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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美双方都不应争霸


  白宫
  最高机密/密件/仅供内参
  会谈备忘录
  参与会谈人士:尼克松总统、国家安全顾问基辛格、国家安全委员会职员何志立、洛德;中国总理周恩来、副外长乔冠华、西欧、北美暨澳大利亚司司长章文晋、外交部礼宾司副司长王海容、外交部人员赵稷华、翻译冀朝铸、唐闻和、记录两人
  时间:1972年2月24日下午5点15分至8点5分
  地点:北京人民大会堂
  周恩来:你们今天早上的长城之旅一定相当累人吧?
  尼克松:有趣的事永远不会让人感到疲倦。
  周恩来:尼克松夫人感觉如何?
  尼克松:她喜欢长城。
  周恩来:天气冷吗?
  尼克松:不会,今天天气很好。我们连厚大衣都没有用到。
  周恩来:基辛格博士今天没有去长城,洛德先生也没有。
  基辛格:乔副部长很难沟通。(周恩来笑)
  尼克松:我相信基辛格博士也是一样。
  周恩来:那倒是。
  乔冠华:这样说比较公平。
  尼克松:在讨论重要事项的时候,我们必须很坦率。我们的态度必须幽默但是直接。和赫鲁晓夫谈话相当不同,他会把鞋脱了,然后用鞋来敲桌子,那是在乔副部长到联合国之前。
  周恩来:正如我昨天向总统说的,今天我想谈谈我们一般的立场与观点。因为我们打算在联合公报里讨论和平共存的五项原则,而双方都已经准备好,要努力在双方关系方面实现这五项原则。总统已经表示过,任何一方对另一方都没有侵略领土的企图,也不打算控制另一方或是强迫对方接受自己的意愿。不过,想实现这些目标,必须要有个进程。对我们来说,这比较没有问题。但是在你这方面,总统先生,这不仅是你个人在政治方面的一步,还有你前任政府所留下来的残局。这些都是你得弄清的问题。
  所以,精确地说,我们希望你能继续在位。如我昨天所说,我们也希望基辛格博士也能继续辅佐你,总统先生。否则,我们可能今天才讨论过一些事,而明天别人又接掌了大权、到时候我们的问题,就变成以前讨论过的内容究竟还有没有效。
  尼克松:那是真的。
  周恩来:基于这一点,在联合公报发布后,我们认为应当安排两党领袖来访问中国,并就此事进一步讨论,也就公报内容做更直接与公开的探讨。我们希望贵国的两党都能支持这个步骤与态度,因为这不是为了总统的竞选,而是为了两国人民长期利益着想。
  所以,在四项原则方面,我们将宣布我们已经取得共识,而在公报的最后一点方面,这就是我们该努力的方向。也就是说,我们两个国家的关系正常化,不仅对我们两国的人民有益,也符合全世界人民的利益。我们并不害怕大国,这由我们对于美苏两国谈判的态度,就可以得到证明。他们宣称我们双方正在讨论如何反抗苏联,以达成反苏联盟。他们在莫斯科提出这种论调,而我们对这件事的态度很明显。
  在第二个原则方面,我们双方的意见很一致,那就是要降低国际间军事冲突的危险。我已经表达过我们的立场,希望美国与苏联间就限制核武一事达成协定,那不是很好吗?如果这种协议无法达成,那是他们的错误。
  尼克松:苏联吗?
  周恩来:是的。
  尼克松: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周恩来:是的。第三个原则就是双方都不该企图在亚太地区取得霸权地位。而隐含的意义是我们两国不在此地争霸,日本也不该如此。
  尼克松:还有苏联。
  周恩来:对的,苏联也不可能。
  尼克松:印度也不可能。
  周恩来:没错。公报的用意是双方应该试着做些有益的事,而不是坏事。
  尼克松:让我澄清一下。它的含意是我们双方都不该争霸,同时也表达了,我们都会抗拒其他国家争取霸权地位的企图。是不是这样?
  周围来:是的,也就是我们抗拒任何其他国家的企图。(基辛格博士宣读联合公报中关于霸权的句子。)
  周恩来:我们双方同意的第四项原则,就是任何一方都不得代表第三国进行谈判,或是签订针对其他国家而制定的协议或是协定。因此,很清楚地,我们所进行的是一个双边磋商,而我们并不代表任何第三国家来进行讨论。第三国的问题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所以,我们之间的这四项原则都很清楚,不会有误解发生。
  尼克松:他要向新闻界解释,因为大多数的新闻人士都不知道“霸权”是什么。(周恩来笑)
  基辛格:正如我告诉副部长的,总统已经指示我与副部长或你就这个问题找出个说法来(指霸权)。
  尼克松:你想说什么?
  基辛格:我们会事先决定我们要说些什么,然后就不会逾越这个范围。我会预先告诉你我究竟如何解释联合公报的议题。
  周恩来:既然我们准备达成协议,我们就该确定双方的解释是一样的,或至少是大致相同的。我们不该就公报内容方面引发误解。你们面对的麻烦比我们多。你们要向国务卿回报,而我们的副部长,当然也要向部长报告。但是他向部长报告,比你们向国务卿报告来得容易。因为总统也了解,我们不会泄漏任何讨论的内容。
  周恩来:现在我要继续谈一些具体问题。首先是台湾问题。(此处有一大段内容未解密而从缺)
  周恩来:我告诉总统说,昨天国务卿告诉我的助手姬鹏飞(中国外长),他想要参加台湾问题的讨论,这么看来,台湾问题不管对你们或我们来说,都是关健问题。因为,假如在公报中,美国不能表明未来解决问题的所有方向,如果不能表明这个的话,那么就很难向我们的人民,或者邻近国家以及其他关心我们的国家说清楚。
  基辛格博士今天下午拿来的初稿中,最后部分谈到了关于撤军、最后撤走全部军队的问题,但是里面没有提到撤军的日期。而且,你们还在这点上附加了一些条件。
  当然,这是基辛格博士和我们副外长的事,他们需要绞尽脑汁提出构想的模式。也就是说,需要让双方都了解各有某些义务,但也不需让人民了解得太详细。内容不要订得太死。
  尼克松:这正是我们想要的。我们到今天还没有找到这种方案。
  周恩来:基辛格博士日前在一次私下谈话中说,你们要求和平解放(指台湾问题)。我们对博士的回答是说,我们会争取和平解放。这是两方面的问题。我们希望这样,但如果他们不愿意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当你们的军队驻在那儿的时候,我们不会和你们的军队发生冲突。我在宴会上祝酒时曾这么说过,15年前我也是这么说过。因此,我们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是相当清楚的。总统(指尼克松)初上任时,你们政府的第一个善意讯号就是第七舰队不再在台湾海峡巡七,只是偶尔经过。所以,我们双方已隐约地看到台湾问题应如何解决。
  我昨天告诉总统先生,即使台湾回归祖国,我们也没有必要在台湾建立核基地。这就是说,我们不会使用台湾来对付日中。对这点,日本可以放心。
  就此意义而言,我们不能冀望(指干涉中国内政)你们不该干涉此一内政问题。你们不应强我们所难,我们也不会强加任何事在蒋介石身上。还有,总统先生,你应该注意,蒋介石的来日不多了。
  尼克松:年龄吗?
  周恩来:是的。
  周恩来:当然,他的观念认为只有一个中国。我们肯定他这种看法。在1958年,那时杜勒斯国务卿希望蒋介石放弃金门与马祖,好让台湾与祖国完全断绝关系,在那儿划一条线,蒋介石不愿这么做。我们也建议他不要从金门和马祖撤军。我们采取向金马发动炮战的方式,建议他不要自金马撤军。这就是单打双不打,假日也不打。因为他们了解我们的意图,就没有撤军。不需要其他的手段或讯息,只要用打炮弹的方式他们就知道了。
  前几天毛主席曾告诉你,他从1924年就认识蒋介石了,他们相识已将近50年。我们在不同的时候和他合作或和他打仗。所以我们双方都非常了解对方。总统先生,你们对中国没有领土野心,也同意只有一个中国,既然这是你的原则,那么只要在你在职期间,我们就应该努力的尝试去遵守这些原则。这是有益于我们两个国家的,同时不对对方构成威胁。我要很坦率地说,当基辛格博士说这可能要花10年的时间时,我认为这太长了。在一次简报上,你也说这可能要花10年的时间,这实在太长了。最好不要讨论时间。我等不了10年。你会有10年,你能够等10年。总统先生可能会连任到第三个任期。
  基辛格:这是违反宪法的。
  周恩来:4年后你可以再出来参选,你的年龄允许你这么做。但以中国现在领导人的年龄来看,这就不可能了。他们都太老了。
  尼克松:总理先生,美国前总统像英国的国王一样,要负大责却无实权,我是指下野的总统。
  周恩来:但你的生涯是历史上少有的,你当过两任副总统,然后落选(指败于肯尼迪之手),后来终于当选,这是历史上少见的。
  尼克松:即使是在野,还是可以有影响力的。
  周恩来:就如同毛主席前几天所说的,他会投你一票。
  尼克松:那会是很大的一票。
  周恩来:我们希望以友好的方式解决这个(台湾)问题。因为20多年已经过去了。根据杜勒斯在华沙会谈时提出的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这个时间表已经超过了。杜勒斯透过美国大使提出的建议说,只要中国在10年、15年、25年期间不使用武力,他就很高兴了。如果我们达成这项协议,到现在为止,15年早就过去了。这你可以看你们国务院的档案。
  基辛格:任何事实部分,你从未出错过。
  周恩来: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但如果我们接受这样一个原则,就等同于接受你们干涉我们的内政。所以我们不能接受这个。
  我们现在努力做的方案中,看得出来我们双方的观点正在接近中,只要不涉及干涉内政的问题,就不错了。我们不要你们除去蒋介石。我们自己会来处理。
  尼克松:和平地。
  周恩来:当然,我们有自信。如果我们没有自信,我们怎能做得到?我们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时,当然你们的部队可以离开,这是十分自然的。
  所以说,台湾问题是我们两方之间的关键问题,而且在这儿我不得不多说一句,这是前总统杜鲁门造成的一个错误结果。我们不需要把这个放在公报中,但我要在这里说一下。
  也就是说,对我们这两个过去已敌对这么久的国家来说,要采取某些方式解决过去的问题,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是因为我们有毛主席的伟大精神,才使这件事成为可能。他有勇气把这些事承担下来,并用这种方式来实现。在我们正在拟定的关于台湾问题的方案中,每一方陈述自己的立场,但是如果任何人能够深人了解这个问题的话,他应该知道,我们两个国家之间对这个问题有共同的立场。如果一个人用一般的和表面的方式来看这个问题,他可能就看不到那个共同的立场。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只有在毛主席的伟大精神引导下,我们才敢这么做。也只有在7亿中国人民全心依赖毛主席的情况下,我们才能够提出这样一个文件。
  所以,总统先生应该了解我们有我们的困难,但是我们有勇气面对这些困难,再去克服它。
  因此,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必须达成一个协议。一旦协议达成,其他的问题就容易解决了。也就是说,台湾问题是关键问题。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找出某些至少能接近我们观点的方案。
  尼克松:总理要我现在就表示意见,还是等我们讨论其他的问题过后再说?
  周恩来:请说。
  尼克松:就如同我开头所说的,第一个问题,是我要怎么做。就像我先前所说,我的目标——先前总理也直接指出来了——我的目标是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关系正常化。我了解,要实现这个目标,解决台湾问题是不可或缺的。现在,在我个人与总理之间,在我与毛主席之间,处理这个问题的方向,已决定了。这个方向就是两国关系正常化。1951年我在《外交季刊》中发表的一篇文章就提出了这种看法,并有一些说法了。如今,我试着以行动来推动它。关系正常化这件事是我个人一开始就主导发动要做的,而且实现这个目标也是我的意向。
  现在我们如何来说实现这个目标的问题,将直接影响到我是否能实现它。如果我们的两位专家拟定出来的公报,让我的反对者逮到机会大作文章,说是美国总统跑了16000哩只为了背弃我们对台湾政府的承诺,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可能会在未来几个月中严重损害我们的关系。
  举个例说,当我下令有关第七舰队的行动时(指不巡戈台湾海峡),我的政府内就出现反对的声音,但我还是做了。因此,在越战不管用什么方法结束后,我们将会撤出我们驻在台湾2/3的部队。一定会有反对的声音,但还是要做的。
  我也会设法减少其他的部队,就是剩下1/3的部队,当我们的关系开展时我就能这么做。
  还有一件事是极其重要的,我必须能够在回华盛顿时说,我和总理不曾在台湾问题上有秘密交易。我知道总理对于美国的媒体与国会有所了解,因此能了解我这么做的道理。所以,我希望在我们的公报用语中,必需提供“活动的空间”,这样就不会让台湾问题在未来两、三个月或未来两年、三年或四年中,成为大问题。如此,我方能够做一些事,好让我们能向实现我们的目标方向迈进。
  周恩来:关于这点,我们的外交部长与国务卿一样,也有他的局限性。我们几分钟前还在讨论这个问题,我过去也说过,我们应该保留一些活动空间以及不要有时间表。也就是,你们有你们的困难,我们有我们的困难,在这个问题上外交部长代表的是人民的情感。好在因为毛主席的领袖威望,去说服我们的人民是有可能的。
  尼克松:毛主席以长远的眼光看问题,我也是这样。我的意思不是说1000年,我也不是说10年。但我认为总理应该记住,毛主席也该记住,我说过我的目标是关系正常化。如果我可以赢得大选,我就有5年的时间去完成。就如我前面所说的原因,我不能够现在搞一个秘密交易,然后握手,说我在第二个任期就可完成。如果我这么做,当媒体问我这个问题时,我就会被他们摆布了。所以,我不想这么讲(即承诺在第二任内完成正常化之意)。
  让我把这件事与日本的事作个比较。例如,我知道总理的立场是认为我们应该从日本撤出所有军队,我不同意这个立场,公报中也是这样显示的,那么我就不会自日本撤出我们的军队。(此外有一句未解密)我们谈过的任何事情,都是说需要我们的部队留下来。
  关于台湾,我不相信美国(军队)永远驻在那儿,对美国的安全是必要的,正因为如此,“我的目标”,我们现在可以在这个会议中用这个词,“我的目标”是撤出我们剩余的部队,不只是2/3,而是所有的部队,包括剩下的1/3。那是我可以完成的一个目标。
  现在,如果总理能够了解为何我必须这么说,这是为了能向国会促销。也就是,这必需符合一个所谓的“尼克松主义”(Nixon Doctrine),我知道总理不同意这个主义。在这个主义下,我们削减在韩国的军队。当然,韩国与台湾的情况不同,韩国的问题主要是与日本相关联。总理先生,我在想我要怎么做,也就是我必须处理民意。但愿我能尽快处理完越南问题,然后2/3驻台部队就会撤走。我的计划是,在我还有权力去做的期间,减少剩下的1/3部队,然后就完成撤离。不过在明年一月以前我做不到。需要有4年的时间。
  我回国时,若有人问我:你和总理是否已有交易要将美军从台湾完全撤离时,我会说“没有”。但我告诉总理,这是我的计划、然后,随着一步一步的撤军,我可以逐步地获得国会的支持同意我的行动。
  同时,我也会把美军不须再驻扎台湾一事以诉诺民意为基础的方式进行,我相信这也不至于伤害到你们的民意才对。
  我还告诉毛主席,他不认识我,所以也不该信任我。我这么说是因为,我认为建立完全坦诚的关系,以及承认除非是出于我们的利益,否则什么都不该做,这个观点是很重要的。也就是,我要告诉总理的是:我并未要求他信任我。考虑美国的自身利益,以及期盼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关系正常化的愿望,我已决定一项政策——但并未要求明文化——,我决心按照我刚才所说的时间表来推动撤军的事宜。
  我的结语是:我将毫不迟疑地这么做,因为我很了解政治的形势,只是我能逐步且不回避地推动即可。但如果我现在就宣布,事情就很难做了,因为时机不对。
  我说完了。
  周恩来:我们并不是要求有个时间限制。我们也没提过这个问题。至于一个中国的问题,这在5项原则(指尼克松的对台五原则)里就已提到。总统先生提过的这几点我认为很重要。
  首先,你们希望,而且也不会阻碍台湾的和平解放。其次,美国在台湾还有驻军时,你们会阻挠和不准日军到台湾。
  (此处有些对话仍未解密)
  周恩来:是的。当美军还驻扎在台湾时,你们会阻止日本人过来吧?
  尼克松:我会更进一步。在我们军队撤出后,我们仍会努力阻止日军进行驻台湾。
  (此处有些对话仍未解密)
  周恩来:你说到的第三点是,你将不会支持或允许台独运动,也不会鼓励它,不管是在美国或台湾。
  基辛格:应该用“鼓励”二字。“允许”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
  周恩来:不鼓励怎么样?
  尼克松:就用不鼓励吧。
  基辛格:但是该这么说,当美军还驻扎在台湾时,你不会允许台湾有台独运动。这点很重要。
  尼克松:当他们(美军)还在时。
  (此处有一页多的对话仍未解密)
  周恩来:至于怎么找出解决台湾问题的适当方案,你们两位会想出办法来。只有等到这点解决以后,我们才会同意开全体会议讨论此事。
  尼克松:绝对应该如此。
  周恩来:在我们解决这个问题之后。
  尼克松:这是应该在我们之间、而不是在大会上解决的事。
  周恩来:确是如此。
  尼克松:我们得说服罗吉斯(国务卿)、葛林(亚太助卿)两人,这是我们的难题,那是基辛格博士的事(周恩来笑),而不是全体会议的事。
  周恩来:我想讨论另外一件事。当然,我们只是互相交换意见。第二个问题就是关于中南半岛部分。在这部分,你应该知道中南半岛人民的建议,我们支持这个提案。
  尼克松:你指的是七点建议。
  周恩来:我们支持越南临时革命政治(Provisional Revolutionary Government)所提出的7项建议,还有两点说明,以及印度支那人民高蜂会议联合声明。这些都很明白。
  如果那里的战争持续,不论是美国已经撤军,或者美国仍然有部队驻守,而战争仍然继续,我们会持续支持下去。这不只是在越南境内,而是在整个中南半岛三个国家里都适用,这是无可避免的。
  第三,如果美国完全撤出该地区,而那里的战争成为一场内战的话,我们将继续支持我们目前在越南、老挝与柬埔寨境内所支持的一方。这一直是我方的立场,我们也不会改变。当然,我们希望战争能结束。但是你们双方还没找到解决方法,而我们不能干预,所以我们只好等着。我们再三申明,我们只有义务支持他们,而不能代表他们进行谈判。这已经在我们的四点公报中说得很清楚了。
  但是我想谈些没有放人联合公报的东西,我们也不想影响你们的观点,这只是我们的看法。总统先生,像你这样以高瞻远瞩著称的一位领袖,尽管你仍然决定要实行撤出50万军队的命令,如果你们留下了个“尾巴”的话,那对你或是美国的荣誉都不好。因为在西贡和金边都有着不是可靠朋友的人,到最后,人民会推翻他们。那里的战事可能会拖延下去。
  尼克松:总理所说的“尾巴”是指什么?他是指美国军队吗?
  周恩来:是的。“尾巴”指的就是美国军队。你已经说过,如果和他们无法达成协议,那么空军和海军的轰炸将会继续,你们会持续在交通运输方面协助他们。
  尼克松:我感谢总理的直率。你了解我们目前的处境很困难,正如你所提到的,有许多人认为我们到这里来,将会得到贵政府的帮助,以结束越战。当然,总理告诉了我们,在越南方面你不能帮助我们。
  周恩来:你的对手,也就是民主党人,正试着利用这点来做选举口号。
  尼克松:显然的,即使公报用的字眼很有技巧,人们一定会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希望我们对台湾采取行动,结果得到的想要的东西。而我们所企求的,是你们在越南问题上协助我们,但是我们什么也没得到。
  请了解我明白总理的立场,但是我也希望他能明白,这对我们而言确实有困难。基辛格博士可以作证,在我来访之前,我从来没有就越南问题,给国会方面任何鼓励的感觉。相反的,我告诉他们总理的政府对这方面也有很大的困难,而我们应该用我们的方法来解决越南问题。
  基辛格:你也在《世界局势报告》(State of the World Report)中提到过这点。
  周恩来:还有,在(公报的)四个共同点里,已经说明你们不会代表任何第三者举行谈判。
  尼克松:我希望总理知道,我们当然必须这样,做些维护我们的利益、保护我们的部队,以及救回我们的战俘的事。我了解总理的政府可能必须对我们的行动做出回应。除了我们认为为了达成目标所必须做的事情以外,我们不会采取别的行动。而我们的目标,就是在我们的战俘回来后,完成撤退行动。但是如果我们不能展开谈判,那么就不是我们,而是越南方面在强迫我们持续用兵。不过,总理先生,越南和谈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我已经做了决定。只是它必须依循正确的途径,这个问题不会纠缠我们太久了。
  翻译:你说的是撤军?
  尼克松:是的,完成美军撤出。但是如我所说,我强调这必须循着正确的途径来完成,我们不会在尚未达成我们的政策目标情况下,单方面开始撤军。
  周恩来:但是这使得事情相当复杂,因为你的政策并不是由你的政府开始的,而是由你的前任展开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派遣美国军队进入。当你们开始派军后,越来越多的军队就被派去,而你让自己深陷泥沼。现在你们的政府不得不撤退,而这个不幸的问题就落在你的手里了。
  至于释放战俘部分,他们一定会被释放的,这是很自然的事。但是也有些例外,就像印度,他们从巴基斯坦俘虏了太多的战俘,还想留着他们当作谈判筹码。
  尼克松:越南现在就是这样对付我们。
  周恩来:谈到战俘问题,我倒想谈一件事。这件事发生在你还担任副总统的时候,你可能并不清楚。我们对这件事展现了相当的自制。艾森豪威尔总统结束了朝鲜战争,这是件好事,而你们的战俘与支持你们的其他国家的战俘都获得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释放。可是在我们的战俘方面,蒋介石派遣人员到南朝鲜,在战俘营对我们的许多战俘进行各种的特别活动。正式的战俘遣返过程,是在由印度担任主席的国际委员会监督下进行。中间还有所谓的甄选过程,他们设立了小房间,让战俘由一个门进去,询问他们是否想要到台湾,然后让他们由另外一个门出去。在这种情况下,在受到武力威胁的情形下,这些战俘不大可能说出真心话。许多战俘被送到台湾,有些人逃跑,而后回到了祖国。
  我们当时可以把事情闹大,可以询问:“蒋介石有什么资格,插手遣返战俘的事情?”由于双方都希望结束冲突,而且我们送去的都只是志愿军,我们觉得不宜因战俘问题而坚持要继续打仗。我方被骗到台湾的战俘人数不只几千人,而是高达一万人以上。可是我们还是忍耐了下来。
  所以,一旦发生战争,事情就会不同。对当时的我们而言,虽然这是个原则问题,我们只希望战争能够赶快结束。我只说这么多。这事已成历史,但仍是我们的心头大事。不过.即使我们的战俘去了台湾,那里还是中国的领土。他们之中有些人可能加入蒋介石的部队,这些人现在大多很老了,有些人还逃回了祖国。
  尼克松:在越南方面,我想补充一点。我们了解总理的立场。不过我们也希望;虽然他不能表示他能够干预越南情势,他也至少不要做苏联目前显然在做的事,不要鼓励越南拒绝和谈。
  现在的问题是,苏联希望美国被困在越南。他们不希望我们抽身,看来他们是在阻止越南从事谈判活动。我不要求总理做回应,但是如果苏联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双方都阻止越南进行谈判,那就会成为问题。
  周恩来:起初当约翰逊政府在1968年宣布停止轰炸时,我们并不是很支持巴黎和谈的结果。当时我们觉得那个和谈并不适宜,不过,在1959年以后,我们的立场有了改变,开始支持和谈。事实上,为了让巴黎和谈开花结果,我们终止了华沙会谈。后来,完全是由于在南斯拉夫驻华沙大使馆一场时装表演上所发生的事,让这些会谈再度展开的。他们也告诉了我们一些谈判的内容。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就很支持谈判,因为即使战事持续下去,终究还是要谈和的,就像朝鲜战争一样。
  乔冠华先生也参与了朝鲜战争谈判,这场谈判持续了两年。到最后,停战协定终于在1953年达成。
  和谈的管道不该被关切。不过我们也只能谈这么多,我们不能干预他们的事务。
  我想告诉你一个故事,是关于柬埔寨的。就我看来,西哈努克亲王是个很聪明的人。
  尼克松:我认识他。
  周恩来:他也是个爱国者。我还认为,他与朗诺、马塔克(Siril Matak),与宋鄂丹(Son Ngoc Tanh)这些人都不同。当然,在战争时期,西哈努克与柬埔寨的左派势力结盟是无可避免,也很自然的。但是他们有自己的政策。尽管西暗努克亲王中的一些人员在北京,但我们从不干涉他们的事务。他已经写了30篇东西,对他的人民发表。我们让他自由在人民日报上发表这些文章。
  他撰写的这些文章,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想法。他的理想和我们的完全不同。基辛格博士知道这点,而总统也很快会知道。在这一点上,我们的言论自由比任何其他国家都大。他现在已经在中国待了将近两年,而他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文章,已经可以集结出版厚厚的书了。我们任何人所发表过的文章,都不会比他多。为什么?因为他是个爱国者,所以我们支持他。他不是共产党员,不是社会主义者,也不是马克思主义信徒,他是个爱国者。
  所以,在我们继续为双方取得相互了解的情况下,我想告诉你,这是我们的立场。
  尼克松:我们……
  周恩来:你该知道,曼斯菲尔德参议员是西哈努克的好友。
  尼克松:我在1953年曾经见过西哈努克两次。
  周恩来:在金边吗?
  尼克松:在金边,还有在他于1951年初到华盛顿访问的时候。没人相信这点,不过,并不是我们的政策让他在柬埔寨被废立的。
  周恩来:(笑)我们就这件事和基辛格博士有点争论。
  尼克松:我认为,如果他与中国有亲密关系,这并不会对西哈努克造成伤害。但是他与越南的亲密关系,对他造成了伤害,因为柬埔寨人民痛恨越南人。这是我的分析,我想它与总理的分析不同。但是我认为实际情形就是这样。如果越南肯离开柬埔寨,那么柬埔寨人民就可以决定是不是要西哈努克回去。但是只要越南还在柬埔寨,我想西哈努克想重新掌权就很不可能。这只是我的看法,不过我们无法掌控这件事。
  周恩来:由于我们的分析方法不同,我们无法达成相同的结论。因为在我们看来,约翰逊政府派遣美国部队,去镇压越南的爱国分子。而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能拒绝让他们在北方的同胞南下,去支持他们的南方兄弟呢?
  尼克松:我想尽管我反对这个说法,我还是能了解。我能了解北越进入南越,因为毕竟那都是越南。但是越南不该介入柬埔寨。柬埔寨人一直都在与越南打仗。他们无法对介入一事自圆其说,这是我的看法,不过我想我们在这里所说的不会影响局势。
  周恩来:这是个历史角度的问题,法国殖民主义者把中南半岛三个国家连结起来,也把他们的利益连结起来。事实上,“中南半岛”这个名词,也是由法国人订出来的。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有这个名词。在历史上,他们是三个独立的国家。中国与越南的关系非常密切,其次则是经由海上交通与柬埔寨有关系,而我们与老挝则没有太大的关系。
  连结他们共同利益关系的,是法国殖民主义者。后来、法国人惹起了重划疆界的问题,增加了三国之间的矛盾,就像英国在非洲地区所造成的一样。
  尼克松:麦克马洪线(McMahon hne)。(周恩来笑)(编注:麦克马洪线是1912年10月中英西姆拉会议时英国代表搞出来的,和非洲无关,也不为中国所承认。)
  周恩来:在日本遭到挫败后,法国人再度回来占据了中南半岛的三个国家,而这也再次把三个国家的人民连结在一起,来抵抗法国殖民主义。在1954年达成协议后,这三个国家再次分隔开来。在那之后,我们才开始了解这三个国家的情况。在此之前,我们除了越南之外,对他们知道得很少。胡志明总统和我们的关系很密切。在日内瓦会议之后,如果美国当时的政府没有破坏日内瓦协定的话,情形就会不同。越南将是统一的国家,柬埔寨可能还是在西哈努克亲王的统治之下。在老挝方面,那里的情况比较不同,但是也能够在1952年的日内瓦老挝协定中解决。
  可是在约翰逊当道时,约翰逊派遣了这么多部队进入南越,如果你们只看看派遣兵力的数字,单是人数的优势,就会发现他们超过了越南武装部队与南越部队的人数。这些是全世界都知道的情形,就连美国人和中国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因为如此,越南部队利用柬埔寨作为部队移动及掩护的地区,但是我们直到1969年才知道这件事。事实是,西哈努克亲王同情越南军队,而允许他们穿越柬埔寨境内,因为他们曾经携手反抗法国殖民主义。所以,西哈努克亲王对越南所展现的同情心,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因此,如果战事结束,越南军队一定会从柬埔寨撤出,而柬埔寨还是属于柬埔寨人的。
  尼克松:总理提到中国的原则,就是不以军事武力干预邻国。那么,总理是不是反对越南以武力统治柬埔寨与老挝呢?那是我们的立场。
  周恩来:那是因为战争已经爆发了,战争是由美国军队开始的,因为美军在那里活动。
  尼克松:当战争结束时,总理是否认为越南应该从柬埔寨和老挝撤兵?
  周恩来:如果战争完全结束,也就是说柬埔寨政权交回给西哈努克亲王的话,那么越南一定会撤出。如果朗诺的势力在柬埔寨,那就不可能了。因为大多数的柬埔寨人自己都不支持朗诺,他是由外力强加给柬埔寨的人。
  我还是认为,在中南半岛问题方面,你们犯了错误。当然,这并不是你的政府的责任。因为原本那个地区可以变成和平而且中立的地区,或者至少那里2/3的地区能够变成这样。但是由于杜勒斯的重划国境政策,以及破坏日内瓦协定的举动,使整件事弄成了一团糟。这在艾登(Anthony Eden,英国首相)的回忆录里都有提到。日内瓦协定中清楚地提到要在两年后举行公民投票,但是杜勒斯却说那只是说给国内人民听的论调。
  所以,如果我们想将和平与中立带到一个地区,不只是中南半岛的三个国家,而是整个东南亚的友善关系的话,我想现在还不算太迟,否则那里将不得安宁。我不单是指中南半岛,而是整个东南亚,包括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还有菲律宾。现在在这些国家里都有这般潮流,我们应该协助他们,在争取独立时,也往和平与中立的方向走。
  不过这样一来,总统先生,你可能会说另外一个权力真空地区又会形成,而情况会更复杂。无论如何,你晓得我们不会介人这些地区,你也承认了这点。我们的观察结果是,如果麻烦产生的话,当地人民自己会把这个真空状况填补起来。在第一次会议时,我已经讨论过这点,当然,时机可能没有那么快,这要看每个国家人民的政治自觉程度而定。
  所以,如果一个国家的人民还不能自己独立起来,那么的确有可能某个强权国家将会介人这个国家,从而建立一个势力范围。我们在公报里也谈到了这点。(察看公报内容)
  尼克松:我们的看法不同。正如我告诉总理的,我们尊重他的意见。在越南事情方面,越南拒绝了我们提出的八点建议。这些建议是非常好的,而且也能实现总理刚才所描述的中南半岛中立的目标,至少在柬埔寨、老挝、和越南三个国家会是如此。我想是我们现在的问题,而我将以正确的方法来解决。
  我很高兴知道,总理的政府将不会鼓动越南,不参与我们的和谈。谈判比起军事手段解决而言,是最好的解决问题方法。
  周恩来:这里有个具体的问题,只是一个孤立的问题。他们说他们想要继续谈判,你们说你们不愿意在这个月17号谈判,但是同意在24日。你们拒绝17日谈判的原因,是因为凡尔赛人民会议(Peoples’Conference in Versailles)。
  基辛格:我们不认为那天合适谈判,他们今天将会见面展开会谈。
  尼克松:是的,我们在试图谈判上很乐于合作,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听命于越南,我们也不打算要他们听命于我们。他们根本不想谈判,他们只是很强硬地认为他们就要这样,我们要不就接受,要不就拉倒,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如果他们能理性地谈判,就像总理和我现在这样,那么即使我们意见不一致,我们还是能够找到共通的基点。这件事在两年前
  尼克松:韩国?
  周恩来:对的,韩国。我们当然很感谢你们在南韩地区逐渐减少军力一事。
  尼克松:我们在那里的兵力已经减少了1月。
  周恩来:但是如果日本的武装部队被允许侵犯南韩的话,那将会制造紧张局势。(此处有数句尚未解密。)
  尼克松:如果日本干预韩国局势的话,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以及美国都不会有利益。(此处有数句尚未解密)
  周恩来:在日本问题方面,我假设你了解中国和日本还处于战争对立时期,因为他们和蒋介石所签订的那份所谓和平条约是不算数的,就连蒋介石自己都这么承认。所以他们一定想找个解决方法。
  目前日本执政的佐藤政府的话不可靠,他们可能今天说一套,等到哪天又说另外一套。就连他们自己的议会都不再相信政府了,所以,我们寄望在下一任的日本政府身上。如果中国与日本能恢复外交关系,中日间的友谊不应伤及日本与美国的关系。
  我们甚至还说,如果我们能与日本建立外交关系,并且与日本签订了和平条约,那么我们甚至会不首先使用核武。所以,我们对他们并没有威胁。这个和约,将不会限制日本与其他国家建立关系。
  在目前,苏联可能比你们还要反对日本与我们建交。葛罗米柯最近访问日本的时候,他公开告诉福田首相,在5年内,中国与苏联间将会产生大冲突,这个冲突将比珍宝岛事件还要严重。
  葛罗米柯还告诉了福田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苏联可能考虑把北方四岛在和约中载明归还给日本,但是现在还不能归还。为什么呢?因为中苏国界谈判正在进行,如果苏联现在归还领土给日本,谈判就对中国比较有利。
  尼克松:就像连锁反应。日本人永远不会拿回四小岛的。苏联人从来不会把任何东西还给任何人。
  周恩来:他们一直在后悔当初沙皇把阿拉斯加卖给美国的事情。当初卖了多少钱,是不是500万美元?
  基李格:1000万美元。
  尼克松:这是我们所做出最好的购买决定,现在我们还发现那里有石油。
  周恩来:他们在那个时候,并不知道那里有石油。
  尼克松:那里有个很大的油田。
  周恩来:你去年在那里接待了日本天皇,你这次还要回去……
  尼克松:我们会在那里过夜。
  周恩来:那里不像关岛或是夏威夷那么温暖。
  尼克松:那里没有白天,只有长久的黑夜。每天大概只有两到三个小时的阳光,他们叫它“午夜阳光”。
  (此处有数段尚未解密)
  尼克松:不过,有一件事很有趣,那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两个战败国,德国及日本,都接受美国的援助。还有许多其他国家都接受美援,我想如果我们分析为什么德国和日本表现得这么好,那是因为他们人民有原动力,也愿意辛苦工作,而右些我们援助的国家人民则没有这种特质。这也就是我的重点:有用的并不是我们带给一个国家的援助,而是这个国家人民有没有意志力利用这些援助。如果他们没打算去好好运用这些援助,那么这些钱就只是浪费了而已。
  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我们对印度的援助。(周恩来笑)除了好像我们援助得越多,我们在那个国家的影响力反而越小这件事实以外,我们并不后悔援助了印度。重点是,与日本相比,印度似乎没能好好利用我们的援助,因为他们缺少那种原动力,也缺乏日本人那种决心。
  周恩来:一个国家人民的特质是一回事,但是全世界的人民都有些共同的特质。最重要的事就是,日本和德国都是战败国,而他们很急于恢复活力。你也可以用意大利来举例,但是他们的人民缺少那种精神,你可以拿他们做个反例。
  尼克松:日本和德国有很强的原动力,中国人也是。他们有着相同的特质。但是有些(南亚)次大陆的人民,也许是由于环境的因素,就是没有这些特质。(此处有一段尚未解密)
  基辛格:总统指的是美国的印地安人(基中格故意开这个玩笑,以免消息外泄后,过于刺激印度人,却也可看出基辛格视印地安人如无物的种族偏见)。(周恩来笑)
  周恩来:在所谓的次中国问题方面,我们很同情巴基斯坦,因为他们被分割了。我们该协助他们,总统说你只能给经济援助,我已经注意到了。至于承认孟加拉共和国这件事,当你们决定要承认他们的时候,请事先告诉我们。我们双方已经同意,在你们如此做之前,你们会告诉我们。
  在我们这边,我们当然会在你们承认孟加拉之后才承认他们,我们还可能是最后一个承认他们的。但是那并不代表我们会拒绝与一个有这么多人民的地区进行接触,那样做对我们不利。我们不希望让巴基斯坦处于旭她的处境,认为他没有朋友,我们也要考虑回教国家的感觉。在印度与巴基斯坦的冲突发生前,我们已经在仔细考虑让我们的驻印大使返回住所了。
  我们希望增进与印度的关系,而印度政府也表达了这样的意愿,甘地夫人公开明说了。
  尼克松:当我在新德里与华盛顿与她见面时,她告诉我这件事。但是她也告诉我一些其他事情(周恩来笑)。她说她不会反对我与总理及中国政府见面,只要不伤害她的话。
  周恩来:但是……
  尼克松:但是……
  周恩来:不要伤害她……谁要伤害她啊?
  基辛格:总统先生,我们该再度指出,关于承认孟加拉共和国一事,你的决定是把它与三月底印度撤军以后串在一起。就这个问题,总理无疑地将会由美国媒体上看到许多揣测之词,因为在这件事方面,美国官僚体系和我们的意见不同。他们希望我们的脚步再加快,孟加拉也要求我们承认他们。
  尼克松:他们要我们在此一访问之前就采取行动,而我拒绝了,
  基辛格:所以,在我们采取行动之前,我们会通知你。在那之前,不要相信你所听见的道听途说。
  尼克松:只有你从我们,从我这里听到的消息才能相信。不要相信媒体。
  周恩来:好的。我想问另外一个问题。你如何看中东问题的解决之道?(周恩来笑)法国希望我们参加中东问题的讨论,我们拒绝干预,因为我们根本没有介入那里的事务。
  尼克松:我们正试图就苏伊士运河问题,研究一个可能的临时性解决办法,也试着让以色列政府与阿联共和国(埃及一度与叙利亚合并后的国家)间,进行间接的对谈。但是我必须承认,我不认为这些问题能在短期内得到解决。那可能是因为,解决中东问题的重要关键之一,是操纵在苏联对这件事的态度上。既然我们与总理完全开诚布公,我希望能说得更精确些。我们希望能维持停火状态,我们也会试着让双方展开对谈,并且对以色列运用我们的影响力。但是双方目前在达成协议方面,距离还很遥远。我想说的是,这个问题非常复杂也很困难,也许当副外长回到联合国的时候,他能够把中国式的智慧带过去,而解决问题(周恩来笑)。
  周恩来:那是不可能的。
  尼克松:你得和马立克解决这个问题(周恩来笑)。
  周恩来:就连基辛格博士都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因为他是犹太人,担心他们会怀疑他。所以基辛格博士不想与我讨论中东问题。你对苏联一方面表示对阿拉伯国家的支持,另一方面部送了那么多犹太人去以色列的做法,有什么看法?那不是会让事情更复杂吗?我听说他们会送50万人去以色列,他们不能在自己的国家里养活这些人吗?
  基辛格:总理先生,我不认为他们要送这么多人。
  尼克松:他们都想要去。
  基辛格:是的,他们想去以色列。目前为止,苏联送回去的多半是老年人,没有生产力的人,他们对以色列政府是个极大负担。他们并不很能生产。
  尼克松:以色列不是个富裕的国家,它没有石油。
  基辛格:我必须承认,苏联的作为是令人不解。我相信人数远远不及60万人,我猜是每年5000—1  万人。我可以找到详细的数字,我会找出详细的数字。
  尼克松:我们对印度与巴基斯坦的问题采取强硬的立场的原因之一,是要阻止苏联采取与中东地区相同的冒险政策。印度与巴基斯坦的冲突所可能导致的风险,比巴基斯坦的未来还要高得多,而单是巴基斯坦的未来,就已经是很大的赌注了。它牵涉到一个原则,就是由苏联所支持的大国,是否能够分割他们的比较小的邻国。一旦这种事被容忍了,世界就变得不安全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当联合国投票时,是以10:1的比数反对。可措的是,这件事没有得到太多的报道,你几乎会认为联合国对这件事完全没有讨论过。
  周恩来:在联合国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这么一面倒的情况。票数是104:11,而在那11票的赞成票中,其实只有两个国家,那就是苏联和印度。
  尼克松:我想总理对我在中东问题的观点会很有兴趣。苏联并不把以色列看成一个麻烦。我知道中国政府对以色列的态、度。苏联事实上是在玩比较大的赌注,它要在地中海地区取得主导地位。它要取得通往非洲之路,也要争取在中东地区的全面影响力。我认为这才是问题所在,而以色列只是个小卒,只是苏联的托辞而已。
  总理先生,我们对中东地区的关切,至少我的考虑,不仅是以色列而已,而是更大的地区。顺便正试着把魔掌伸到这个地区,而他们必须被制止。举例来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约旦危机的时候,采取警告苏联的立场,我们警告他们如果苏联对当地采取积极介入的态度,我们会认为事关我们的利益所在。
  周恩来:时间到了。我再讲两句话,我们可以在明天多谈一点。其实上,我的话还不只两句,让我们明天继续吧,因为尼克松夫人就要来了。我们最好在尼克松夫人即将来临前停止会谈,我们明天可以继续。
  尼克松:或者我们可以在今晚凌晨三点继续(周恩来笑)。
  基辛格:他会接受的,他有一次让我工作了一整晚。
  周恩来:你可以在享受了烤鸭晚宴以后,和副部长整晚工作。总统明天想去看看紫禁城。(一行人离开会说桌时,他们还在讨论未来要举行的全体会议及私人会谈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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