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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将军


几经沉浮,几经坎坷

  1948年11月16日下午。
  有道是10月小阳春,上海永川医院的特间里春意融融。
  王葆真躺在迎着阳光的沙发上。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看报。
  门钮被人旋开了。
  进来的是王永川院长。他低低地说:“卓老,他们来了!”
  “请进,我正等着呢。”
  一个气宇轩昂穿中山装的中年人闪进了房间。后面又跟着一个。
  王永川拉上了窗帘,又把门锁上。
  王葆真先与进来的中年人紧紧握手,再和跟着进来的握手。
  “卓老,彦峰来迟了。”中年人心情非常激动。
  “哪里,哪里,一点不迟,现在正是时候。”
  精神矍铄的王葆真,双目炯炯凝视着在他面前的中年人,轻声地一字一字地说:“我代表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上海临时工作委员会向你宣布,接受你为民革成员。”
  “彦峰兄,组织考查了你过去的经历和卓老多次和你谈话,对你充分信赖,经我介绍才让你参加民革。”说这话的是上海临工委的成员刘云昭,他就是跟着中年人进来的那个。
  “感谢民革组织对我的信任。”那中年人的眼睛湿润了。
  “现在由刘昌义同志宣誓”。刘云昭说。
  这位中年人就是刘昌义(字彦峰)。他高举着拳头。
  “我宣誓,我刘昌义自愿加入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从入党之日起,生为党人死为党鬼,党的命令绝对服从,党给我的任务不折不扣完成,即使刀山火海,也决不后退。”
  看着刘昌义握拳宣誓,王葆真不由地想起了当年同盟会时期“我以我血荐轩辕”的壮志,想起北伐军威震两湖的鼙鼓,想起抗日战争的铁马金戈……
  刘昌义宣誓毕跨前一步走到他身边时,他一把握住对方伸过来的大手,激动地说:“同志,我们今后就要生死与共了。”
  “卓老,君子一诺千金!今后昌义一定追随左右为革命效力!”刘昌义的神情庄重严肃。
  “卓老,彦峰兄可以接受考验。”站在一旁的刘云昭说。
  “好!我们互相考验各人的忠贞。”王葆真再次握了握刘昌义的手。
  ……
  刘昌义(字彦峰),河北高阳人。他的戎马生涯几经沉浮,人生道路曲折多变。
  刘昌义早岁从军,17岁就当了一名列兵,曾进西北军洛阳军官学校受训。以后追随冯玉祥将军。第二次直奉战争,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孙中山应冯玉祥电请北上,宣传三民主义和三大政策,青年军官的刘昌义受到一定的影响。以后参加冯玉祥的反蒋战争,随冯玉祥的失败而沉沦。
  1933年春,日军进犯察东,为了抵抗侵略者,保卫察哈尔,在共产党员吉鸿昌倡导下,以冯玉祥为总司令的民众抗日同盟军建立起来。刘昌义被任为抗日同盟军第三师师长,在武安县一带组织抗日武装。
  抗战开始后,刘昌义组织了抗日义勇军,以后改编为第一战区豫北抗日游击队。在河南博县、温县一带打游击。1940年春,刘昌义的部队被日寇包围,被迫接受汪伪的条件,并由汉奸刘郁芬陪同谒见汪精卫。这年秋天,汪精卫派伪军事委员会第二厅厅长王翼之和日寇头目岗村所派人员前去点验时,刘昌义率部反戈,歼灭日、伪军600余人,并把俘获的敌伪头目送去重庆处理,受到国民党当局的重视。军政部长何应钦发表广播讲话,予以表扬。《大公报》也为此发表《攻心为上》的文章。部队改编为暂编15军,刘昌义晋升为中将军长。
  八年抗战中,刘昌义深受共产党统战政策的影响,对共产党提出的“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方针有一定认识,所以对蒋介石反共剿共政策的态度冷淡,而对日寇则不共戴天。1944年春,日本侵略者由于太平洋战争的失利,为挽救死亡,企图打通平汉、粤汉两条铁路。同时,又因为对重庆国民党政府的诱降还没有得到结果,有给它再次打击的必要,为此,疯狂地发动了豫湘桂战役。在河南战场,汤恩伯所属的中央系部队不战而溃,而刘昌义的暂编15军却在中牟——许昌的防线上作了拼死抵抗。刘昌义面临数倍于自己、装备精良的敌人的围攻,率部英勇阻击,鏖战半月,付出两师代价。正因为刘昌义对日作战有功,受到蒋介石接见,并被授予一枚“三级云徽勋章”。
  接见、授勋,这一切并没有使刘昌义时来运转。国民党的军队素有“嫡系”与“杂牌”之分,这种门户畛域之见,使得军队内部的矛盾重重。蒋介石一向宠嫡系斥杂牌,以消灭异己为目的,作为非嫡系的刘昌义当然不能幸免。
  1945年1月,蒋介石撤掉刘昌义的职务,委任他为国民党第19集团军副司令,1946年又给他挂了3个第一绥靖区副司令的官衔。明升暗降,几个空头职务,实质上解除他的兵权!这对刘昌义来说是极重的打击!
  刘昌义自被解除军长职务后,他的旧部属陆续被整编遣散,“门前冷落车马稀”,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使他深有感受。那时,他只有到抗战时期结识的挚友、任国民党立法委员的民主人士刘云昭家里说说知心话。从追随冯玉祥到依附蒋介石,往事已不堪回首。严酷的现实使他明白:依附蒋介石是没有出路的。他开始迷惘、徘徊。何去何从,刘昌义陷入深深的苦闷中。
  已经参加民革的刘云昭,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决定引导他摆脱困难,走出迷途,促使他的政治生涯来个大转折。

选择了光明大道

  刘云昭来到永川医院,向王葆真汇报了刘昌义的情况。
  王葆真慎重考虑后说:“刘昌义的情况,我也听焕章先生说过,他有爱国的思想基础,由于他不是嫡系,经常受到蒋介石的排挤、歧视,同蒋介石、汤恩伯有很深的矛盾。我想和他会晤。”
  “这是否会影响您的安全?”
  “不!象这样的旧将军,即使一时不了解我们,但也不至于出卖我们,何况他与你有很深的友情。”
  王葆真与刘昌义还没有会晤但已经把刘昌义内定为策反对象了。
  王葆真与刘昌义的第一次会晤是在1948年11月初。
  王葆真与刘昌义都是河北人,有乡梓之谊,初次见面十分亲热,晤谈中渐次投机。
  王葆真开诚公布谈起当前形势,说:“蒋介石蓄谋内战,同室操戈,已成为千古罪人,而中国共产党为民主事业奋斗,前赴后继,是值得我们每个中国人敬佩的哟!”
  接着,王葆真谈起李济深1947年从上海脱险抵达香港后,在中共统战政策的影响下,进一步看清蒋介石的反动面目,在港奔走,倡导成立民革的过程。
  “民革的当前任务是什么?”刘昌义以关切的神情问。
  “我们的主张是:反对蒋介石的独裁统治,反对美国干涉中国内政和助长内战的政策;坚持孙中山的三大政策,实现耕者有其田的土地改革;成立各民主党派和各界人士代表的联合政府。”
  刘昌义听着,频频点头。
  王葆真感到是时候了,可以谈问题的要害。他说:“彦峰将军在这样的形势下,你该象当年一样,为爱国民主事业效力啊!”
  “卓老,你与中共方面有联系吗?共产党对我们这些国民党的旧军人会怎么对待?”
  两个问题显示刘昌义深有顾虑,需要对症下药。王葆真微微一笑道:“民革是完全得到中共支持的。”他谈到中共支援活动经费,自己多次和董必武、叶剑英会晤。
  王葆真又说:“共产党对国民党人是区别对待的,一心爱国为民主事业出力的,肝胆相照,赤诚相待。象董振堂、高树勋,他们起义后受到中共的奖赏与重用。”
  这时,刘昌义脸上的疑云似在消退。
  “彦峰兄,共产党是说话算数的,我保证你没有问题,不要有顾虑,当断则断,不要因循失误,错过时机!”
  王葆真语重心长的一番话,终于使刘昌义打消顾虑。
  他说:“卓老的金玉良言,使我茅塞顿开。现在我深有今是昨非之感。今后,我决不为蒋介石殉葬,请卓老转告任潮先生,我愿意加入民革,为解放事业效犬马之劳。”
  “好,一言为定。”
  ……
  王葆真与刘昌义第一次会晤后,上海临工委进行研究,认为刘昌义敢于秘密会见王葆真,表现不错,而且又提出加入民革的要求,便正式决定由王葆真、刘云昭两人充当介绍人。考虑到刘昌义是国民党高级将领,刘昌义参加民革后,为安全保密起见,临工委决定由介绍人王葆真、刘云昭与他直接发生关系,暂时不编进支部、小组。
  乘热打铁,王葆真又两次秘密约见刘昌义。谈话的内容就更具体、更明朗。
  王葆真明确地对他说:“希望你找机会起义,迎接解放,为新中国效力。”
  当时刘昌义是第一绥靖区副司令,先后驻防常州、崇明往来于上海。谈话中,他流露出自己有职无权,对“起义”有难言之苦哀。
  王葆真热情地安慰他说:“刘将军,这是叱咤风云的事呀!古人云,大丈夫志高当远存嘛!只要有这颗心,机会总会有的。”
  刘昌义终于坚决地说:“卓老请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
  从此,刘昌义“身在曹营心在汉”,他打定主意铁了心,要另辟蹊径。因此,他一方面不露声色,寻找机会向汤恩伯、陈大庆进言,要求指挥部队;另一方面,他考虑自己对民革作出的保证:“相机起义,迎接解放。”

一封蹊跷的信

  刘昌义参加民革的一周后,王葆真接到一封苏州来信。
  “啊!是他的信。”
  王葆真喜形于色。
  他剪开信封,抽出一张信纸。
  信上写道:
  ……自增加股款后,小号资金大为雄厚,业已派专人去扬中与苏北各地采购地产,想能顺利脱手。
  年终分红,将比去年倍增,请卓老释念……
  信末署名程金发。
  这是一封生意场中的信。王葆真为什么高兴呢?
  这封信的主人是王葆真六个月前结识的。
  他是安徽嘉山人,姓程名海山,任江南纵队司令,少将军衔。
  他久历戎行。1937年在陈诚的18军里担任营长。“八·一三”上海抗战爆发,他的部队鏖战于上海大场、罗店一带。在被称为“血肉磨坊”的残酷战斗中,坚持两个多月。后来上海抗战失败了。他从枪林弹雨中撤退出来。辗转匝月到了汉口。然而等待他的却是部队被整编,自己被遣散的噩运。
  抗战八年,他在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属下担任163团团长。没有黄埔学历,没有后台依托,他深受歧视排挤之苦,只有小心翼翼,仰人鼻息。然而他是个铁血男儿,空怀报国之心,压抑、苦闷。
  苦熬八年,日本终于投降了!他这个团担任杭州城防,守卫钱塘江大桥。岂料又一次噩运袭来!
  第三战区撤销了,顾祝同调去徐州任绥靖公署主任。不久,他的部队又被别人吞并,他孤身一人编进“军官总队。”
  他只是一名校官,处境还比不上哭陵的那些将官。
  他徬徨苦闷,在寻找出路。天涯茫茫,谁能肝胆相照。这时他结识了后来成为民革上海临工委委员的吴荣。两人非常投合,程海山把满腔抑郁,向他倾诉。吴荣安慰他,要他能重带部队,等待时机!
  这可等到了。
  1948年初,国民党军队连战败北,那些从战场上溃退下来的散兵游勇,麇集在江南各个城市,敲诈、抢劫,无所不为,社会秩序更加动荡,惶惶不安。国民党政府慌了手脚。江苏省政府秘书长马镇邦、民政厅顾希平想到了这位闲散的军官——程海山。两人联合建议并推荐,陆军总司令部委程海山筹组“江南纵队”,由他担任司令,负责收容各地的散兵游勇,用来补足枯竭的兵源。
  他又掌握兵权了。立刻加速筹组,充实人员与枪械弹药,积蓄力量。这时吴荣成了他的义务顾问。
  “要在国民党军队里站稳脚跟,就要能周旋于各个派系之间,做到游刃有余,取得人和。”
  吴荣诚恳地向他建议。
  他真的这样做了。在江苏省政府里,在汤恩伯的京沪杭警备总司令部里都有“友好”与“耳目”。
  这时,他的部队驻防在徐州的西部、郝寨、夹河寨、柳兴庄、石屯一线。一有机会他就回徐州,与吴荣畅谈心曲。两人的友谊与日俱增。
  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吴荣了,这天总算见了面。
  “你这些日子,隐藏到哪里去了,害得我几次吃闭门羹。”
  程海山以嗔怪的口气说这位好友。
  “我到苏州去了,是招待一位长者与友人,在苏州耽了一周。”
  吴荣急忙解释。
  “那位长者与友人是谁?”
  吴荣紧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他就是国民党元老李济先生。”
  “是他,他可是国民党的左派呀!”
  程海山惊异地说。
  “是的。他这次原是到上海来搞‘一·二八’十九路军抗日纪念的。蒋介石不同意,他很气愤,我请他到苏州散散心……”
  “这,我明白了。看来你和李先生关系匪浅。”
  “是这样。我用不着瞒你。但这不可为外人道也。”
  当下约定共守秘密。
  王葆真收到的这封蹊跷的信就是程海山寄给他的。然而王葆真怎样与程海山相识的呢?他们为什么以商人的口吻通信。

酒后露真情

  难得闲暇的一个星期天,程海山约吴小酌。菜肴是几只鲜美可口的山鸡,是程海山亲自打的。
  畅饮几杯后,话匣子就打开了。
  “李济深在香港成立了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消息也见了报。老吴,你该早知道了。是呗?”
  程海山面颊泛红高兴地说。
  “我也是在报上看到的,恐怕比你早不了多少日子。”
  吴荣回答道。
  “难道上次你伴李济深先生在苏州,他就没有向你透露这消息?”
  程海山似信非信。
  “也许当时时机没有成熟,他没有告诉我。今日既已公开,我何必还否认呢?”
  “吴兄说得对。我敬你一杯表示歉意。”
  程海山高擎酒杯说。
  两人一饮而尽。又相互敬酒。
  “你既提到任潮先生,我正准备给你看他最近给我的信。
  吴荣把信递给程海山。
  信上有这样几句:“……本公司香港生意发达,现在上海成立一个分公司,已派王老去上海负责。王老在上海不熟悉,希望照应”等等,信末的署名并非李济深。
  “这哪里是任潮先生的信,莫非你弄错了?”
  “并不错。信末是任潮先生的化名。”
  吴荣看到时机已成熟,就顺水推舟,借此劝说程海山参加民革。这正是程海山向往已久的事。
  程海山站起来笑容满面地说:我早就等着你说这话了,今天总算给我等到。”
  两人又举杯庆祝。
  吴荣把李济深的信作了一番解释。所谓香港的公司即民革总部,上海分公司即上海临工委。王老就是华东军事特派员王葆真。最后吴荣说:“过些日子你我同去上海见王葆真。”1948年的春夏之交,程海山与王葆真初次相晤在上海。
  伴随他去的是吴荣。
  日月运行,春花秋月,40多个年头过去了。程海山把与王葆真首次见面的场景,深深镌刻在记忆里:
  ——见面的地点是在上海四川路桥南东首第一条弄堂16号门牌。门上有“证券交易所”五个大字。那房间很宽敞。
  ——王老当时已年近古稀,但精神矍铄,而且谈锋很健。他自我介绍当年怎样参加同盟会追随孙中山先生推翻满清,以后成立中华民国,历任国民党中央委员的经过。
  他说:“孙总理逝世后,‘家’由蒋介石当了,目前眼看蒋介石要把中山先生所创家业断送了。作为中山先生的信徒,我们能坐视不顾?!所以我和何香凝、李济深以及其他同志一起组织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目的就是执行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推翻蒋介石的统治……”说到动情处,王老双目圆睁,拍案痛骂蒋介石。
  ——王老热情对我嘉勉,希望我参加民革,掌握好手里的这支部队,一旦时机成熟,就在战场起义。这本是我的心愿,我立即同意,并表示完全接受王老的指挥。
  ——为我远道而来,当晚王葆真先生又设宴在大世界附近的老正兴酒楼。还清了几个人作陪。其中有一位军官佩戴上校军衔领章。王老介绍说:这是我的后辈,在国防部任职。可惜因事过境迁,我把他的名字忘了。但那天宴会上王老频频劝酒的场面,我至今没有忘怀。
  ——我在上海耽了二天,就告辞王老回徐州了。吴荣还留在上海,回去时只有我一个人。临别时,王老交给我一项任务,我愉快接受,表示一定完成。

意外的喜讯

  程海山回到徐州不久,他的江南纵队就奉令调到苏州。他喜出望外,靠上海近了,条件更为有利。他的部队人员与枪械都有增加。实力更增强。
  这时又来了意外的喜讯!
  程公馆出现了一位来自苏北的不速客。客人带来了一位老朋友的亲笔信。
  “啊!是陈养吾。”程海山分外激动。
  时光倒回8年,程海山曾结识一位在新四军工作的朋友,他就是陈养吾(解放后在无锡担任苏南行署典狱长)。如果不是家累,他会跟着陈养吾去参加新四军的。
  抗战胜利后,程海山担任杭州城防司令。陈养吾曾亲自到杭州,要他率部起义,把部队拉到如皋。当时他考虑,杭州离苏北太远,中间又有长江天堑,孤军长途跋涉,这危险太大,没敢行动。不过,以后一直维持着联系,直到近几年联系一度中断。现在他的信来了,是喜从天降。
  持陈养吾信的来客,是苏中区党委派来的,他叫胡一红(解放后在南京市公安局工作)。陈养吾要他给党的地下组织江南工委的地下工作人员提供方便。
  “没有说的,一切照办。要什么,你就说好了。”程海山爽快地表态。
  “组织请您解决一些行动经费和掩护物品,例如国民党的军装符号、路单和有关证件等等。”胡一红说。
  “好!我一定提供。”
  他把参加民革的事向党汇报了。不久,党给了同意的答复。还说:民革的工作是和党的目标一致的,你放手去做。
  他的信心更足了。他的江南纵队司令部实际上已成为江南工委地下党的庇护所和后勤部。
  一天午后,程海山在寓所小憩。
  的铃铃,电话响了。程海山拿起电话。
  “是程司令吗?我有要事相告。”
  乐乡饭店是苏州第一流的高级宾馆,这是饭店账房的一个熟人打来的。
  “是我,请说。”
  “您有两位亲戚被稽查队扣留了,请赶快来!”
  “不好,一定是他们。”
  程海山估计可能是与他联系的胡一红,另一位也许就是胡的同伴。这乐乡饭店是富商巨贾、达官显宦常住之地,同时国民党的便衣特务也常在这里出没。苏州城防司令厉百川也住在这里。这是虎穴狼窝!他们怎么住进去了。他急匆匆地赶去。
  乐山饭店大门已有武装把守,不准出入,气氛非常紧张,他仗着江南纵队司令的身份闯了进去。
  上了二楼,看到一间房门洞开,军警、稽查队正在搜查。
  胡一红和另一人已被捆绑。
  程海山急中生智,大步上前,掏出一张名片对在现场指挥的一位中尉军官说:“各位辛苦了。敝人是江南纵队司令。这两位是我的朋友,都是做生意的好人。各位不要误会。”
  那军官看着名片上的官衔,原来绷着的脸稍稍展开,但还有怀疑的神情。
  “各位都很面生,要是信不过我,你们的厉司令(城防司令厉百川)和我相熟,他就住在这楼上,不妨打个电话请示他。”
  程海山的一番话,不卑不亢,非常得体。
  这些稽查人员虽对眼前这位程司令将信将疑,但也不敢怠慢,当即打电话请示他们的顶头上司——厉百川。
  厉百川匆忙赶来,看到真是程海山,握手寒暄。旋即把手一挥,说:“都是自己人,不要误会。”几个爪牙急急地溜了。
  一场意外,有惊无险。
  ……
  程海山虽与党有了联系,但还记着王葆真交给他的任务。
  他风尘仆仆,来到上海沪西高安路80号。这是立法委员兼青岛市长葛谭的公馆。葛谭原是江苏南通的专员,后来升了青岛市长,这时正红得发紫。王葆真要程海山做葛谭的工作。这是很危险的,万一他不念旧情,把自己出卖?!程海山忐忑不安。
  他想到了王葆真的话:“没有关系,葛谭原属胡汉民系统,现在虽然当了大官,大概不会忘本。胡汉民与李济深的关系非同一般,你去是可以成功的。”
  结果如王葆真所料,葛谭参加了民革。
  初试成功,王葆真感到程海山可以信赖。
  又是一项新的任务,王葆真让吴荣通知他。
  “人民解放军就要渡江。这就需要一个‘跳板’。卓老考虑扬中县地处江心是个天然跳板,如能发动当地驻军起义。这就大大有利于解放军渡江。卓老想把这任务交给你。”
  吴荣说完,双眼盯着他,等他回答。
  “卓老真有眼力,能看中我。这任务我可以完成。”
  程海山颇有信心地说。
  他确实是有把握的。当时的扬中县长左飞,是他的好友,关系很深。他决定不考虑个人安危去策反左飞。左飞手下有一支保安队。
  行前,他写了一封信给王葆真。本章第一节中那封信就是程海山写的。信里用了隐语,同时他化名程金发。
  然而,后来策反左飞却是功败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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