开始四处活动。可是,毕业前半年,高枫不再露面了,张娅也天天沉默不语,有时在床上偷偷哭泣,大家很纳闷,高枫能交上张娅应该是他前世修来的德,他怎么舍得放弃张娅!显然,不可能是张娅主动和高枫分手的,因为由于高枫,她留在京城的梦快要圆了。

  毕业后,张娅去了南方的一个大都市,单位也不错。她是躲着同学们悄悄走的,这一去便杳无音讯。

  岁月多多少少在张娅的面庞上留下了痕迹,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清清纯纯的张娅了。一身高档的西服套裙包裹着她那近乎完美的身躯,得体搭配的首饰使她原本就有的女人味儿更突出了,她似乎比十年前还要出众。站在她面前,我显得更狼狈了:胡乱搭配的上衣和短裙,还留有孩子的奶渍,或许还有点儿油烟味儿,至于首饰,从来和我就无缘,出门理理头发,已经算我每天修饰自己的最佳方法了。我和这大饭店富丽堂皇的环境格格不入,和面前的张娅一比更相形见绌。

  见了面我俩都异常地兴奋。张娅说,我是她毕业后第一个联络的同学。我便将我所了解的其他同学近况絮一遍,对事业有成者赞叹几句,对遭到不幸的同情几句。至于我,和小说《一地鸡毛》里的主人公的经历一样,大学毕业后分在一个不好不差的单位,按部就班地工作,为职称、级别、房子而奔,为家庭琐事而烦躁,好在有了个可爱的儿子,虽然现实不如意,心灵上还有点儿慰藉。我很沮丧地诉说着自己的平庸,可张娅却饶有兴趣地听着,听说我有了个儿子,她异常兴奋,竟说:“我真羡慕你!”

  “张娅,你可别这么说,你看咱俩,我又老又丑,你却更漂亮了,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什么时候变得会说话了?”我哄笑着说。

  “豆豆,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真的很羡慕你,起码,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和一个可爱的儿子。”

  很明显,张娅没有成家。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豆豆,上学时有什么话,我最愿和你说,现在也是。这十年了,我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昨天一到北京,我就往学校打电话查你的电话。”张娅说着,很自然地点燃一棵烟吸了起来,那动作老练成熟娴雅,让我大吃一惊。

  “豆豆,别这么看着我。你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你想问我为什么没和你们告别就离开学校,你想问我这十年怎么样,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可是你不愿问,我喜欢和你聊就是你从不提不该提的问题,你还是那么善良。”

  “我没那么好,”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张娅,咱们在学校时那么要好,我当然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怎么说呢?还是从高枫说起吧。当初选择了高枫,首先是因为他对我的执着打动了我,另外一个原因很简单,他肯定留在北京,他人很聪明,将来前途也不会差。他留在北京,我也希望留下,我想享受大城市的文明。你知道,高枫外貌和我差得远,他一定会珍惜我的,所以以后的日子也会平平安安的,将来,像我的父母一样,平凡而又幸福。现在想来,作为当时的我,这种想法挺实际的,因为我妈妈那种中国女人传统的家庭观对我影响太深了。

  “高枫毕业后,就开始托关系为我留京打基础。他那时的确真心爱着我、宠着我。他在单位也受重视,在单位还有间单身宿舍。那时,我每个周末都去他的宿舍,一块简单地做点饭吃,一块上街买点儿东西,有时,我自觉自己已经属于这个城市了。我对自己的选择得意而又充满信心。

  “一天晚上,我和高枫吃饭时喝了点他单位分的酒,一贯正经的高枫借着酒劲第一次向我海誓山盟,我当时便被感动了,我们像以往那样久久地拥抱在一起,亲吻着对方,可是这次,高枫理智的闸门被冲破了,我也被他疯狂的爱抚冲昏了头脑,我们初尝了禁果,热恋时,那禁果是甜甜的。从此,每到周末,我们都会在他的宿舍里疯狂一次,回到宿舍,我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可我心里挺得意,我已经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了。

  “这种关系持续了半年,后来高枫周末就开始加班了。我根本就没多想,工作忙加班太正常不过了。高枫有时盯着我发愣,我也以为他在欣赏我。可是有一天,高枫突然在我面前跪下,抱着我的腿大哭起来,我一下子懵了,一定出了什么事了。

  “原来,高枫单位有外派的机会,高枫一直想有这种机会。一次单位的领导找他谈话,言谈中说,他有个女儿,年龄大了,全家人为她的个人问题发愁,他这个女儿人很聪明。然后,领导说,高枫如果表现好,机会是有的。犹豫的高枫在领导一次巧妙的安排下,见了那位领导的女儿,那女孩比高枫大三岁,相貌难看些,在高枫眼里根本无法和我比,可是,领导软话逼着他表态,高枫在出国的诱惑下,竞答应了。他经常周末加班,便是陪那个女孩出去逛公园、看电影。

  “高枫哭着说,他爱的是我,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问我是否能原谅他。可我说让他离开那个女孩,他就犹豫了,我当时就哭着跑了。在长安街上,我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宿舍。那一段时间,我的精神完全垮了,可这种事向谁说,怎么敢说!你们当时是不是觉得奇怪?”

  “是的,我们做出各种猜想,但谁也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我还没毕业,高枫便和他的妻子出国了。我恨高枫,我至今也不原谅他。毕业时,我也不想留在京城了。我爸爸正好托人在G市给我联系了一家外事单位,这样,我便南下来到G市。高枫离开我,不但撕碎了一个女孩的梦,也伤了我的自尊。在单位里,我对追求我的男人毫无兴趣,别人给我介绍对象更不能去了。了解的男人还会做出你想不到的事,更何况把自己交给一个陌生男人!在单位里,骂我的人可不少。

  “由于我做的是外事工作,G市本身也很开放,我的眼界开阔了,我真为自己上学时那点儿小小的梦而感到羞愧,为实现那点儿小小的梦而失去贞操。由于我外语好,头儿一接待外商就叫我去做翻译,从那时起,我出入的地方就大多是这种地方了。”张娅指指周围。

  “干了四年,我不过还是个翻译,领导爱带我,除了我外语好,外形也不错,我慢慢有点花儿瓶性质了。我不愿做这种陪衬,加上单位人对我各种无中生有的非议,我决定辞职。

  “我辞职后凭这点儿本事,两年多跳了三家外资公司,后来到了这家公司。这个公司是国际知名的大企业,我虽然从头做起,但一年后例升到主管位置,也算是个经理级的。

  “我现在也理解高枫当时为什么那么做。外面世界的诱惑太大了,高枫只能靠自己去争取,他没有什么深厚的社会关系。再说,他虽然占有过我,可是他并不需要对我负有什么法律责任,他只不过受良心与道德的谴责罢了,他这么做只是对我一个人来说是不公平的。”

  “这么些年,你没有再遇到过什么合适的?算来,你也有三十一了,比我小一岁,也该有个家了。”我劝慰她说。

  她苦笑一下:“不知是不是高处不胜寒。自从做了高级职员,可选择的越来越少。再说,像高枫那种算得上老实的男人都没有保险系数,更何况其它男人。”

  “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出国!”她坚定地回答。

  “你现在不是挺好吗?干嘛要出国?”我不解地问她。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下如此大的决心出国,或许是想证明。可是出国对我来说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我家人、亲戚中,和海外边儿都沾不上,我自己储蓄也微不足道。不过,现在有人愿意帮我,这人就是我的老板。”

  “他为什么愿意帮你?”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一是这是人家的隐私,二是现在女人傍大款、傍老外的多的是,这么问张娅,不是以为张娅也有这种嫌疑吗?

  “你一定觉得我怎么堕落到这步!我的老板是个美籍华人,五十来岁,来大陆也有七、八年了。人看上去一般,但很精明,他很欣赏我的工作能力,我是他一手提拔的。在对女人方面,他很老练,他不动声色地把我调到他身边,以正人君子形象取得我的好感。开始,我对他真的很敬重,他和我父亲年纪差不多,只是看上去保养得更好点儿。他有一个情妇,公司上上下下全知道,不过,我对这个并不奇怪,他长年与美国的妻子分居,找个女人很正常。他妻子来公司时我们还想方设法接近她,揣摩她,了解她是如何和他的情妇和睦相处的。

  “后来,他或以嘉奖的名义,或很随意地送我礼品,都让我拒绝了,他似乎并不在意。其实,我已经看出他开始向我进攻了,只是佯装不知而已。他告诉我,她的妻子和他感情向来不好,只是为了利益和孩子,两人说好不离婚,对方保留在外可以找情人的权利。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她的妻子和他的情妇能在一起有说有笑。他的妻子在外也有男人,但他从不过问。”

  “他是在暗示你,如果你做了他的情人,不会有来自他家庭的压力。”我问张娅。

  “可以这么说。当一个男人开始对另一个女人痛说家庭不幸时,事情的性质有可能就是这个男人需要这个女人了。

  “接下来就是他和他的情人分手了,他给了她一笔钱,她便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一天下班后,我因为一份资料没整理完而留在办公室,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突然,他从外面又返回办公室,他借口看我整理什么资料走到我身后,突然,他一把搂住我,疯狂地亲吻我的头发、脖颈,双手很快伸进了我的衣服并一口一个‘我的小宝贝’叫着,他的疯狂不亚于年轻人。不知为什么,我呼应着他,我们的关系就这么定了。说实话,他对我很好,我也不讨厌他,在感情上,在床上,他都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只是有时,一想到他和我父亲一个岁数,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他为我在酒店里包了一个房间。不同于他的其他情妇,我仍在做着自己的工作。一开始,我俩的关系还是暗地里的,他像年轻人一样渴望见到我,有时我去他办公室送份文件他都要禁不住拉住我亲热一番,工作完后就来我的房间。我们俩除了肉体上的娱乐,的确在许多方面有着共同的观点和共同的话题。只是我们的爱从一开始应该说不太正常,可后来发展成这样,我不清楚,这是不是我等待多年的真正的爱情。

  “后来,我们俩的事成了公司公开的秘密,我便成了众人谴责的对象。大家不外乎认为我是在傍老板,我和那些陪大款睡觉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好在他不在乎人们的议论,下班后,居然搂着我有说有笑离开众目睽睽的公司。

  “三个月前,他被调回美国总部。人们说,他的走与我有关,因为有人将此事反映到总部,总部不干涉他的私生活,但要求我不在他的手下工作,他没同意,于是他被调回去了。他每天给我写封信或发一个传真,表达他对我的思念之苦,并说,他已经征得他妻子的同意,将我办到美国去,工作与居住全由他安排。虽然这种出国的方式和生存的办法并不是我的初衷,但一半为了到外面去,一半为了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爱情,我还是接受了。我这次来北京,就是办签证的。”

  “你父母知道吗?”我了解张娅,她很听父母的话。

  “不知道,这些哪能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不同意我这么做。他们曾经为我铺设了他们希望我走的路,可是都不如意,我想走自己的路,即使将来他和我结束了关系,我一样能生存得很好。不过,我心里也希望自己有个真正的家,有个孩子。所以说,我特别羡慕你。”

  张娅请我在饭店里吃了顿饭,那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高级的一顿饭,我极力吃尽那大菜和在家也常有的青菜,而张娅却无所谓。可我只有同情她、替她惋惜的心情,一点儿也不羡慕她。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