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
图哈切夫斯基元帅案件



               阿·霍列夫

  在国内战争统帅们的光荣行列里,最杰出的人物之一是米哈依尔,尼古拉耶维奇·图哈切夫斯基。他在指挥集团军或方面军的过程中,表现出了巨大的组织能力和军事天才。在他的领导下,胜利地完成了一系列战役。他在用新技术重新装备红军方面,在完善部队组织结构方面,在发展空军、机械化部队、空降兵部队方面,在培养指挥人员方面,攻勋卓著。作为一个非凡的军事理论家,图哈切夫斯基对未来的战争进行了预测,在制定战略、研究作战艺术、制定战术、研究纵深战役和战斗理论方面,也作出了贡献。他的思想对战前的军事思想和实践的发展,发生过重大影响。

  由于斯大林的专横和镇压,苏联元帅米·尼·图哈切夫斯基于1937年无辜被害,使他未能参加伟大的卫国战争。然而,图哈切夫斯基的思想在战场上却得到了光辉的证明,从而加快了我们的胜利。

  一

  斯大林管他叫好作空洞计划的人。不知是斯大林真地认为图啥切夫斯基的思想不切实际,还是故意找词,以发泄他对这位年轻的、好吵嘴的集团军司令的不满。一旦在斯大林的心里产生了这种令人不快的感情并且日益加重,那么他本人大概也很难说清这一点了。在国内战争期间,斯大林知道图哈切夫斯基是一个曾经得到列宁信任和器重的有才华的和走运的军事长官。1920年1月,住在南线司令部的图哈切夫斯基告诉革命军事委员会,说他无事可干。列宁知道了这件事。他在写给斯克良斯基的便条中问道:“图哈切夫斯基在哪儿?高加索战线的情况如何?”

  高加索战线的情况不妙。由于我军进攻失败,人们提出撤换方面军司令的问题。在同伏罗希洛夫和布琼尼交谈时,斯大林曾经通过直通电话从库尔斯克告诉他们:“8天前当我在莫斯科的时候,我接受了绍林的辞呈并任命留哈切夫斯基为新的方面军司令,后者曾征服西伯利亚并战胜高尔察克。他今天刚到萨拉托夫,近日即将接受前线指挥权。”关于图啥切夫斯基的一段话讲得铿锵有力,不是么?斯大林亲手提拔了他,转瞬之间又产生了无法消除的恶感……

  不论是斯大林,还是其他任何人,恐伯都不能讲出任何有关图哈切夫斯基的坏话。但是有些领导人对他却坏有戒心,关系冷淡。而在图哈切夫斯基所热爱的列宁和伏龙芝去世后,他本人对这一点感觉特别明显。从这时起,在他的生活中仿佛开始了一个新的时期。他的职衔几乎在不断地升迁,在晋级,但他为提高军队战斗力而提出的建议,却越来越难于被采纳。看起来,由于被任命为工农红军参谋长之职,在这方面似乎为他开辟了广泛的可能性。然而由于举荐他担任此职的伏龙芝死了,所以事情也就进行得很不顺利……1927年12月他给斯大林写了一封信,提出重新装备军队。而到了1928年5月,他却得到了一个新的任命——任命他为列宁格勒军区的集团军司令……

  他在列宁格勒与基洛夫合作共事3年,得到了基洛夫的积极支持。他为提高军队的战斗素质做了许多工作,他孜孜不倦地探索,刻意求新。下面就是当时的前军区司令部作战处主任N.H.尼基舍夫少将在关于图哈切夫斯基在列宁格勒军区的活动的回忆录中所写的一段话:

  “……他的创造性思想不断涌现,他的想像为简直漫无止境。在1930年的冬训期间,根据米哈依尔·尼古拉耶维奇的倡议,给整个师团穿上了滑雪板,而大口径炮和榴弹炮则被装上雪撬。在那一年的海上训练中,平底船被用作步兵和坦克登陆的工具。

  图哈切夫斯基为奉命在林地和森林沼泽地带行动的部队建立冬季可移动营地开创了先例。

  米哈依尔·尼古拉耶维奇反对在部队军事训练中墨守成规,他不能容忍指挥员不动脑筋,他不允许指挥员不顾敌情瞎指挥。

  图哈切夫斯基能以身作则影响整个军区,从军区指挥部直到连队。的确是直到连队!他在连队一呆就是几小时,有时甚至几天。他既教人又向人学习。”

  下面是苏联元帅基·阿·梅列茨科夫的证词:

  “米·尼·图哈切夫斯基的创造兴趣和实践活动的范围是广泛的。他对一切新事物和先进事物都特别敏感,对于在部队中推广这些新事物和先进事物特别热情。经过他的多方活动,人们对用新技术重新装备军队的问题、对建设强大的空军、强大的装甲兵团和机动步兵的兴趣大为提高。他很注意外国的技术资料,曾亲自试验新式武器,而每次都一定参加部队进行的实验训练……米哈依尔·尼古拉耶维奇直接依靠发明新的武器和发展旧的武器装备来加强部队的组织、战术和整个教练体系。”

  图啥切夫斯基很关心最新作战技术和武器的研制,因此全力支持设计师们,与他们中的许多入结交,深入了解他们的活动和需要,帮助扩大巳有的设计院和建立新的设计院。

  米哈依尔·尼古拉耶维奇十分重视研制火箭推进器和火箭武器。他倡仪组建了统一的科学中心——火箭科学研究院。

  图哈切夫斯基干劲十足地用实践来验证自己那些大胆的理论观点。

  1930年在列宁格勒近郊举行的大演习中,采取了混合跳金和空降兵登陆方法。图哈切夫斯基称这是建设空降登陆部队的奠基石。

  1931年,他以新的方式组织了列宁格勒宫廷广场上的五一节阅兵。受检部队坐在被动员来的汽车上绕广场行进。后面跟着坐在汽车上的由国防及航空化学建设促进会组成的空降登陆兵。这是对以新技术重新装备军队和使军队转向机动作战形式的前景的一次演习。从而也就肯定了下述思想,即骑兵在未来战争中的作用将日益降低。

  从技术上重新装备军队,当然需要国家拿出大量的物质财富,而这些东西正是国家十分紧缺的。如果不是因为明显地忽视这个问题,那么即使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应当尽快地解决这个问题。图啥切夫斯基的想法遭到了某些军事领导人的坚决反对。其中就有托洛茨基,他对军队建设持有冒险主义的和粗俗肤浅的观点。某些骑兵指挥员和司令宫也缺乏应有的远见。

  ——摩托化战争、机械化战争、空战和化学战,——例如小有名气的骑兵更坚科说,——都是军事家们杜撰出来的。眼下主要的还是马儿。在来来的战争中,骑兵将起决定性作用。骑兵能深人敌后并在那里杀伤敌兵……

  信奉这种观点的不只是一个夏坚科……在审判因哈切夫斯基的法庭上,布琼尼甚至提到他的这样一个破坏活动,说他以减少骑兵数量和骑兵开支为代价,迅速建起坦克兵团。这就使人想起了谢尔盖·叶赛宁的优美诗句:

  你可曾看见,

  火车用它的铁掌,

  怎样在草原上奔驰,

  在湖边朦胧的雾霭中飞跑,

  打着钢铁的响鼻?

  而在它的身后,

  在深草里,

  象节日的一场绝望的比赛,

  一匹红鬃的小马在狂奔,

  纤细的双腿向头前甩去。

  多么可爱又多么可笑的傻瓜,

  它向哪里,向哪里追去?

  难道它不晓得,活马

  已被钢马打得一败涂地?

  这首诗写于1920年……真是怪事儿;对于一个敏感的、怀念逝去的罗斯的抒情诗人来说,对于一个有名气的农民诗人来说,对于一个生来就喜观“我们的小人物”的诗人来说,关于活马和铁马争论的结果,早在那之前就完全清楚了。可有些军事家和政治家却依然在三棵松树之间徘徊。

  二

  在国防部干部管理总局保存着苏联元帅米·尼·图哈切夫斯基的人事档案。残缺不全的一份——既无个人自传,也没有一份鉴定书……但是不管怎样,总还有一份作为第一手材料的有趣文件。这就是图啥切夫斯基用红墨水亲笔填写的履历表,书法流畅。下面是这份履历:

  “文化程度——中学及士官武备学校一年。

  何时参军——1912年入军校。

  在何种部队服役——在谢苗诺夫团任排长、连长。

  最后的军职和以前的军衔——在旧军队里任连长,被授予大尉军衔。

  何时参加过何种战役——参加过1914—1917年的对德战争。

  曾否受伤——没有。

  目前的身体状况——健康。

  政治信仰和党派——共产党员。

  何时担任何种选任职务——选任连长。

  第5集团军司令员米·图哈切夫斯基。

  1919年7月4日”

  下面是附在这份档案里的其他调查表中的简短资料。

  “出生年月——1893年。

  民族——一大俄罗斯人。

  会哪几种外语——法语、德语。

  社会出身——贵族。

  受过何种军事教育——1914年亚历山大罗夫军校。

  党派——1918年4月5日加人联共(布),党证号码50136。

  二月革命至十月革命期间担任何种党政工作——其间被俘。”

  是的,在这位未来的元帅的履历中有这么一个时期——当了两年半德国战俘。他的表现坚强无畏。他曾经几次试图逃走,但均未成功,为此他被关进了城堡监狱。即使在这里,在狱规森严的情况下,他也决不安于被国的状况。他自己甘冒风险,帮助一位法国军官逃出城堡,后者过了许多年在谈及此事时,对他仍然充满感激之情。

  很快,图哈切夫斯基自己也逃掉了,并且回到了祖国。他把他被俘中渡过的时间,称作失去的岁月。从提高一个军宫的战斗素质的角度来看,这当然是如此。但是,对于形成公民的自我意识,对于认识帝国主义战争的性质和目的,对于领悟正在到来的革命,图哈切夫斯基的俘虏生活对他来说并不是没有益处的。列宁和布尔什维克们对俄国战俘讲的话,号召他们返回俄罗斯后要站到人民一边,无疑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杂里。象图哈切夫斯基这样的人,他们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不能不思考祖国的命运,思考自己在争取使祖国摆脱沙皇和资本家统治的斗争中的地位和作用问题。因此不能不重视下面这个很有说服力的年表;1917年10月图哈切夫斯基摆脱俘虏生活返回祖国,同年12月被推举为谢苗诺夫团的连长,而1918年4月已加入布尔什维克党,同年6月26日被任命为东线第1革命军军长。即使是在那样风云突变的年代,一个人的命运中发生这样的转折也是不寻常的。对此必须有政治方面和军事方面的充分准备。

  同志们回忆起被俘中的图啥切夫斯基时,说他在那里,在有刺的铁丝网后面,曾急不可耐地想尽快回到祖国去,并说他将去追随列宁。

  他确实去了。最初是在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的一个军事部门工作,而后又在莫斯科防区任军事委员。当伏尔加河上爆发捷克白匪暴乱的时候,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H·H·库利亚布科向列宁报告了图哈切夫斯基的情况。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对这位“中尉党员”很感兴趣,曾邀请他到自己那里去,请他陈述关于建设社会主义新军队的观点。图哈切夫斯基显然就这个问题谈了看法。他这个人正所谓是彻头彻尾的军人,他的全部精力都用于解决军队及其纪律、组织和军务问题,他对这些问题了如指掌。

  留哈切夫斯基中尉打仗的时间确实不长——只有半年。但在这段时间里,他却充分地表现出了一个战斗指挥员的勇敢和老练。只要提一提他曾因功荣获6枚战斗奖章,也就够了——三级安娜勋章、二级斯坦尼斯拉夫勋章和四级弗拉基米尔勋章。这是真正英雄主义之冠。

  图啥切夫斯基在红军中身居高位,这就要求他不仅个人要有勇敢精神,而且要有广泛的知识、组织才能和善于领导广大士兵。他充分地证明了列宁对他的信任和期望是正确的。在图哈切夫斯基的人事挡案里有一篇共和国革命军事委员会1920年5月22日下达的调他到总参谋部的命令。在这份由共和国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埃·斯克良斯基和苏维埃共和国武装力量总司令谢·加米涅夫签署的命令中特别谈到:“西线司令米·尼·图啥切夫斯基参加红军队伍后,因其有天赋的军事才华,能继续不断地充实自己的军事理论知识,能熟练地实施经过深思熟虑的战役,出色地领导一个军的部队,甚至指挥共和国各战线的军团,使苏维埃共和国在东线和高加索战线打败敌人,取得辉煌胜利……”

  在图哈切夫斯基的战斗经历中也不光是胜利。他指挥的西线部队在1920年的华沙战役里遭到失败。在谈到我方在华沙城下的失败原因时列宁写道:“我军进攻时运动速度过快,几乎直抵华沙,这无凝是犯了一个错误……造成这个错误的原因是,我们过高地估计了我军兵力的优势。”图啥切夫斯基老老实实地承认了他所犯的错误,并没委过于人,虽然别人对这次失败也负有罪责(例如,西南战线指挥部没能如期执行总司令关于将骑兵第一军交由西线作战指挥的命令。该线的革命军事委员会委员是斯大林,他自己违抗了这个命令。也许恶感就是由此而来的吧?)列宁对图哈切夫斯基的态度始终没变,继续重用地。稍后,正是图哈切夫斯基受命领导了对喀琅施塔得叛乱的平定和粉碎安东诺夫叛乱的战斗。米哈依尔·尼古拉耶维奇因国内战争期间的战斗功勋而荣获了红旗勋章和革命荣誉金制武器。1933年“为表彰他在国内战争时期在国内和国外战线上为加强苏联国防事业而为革命立下的特殊功绩和后来为巩固工农红军的战斗力而采取的组织措施”,他被授予列宁勋章。

  1934年,在党的第十七次代表大会上,他被选为中央后补委员。1935年,他荣获最高军衔——苏联元帅。但他仍未感到斯大林对他的充分信任。

  三

  格奥尔基·康斯坦丁诺维奇·朱可夫在同他的《回忆与思考》一书的编辑交谈中,在谈到斯大林镇压军队干部时指出:

  ——特别可惜的是因哈切夫斯基。这个人有巨大的军事天才。知识渊博,聪明过人,强健有力,经常从事重竞技活动,而且一表人才。(他猛然在圈椅里转动一下身子,不知为什么往旁边看了一眼,再一次重复说;“真是一个美男子。”)

  熟知米哈依尔·尼古拉耶维奇的人都说他的外表和内心世界达到了完美的统一。图哈切夫斯基迷恋军事科学,这大概是这方面最明显的表现。它来自于对军事上发生的变化所作的努力思考,力求找到最适宜的军队组织形式和作战艺术,这并不是他的职责所致,而是出于他那不寻常的智力。早在国内战争期间,他就开始研究“民族的和阶级的战略”了。后来作为军事学院的院长,再后来在就这个题目讲课时,他都曾以其深刻的思想使老教授和将军们大为惊异。图哈切夫斯基的著作《民族战略和阶级战略》和《阶级的战争》,在列宁的克里姆林宫私人图书馆里也占有一席之地。

  1964年,军事出版社出版了图哈切夫斯基的两卷本《文选》。只需列举一下若干著作的篇名,人们对他的学术兴趣的专一程度,就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战争是武装斗争问题》、《战争的新问题》、《边防战的性质》、《目前德国的战争计划》、《机动与炮兵》、《现代战略诸问题》。在他的其他一些著作中看到的思想观念,即使在许多年后的今天。也不能不说是具有远见卓识的观点。

  “我们应当准备进行长期的战争,——例如米哈依尔·尼古拉耶维奇在1926年出版的单行本《现代战略诸问题》中写道,——如果各帝国主义者在他们之间发生冲突的情况下爆发的战争是长时间的,那么毫无疑问,在我们苏联和周围的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斗争,也将是长期的、旷日持久的和十分残酷的……我们苏联并不是几个资本主义国家的松散联盟,将来一旦爆发新的社会主义革命或者当我们不得不占领资本统治下的某个地区的时候,那时我们也将扩展成社会主义同盟。”

  作为一名真正的战略家,米哈依尔·尼古拉耶维奇并没有围于探索纯军事和军事技术问题,他也十分重视军人的道德因素和政治素质。“只有政治上成熟,——他写道,——才能使红军战士对胜利充满信心,坚定不移和坚韧不拔,舍此,则他无论是对队列训练还是对战术训练,都将一窍不通。”

  关于图哈切夫斯基个人的崇高的学术的、道德的和其他方面的优良品质,工农红军军事学院(1921—1922年米哈依尔·尼古拉耶维奇任该学院院长)党委会所写的鉴定,对此有精彩描述:

  “……积极主动,善于进行广泛的创造和推广活动。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所做工作与刻苦自修、学识渊博密不可分。对革命忠贞不渝,无半点虚情假意(不爱媚上,等等)。对红军战士和指挥人员诚挚、坦率、信任,深得人心。党员道德完美无缺。在共和国军事战线的显要地位,善于从事巨大的组织工作。”

  下面再从他的姐妹伊丽莎白·尼古拉耶芙娜和奥莉加·尼古拉耶芙娜的回忆中,引述几点对图哈切夫斯基肖像的特征描述:

  “米哈依尔·尼古拉耶维奇把一生都献给了他一旦选中的军人的事业,而且如醉如痴,一无反顾。然而他又不能放弃音乐、绘画和系统地阅读。在他的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里,既有贝多芬、巴赫、舒曼、穆索尔斯基、莫扎特、斯克里亚宾、肖邦、门德尔松,又有托尔斯泰和莎士比亚。科学、技术和艺术中的一切新事物都使他感兴趣。从小他就迷恋上了天文学。”

  “才思敏捷”、“真诚坦率”、“能言善辩”、“以身作则”——图哈切夫斯基的朋友和战友对他的人品的誉美之词不胜枚举。关于他的干才已经说得很多了。尽管如此,他身边却仍有不怀好意、充满恶感的举动和种种阴谋诡计……人民委员伏罗希洛夫,据朱可夫证明,对自己的副手表示不大喜欢,原因是妒忌他的才华和广博的学识。伏罗希洛夫和斯大林一起,以怀疑甚至敌视的态度,对待他提出的某些改组军队的建议。最后斯大林根据国哈切夫斯基的一份报告断言,采用他的纲领似乎会导致取消社会主义建设,而以“红色军国主义”取其而代之。伏罗希洛夫在革命军事委员会扩大会议上,宣读了斯大林的这份尖刻陈述。图哈切夫斯基再也不能在工农红军军事学院教授战略学了,他曾经在这里多年卓有成效地执教这个科目。

  尽管有各种各样的反对和阴谋,图哈切夫斯基1931年仍然是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工农红军武装力量司令,而从1934年起又担任了副国防人民委员,成功地为巩固军队战斗力做了不少工作。他本来可以为击退希特勒进犯而做更多的事……然而,1937年5月11日图哈切夫斯基却突然在不说明原由的情况下,被解除了他的副国防人民委员的职务,而被任命为伏尔加军区部队司令。

  四

  “任何人都没有听到他对困难和不公正的待遇抱怨和发牢骚——米哈依尔·尼古拉耶维奇的姊妹们说,——只是到了1937年冬天,当他感到有不祥之兆时,他才对我们当中的一个人说:

  ——我小时候是怎么请求给我买一把小提琴的呀,可爸爸由于始终没钱一直不能买。我大概可以成为一个职业小提琴手……

  这样的人也许到了一生最痛苦的时刻,才会懊悔他选择了那条为祖国做了许多事情的道路。他当然想在这条道路上继续热情洋溢地生活和工作,但是事情看来正在接近悲剧的结局。国内和军内在进行大逮捕。感觉到斯大林在用阴沉的目光注视自己,图啥切夫斯基在这种情况下不能不受危险的预感所煎熬。当他得知早在列宁格勒就与之一起共事并荣任军区参谋长的B·M·费尔德曼军长被捕的消息后,他说:

  ——这是一种大规模的挑拨离间活动。

  然而挑拨离间活动仍在继续着。5月26日他本人也遭到了逮捕。6月11日开庭审判。就在当天(法官们,你们干嘛这么急不可耐?!),法庭判决了图哈切夫斯基和另7名重要军事人员——一级集团军司令叶罗尼姆·彼得罗维奇·乌博列维奇和约纳·埃马努依洛维奇·雅基尔、二级集团军司令奥古斯特·伊万诺维奇·科尔克、军长维塔利·马尔科维奇·普里马科夫、维托夫特·卡济米罗维奇·普特纳、罗伯特·被得罗维奇·艾德曼和鲍里斯·米罗诺维奇·费尔德曼死刑。他们都被枪决了。

  什么罪名?……

  苏联最高法院特别法庭认定他们有罪……背叛祖国、从事间谍活动和破坏活动……

  2O年之后,苏联检察院复查了这一案件,并向苏联最高法院提交了撤销对所有被告的判决并通过诉讼程序终止此案的结论,因为他们并没犯有上述罪行。苏联最高法院军事法庭1957年1月31日裁决,撤销原判并终止此案。

  这桩假案以1937年5月为肇端。关于在红军中存在一个似乎由图哈切夫斯基、雅基尔和其他人领导的军事阴谋的第一批口供,是1937年5月8日和1O日得到的。供诉人是前工农红军参谋部管理局局长米哈依尔·叶甫盖尼耶维奇·梅德韦杰夫,此前他已被内务人民委员部的机构所逮捕。在5月8日的审讯中,他供认,关于这个阴谋,他是在1931年8一9月份从一个同事的谈话中得知的。后来他好像打听到了,阴谋的领导人是图哈切夫斯基、雅基尔、普特纳、普里马科夫及其他人。

  关于通过何种途径获得这些材料的问题,早在1939年莫斯科州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前管理局长A·N·拉济维洛夫斯基就曾供认:

  “叶若夫给我的任务是,尽快审讯被捕的梅德韦杰夫,以便从他那里取得关于工农红军中存在一个有大批人参加的军事阴谋的口供。为此叶若夫曾直接下令对梅德韦杰夫施用肉刑,可以不择手段。

  在开始审讯梅德韦杰夫之后,我查出他在3—4年前已被开除工农红军军籍,被捕前任某医院建筑工程局副局长。梅德韦杰夫断然否认任何反苏活动,否认与军界有联系。当我向叶若夫和弗里诺夫斯基报告这一情况时,他们建议从他身上‘榨出’他与‘阴谋家们’的联系,并一再重申,对他不必客气。

  对我来说是很明显的,梅德韦杰夫早已和军界断绝关系了,他的申辩的真实性是无可怀疑的。但是,为了执行叶若夫和弗里诺夫斯基的命令,我还是从他那里取得了关于存在军事阴谋和他积极参与其中的供词,而在以后的审讯中,特别是在弗里诺夫斯基当着叶若夫的面毒打了他以后,梅德韦杰夫咬出了大批重要的军队领导干部。

  在审理此案的过程中,我看到也了解到,梅德韦杰夫所说的关系纯属捏造,而他也一直向我而后又向叶若夫和弗里诺夫斯基申明,他的供述是假的,不符合实际。然而,尽管如此,叶若夫还是把这份记录报告了中央。

  叶若夫下命令逮捕了梅德韦杰夫,而没留下一点有损自己声誉的材料,并以此为突破口别有用心地开始夸大关于工农红军中的军事阴谋案。”

  以现已推翻的梅德韦杰夫的这些供词以及普特纳和普里马科夫在被捕9个月后的供词为据,于1937年5月末逮捕了图哈切夫斯基、费尔德曼、科尔克、艾德曼、雅基尔和乌博列维奇。在最初的几次审讯中,他们都断然否认从事过任何犯罪活动。只是后来他们才供认参与反革命军事阴谋。通过检查确认,这些供词全是假的,是用非法的侦讯手段获取的,如欺骗、恫吓和肉刑。

  内务人民委员部前局长A·A·阿夫谢耶维奇在1956年7月5日在检察院受审时说:

  “……大约在1937年3月,我审讯了普里马科夫。他疲惫不堪,极度虚弱,破衣烂衫,一副病容。

  普里马科夫和普特纳在最初的几次审讯中,断然否认自己参加过反革命的托洛茨基组织。我传讯了他们10—20次。他们告诉我,除了我传讯他们外,叶若夫和弗里诺夫斯基也多次审问他们。在一次审讯中,普里马科夫声称,前天他被叫到叶若夫那里去,在那里他受到警告:如果拒不认罪后果严重……普里马科夫答应叶着夫考虑问题,现在他将招供……

  普特纳也被叶若夫和列普列夫斯基传讯,但他很久都不承认自己有罪。

  1937年5月在一次会议上,副处长乌沙科夫向列普列夫斯基报告说,乌博列维奇不愿招供。列普列夫斯基下令对乌博列维奇采用肉刑。”

  内务人民委员部前工作人员B·N·布达列夫回忆道;

  “我本人没有参与普里马科夫案件的调查,但侦讯过程中我曾受命陪他坐了几小时,看他写供词。处长和他的副手指示我和其他工作人员陪着普里马科夫,直到他写完供词。这样做是为了使他不睡觉,催他写出参加托洛茨基组织的供词。因此不能留下他一个人。在普里马科夫和普特纳案件的侦讯期间得知,他俩供认了曾参与阴谋活动,这是他们在列福尔托夫监狱遭受毒打之后……这期间开始逮捕图哈切夫斯斯、乌博列维奇等人。”

  内务人民委员部前副局长R·N·卡尔别伊斯基供认:

  “在和图哈切夫斯基一起被判罪的军人中,我只参加了艾德曼一案的审理……审讯是在没有向艾德曼提示具体材料的情况下进行的,但却对他说,有人揭发他参加了‘军事阴谋’,他拒不认罪是没有好处的。然而,艾德曼并没有承认……在审讯艾德曼期间,隔壁的办公室不断传来人们的叫喊声、呻吟声和吵闹声……”

  早在1938年,内务人民委员部前副处长3·M·乌沙科夫就曾供认,对被捕者曾广泛施用非法侦讯手段,因为他参加了对图哈切夫斯基、雅基尔和费尔德曼的审讯。

  下述事实也可证明,当时对被捕者曾施用过酷刑:在1937年6月1日开始的对图哈切夫斯基的审讯记录中,记述图哈切夫斯基曾经承认有罪,在案卷第165—166页上能看到污迹,根据生物化验鉴定,这是人血滴在上面或抹在上面的痕迹。

  正象案件调查所确认的那样,被告在法庭上都肯定了自己在预审中提供的假口供,这是因为他们一直处在审问人员的监视之下,直至诉讼程序终结。审问人员陪着受审者去法庭,在候审室也和他们形影不离。所有被捕者都被单独关押起来,每人配一个审问人员。所有人都被告知,在法庭上认罪将得到从轻发落。

  可见,所有侦讯都是力图达到一个目的——使被捕者自己承认有罪。之所以必须叫他们认罪,主要是为了制造公正审判的假象,对此叶若夫和斯大林也未必相信……受审者的供述不足为信,这些东西玄而又支,空口无凭,矛盾百出,纯属臆造。

  例如,费尔德曼最初供称,是普里马科夫把他拉进阴谋集团的,而在后来的几次审讯中又说是图哈切夫斯基吸收他参加的。

  科尔克一开始说,“政变指挥部”成员有图哈切夫斯基、普特纳和他自己,后来又说没有普特纳,而有雅基尔、乌博列维奇和艾德曼。

  图啥切夫斯基在审讯中供认,早在1925年他就曾把秘密消息传递给波兰特务多姆巴尔。而在法庭上又宣称,他不知道多姆巴尔是特务,只知道他是波共中央委员。

  图哈切夫斯基和乌博列维奇承认自己是阴谋集团的领导人,而在法庭上却暴露出,他们对所谓由他们拟定的“宫庭政变”的细节一无所知。

  可见,被告的供词完全是假的。案卷中没有任何其他可以判定有罪的材料……

  早在1938—1940年,参加侦讯图哈切夫斯基、雅基尔等人案件的原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工作人员列普列夫斯基、乌沙科夫、阿加斯、米罗诺夫、弗里诺夫斯基,就因实施非法逮捕、制造假案和采用非法的审讯手段,而被枪毙了。被枪决的还有他们那嗜血成性的头子叶着夫。斯大林对此当然了如指掌。然而,图啥切夫斯基、雅基尔、乌博列维奇、科尔克、艾德曼、费尔德曼、普里马科夫和普特纳的英名和功绩,在长达20年的时间里却被遗忘了。继他们之后,又有成千上万祖国忠实的儿子——红军的司令和政委们人亡誉毁。仅从1937年5月到1938年10月,在军队和前线就镇压了近四万人。而为这场真正血腥的大屠杀,我们在战争中又付出了更多的鲜血。

  五

  关于图哈切夫斯基假案的起因,还有另一种今天广为流传的说法。此说的根据是外国史学家提供的。德国侦察机关力图削弱红军的力量,他们伪造文件,说留哈切夫斯基曾和德国人商谈组织反斯大林的阴谋活动。

  为此而利用了1926年德国和苏联统帅部签定的秘密协定,根据该协定“容克尔斯”公司将为苏联建立空军提供技术援助。当时图哈切夫斯基是工农红军参谋长,他自然要和德国军官发生业务上的接触。在1926年的协定文本上就有图哈切夫斯基的亲笔签字。这就有可能模仿他的签名制造假信。从信上看,图哈切夫斯基及其“同伙”似乎已经达成协议,以便摆脱文官的管辖并夺取国家政权。在假信上有德国侦察机关“阿勃韦尔”的各种真的印章如“绝密”、“机密”。还有希特勒的亲笔批示:命令对那些和图哈切夫斯基似乎有联系的德军将领进行监视。这封信是主要文件,整个“专案文件”共15页,除了这封信之外,卷宗星还有各种用德文写成的文件,均有德军将领的签字(签字也是假的,是从银行支票上模仿下来的)。为了把这份专案文件转送到斯大林手里,假造了“阿勃韦尔”大楼失火,文件被盗的假案。然后,“专案文件”的照像复制件就落在捷克斯洛伐克政府首脑贝奈斯手里了,他又把这个公文夹转寄斯大林……卑鄙的种籽落进了准备好的土壤。外国文学家断言,叶若夫所管的部门为这个伪造文件付出了300万卢布。

  在我们的文献里——苏联总检查长的结论和苏联最高法院军事法庭关于撤销对图啥切夫斯基等人的判决的裁决中,都没有提到德国检察机关的假文件。这就是说,即使在法庭上,这个东西也不曾以罪证的面目出现过。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特别法庭的成员可能是知道的。

  ……在杀害了国哈切夫斯基之后,又开始逮捕他的亲朋好友和同事。当内务人民委员部的一个工作人员看见一位被捕者住所的墙上的元帅肖像时,惊奇地问:

  ——你怎么还不把它摘下来?

  ——不,——被捕者回答说,——你要知道,将来人们会给他树立纪念碑的。

  今天,这个预言应验了。现在我国许多城市的街道就是以图哈切夫斯基元帅的名字命名的。为了对他表示敬意,莫斯科和斯摩棱斯克为他立了纪念牌。在武装力量中间,要使这位元帅留芳百世的思想是自发产生的。例如,任何一所军事院校都会兴高采烈地同意以他的名字来命名,并且以此为荣。

  (原题《图哈切夫斯基元帅》,原载苏联

  《红星报。1988年6月4日。李树柏译)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