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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伟人之争


      各执一词互不让,盟军锐势受损伤;
      “单一冲击”被否定,“宽大正面”遭阻挡。

  8月25日,盟军攻克巴黎。蒙哥马利曾因“小心翼翼”而受到激烈的批评,但现在他发现,正是由于他的总体计划,德国人才垮得比预料的要快得多。在“霸王”计划中他们曾设想,登陆日后的90天内将占领塞纳河左岸地区,此后,在继续向前推进之前,将有一段较长时间的停顿。但事实上,在登陆日后的第79天盟军就到达了塞纳河。美军几乎是在行进间渡过河去的,英军也紧随其后。按照原先的计划,预计在登陆日后90天,要为12个美军师提供物资供应,直到登陆日后第120天之前不会再向前推进,在登陆日后第150天才会“向埃纳河以远作一小小的推进”。然而,在9月1日,即登陆日后的第87天,却有16个美军师到了河的右岸,先头部队已在东面150英里之外。9月初,第21集团军群的绝大部分部队也越过了塞纳河。

  8月26日,最高统帅部的情况简报说:“两个半月的苦战,最终使嗜血的德军伤亡惨重,支撑不住,因此,欧战结束近在眼前,几乎唾手可得。德国陆军在西线已土崩瓦解,巴黎再次回到法国人的怀抱,盟军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第三帝国的疆界挺进。”

  但是,后勤供应带来的困难却减慢了盟军前进的速度。按照“霸王”计划的简单预计,支持沿塞纳河摆开处于静止状态的英美部队,也得充分利用布雷顿的一些港口,每天运来1.4万吨物资。然而在当时,一个港口也未到手。结果是所有的供给品都得先通过滩头阵地向诺曼底的后勤供应区输送,然后再从诺曼底通过公路运出去,或者用飞机直接从英国空运。这样,蒙哥马利不得不让他的3个军中的1个军停步不前,而且前方一点物资储备都没有。

  然而,比后勤供应更为重要的是,盟军最高统帅部没有一个意见一致的作战计划。艾森豪威尔竭力推行他的全线挺进、全面,出击的“宽大正面”战略;蒙哥马利则主张采用“单一冲击”战略,即在单一司令官的指挥下,集中第12和第21两个集团军群的40个师,以压倒优势兵力向北发动大规模进攻,横扫日趋崩溃的德军,从阿登高原的北面侧翼打过去,迅速占领鲁尔区,最终夺取柏林。

  在诺曼底战役最后阶段战斗结束之前,蒙哥马利就已拟好了“单一冲击”计划,并于8月17日飞赴布莱德雷的司令部,向他谈自己的计划。布莱德雷当即表示完全同意。8月20日,艾森豪威尔在他的指挥所召齐参谋人员会议,商讨今后作战设想。蒙哥马利派德·甘冈去出席这次会议。会上主要作出了两项决定:1.从9月1日起,指挥系统有所变更,由艾森豪威尔亲自指挥各集团军群;2.第12集团军群应直捣梅斯和萨尔,在那儿与龙骑兵会师。蒙哥马利不同意这些决定,就让德·甘冈带着他的便条去说服艾森豪威尔。结果,蒙哥马利的意见被否定了。于是,蒙哥马利决定面见艾森豪威尔,就邀他8月23日前来共进午餐。艾森豪威尔欣然同意。

  蒙哥马利希望在和艾森豪威尔见面之前,再同布莱德雷谈一次,便于23日一早飞往布莱德雷的司令部,但使蒙哥马利吃惊的是,布莱德雷已改变主意,而全力支持他的集团军群向东往梅斯和萨尔方向挺进。于是,蒙哥马利马上返回自己的作战指挥所,以便及时与艾森豪威尔会晤。

  在艾森豪威尔的参谋长参加会谈之前,蒙哥马利与艾森豪威尔单独谈了1小时。蒙哥马利说:“应该决定主攻方向并在主攻地区保持强大的兵力,以便迅速获得决定性战果……必须把汽油和弹药集中在经过选择的突破线后面,若在全线平均分布,战事无法定局……若采用全线挺进、全面出击的‘宽大正面’战略,那么,挺进就不会有力,最后非停止不可,德军就有喘息的机会,战争将拖到整个冬季,甚至到1945年。”然后,他向艾森豪威尔谈了他提出的、布莱德雷原先已经同意了的计划,并指着地图,详加标述,说明这样做,获胜的可能性很大。

  同时,蒙哥马利还告诉艾森豪威尔,作为最高统帅,他不能把自己降为地面部队总司令投入地面战斗。最高统帅应运筹帷幄,对涉及陆海空三军、行政管理、政治问题等整个错综复杂的全局了如指掌。陆地战斗可由别人代替他指挥。他们在诺曼底就是因为有了统一而不分散的地面作战指挥,才打了大胜仗。这一点十分重要。但考虑到美国舆论,可以请布莱德雷负责地面战斗的统一指挥,他本人乐于当他的副手。

  但无论蒙哥马利怎么说,艾森豪威尔仍然顽固地坚持一种钳形攻势:一路沿蒙哥马利所竭力推崇的北线冲击,另一路向东,向阿登高原以南冲击,最终目标是由萨尔进入德国。蒙哥马利无法说服艾森豪威尔让美军停下来,以便为北面的40个师的进攻保障物资供应。艾森豪威尔所能作出的最大让步也只不过是向蒙哥马利提供一点有限的增援部队。此外,艾森豪威尔还拒绝了蒙哥马利要再设地面部队总司令的主张。

  蒙哥马利的争辩毫无结果,“宽大正面”战略势在必行。蒙哥马利虽不信服,但照例服从了,因为他现在仅处于和布莱德雷同样的地位。

  正当他陷于这一纠纷并感到失望的时候,他于8月31日晚收到了首相的一封信。信上写道:“非常高兴地通知阁下,经我提议,英王陛下极为愉快地批准,自9月1日起晋升阁下为陆军元帅。王室对阁下亲临法国指挥这场值得纪念的也许是决定性的一战所建立的卓越功勋,深表嘉奖。”

  这是蒙哥马利在战争期间第二次在战场上晋级提升。第二天早上,英国广播电台在新闻节目中发布了这个消息。艾森豪威尔立即向蒙哥马利发去一份热情洋溢的贺电。这多少使他心里好受了些。当蒙哥马利越是想到应该动手做些什么时,他就越感到“宽大正面”战略不对头,因为它违反了集中兵力的原则,意味着更多的伤亡和战争的拖延。但英国的经济和人力状况要求盟军在1944年就取得胜利,不能再拖。因此,蒙哥马利决心说服艾森豪威尔接受他的“单一冲击”战略。由于蒙哥马利和艾森豪威尔在“单一冲击”战略还是“宽大正面”战略这两个针锋相对的方针上的争论,使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好几个月一直不好。那么,蒙哥马利的“单一冲击”战略究竟有什么可取之处呢?在德国人被赶出诺曼底之后的那些日子里,似乎可以肯定,第三帝国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德军第7集团军的人员和装备的损失非常巨大,要在节节胜利的盟军和德国边境之间筑起一道强大的屏障是难以想象的。盟军的40个师一齐出动,可以说是一支无坚不摧的力量。毫无疑问,伦敦对蒙哥马利的战略是完全赞同的。在伊斯梅左右工作的伊恩·雅各布爵士从公正的立场看问题,他认为“当时所有在伦敦的美国人都觉得,正确的战略是在鲁尔的北面进行单一冲击,进入德国北部平原,其他各线停止不动”。

  尽管蒙哥马利的设想在军事上百分之百地可行,但在政治上却是绝对地不可行。8月23日,艾森豪威尔在与蒙哥马利谈话时曾一语道破天机。他说:“美国公众对这种做法绝对不会赞成,而舆论足以赢得战争。”不仅美国公众不赞成,也很难想象罗斯福、马歇尔和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会同意这种似乎是背叛的行为。虽然艾森豪威尔曾不止一次地提醒蒙哥马利注意,但他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在高层战略中,政治因素有时会与纯军事考虑具有同样的重要性。

  因遭到挫折而闷闷不乐的蒙哥马利决心进行一次作战以表明他也能像巴顿一样迅速前进。结果,蒙哥马利的坦克部队在一周之内向东横扫了250英里。在地图上用粗大的箭头表示的冲杀看起来的确很壮观,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大部分进军都是机械化奔驰,同美国人大踏步前进的情况一模一样。当警卫装甲师于9月3日突入布鲁塞尔、第11装甲师于9月4日冲进安特卫普时,在那些对战争厌倦透顶的居民中引起了狂喜。这两个师遇到一些局部抵抗,不过,这已丝毫称不上是一条战线了,德国人已无力建立战线。一切显得轻松愉快,令人振奋。在这些大都市的街道上,酒液飘流,人们热烈拥抱、亲吻解放者。

  这是英军及其统帅欣喜若狂的时刻。然而,在一片狂喜之中却有两个人及时看到了此时应该做些什么事。一个是艾森豪威尔的海军上将伯特伦·拉姆齐爵士。就在第11装甲师突入安特卫普并完好无损地夺取了码头的那一天,拉姆齐向盟军最高统帅部发了一份“加急”电报。这份电报的抄件马上分送第21集团军群、英国海军部和英国海军总司令诺尔。拉姆齐的电报写道:“一、若要安特卫普和鹿特丹港很快开放,必须阻止敌人:1.进行破坏;2.在斯海尔德河和鹿特丹至荷兰湾之间的新航道中布雷并实施封锁。二、安特卫普和鹿特丹港极易被布上水雷,遭到封锁。若敌人的行动得逞,开通上述两港所需的时间将无法估计。”另一个人就是希特勒。希特勒及其参谋部立即觉察到,通往安特卫普的航道与占领这个城市本身同样重要,因此他下令通过布雷、炮击和派兵,使斯海尔德河不能通行。在这一点上,蒙哥马利和艾森豪威尔的反应都非常迟钝。

  如果蒙哥马利要使自己北面的集团军群得到所需要的供应,那他就应该立即看到,要是没有安特卫普,就根本不可能将重型武器运到欧洲。从这一点和其他重要方面看,蒙哥马利本应像拉姆齐和希特勒那样认识到斯海尔德河的极端重要性,认识到不能利用安特卫普就意味着胜利无望。然而,他却没有做到这一点。艾伦·布鲁克觉察到了这一点,他在10月5日的日记中写道:“我觉得这一次蒙蒂的战略出了毛病,他首先应把安特卫普稳拿在手,而不应首先向阿纳姆方向推进。”

  实际上,蒙哥马利本人后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在其《回忆录》中写到:“我必须承认我铸成了一个大错,我低估了打开通往安特卫普的航道以自由利用该港口的困难。我以为,在我们扑向鲁尔时,加拿大集团军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事实证明我错了。”他确实错了,因为第11装甲师虽然于9月4日完好无损地夺取了安特卫普城和港口,但直到11月28日,盟国的船只才靠上了安特卫普的码头。

  9月9日,伦敦通知蒙哥马利说,前一天英国遭到V-2火箭的攻击、估计火箭是从鹿特丹和阿姆斯特丹附近发射的,问他何时能攻下这一地区。由于提出了这个问题,进攻阿纳姆一带就显得十分必要、十分紧迫。9月10日上午,蒙哥马利召集登普西和盟国第1空降军军长布朗宁开会,讨论挺进阿纳姆的作战计划。但他知道,要发动这次战役,给养是个大问题。

  9月10日下午,艾森豪威尔应邀飞到布鲁塞尔会见蒙哥马利。由于他的腿行走不便,蒙哥马利便到他的座机上与他会谈。会谈中他俩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蒙哥马利极力主张在北面搞单一冲击,他说,必须在布莱德雷的和他的计划之中选择一个,予以“支持”;若要两者兼得,就不可能迅速取得决定性效果。艾森豪威尔则反复说明,应首先逼近莱茵河,摆开阵势,正面横渡莱茵河,只有到了那时,才能集中兵力于一个进攻方向。蒙哥马利的口气十分急切、激动,艾森豪威尔不得不以友好而又合作的语气对他说:“镇静些,蒙蒂,你不能这样对我说话,我是你的上级。”蒙哥马利回答说:“对不起,艾克。”最后,艾森豪威尔同意,第21集团军群应尽早向北朝阿纳姆进军,他承认,这个方向的作战若能成功,将为今后的行动打开局面。

  9月11日,蒙哥马利给艾森豪威尔发去电报说,由于目前的给养状况,第2集团军和空降军北向马斯河和莱茵河的大规模作战行动,最早不可能在9月23日甚至9月26日之前进行。发出电报的第二天,比德尔·史密斯即奉命前来,说艾森豪威尔已决定按蒙哥马利的建议行动,决定停止萨尔方向的挺进,3个美国师的车辆也全部集中,用作担负第21集团军群的物资供应。第12集团军群的大量后勤支援将给予蒙哥马利右翼方面的美国第1集团军,并同意蒙哥马利直接同该集团军指挥官霍奇斯打交道。

  得到这些允诺之后,蒙哥马利和登普西重新审订了计划,并把阿纳姆作战行动(其代号为“市场花园”)发动的日期定在9月17日。

  “市场花园”行动计划要求空降部队组成“地毯式”进攻,越过五大河流的障碍(这些河流都穿过从埃因候温到阿纳姆的公路干线);霍罗克斯指挥的第30军沿着这条“地毯”的轴线进攻,同阿纳姆地区的英第1空降师汇合,在该地以北的下莱茵河对岸建立桥头阵地;然后,第2集团军在阿纳姆至须德海地区向东进击,以便向鲁尔北翼发起进攻;在第30军沿着空降师的“地毯式”进攻轴线北上时,其他两个军,即东边的第8军和西边的第12军,应扩大前进轴线的两侧。

  1944年9月17日,“市场花园”行动按时进行。盟军经过短时间的航空火力准备和10分钟的炮火急袭后即发起冲击,突破敌人防御前沿,至当天晚上向纵深推进了10公里。

  空降部队于中午降落。第101和第82空降师的部队只遇到敌人微弱的抵抗。日终前,第101空降师在埃因候温以北地域设防固守,第82空降师在警卫装甲师的协助下,占领格拉维附近的大桥并为夺取奈梅根附近的一个渡口而进行战斗。英军第1空降师在阿纳姆地域遇到德军的顽强抵抗,未能占领下莱茵河上的渡口。

  9月18日,从正面进攻的部队向北推进,绕过埃因候温,和第101空降师会合。9月20日日终前,他们进至奈梅根地域。在两翼进攻的第8和第12军进展缓慢。英军第1空降师同敌人进行了激烈的战斗,因得不到从正面进攻的部队的支援而陷入困境。9月24日晚,蒙哥马利收到第1空降师从阿纳姆发来的电报:

  “特向你告急,若9月25日清晨尚不能靠拢我们,我们就无法支持下去。全体官兵已精疲力尽。缺粮缺水,又缺武器弹药,高级军官伤亡惨重。……即使敌人发动轻微攻势,也将一触即溃。如果真出现此种局面,则唯有命令所有部队从桥头阵地突围,以免束手待俘。目前,任何敌前行动,已均不可能实现。我们已竭尽努力,并将继续奋战,尽力坚持下去。”

  由于第30军无法靠拢他们,蒙哥马利便命令该师残部于9月25日晚撤至阿纳姆的下莱茵河,进入英军防地。该师2000多名官兵向南突围成功,于9月26日与自己的军队汇合。大约2000名无法行动的伤员随同医生、护理员留在那边,后被德军俘虏。全师营长除一名生还外,均告牺牲。全师总共伤亡3716人。

  9月底,英军第2集团军在下莱茵河南岸阿纳姆以西转入防御。至此,“市场花园”进攻作战遂告结束。10天内,英军向纵深推进了80公里,并将突破口的正面扩大到25—40公里。但是,战役的目的并未达到。

  阿纳姆战役没有成功,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艾森豪威尔负有一定责任,因他曾答应保证后勤供应,然而并未实现;他也曾答应以美国第1集团军掩护蒙哥马利的右翼,结果也未兑现。这样,蒙哥马利不得不动用他极其宝贵的运输力量来运送第8军去填补这个空隙。其次,盟军,特别是艾森豪威尔本人,把空降突击从9月初推至9月中旬,这实际上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这一推迟使德国人有时间拼凑起第1伞兵集团军,在斯图登特的指挥下,封闭了北面的德军第15集团军和南面力图挡住巴顿的杂七杂八的几个德军师之间的战线。再次,情报出现错误:盟军没有发现,德国最勇猛顽强的将军之一莫德尔此时正好在该作战地区,而在俄国和诺曼底半岛经历过考验的党卫军第2装甲军已就地恢复元气。更糟糕的是,在阿纳姆战斗发生前几小时,斯图登特从击落的一名美国军官身上缴获了一份地图,从而掌握了盟军的作战计划。最后,空降部队在阿纳姆的降落点离大桥太远。第1空降师师长厄克特原来是一位步兵旅长,根本不懂如何实施空降突击。他向皇家空军请教,结果他被告诉说,由于阿纳姆大桥周围有德军高射炮群,所以不能在那里空降。于是,他把空降地点选择在离第1空降师必须降落的大桥好多英里远的地方。

  此外,还有其他一些原因。一是空中支援计划的错误,使投入战斗的空降部队得不到战斗机的支援。本来战斗机应该为他们提供保护伞,但由于一个令人遗憾的误会而未做到。空中支援计划中有这样一句话:“凡是空投、空降的地方,战斗机都得与之保持距离。”这句话带来了灾难性后果。二是通讯完全失灵。在关键的开头几天里,无论是同空降作战司令部一起错误地飞到荷兰去的布朗宁,还是第2集团军和白厅,都没有收到莱茵河对岸部队的任何消息,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是第30军的冲击线是一条时时遭到翼侧攻击的公路。过了瓦尔河上的大桥,这条公路的路基很高,使警卫装甲师成了敌88毫米大炮的靶子。登普西原打算在奈梅根与阿纳姆之间的埃尔斯特空投一个伞兵旅,以便控制这条无遮掩的公路,却没有足够的飞机。四是气候条件不好。行动开始后气候就不好,无法降落很多人员。

  尽管有这样一些原因,但蒙哥马利还是认为:“如果这次战役一开始就得到适当的支持,给予必要的飞机、地面部队和后勤给养的话,那么,尽管有我的过错、不利的气候以及在阿纳姆有敌之党卫军第2装甲军等等,这次战役还是能够成功的。我将继续为‘市场花园’行动当个顽固的辩护人。”

  阿纳姆战役结束之后,艾森豪威尔在10月8日给蒙哥马利和布莱德雷的命令,仍然规定两个集团军群的计划“应在人力许可的情况下,把尽速挺进到波恩以北的莱茵河一线作为首要任务”。但艾森豪威尔似乎突然认识到了安特卫普的重要性,并于10月9日指示蒙哥马利“把打开安特卫普港当作头等急事”,甚至强调指出,“在北面翼侧再掌握一个大港口是最终攻入德国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条件”。实际上,蒙哥马利在10月8日便与马歇尔、布莱德雷、霍奇斯进行了协商,并于次日发出了一份重要的但却是小心谨慎的命令。命令一方面强调安特卫普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却着重阐述扫清莱茵河西岸敌人的必要性。这项命令发出之后,蒙哥马利于10月15日收到艾森豪威尔10月13日写来的一封信。这封信对他10月10日提出的一份文件以精心的措词进行了坚定的批评。蒙哥马利的文件题为《关于西欧战场指挥问题的一些意见》,其口气一看便知是故意找别扭,不愿服从。文件结尾处再次提出那似乎已被人忘却的问题,即进行“单一冲击”,设置单一地面指挥官:

  “十五、我并不认为我们目前的指挥与控制体制是十分完善的。

  十六、很可能是一些政治的和民族的考虑使我们不能有一个健全的体制。如果是这样,我建议我们不妨直言不讳。我们不要装得一切皆好,而实际上差得很远。”

  艾森豪威尔的回答是寸步不让(参见《西线的胜利》第2卷,第88页),并强调指出:“这里不再是诺曼底滩头!”蒙哥马利只好这样回答:“我不会再向您提及指挥权的问题。”接着,他给第21集团军群又下了一道关于扫清安特卫普航道的指令,但这时已为时太晚,因为奉命向斯海尔德河进发的加拿大人面临的是,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进行一场旷日持久、血肉横飞的战斗。他们不得不一个堤坝、一个堤坝地顽强地向前推进。最后,当英国皇家空军用炸弹炸破瓦尔赫伦岛的水上防御工事,当皇家海军用150艘各种各样的小船和27艘装备有大炮、火箭的轮船在韦斯卡特佩勒把第4特种勤务旅送上岸时,伤亡人数令人毛骨惊然。在死伤的1000人中,仅支援中队就有170人战死,200人受伤,27艘船中有20艘已不能再用。若是早一点动手,代价肯定会小得多。

  由于加拿大部队的浴血奋战,盟国第一批船只终于在11月28日靠上了安特卫普的码头。于是艾森豪威尔要求,北面的主要行动应当确保横渡莱茵河,占领鲁尔,深入德国。与此同时,如有可能,应准备从萨尔继续前进,并在盟军右面的战线进行配合作战。然而,“宽大正面”上的进攻始终受挫,最明显的是在美军战线上,霍奇斯的第1集团军进攻许特根森林的作战尤其如此。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最激烈的战斗之一。9000名美国人患了战壕足病、战斗疲劳症和所谓的“呼吸系统病”,2.4万人战死、被俘或失踪。美官方史学家称这次作战为基本上无成果的战斗,是早就应当避免的。

  11月28日那天,艾森豪威尔来到宗霍温蒙哥马利的作战指挥所,与蒙哥马利促膝长谈。蒙哥马利坦率地说,盟军处境不佳,并且认为布莱德雷的第12集团军群在战术行动方面欠“平衡”,于是建议巴顿的一些师往北开去,并取消巴顿在南边发动的攻势,以恢复战术平衡。艾森豪威尔很快将蒙哥马利的意见转告了布莱德雷。12月3日,布莱德雷写信给蒙哥马利,列举了多种理由,说他不能那样做。

  结果,更大的混乱接踵而至。令人费解的是,在这几个星期中,英美军队中的许多情报机构竟然都未曾发现德国人一个新建装甲集团军的踪迹,对其未来的进攻重点也茫然无知。

  到1944年9月,德军最高统帅部已经明白,盟军不能立即突破“齐格菲”防线,而自己则能在这一地区阻止盟军前进。于是,决定在西线实施反攻,企图以出其不意的突击,击溃战线北段的盟军,迫使英美单独媾和。

  在盟军战线北段作战的是第21集团军群,共15个师。在中央地段作战的是第12集团军群,共31个师。第9集团军和第1集团军的10个师集中在亚琛以东。只有第1集团军第8军的4个师在阿登山区宽115公里的地段进行防御。其中有1个师刚从美国抵达,有两个师的人员武器没有完全补足。由于盟军决定由亚琛向北方以及经阿尔萨斯向南方实施强大突击,从而大大地削弱了战线的中段。于是,德军决定利用盟军防御中的薄弱环节,在阿登山脉地段向安特卫普实施突击。

  9月25日,希特勒头脑中酝酿已久的“拿破仑式”设想变成具体的紧急作战要求了。他把指挥官和作战参谋叫来开会,告诉他们说,他的新建装甲集团军必须突入阿登高原,跨过默兹河,扑向安特卫普。他说:“如果一切进展顺利,这次进攻将消灭20—30个师的敌人,这将是另一次敦刻尔克。”陆军元帅冯·龙德施泰特取代克鲁格担任了西线总指挥,他对希特勒的计划公开表示怀疑。但希特勒又一次控制了他的将军们,要求他们对这次代号为“守卫莱茵河”的战役进行积极准备,把执行这次作战行动的第6装甲集团军秘密集结起来。

  蒙哥马利承认,与盟军最高统帅部一样,他也未能清楚地预见到艾森豪威尔的“宽大正面”战略的这一特殊后果,即为了保持一条宽大正面的战线,就必然要冒在某个地域部署薄弱的风险。不管愿意不愿意,艾森豪威尔和布莱德雷恰恰就在德国人所要打击的地方承担这种风险了。

  12月16日早上,蒙哥马利感到需要休息,就乘他那架迈尔斯小飞机去埃因候温同著名职业高尔夫球手戴·里斯打高尔夫球。里斯当时在那里作空军大队长的汽车司机。出发前,蒙哥马利请空军大队长准许里斯到球场接他,并陪他打球。当他的飞机在球场降落时,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于是他们开始打球。过了不久来了一封电报说,那天早上,德军向美第1集团军正面发起强攻,情况不明。于是,他停止打球,告别里斯,直飞宗霍温作战指挥所。

  德军攻击矛头直指第1集团军正面,即兵力薄弱的第8军守卫的阿登地区,结果在美军防线上顶出了一个相当大的突出部位。

  局面迅速恶化,布莱德雷的第12集团军群被一分为二。他的总部在卢森堡,当时他已指挥不了在北面的那一半集团军群了。蒙哥马利通过联络军官组与战况保持联系,并采取了一些措施确保第21集团军群右翼和右后方的安全。

  12月20日晚10时30分,艾森豪威尔从总部挂电话命令蒙哥马利立即负责统领突出地带北翼所有的美国部队。这个命令把美国的两个集团军(辛普森的第9集团军和霍奇斯的第1集团军)置于蒙哥马利的指挥之下。

  第二天上午,蒙哥马利向前来开会的登普西和克里勒下达命令之后,于中午飞往美国第1集团军总部,并要辛普森前去见他。蒙哥马利发现突出地带北翼情况混乱,于是马上采取措施:把英国部队置于第9集团军统辖之下,和美军共同作战,并要该集团军接管第1集团军的某些阵地;在美军预备队组成之前,把英军配置在第1和第9集团军后面,充当预备梯队。经过这番处置,情况渐趋稳定,最后终于恢复正常。

  尽管德军的进攻取得了出敌不意的效果,但它的反攻计划在战役的头几天就开始落空了。12月18日,希特勒对原先的企图作了重大修改,取消了原定从亚深以北地域向西实施突击的计划。12月19日,艾森豪威尔在凡尔登召开会议,决定对敌人进攻集团的两翼实施反突击,集中全部力量粉碎德军在阿登山脉的反攻。12月21日,盟军转入反攻,巴顿的第3集团军从南面向突出部发起强大进攻。但一开始由于缺乏航空兵支援,进展缓慢。12月23日,天气好转,掌握绝对制空权的盟国空军开始对德军采取积极行动。12月23日以后,美军部队加速推进。12月26日,其先头部队同被围困在巴斯托涅的第101空降师会合。

  由于盟军指挥部采取了紧急措施,德军已无法向安特卫普发动进攻。12月28日,希特勒在大本营讨论阿登战役的会议上,承认进攻已经失败。

  由于美军在阿登战役的最初几天未进行认真的抵抗就开始毫无秩序地退却,而且在有些地段,这种退却变成了狼狈的溃逃。因此,英国报纸对艾森豪威尔大加抨击。这种情况使蒙哥马利非常不安,于是他给首相打报告说,他打算向英美记者谈谈这次战役,以表明盟军如何一致响应号召,如何一致合作共事,扭转了这一颇为棘手的局面。首相认为他的建议很有价值,同意了他的意见。

  于是,蒙哥马利于1945年1月7日在战斗中召开记者招待会。对此,报道很多,他在会上的讲话,也被各报广为引用和发表。德国人迅速而又巧妙地辑录了他的讲话内容,把它改写成为一篇带有反美倾向的报道,并由当时掌握在戈培尔手中的阿纳姆电台广播。布莱德雷总部的监听站把它误认为是英国广播公司播送的,于是这篇精心歪曲了的讲话稿便引起了轩然大波,对盟国的团结造成了灾难性影响。

  蒙哥马利召开记者招待会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他的讲话确有容易引起误解的地方,因为在他的讲话中有这样一段:“接着战局开始恶化。但盟国部队齐心协力对付这一危急局面,大家都把狭隘的国家民族观念撇在一旁,艾森豪威尔将军命令我指挥整个北部战线。我调用了英国集团军群全部可用的力量……最后,英国部队猛地一举投入战斗。目前,英军各师正在美军第1集团军右翼奋勇作战。这样,你们就可以看到英军正在受到沉重打击的美军左右两翼作战。”这些话似乎在暗示:是他把自己的师团投入拦阻阵地,保持镇静而清醒的头脑,在美国人的北侧保持一个坚不可摧的壁垒,在默兹河西岸建立起一道坚固的屏障,保证了阿登战役的胜利。

  令人奇怪的是,蒙哥马利竟会在1月7日自讨苦吃地搞这样一个记者招待会,因为仅仅一个星期以前,由于他不断向艾森豪威尔施加压力,要求实施“单一冲击”战略,任命单一的地面部队指挥官,他自己的军事生涯受到了极其严重的考验。1944年12月30日,马歇尔电告艾森豪威尔说:“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作出任何性质的让步。你不仅得到我们的完全信任,而且,如果你作出这一让步,将会在国内引起极大的愤慨……”这就是最后的定论,与艾森豪威尔常常力图使蒙哥马利认识到的没有什么两样。此时此刻,艾森豪威尔的忍耐已经到了最大限度,他的一帮顾问们也竭力唆使他和蒙哥马利一刀两断,于是他在给马歇尔的一份电报中便使用了“有我无他”(指蒙哥马利)的话语。德·甘冈了解到这种情况后,急忙赶到凡尔赛,求得一点回旋、喘息的时间,然后又冒着漫天大雪飞到他的上司身旁,说服已经茫然不知所措的蒙哥马利给艾森豪威尔写了一封语气柔和的信,在一切行将失去的时候挽回了局势。

  一切都暂时地平息下去了。然而,随着冬天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愈来愈清楚的是艾森豪威尔的“宽大正面”战略收效甚微,美军和英军沿着莱茵河或在其附近的小规模零星战斗也没有多大进展。盟军参谋机构进行了多次深入细致的讨论,最后在1945年1月末在马耳他举行了最高级会议,达成了一项妥协方案。双方都作出了让步,艾森豪威尔的意图于2月1日在马耳他得到了批准。他说:“您们请联合参谋长委员会放心,我将在北面立即夺取莱茵河渡口,这一作战是完全可行的,无须等到封锁整个莱茵河后再进行。而且,在渡过莱茵河之后,我将在北侧用最大力量向前推进,一旦南方局势允许我集结所需的部队,并且不会因此招致过大的风险,我将实施我的决心。”这是蒙哥马利所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也许比他应得到的还多一些。这样,就为英联邦军队在西北欧的倒数第二次大规模作战行动——“诚实”作战行动打开了道路。正是:战略不同难协调,盟军北进战果少。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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