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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永好和希望饲料公司


  刘永好,出生于1951年,籍贯四川,学历大学。全回工商联副主席,希望集团副董事长、总裁。

  一九八二年任四川省机械厅企业管理干部学校教师时,开始以孵化良种鸡、发展鹌鹑养殖和饲料生产创业。

  一九八七年,刘永好兄弟兴建西南最具规模的“希望饲料研究所”,聘请专家研究开发出“希望1号乳猪饲料”。一九八八年四月,与泰国正大集团开展促销大战。经过数月竞争,“希望”饲料销量大大超过“正大”饲料。

  一九九二年中国首届农业博览会上,“希望1号”乳猪饲料荣获金奖。

  一九九三年,“希望”打进上海滩,在嘉定成立“上海希望饲料公司”。又与浦东国有饲料厂合资,创办了在上海的第二个“希望饲料公司”。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吴邦国为“希望”落户上海听取了刘永好的汇报,并为“希望城”题写城名。

  估计财产七~十亿元。
             脱“公服”,当专业户

  一点点灰色的东西,就像从山顶滚下来的一堆乱石块。原来这是一个小村落,一个在花岗岩上的孤零零的小村,像一个真正的岛巢似地悬贴在那里,在这高山上几乎是望也望不见的。

  这是四川省新津县古家村。这个川西坝上有名的贫困村,没有一条完整的路,无水、无电,缺医、少药,一个劳动日仅值二角七分钱的小山村。

  这里的山民们世代在此繁衍生息着,很少有外人来过。只是在“文革”期间,这里突然热闹起来了。后来那些知青又各奔前程,不知去向了。

  一九八二年八月的一天,这个小山村又热闹起来了。原来曾经在这里插队的知青回来看望他们了。村民们奔走相告,像欢迎什么大人物似的。

  傍晚,当晚霞消退之后,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像是给墙头、屋脊、树顶和街口都罩了一层薄薄的纸;使它们变得若隐若现,飘飘荡荡,很有几分奇妙的气氛。小蠓虫开始活跃,成团地嗡嗡飞旋。

  在一个泥砖墙茅草顶的小屋里,四个当年的知青,也是同胞兄弟,正在举行决定自己命运的方桌会议。

  桌子是方的,坐着四个兄弟:毕业于成都电讯工程学院、就职于国营大厂计算机室的大哥刘永言;有师范专科文凭、在县教育局供职的二哥刘永行;而老三刘永美(因过继现名陈育新)和老四刘永好,则分别是四川农学院和省电大的毕业生,一个在县里当农技员,一个在省里当中学教师。他们手里都捧着硬梆梆的“铁饭碗”。按理说,命运之神对刘家四兄弟是够垂青的了,可他们偏偏又不安分。

  一种施展才华、追求富裕生活的强烈冲动,在四兄弟胸中激荡。

  老三陈育新,这个满脑子猪仔鸡娃、化肥和农药的农技员,很想真刀真枪闯荡一番,他胸有成竹地说:

  “我爱人是农民,就让我先辞职回家试验,砸了锅也还能靠两亩承包田过日子。”

  刘永好握着拳头说:

  “我情愿冒点风险背‘农皮’,也不肯安安稳稳干一辈子穷教师。人生不过几十年,年轻不间几时闯?”

  这话里虽然带几分罗曼蒂克,却是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

  经过三天三夜的家庭高级会议,终于一锤定音:“脱‘公服’,当专业户!”四兄弟先后辞职,变卖手表、自行车,凑足一千元资本,要大干一场。
     “奇异电子厂”泡汤了

  四川新津县古家村是刘永好的第二故乡。他十七岁就插队到这里。那时,他对许多事情都似懂非懂,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像作梦似的,来到广阔天地这个大有作为的地方。

  古家村是个贫困村,用老百姓的话说,是“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当地农民每天从早干到晚,才能挣二角七分钱。他们这些从城里来的孩子连农民一半的活都干不上,能挣多少钱呢!生产队长照顾他们,给一半工分,也就是一角四分钱。孩子们刚下到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懂。暂时给他们倒出一间房,通长一大铺炕,能睡十几个人。从中间用秸杆编成的莲子糊上牛皮纸隔开,男、女生各住一间。

  刚下到农村,都是一些十几岁的城里孩子,不懂什么是生活,怎么过日子。他们有米一锅,有柴一灶坑,用完了就一无所有。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他们就饿肚子,有时连盐都没有。他们白天要下地干活,晚上睡在冰冷的坑上,一天三顿只能光吃饭,没有一点菜,连盐也没有。日子一长,怎么能受得了。实在忍不住,就跑到老贫农家借点盐,回来化成盐水,大家用盐水就饭吃。

  那时,他们多么想吃顿菜呀!有一天,集体户的户长对同学们说:

  “咱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吃菜了,下地干活觉得浑身无力。今天咱们都体半天,去山上找野菜,回来再到老乡家借点盐,咱们用野菜醮盐水,改善一顿生活,饱餐一顿如何?”

  大家听了,都高兴地跳起来。留两名女同学在家做饭,其余的人都上山找野菜。十点多钟就回来了,大家欢天喜地地美餐一顿,只见十几个人都围在锅台边,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头号大碗,碗里的饭都是两碗扣在一起,像小山似的,吃起来都碰鼻子。野菜醮盐水不知怎么那么好吃,平日里叽叽咋咋的声音不见了,大家头不抬、眼不睁地往嘴里忙活儿着……

  “户长,咱们休半天吧,大家痛痛快快睡半天。”

  户长也觉得浑身疲劳,于是就满足了大家的要求。这一觉不打紧,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还是贫协主席来敲门,把大家叫起来的。原来,头一天没有上工,贫协主席是集体户的名誉户长,就觉得很奇怪,以为孩子们累了休一天,也是人之常情。第二天,早晨上工,老户长见孩子们又都没来,便觉得不对头。急忙赶来,叫开门,见都躺在炕上不起来,便上前挨个叫。大家好容易支撑起来,把老户长吓了一跳。只见各个都肿得变了样,老户长问道:

  “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变样了?”

  有一个同学吃得少,中毒较轻,便把头一天的事说了。老户长一听,马上到外屋察看野菜,一看就喊起来了:

  “你们这些孩子,什么都不懂,这哪是野菜!这种山菜有毒,你们都中毒了!”

  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多亏老户长发现得早,他找来赤脚医生,又用当地的一些土办法给大家解了毒,没有几天同学们都复原了。

  古家村虽然穷,但山里人心地善良、朴实。知青得到他们很多照顾,那些往事都一一记在刘永好的心田里。他很早就暗下决心,等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一定要让这些朴实、善良的山里人过上富裕日子。这个理想隐藏在他的心里多年了,一直不能如愿。

  现在,他毅然决然地退了职。这不啻破釜沉舟。这一步已经豁出去了,就是天大的困难挡路,也只有拼老命往前闯。

  弟兄们筹划着在古家村办一个“奇异电子厂”。这也是刘永好多年的夙愿。

  兄弟四人分头筹备,首先就是资金问题。那是80年代初期,中国的老百姓普遍生活水平低,筹集资金谈何容易。他们几乎跑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想尽了一切办法。

  在那些日子里,刘永好没有白天,没有黑夜。黎明之前,小路那样清凉、湿润。他穿过草原,穿过密林,在那垂拂双肩的树枝下行走。那时,天地为一种宁静的暗灰色所笼罩,四处静悄悄的。不久,一线晨光,像火烛一样在东方燃烧,一切暗夜朦胧,倏然逝去。这时,才有人走动。没多久,人们看到那红珊瑚球似的冉冉升起的太阳。于是,从深深树丛中传来鹧鸪的鸣声。这时,那小路更加明亮了。刘永好的步子更快了,他的裤腿已经被露水打湿半截了。

  那些日子,刘永好不知哪儿来的那股劲头。他不知疲倦地奔波着,在灰蒙蒙的大道那边,秋天的原野远远地伸展着,一望无际。田野上空,一条条烟似的云彩静悄悄地飘动着。微风在田野上悄悄地吹过,它翻看着羽毛草和干草茎,又悄悄地飞向河边。微微潮湿的青草在早晨的寒气中散发着香味。收获后的大地在休息,可刘永好却没有休息日。

  功夫不负有心人,资金终于筹集好了。

  下一步就是拿出音响样品。他邀请了几位电器专家,查阅了大量有关资料,群策群力,集思广益。经过反复试验,征求多方意见,多次改动,最后拿出样品。

  这时,刘永好才算松了口气。可是,没等刘永好把气松完,便出现问题了。

  原计划是兄弟们筹划着同生产队联办“奇异电子厂”。这一天,生产队长慌张地跑来说:

  “永好,咱们的‘奇异电子厂’泡汤了。”

  刘永好闻听,脑袋轰的一声。为此事他费了多少心血呀!跑了一春八夏,上下嘴唇一对就泡汤了,他怎能甘心呢?

  他急忙跑到公社,找到公社干部打听此事,那干部头都没抬就说;

  “枪毙了!”

  刘永好不服气地问:

  “为什么?”

  干部不假思索地说:

  “开什么黑店?有这种‘公私融合’的政策吗?”

  刘永好不肯让步,说:

  “三中全会已经给中国的大政方针调了弦定了音。公社为何不执行呢?”

  干部说:

  “你急什么呢?国家的政策只承认‘专业户是农村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呀。”

  一句话把刘永好说得闭口无言。他无言以对,只好认倒霉。一路上,他不知怎样走回来的。他不知该怨谁,该恨谁,该与谁理论。他想大声疾呼,引人来问自己,好乘机把那些冲击他心灵之门的苦恼和烦扰倾吐出来。

  当他冷静下来时,反复思索着所发生的一切。从市场经济的发展程度来说,中国是刚从计划经济脱胎而来的国家。这样的“中国特色”,决定着他的总政策稳定的前提下,必然存在某些具体政策的不稳定性。处于调整过程中时,国家也在探索着进行。作为自己,要想符合共和国发展的逻辑,纵横捭阖于市场经济大海,就得下功夫研究政策,吃准“气候”。所谓抓住机遇,从一定意义上讲,就是善于抓住政策调整的契机。这是企业的致胜之道。一

  吃一堑,长一智。“跌回跟头学了个乖”。“那好,我们就先当这样的‘代表’吧!”

  “此路不通”的路标,就这样把刘氏兄弟引进了养殖场。

              市场上叫卖“鸡娃”

  难产的胎儿“育新良种场”终于诞生了。

  乐至县一个专业户来场订了十万只“北京白”鸡苗。

  这一天,刘永好准备好车辆,和众人一起把二万只鸡苗运走以后,刘永好走进办公室,拿出汇票,觉得不对,便马上查对。果不出所料,汇票是假的。

  刘永好哪敢怠慢,马上寻找其人。当他找到那个人时,那个人二话没说,竟“扑通”一起跪在地上说:

  “都怪我昧了良心,前天一场大火,把买来的两万只鸡连同我的房子一起烧掉了!这是我骗人遭的报应。”

  说完,叩头如捣蒜。

  面对身无分文的穷苦农民,有什么话可说呢,刘永好动了恻隐之心。最后只能把没运走的八万只鸡苗卖了弥补损失。

  刘永好想起,成都市浆洗街有个鸡鸭集市。于是,刘永好兄弟每天四点钟起床装好鸡娃,蹬自行车三小时跑四十公里,赶到集市用土喇叭扯起嗓子叫卖。

  每天4点钟,刘永好驮着鸡娃上路了。夜空开始发亮了。在东方,人们可以看见一道亮光,上边发绿色,下边是粉红色,最后成为一道金红色的光,越来越扩大。乡间的小道上是一片潮呼呼的露水气味;树影子渐渐淡了,星斗渐渐少了,天空渐渐高了;小山村上的喇叭花顶着露水珠儿开……

  刘永好在小道上颠簸着,身后的鸡娃们,不知坐上了什么新式玩艺,叽叽地叫着。刘永好仔细想来又觉得好笑,自己扔了国家干部不干,来当了鸡司令。人呀!是最难琢磨的。想当年,当知青时只要吃饱饭,就天下太平了。那时能上趟成都高兴得不得了。哥哥常常给他讲成都:

  “位于成都平原中心,气候温和,土地肥沃,自古称为‘天府’,是我国历史名城之一。约在公元前400年左右,这里就建了城,定名成都。东汉时,成都织锦发达,设有锦官管理,因此又名‘锦官城’或‘锦城’。三国时,蜀国以此为都城。五代时,后蜀主孟昶在城上遍植芙蓉,故又有‘芙蓉城’或‘蓉城’之称。”

  哥哥还常常考问道:

  “成都都有什么名胜古迹?”

  自己总是胸有成竹地回答:

  “武侯祠!”

  哥哥又追问:

  “还有呢?”

  自己开始胆怯了,小声地说:

  “好像有杜甫堂、望江楼、青羊宫,还有,还有……”

  哥哥见他答不上来,便耻笑说:

  “又忘了!真是猪脑。你就知道一个武侯祠,你知道武侯是谁吗?”

  自己立刻来了精神,说:

  “诸葛亮呗,是蜀汉丞相。”

  插队后,只要一有机会就去成都逛武侯祠,祠内古柏苍郁,殿宇高大华美。主体建筑均在一条中轴线上,有大门、二门、刘备殿、过厅、诸葛亮殿。

  大门有“汉昭烈庙”四字横额,但千百年来人们一直称它“武侯祠”。那时不懂,常常问起此事。爸爸总是若有所思地说;

  “那是因为人民敬慕孔明胜过昭烈的原故。人活着,就要为百姓多做好事。多做对百姓有益的事,死后能流芳千古。”

  这句话一直铭刻在刘永好的心灵深处。他常常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做一个那样的人呢!

  刘永好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每到清明节都要给烈士扫墓,那些烈士的事迹时时感动着他。那时他常常暗下决心,长大一定沿着先烈的足迹,把他们没有完成的事业进行到底!长大一定做一个有用的人才。

  没有想到,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把一个只上了初中二年的中学生送到这个偏僻小山村进行再教育。他无形中成了“文革”的牺牲品,荒废了学业。那时不知怎么过来的,自己还算幸运儿,有些更惨……

  记得集体户有个女同学,刚插队不久,她父亲就自杀了。当时,她哭得死去活来。看到她那可怜的样子,刘永好便想办法安慰她。那时在刘永好的心目中,成都的望江楼是最美的地方了。于是,就约那位女同学去望江楼散心。望江楼具有我国江南园林特色,楼前有假山一座,可沿石级登临;朱栏临江,柳丝飘拂,富有诗情画意。七月里一个平静的月夜,刘永好站在石级上,一忽儿瞧着江水,一忽儿瞧着美丽的望江楼。那个女同学站在他身边,对刘永好说:

  “水面上的黑影不是阴影,而是梦。”

  她还说迷人的江水以及那离奇的光辉,深不可测的天空和忧郁而沉思的望江楼,都在述说我们生活的空虚,述说人世间一种高尚、永恒、幸福的东西。人要是忘掉自己,死掉,变成回忆,那多么好啊。过去的生活庸俗而乏味,将来呢,也无价值;而这个美丽的夜晚一辈子只有一回,不久也要过去,消融在永恒里。那么,为什么要活着呢?

  刘永好对她所说的一切不太理解。他一忽儿听那女同学说话,一忽儿听着夜晚的宁静,暗自想着:他自己是不会死的,永远不会死。他以前从没见过江水会有这样的蓝宝石色。江水、天空、望江楼、黑影,他灵魂里洋溢着的控制不住的喜悦,都在告诉他,说他将来会成为大厂长,大老板,说在远方那一边,在广阔无垠的天地里,成功啦、荣耀啦、人们的爱戴啦,都在等他……他,眼也不眨地凝视着远方,瞧了很久,好像看见成群的人、亮光,好像听见音乐的胜利的节奏、痴迷的喊叫,自己便向他们讲驾御大自然的威力。那是多么摄人心魄。自己觉得自己很有独创能力;自己的生活毫无牵挂,自由自在,超然于一切烦恼以外,跟鸟儿的生活一样。

  说也奇怪,当时的憧憬,和如今似乎有些相似。现在刘永好已具备独创能力,而且也自由自在了,跟鸟儿的生活一样。只是不能超然于一切世俗的烦恼。想起来,刘永好自己也无法解释这一切。

  来到市场,刘永好拿起土喇叭喊着:

  “鸡娃,谁买鸡娃,一元钱三个!”

  一直叫卖到晚上,连忙收摊。

  秋末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山野上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进西山。于是,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而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倒压在村庄上,阴影越来越浓。

  刘永好这张被尘埃遮盖的脸,毫无反应。显然,他已经疲惫不堪,就是耳边响起九天惊雷,也不能赶走睡魔。这,只有经过漫漫风尘驿路的跋涉者,才能理解这片刻憩睡的宝贵。

  这样,一二十天下来,几兄弟每人掉了十多斤肉。但值得庆幸的是,八万只鸡苗全销售出去了。年底算帐,竟有十万块盈利!

  当干部穷是穷,但是“旱涝保收”,而且自命情高。一旦下了“海”,收鸡蛋、孵鸡子、卖鸡娃,样样活儿要做;工人、推销员、老板,什么角色都扮演。每天辛苦不说,还要厚着脸磨嘴皮,提着“猪头”求神进贡,心里真是酸甜苦辣一应俱全。十年后,已经成为希望集团总裁的刘永好反刍往事,总是语重心长地说:

  “当时那滋味,我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赚了个“鹌鹑大王”美名

  80年代初期的中国,“穷社会主义”的理论刚刚受到挑战,但国营企业不敢理直气壮地赚钱,只要完成政治任务,做亏本生意也不怕,反正亏了工资照发。还说这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可是,农村专业户就没有这种“优越性”,亏了本没“财政补贴”。他们命中注定要当经济核算大师,天生的“算帐派”!

  陈育新就是这样的算盘精。他拨动算盘珠合计着:

  “一个鸡蛋卖一角多钱,而只有它五分之一大的鹌鹑种蛋,一个就值二角。而小鹌鹑孵出蛋壳,四十天就能下蛋。一对鹌鹑一年可以抱五窝小仔,值一百多元。这真是‘短平快’的生财之道!”

  于是,陈育新便马上组织了一个科研小组,培育出产蛋率高达百分之八十的良种,还配制出系列饲料。

  一九八六年刘氏兄弟养鹌鹑十五万只,于是,这小小山村也家家养起了鹌鹑。其他村庄见古家村养鹌鹑合算,也养了起来。后来传染了整个公社养鹌鹑。一传十、十传百,养鹌鹑赚钱的信息不胫而走,蔓延到整个新津县将近三分之一的农民成了养殖专业户,全县高峰时期养了上千万只,饲养量比号称世界养鹌大国的德、法、日还要大!

  那阵子,外地人一进入新津县城,就会听到“叽叽呱呱”的鹌鹑王国大合唱。

  刘氏兄弟的算盘确实打精了,他们抓住公家企业对赚钱还“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时机,不肯放过。他们开足马力育种、孵雏、卖饲料,全力供应所有对鹌鹑感兴趣的地方。

  自己的鹌鹑养多了,大量的鹌鹑产出,只是孵雏用蛋还是少量的。于是他们又动了脑筋,制造罐头,一瓶罐头三元多,可以运往全国各地,甚至国外。这个想法一旦形成,他们马上就办厂。

  刘氏兄弟此时可以说是适应了市场的需要。买卖越做越顺,他们什么赚钱就干什么。他们不仅净赚了一千多万利润,被誉为“鹌鹑大王”,还获得国家星火科技成果二等奖。

  真是名利双收!

              “希望饲料”问世

  如果说,从育雏鸡到养鹌鹑是刘永好兄弟经营空间的扩展,那么,从养殖到开发饲料生产,则是他们从家庭作坊式经营向现代化规模经营的跨越。

  有一次,刘永好进城办事,无意中发现,在一个公司的门市部门前,排着长长的队。刘永好出于好奇,上前问道:

  “老乡,卖什么的?”

  “卖猪饲料的。”

  刘永好闻听一愣,心想:猪饲料这么受欢迎,看起来,比我的鹌鹑饲料销售的量要多得多。他又忽然想到:中国的老百姓对动物人参鹌鹑蛋的需求,远不如对猪肉的钟爱。哪家饭桌上离得开这“六畜”中的“豕”呢?川猪遍天下,中国的二百三十个城市中,至少有二百个是四川的“酒肉朋友”。养猪,对农业而言是副业,但在四川八千万农民家庭里,则是当之无愧的主业。

  传统的巴蜀养猪业太落后了!

  农民喂猪用青草、大麦和红苕,糖分绰绰有余而蛋白严重不足,别的营养成分更不用说了。所以,农民把仔猪育肥,一般要一个把年。

  看来,养猪业要向现代化飞跃,必须以发展饲料为突破口。有眼力的泰国正大集团,看到中国饲料市场的巨大潜力,抢先把饲料工厂输办到中国来。成都正大公司的产品问世,农民一看标价五角钱一斤,吓了一大跳。

  刘永好见一位农民很直率,就与他聊起来了。刘永好问:

  “大叔,这饲料怎卖?”

  农夫说:

  “五角钱一斤。”

  刘永好问:

  “你不觉得贵吗?”

  农夫说:

  “刚开始时,可不吓了一跳?天哪!猪吃的比人吃的大米还贵。后来,听人家说合算,我便买了十斤,结果一试,你说怎么样,一斤全饲料比三斤大麦还管用。这不是,从此我家的猪就开始吃全饲料,也真实惠,小猪长得像气吹似的。”

  刘永好听了老农的话,心想:中国的农民朴实,他们注重实际,一旦认准一个道,他们一传十,十传百,会汇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具有特殊魅力的洋饲料,终究征服了这些农民。于是洋老板顺顺当当地就从中国农民的手里赚到了几个亿。

  刘永好看出了饲料市场确实无限广阔。刘永好兄弟当机立断,用“希望饲料公司”取代了育新良种场,专业户成了私营企业。

  一九八八年,希望公司在古家村买下十亩地,投资四百万元建起科研室和饲料厂。他们高薪聘请三十多位在国内外有影响的专家作兼职科研人员,与美国农业部的饲料谷物协会开展学术交流,同派到国外研究动物营养学的博士生建立联系……

  世界最新科技信息传来了,关键性饲料技术搞到了,希望的科学配方提出来了。经过近两年的反复试验、筛选,从三十三个配方中优选出来的“1号乳猪饲料”脱颖而出。

  “1号”面市,很快在四川农村引起轰动效应。它的质量与“正大”相同,价格却比洋饲料低。农民用这种带饼干味儿的黄色小颗粒喂乳猪。刘永好深入到饲养户了解情况,他不辞辛苦地挨家挨户走访:

  “大伯,你的乳猪长得怎样?”

  这个农民姓刘,叫老五,五十来岁的人了,生得矮矮的,脸上有几颗浅麻子。人极其忠厚,又能吃苦耐劳,以前是饲养员,对饲养牲口很有研究。刘老五见刘永好来了,便热情地招呼着:

  “一家子,你来了。”

  说着,搬了一个小板凳,放在果树下。刘永好边走边说:

  “大伯,您别忙了。我来看看你的小乳猪长势怎样?”

  刘老王喜笑颜开地说:

  “永好呀,你真有能耐!你小子,想当初我就看出了你是个光棍,有出息。到底照我的话来了,古家村的乡亲们都借你的光了。如今我家这些小乳猪爱吃,长得快,个个油光水滑,一窝猪仔要多赚一百多元钱。”

  刘永好又接到米易县一个养猪户的来信,信中写了一段顺口溜:

  “吃一斤,长一斤,希望牌乳猪饲料就是精。”

  刘永好读了两遍,高兴地一拍手说:

  “写得好,就用这句话做广告词吧!”

  从此,“1号”、“2号”等三十种希望饲料深入到千千万万养猪户家中,“吃一斤,长一斤”的顺口溜“溜”遍了巴山蜀水。

             推进“杂交组合”工程

  早在二十年前,颇有“书生意气”的刘氏兄弟,就喜欢围坐在父母身边,对国家政策评头品足。那是一个静静的庭院,四面是柳枝篱笆,篱笆上爬着豆角秧,豆角秧里还夹杂着喇叭花藤萝,象密封的四堵墙。墙里是一棵又一棵的杏树、桃树、山植树、花红果子树,墙外是杨、柳、榆、槐、桑、枣、杜梨树,有几株梅花、英雄花。每当初春繁花盛开时,差不多一院子都香了。

  这时节,满院子香馥馥的。原来四株金桂已经开到七分花了,每年这个时节是最令人陶醉的。新津县武阳路刘家那个居民小院里,常常是议论风生。六口之家有时争论得非常热闹,有时议论得脸红脖子粗。几乎每天晚上都围坐在一起,谈论着国家大事。真是其乐无穷!

  后来,父母“走”了,弟兄各奔东西,但探讨政策的家风仍没改变。一条什么信息,一个什么动向,都能引起他们兄弟争辩好一阵子。

  最近两年,刘永好兄弟议论得更凶了。这一天,刘永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

  “政府的文件说到对私营经济的政策时,‘大力发展’的提法代替了‘适应发展’。”

  陈育新闻听,忙抢过报纸,看了一会儿说:

  “这些都是在预料之中的事。第八届全国政协委员里,包括了你在内的二十位私营企业家,而且对你们首次使用了‘非公有制经济界代表’的称谓。”

  刘永好兴致勃勃地说:

  “这一点,我早就感觉到了。李鹏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里明确提出:各种所有制形式‘长期共同发展’。这才是新提法,你有何高见?”

  刘永言说:

  “现在的形势急转直下,越来越对我们兄弟有利。最近被称为‘国家队’的国有企业,现在允许同外资企业‘嫁接’,小厂还可以公开租赁、拍卖给私人。看起来,这几年咱哥四个没有白折腾,赚来的钱不能被社会主义改造了。”

  哥几个被刘永言的话逗笑了。刘永好笑着说:

  “大哥就是抠门,记得小时候,妈妈买来苹果分给咱兄弟四人每人两个。哥哥总是舍不得吃,留下一个,又怕别人偷,睡觉时搂在被窝里,日子一长,苹果都皱巴了。再吃像棉花套子似的没有味了。就像葛郎台似的,临死还指着灯没熄。现在赚。点钱唯恐当年斗地主分田地似的,赚个地主成分,把钱分给别人了。”

  哥几个都笑了,刘永言一本正经地说;

  “其实,我的心一直像揣着小兔子似地不得安宁,唯恐政策有变,咱们兄弟白卖力气不算,把‘铁饭碗’也丢了。最后,用老百姓的话说:鸡飞蛋打,一无所有。咱们都有家小,到时候又如何是好呢!”

  刘永好说:

  “当初谁都会有些担心,现在不同了,形势一天天明朗化。最近,我的脑子里总有个想法:国有、私营,优势互补,共同发展。一定有独到之处!”

  这些事到底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市场经济给国家带来了新的突破?这种政策化,是否显示着公私两种企业“杂交”的社会条件已告成熟?刘永好心里猛然掠过一种预感:新一轮的发展机会,已向希望集团走来。

  兄弟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只有刘永好再没有言语。他突然站起来,一拍大腿说:

  “有了!就把公私合资企业叫‘杂交组合’吧。”

  杂交,在《辞海》上是指遗传性不同的生物体通过交配,使优良性状结合于新个体的过程。杂交育种在农业上广泛应用,杂交水稻、杂交猪都显示出比母体、父体更为突出的优势。深知育种学的刘氏兄弟,把杂交从生物学引到社会学、经济学领域,就是将国有企业雄厚的固定资产、购销渠道、人缘关系及技术管理人才,同私人企业适应市场经济的经验、机制、商标和资金,组合进新的企业里。

  刘永好说:

  “这姓公的三大优势同姓私的四大优势‘杂交’在一体,就不是叠加效应,而是惊人的指数效应了。”

  五月十四日,希望集团总裁刘永好和董事长刘永行乘飞机经湘入赣。他们在长沙刚下飞机,就被早已等候在机场的汨罗市粮食局长“中途拦截”。兄弟俩走下飞机时,只见来了一些领导人物。还没等弄明白,一个人上前介绍说:

  “你们是希望集团总裁和董事长吗?这是我们粮食局局长,有事与您协商。”

  刘永好和刘永行忙上前与前来的局长握手说:

  “抱歉,不知何事有劳局长大驾!”

  原来,汨罗办的两家国有饲料厂,正等着同“希望”杂交。刘永好知道局长的来意,马上赶到汨罗市连夜考察,翌日签定了合资协议。十五日晚,两兄弟又赶到邵东县,买下另一个连亏五年的饲料大厂。直到第四天,刘永好才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南昌。这儿是他一直向往的地方。刘永好上五年级的时候,老师讲过一九二七年,在南昌爆发了闻名中外的八一起义。如今在南昌老城区,还保留了八一起义时的许多革命纪念地。这时,刘永行见快要到南昌了,看了看刘永好。他知道刘永好一直向往到南昌游览,今日如愿,他一定又像孩子似地发疯了。

  于是,他故意问:

  “四弟,你知道南昌有个别称叫什么吗?”

  刘永好笑了笑说:

  “想考我吗?这点小问题,还是绰绰有余。‘洪都’,自汉朝以来,一直为郡府所在,扼南北交通要道。西汉时已发展为‘江南昌盛之地’,因之便以‘南昌’为名而置为洪州治所。由于经济进一步繁荣而成为东南有名的都会,故别称‘洪都’;”

  刘永好说完后,有几分得意。刘永行看着他,没有再难为他,只是把南昌地图拿出来观看。刘永好知道刚才是二哥在调胃口,此时,又不知道他要耍什么花点子。于是,漫不经心地说:

  “我虽然没学过文科,对于南昌还不至于看地图逛大街。”

  刘永行也学着刘永好的语调说:

  “如今的南昌今非昔比了,老黄历看不得了。屹立在中山路与胜利路交接处洗马池的八一起义总指挥部旧址江西大旅社,找不到了。”

  刘永好知道二哥对地理了如指掌,不敢正面叫真,于是,换了口气说:

  “江西大旅社,不就是当年周恩来总理住在二楼二十五号房间的那个旅社吗?”

  刘永行听了没有回答,心想:这些年老四也学得不错了,看来他一直在学习,没有虚度年华。

  下车后,哥俩沿着纵贯市区南北的八一大道走,只见大道北连八一大桥,南接井岗山大道,成为南昌地区一条运输大动脉。在大道两旁巍然耸立着庄严肃穆的革命烈士纪念堂等建筑物。人行道旁的梧桐树,铺展如盖,绿叶成荫。

  刘永好见二哥东张西望,便问道:

  “二哥,你找珍珠哪?哪像董事长,活脱脱的‘二哥’进城。”

  刘永行听了,知道刘永好又在窝囊他,便假装没听见,不加理睬。刘永好忍不住说:

  “二哥,咱们去青云谱吧。”

  刘永行没有表态,刘永好知道二哥又在做“恶作剧”,继续劝说道:

  “青云谱庭院古朴,老树参天,曲径通幽,亭台玲珑,外有清泉环抱,内有桂树花卉。每年仲秋,这里桂花盛开,香飘十里,显得十分清幽。”

  刘永行见四弟又开始犯老毛病“蘑菇头”了。他从小就这样,只要自己想做的事,别人若不同意,他就在你耳边一个劲磨牙,把你弄烦,也就满足他的愿望了,于是众兄弟就给起了个外号“蘑菇头”。三个哥哥都怕他这个磨劲。刘永行说:

  “这次时间紧,青云谱没有必要去,我给你讲个故事足矣。其实就是那里的风景美,如果说风景美,还不如去庐山呢。”

  说着,不等刘永好说话便讲起来:

  “明末清初时,著名的画家八大山人朱莲,偕其弟朱月,因厌恶世俗隐居于青云谱。”

  刘永好望着二哥,摇摇头,心想,真没法子,又犯书呆子气了。从小自己便在三个哥哥中间混日子,至今还要受他们的制约。若与大哥出差,他专爱往高级音响、电脑一类的地方钻。与三哥出差专往动物园看动物,游览农贸商店。想到此,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何时有机会一定自己一个人出来游览一番!今天只有任二哥分配了,他肯定去滕王阁与他们那些文人墨客的祖先会面去。

  果不出刘永好所料,刘永行直奔滕王阁,他们到了南昌市沿江路赣江边。刘永行望着风景如画的滕王阁,心旷神怡,不免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滕王阁为唐永徽四年也就是公元六百五十三年,太宗李世民之弟、滕王李元婴都督洪州时营建,阁以其封号命名。上元二年也就是公元六百七十五年九月九日,洪州都督阎玙在此大宴宾客,原拟由其婿撰写阁序,以之夸客。王勃即席作《滕王阁序》,成为千古传诵的名篇。”

  刘永行越说越有兴致,他将手背在后边学着古代文人的样子,一步三摇地吟道:

  “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他还不时向刘永好介绍说:

  “据说当年滕王阁规模很大,阁高九丈,共三层。阁东西长有八丈六尺,南北宽四丈五尺。还有二亭,南日‘压江’,北曰‘挹翠’。后又增建‘迎恩亭’,为接恩诏拜御赐之所。阁中,咏阁的诗文、碑拓、图画,历代不绝,丰富多彩。尤以王勃序中我刚才吟诵的佳句更为出名。可是未能完整地留到今天,被那北洋军阀邓如琢烧毁。真是可借呀!”

  说着,便呈现出伤感的样子。刘永好看着他,真是啼笑皆非。

  后来,哥俩又去了庐山。庐山那些悬崖峭壁和飘带般的瀑布,把庐山点缀得更为引人入胜。尤其是那许多瀑布,气势磅礴,景色优美,远远望去恰似一束束白练悬挂在山崖上,正如李白诗云: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庐山亦多云雾,它千姿百态,变幻无穷,时而似大海波涛,时而如轻盈的薄纱,若隐若现地飘拂在你的身边,使你如入仙境。由于气候的影响,植物生长繁茂,垂直分布极其明显。

  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游览,只是走马观花而已,便草草结束。

  他们签了拟议中的合资合同。第七天,当他们在武汉又一次签约后带着沉甸甸的收获打道回府时,两兄弟已与湘、赣、鄂三省四地签下四个协议。这些合资厂,一般在两个月内就完成了改造任务,投入生产,现在已经办得红红火火的了。

  美国哈德逊研究所的学者曾经预言,同珠江三角洲比,中国的长江三角洲对全国经济的辐射和带动作用要大得多。在未来的五年十年内,以上海为中心的长江流域,将是世界经济增长率最高的地区。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也说:上海人素质好,条件优越。我的一个大失误就是搞四个经济开发区时没有加上上海。要不然,现在长江流域就大不一样了。

  刘永好的眼睛很早就注视着长江流域。他预感到这条“东方之龙”不久会有腾空之日。并开始把目光投向处于“龙头”位置的华东地区。当中国的第三代领导集体作出开发浦东的决策之际,希望集团就顺应这个政策“大气环流”的变化,及时调兵遣将,将“杂交工程”推进到大上海。上海和浦东两个“希望公司”的建立,以及他们同沪、赣、湘、鄂、渝几个“杂交”公司的对接,就使希望集团实现“东西联动”、“龙头龙尾相连”,在长江经济开发带上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此时,有些朋友和同仁都想探讨一下希望集团的腾飞之谜了。十多年前刘永好就有做老板的美梦,但好梦难圆。当专业户以后的十一年中,前八九年他们也只有七个企业,不到一亿资产,而最近两年,刘永好及其企业则大红大紫,犹如点火的卫星直刺苍穹。这究竟为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许多人的看法都是“杂交”战略起关键作用。但客观地看,刘永好“杂交”工程的可贵之处,并不在于杂交从生物学界到企业界的引伸,而在于他“风起于青萍之末”时就观测到了时代气候的晴雨冷暖,了解了国家政策的变化动向,这样,他才能在众人尚未顿悟之日,运用自己长期积蓄的优势(这种实力非常重要),将“杂交”理论迅速付诸实施。这,便是妙绝,便是刘永好不仅能够知人之所知,而且可以为人之所未为的奥秘所在。

  刘永好能够捕捉稍纵即逝的发展机遇,也得益于他所有的经济技术实力。“希望”的前八九年,尽管并不出众,但它的根子已经深深扎进了中国大地:不染指虚无缥缈的泡沫经济,脚踏实地地办工厂,搞科研,创名牌;养殖业和饲养业连接八亿农民,同三亿城里人的菜篮子息息相关,用户心中装着“希望”,市场有属于它的领地。唯其如此,“希望”才能在国家收紧银根时期或治理整顿阶段,都能开足马力生产。聚合点滴资本,等待新的发展机遇一到,便立即振翅扑腾起来。

  机遇并不偏爱刘永好,只对基础好实力强的人情有独钟。
             站在人民大会堂的讲坛上

  一九九三、一九九四年对刘永好特别厚爱。

  三月,他作为非公有制经济界推选出的委员,出席全国政协八届一次会议,站在庄严的人民大会堂讲台上发言。他那富有时代特征的标题“私营企业有希望”刚念出口,台下就爆发出一阵热烈掌声。在大会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上,他面对上百个外国记者咄咄逼人的提问侃侃而谈。

  八月,由吴邦国题写城名的“上海希望私营经济城”聘请刘永好担任名誉董事长。二十多家传媒争相采访“中华饲料王”。上海电视台王牌节目“三色呼拉圈”的主持人连打七个电话邀请,破例用一小时的黄金时间播放他的专题节目。十月,他当选全国工商联副主席,在十九个“同僚”中他是大陆唯一的私营企业家。首都报纸就此评论说:

  “历史已经把非公有制经济代表推到参政议政的前台。”

  而刘永好则认为,是私营经济同大伙站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十一月,他赴港参加第二届世界华商大会。作为大陆首次派往这个国际盛会的代表,刘永好同来自全球的华裔商界巨头广交朋友,显示出中国新一代实业家的风采。

  他被选为四川省“十大英才”,受到表彰奖励。更使他终生不忘的,是作为国家星火成果获奖代表,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受到江泽民接见。他握着总书记的手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声名远播,职务升迁。接踵而来的荣誉,使刘永好几乎为之眩目。这一切,来自他对共和国的热爱,来自他的精明与干练,也来自他亢奋、热情而又脚踏实地的精神。但更为重要的则是依托了那座雄跨于他背后的巍峨大山——希望集团。

  希望集团十一年前那一千元“原始积累”已经发生“热核聚变”,达到了一亿多元,增值了三十万倍。

  希望集团拥有二十一个分公司,饲料年生产能力达一百万吨,形成了饲料、养殖、食品、电子、房产、建筑一体化的大型集团公司,年总产值可达十五个亿。希望集团夺得十一项国家级、十五项省级大奖,用熠熠生辉的金奖和特别金奖,跻身全国民办科技企业十强。

  希望饲料销往长江流域各省,远及韩国、以色列和俄罗斯,连续四年“西南三省销量第一”。

  根据希望集团的科技和经济综合实力,《中国私营经济年鉴》编辑部将它排列为中国最大的生产型私营企业。

               “光彩”事业

  刘永好表示,我们民营有科技、资金方面的优势,贫困地区有资源和劳动力的优势,两个优势结合,互惠互利。“光彩事业”就是要走开发性扶贫的新路子。这么看来,“光彩”不同于一般抉贫救灾,只是雪中送炭;“光彩”有科技投入,变“输血”为“造血”。

  一九九四年七月,他随中央和统战部领导到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考察,确定投资一千五百万,在西昌市兴建一座年产十万吨的饲料厂。当地热烈欢迎,将此列为当地的第一号工程。希望集团派出五百名技术人员和工人组成建筑施工、设备安装队伍,仅用六十三天,一座上万平方米具有现代化设备的工厂,便耸立在西昌市的一块洼地上。他们招收二百名贫困地区的青年就业,对他们进行科技生产和现代管理培训。新厂试产十五天,产出了二千吨供猪、牛、鸡、鸭、鱼食用的饲料,产值达四百万元。

  希望集团一边建厂,一边派出由技术人员组成的扶贫科技小组,深入凉山地区十七个县,行程上万公里,散发四十五万份科技资料,扶植专业养殖户四十一户,示范点一百多个,向数十万民众普及科学养殖和商品经济知识。快节奏,高效率,说干就干,苦干实干,引来了凉山州委书记的高度赞誉:

  “在中国航天城,希望集团放了一颗‘光彩’卫星。”

  一九九五年一月,希望集团投资一千五百万元,又建一家“光彩事业”扶贫单位——贵阳希望饲料有限公司,建立了一座包括一千二百万平方米厂房、二千六百平方米库房等配套设施的工厂,也只花了三个半月时间。年产饲料可达十万吨。他们又派出三十名科技人员,深入到毕节、修文、织金、绥阳、开阳、息峰、龙里等边区贫困山区,传授技术,使二千户农户走上科学养猪致富之路。一位苗族老人育猪二十六头,收入近二千元。老人激动地说:

  “我几十年才看到致富的希望,感谢共产党,感谢‘希望’。”

  全国政协八届会议期间,这位全国政协委员又同河南信阳县签订了创办信阳希望饲料公司的协议。他兴致勃勃地说:

  “信阳地处大别山区,是我国的老革命根据地。那里涌现出许世友等八十一名将军,三万多名革命烈士为国捐躯。由于历史和自然的原因,这个地区至今大多在贫困线以下。信阳县是国家划定的贫困县。我们要为革命老区献出一份爱,做出一份贡献。”

  他们制订了一个“光彩事业大别山希望饲料工程”的计划。第一步投资一千七百多万元,建立年产十万吨的饲料厂,选择烈士后代,对他们做科学种植、养殖技术和现代企业管理知识的培训。派出技术人员,帮助大别山区发展养殖业。

  据刘永好介绍,除“希望集团”之外,全国有近三千名非公有经济人士投入到“光彩事业”中来,首期建立三百多个项目,产值可达到三点六亿元。他们本着“爱国、敬业、守法”的宗旨,到老少边穷地区开发资源,兴办企业,培训人才,缩小贫富差距,共同富裕。这是“光彩事业”的目标。从一年来的实践看,可以肯定地认为:

  ‘光采’在希望,‘希望’放光彩。”

          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钱投入再生产

  刘永好兄弟是成功了。有的朋友问:

  “你们现在名利双收,还要继续向前问吗?”

  刘永好不假思索地说:

  “比方说吧,在中国精英围棋赛上,当聂卫平同小林光一弃进中盘以后,有个外国老板对他们说:‘别下了吧,我出一万美金,请你们去夏威夷度假。’你看他们肯不肯干?”

  刘永行说:

  “我到美国考察过。他们年产饲料一点一亿吨,出栏生猪六千万头;我们四川恰好也有六千万头出栏猪,可是二千三百多家饲料厂,一年才产三百万吨饲料。三百万吨比一亿千万吨,搞饲料生产的人,看到这两个数字该是什么心情?”

  面对生机勃发的“希望”事业,面对民族饲料工业遇到的严峻挑战,刘永好兄弟有如离弓之矢,出膛之弹,是进是退,是走是停,恐怕是由不得他们自己了!

  就中国的饲料工业因而言,最大的挑战者,当数泰国正大集团。刘永好充分意识到,“正大”在中国饲料工业的婴幼时期功不可没。但是,无论是基于发展民族工业,还是无可遏止的欲望,都要与“正大”一决雌雄!

  这不同“同行是冤家”这种狭隘的世俗观念,而是互相砥砺、共同进步的自由竞争。

  早在一九八九年,刚上市的“希望饲料”质量与“正大”相当,每吨价格却低六十多元。这一着征服了许多养猪户。“正大”一看急了:

  “每吨降价二十元!”

  刘家也来个:

  “降价二十元。”

  “正大”横了心:

  “再降一百元。”

  “希望”呢?干脆一不作二不休:

  “降价一百二十元!”

  这是过去的事了。刘永好回忆起来,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这一年,中国的农民得了实惠,我们的对手也降了成本,冤家成了亲家。

  可是,从一九九二年建上海希望公司起,双方早已偃旗息鼓的战事又拉开了幕。尤其是上海“希望”的产销量,去年每月递增三分之一,产品辐射皖、苏、浙几省。接着,浦东“希望”开工。这对正大集团投资八千万元建成的大江饲料公司,自然会构成一种潜在的威胁,他们也就难以平静了。

  有消息说,“正大”正在部署力量,准备在上海嘉定同“希望”较量。

  据有关记者报道,有的朋友替“希望”担心,便将此消息讲与刘永好,并问道:

  “你该如何?”

  刘永好坦然一笑说:

  “我们‘上海公司’门口,不是早写上‘争创第一’四个大字了吗?‘希望’同‘正大’的较量,国际上叫‘结伴竞争’。伙伴相争,也许会再次把我推上‘第一’吧。”

  是的,“争第一”是刘永好兄弟的目标,也是他们神经的兴奋源,力量的引爆点。他们始终相信:有了“第一”,才能显示人的力量,实现人的价值,表明自己已被社会承认为有用之材。

  为争第一,刘永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希望”事业了。他爱人曾透露说:

  “办公时间不用说了,他每天晚上回家就是‘三步曲’,读报、看电视新闻联播、打电话。家里的电话机天天都‘满负荷’,打了上海,打南昌,挂通中国挂外国。一个月下来,电话费就是一万多元!”

  说话时,她眉宇间流露出的不是怨艾,而是赞许。

  为了争第一,刘永好兄弟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钱投入再生产。他们一改平民大款的思维定势,不坐豪华车,不穿名牌眼,甚至不抽烟不喝酒。陈育新说:

  “对企业家而言,买彩电、冰箱、住房和汽车,是很容易的事。但这些东西同办企业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有认识刘永好的人,怎么也难于将他的形象同亿万富翁联系起来。那中学生式的偏分头,一点没受“污染”的黑发覆盖了整个前额。蟹黄色的皮茄克,极普通的黑色皮鞋。憨厚的脸上唯有那双扑闪着睿智光芒的眼睛,显示出了企业家那聪慧机敏的气质。有人问:

  “有的厂长钱不及你百分之一,坐的是‘奔驰’超豪华轿车,你们为什么都开清一色的桑塔纳?”

  刘永好笑了笑说:

  “从购买能力讲,我们可以买十部、百部‘奔驰’,但我为什么要掏这笔钱呢?汽车的功能就是代步,用桑塔纳就够了,至于除代步的其他功能,比如炫耀富有、显示派头之类,那我现在没有功夫考虑这些。”

  对于这番“高论”,一些人感到不可思议。

  刘永好就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

  这位希望集团的“灵魂人物”,后来成为“光彩事业”的领头人。有些人也感到不可思议。

  那是一九九四年四月,身为全国工商联副主席的刘永好,同9位工商联常委、民营企业家联手提出倡议:

  “让我们投身到扶贫的光彩事业中来。”

  这项倡议得到全国政协、中央统战部领导的支持和非公有经济人士的热烈响应。江泽民同志在一九九五年初称赞说:

  “光彩事业这件事情很好!”

  王兆国任光彩事业推动委员会主任。刘永好被推举为光彩事业推动委员会的执行主任。

  一九九五年三月,十多位投入“光彩事业”的民营企业家,同西藏自治区的党政领导见面,商谈“光彩”进藏事宜。谈及为何要实施“光彩事业”时,颇有企业家风度的刘永好胸有成竹,侃侃而谈。他说:

  “我们希望集团是靠党的富民政策、靠科技发展起来的,应该想到报效祖国、回馈社会、服务于人民。中国还有八千万人口没有摆脱贫困,这是国家关心的热点问题。爱国不是一句空话。我们有责任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老少边穷地区人民走上致富之路。先富帮后富,是中国民营企业家爱国的具体行动,不是为了几个钱。”

  刘永好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用四川新津古家村的乡亲们的话说:

  “永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的心里装的都是大事。”

  是呀!当初刘永好当知青时就常常下决心要让古家村旧貌换新颜。原先没有一条完整的路,无水、无电、缺医、少药,一个劳动日仅值二角七分钱的小山村,如今修起了坚实的水泥路,全村百分之八十农户在希望集团工作,成为四川省首批亿元村。

  希望集团已发展成为多元化经营的企业集团,拥有饲料、食品、食油、建筑、房地产行业三十二个分公司,年产值达到十七亿元。一九九四年,他们登上中国饲料行业百强企业之首的宝座。

  “希望”富起来了,他们没有忘记贫困日子。这几年,希望集团设立了“希望教育资金”、“希望扶贫资金”、“希望养老资金”,不仅向国家捐资、救灾、办电、扶持办厂,而且向太平洋上两个岛国的华侨团体和中文学校捐赠了一批高级摄影录像器材。

  刘永好的心里装着天下。
                        (肖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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