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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火山之子厄尔布鲁士



                王勇峰

  厄尔布鲁士峰,是大高加索山群峰中的“龙头老大”,简称“厄峰”,是博科沃伊山脉的最高峰。在小比例尺的地图上,它给人的印象仿佛是“骑在”亚欧两大洲的洲界线上的“跨洲峰”。其实不然,它的地理坐标为北纬43度21分,东经42度26分,整个山峰,不言而喻地落在俄罗斯联邦的版图内——当前归属巴尔卡尔共和国,西侧则紧靠俄罗斯的斯塔夫罗波尔边疆区的东南隅。

  长期以来,西方人士往往把欧洲最高峰的桂冠,含含糊糊、不加解释地戴在阿尔卑斯山勃朗峰(海拔4810米)的头上。到本世纪50年代初(可能更早些),国际学术界达成共识,基本以高加索山系大高加索山脉的主脊,作为亚欧两洲陆上分界线南段的天然分界。自此以后,问题也迎刃而解:欧洲第一高峰当然非这条分界线北侧海拔5642米的厄尔布鲁士峰莫属。

  “厄尔布鲁土”一名,一般都认为和波斯语有关,但歧见仍多。有的认为来自“aitibares ”一词,原义“高山”、“崇峰”。有人认为这座山的名字跟伊朗北部的厄尔布尔士山的名字“孪生兄弟”般地相像,后者有“闪烁”和“烟烟发光”等义,前者也不外是这个意思,都是用来形容山巅永久积雪、在阳光照射下反射亮光的景象。

  有人向语言的“上游”追溯更远,从印欧语系的原始共同词根中寻访,提出了可能和alb(“高山”、“山岳”)这一词素有直接关系的假说。

  总之,厄尔布鲁士峰名称的来历、含义等问题,迄今依然未根本解决。高加索山系素有“民族之山”、“语言之山”的称谓和别名,比喻生息其间的民族和分布其中的语言极多。这众多的民族,众多的语言,也曾不约而同地给他们家门口这座神灵般的山岳,取过很多名字。命名的根据是多种多样的——地理位置、生活感受、观测结果,以及悠远的传说、丰富的想像……加阿布哈兹人称它为极乐山,切尔克斯人称它是把幸福带到人间的幸福山,卡尔巴达人管它叫白昼之山,巴尔卡尔人和卡拉哈伊人称之为千山等。

  纵观长逾1100公里的大高加索山脉,高峰比比皆是,“出类拔萃”者也不少。如西段有栋巴伊一乌尔根山,海拔4046米;中段有什哈拉山,海拔5058米;德赫套山,海拔5203米;乌伊帕塔山,海拔4646米和卡兹别克山,海拔5033米;东段有特布洛斯一穆塔山,海拔4494米和巴扎尔一杜济山,海拔4480米等等。但厄尔布鲁士山,“个头儿”比它们谁都“蹿出一大截”——海拔高达5640米。它毫无争议地成了高加索山系的“众山之王”,并一跃登上整个欧洲第一高峰的“宝座”。

  除了高度,厄尔布鲁土峰“形体”出众,即壮美中透着“威严”。这座山岳是地质史上火山长期连续喷发的产物。其锥状外形就清晰不过地表明它是“火山之子”。加之生来呈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双峰对峙”态势,海拔分别为5642米(主峰,居西)和5595米(辅峰,居东)。从野外实地远眺,映人人们眼帘的这位“双顶巨人”,巍巍而耸,凛凛而立,超然绝伦,凌逼霄汉,敦实中显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威严……一眼望去,也显得高耸入云,上接天际。在它高大的“形体”上,终年冰雪覆盖,雪线北坡在海拔3200米,南坡则在3500米;有50多条冰川旧然下垂,总面积达140平方公里。其中,大阿扎乌冰川和小阿扎乌冰川共长2100 米;小阿扎乌冰川为悬冰川,长不足1000米。冰川末端溢出的融水,像乳汁一样“哺育”着周围数以百计的溪流,高加索地区著名的库班河和捷列克河等,就是从这些冰川发源,分别流入黑海和里海的。这在人们心目里,无形中平添了浓重的神秘和敬畏之感。

  厄尔布鲁士峰集多种天然优势于一身。按高度是高加索地区第一山,俄罗斯欧洲部分第一山,整个欧罗巴洲第一山,加上山区天造地设的绮丽自然风光,是天赐的自然财富,拥有极大的登山和旅游价值。所以一个时期以来,俄罗斯(包括前苏联)官方和民间都予以高度的重视。从60年代起即着手规划,兴土木,搞基建。经过数十年的惨淡经营,已经将这里开发为一个体育、运动、旅游各种设施兼备的登山活动基地和观光中心、滑雪运动中心。除了为俄罗斯本国各项有关事业服务外,这里还吸引了世界各地不少人士,前来观光、游览和从事登山、探险一类的体育科研活动。据记载,厄尔布鲁士山的近现代意义上的登山活动,是从1829年开始的。这一年,由本地人正式攀登上海拔5595米的辅峰,1874年英国人登上海拔5642米的主峰,这是人类首次登上它的主峰,并记录在案,迄今(1998年)已经过了124 年的漫长岁月。

  危险的错觉:厄尔布鲁士峰伸手可触。

  9 日我们开始向突击营地进发,先是坐缆车从2000米的高度上升到3500米,然后又由雪地拖拉机把我们送到4200米。到达营地后,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个由铝板做墙的形似碉堡的巨型建筑物。这个“碉堡”是一座三层楼房,有60间6 平方米大的房子,每个房间有4个床位。食堂和休息厅在二楼,面积约50 平方米,墙壁上布满了照片和俄文说明,看样子是前苏联登山史的简介。营地周围下着大雪,能见度20米左右。整个队伍在休息厅里无可奈何地等待着天气的好转。我和致新商量,12日之前天气不好怎么办?致新说,让韩国人先撤,我们等着好天气的到来。

  傍晚时分,天空突然放晴,厄尔布鲁士峰的主峰第一次出现在我们眼前。除了它的美丽壮观外,另一感觉就是厄尔布鲁士峰伸手可触,上几个缓坡就可到达顶峰。我和致新不明白,这么近的顶峰阿里怎么说需要8 个一10个小时的攀登时间呢?我们俩决定明天突击顶峰,3个小时登顶,1个小时下撤,中午赶回“大碉堡”吃午饭。

  当我们把计划告诉韩国队长后,遭到他的坚决反对。他说,厄尔布鲁士峰的天气瞬息万变,它的主要山难就是在暴风中迷路失踪。我们必须听从熟悉尼尔布鲁士峰地形的阿里安排,明天攀到4900米高度做适应性行军。我告诉韩国队长,登山计划应随具体情况制定,其第一要素就是天时,抓住了天时就抓住了成功的一大半。我给他列举了我们攀登麦金利峰和阿空加瓜峰时,如何抓住好天气获得成功的例子,但还是没有说服同样有着丰富登山经验的韩国队长。最后我们对他说,我们对自己的行动负责。

  和以往的登山一样,突击前夜怎么也睡不着觉。10日凌晨3 时,我俩起床摸黑做早饭。3 时30分,韩国队长来到食堂劝我们不要单独行动。我告诉他,如果天气不好我们马上下撤。不得已,他只好同意。

  4 时30分,我们信心十足地离开“大碉堡”。四周静悄悄的,我俩的脚步声在雪地上发出极有韵律的声音。霞光渐渐出来,厄尔布鲁士峰主峰清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为了尽快登顶,我们没按登山常规1个小时行军休息一次,连续走了3个小时。大缓坡我们翻了无数个,可是还没有翻完。突击营地倒是离我们越来越远,而顶峰离我们还是那么遥远。事实证明我们的判断出了错。得从长计议,做好持久战的准备。致新脸上出现倦容,脾气变得有点暴躁,一会儿抱怨冰镐太短,一会儿抱怨积雪太深。看来这是疲劳的症状,我把重的东西放在我的包里,并独自承担起开路任务,希望以此来减轻致新的疲劳程度。

  我感到恐惧:登峰计划将要告吹。

  6 个小时过去了,大缓坡总算是到了尽头,我们来到海拔5300米、厄峰一、二峰之间的鞍部。此时的致新脸色发紫,倒头就睡。我担心的事发生了:致新出现极度疲劳症状。在登山中极度疲劳是造成山难的重要原因之一,攀登者出现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昏睡过去,导致体温急剧降低而死亡。我给致新做工作,希望他不要在这里睡觉,而他也非常清楚在这里睡觉意味着什么。

  致新说,他无法控制自己不睡觉。没有办法,我只好和他达成协议,只允许他睡20分钟。身体下面垫着背包,穿着我俩所有保暖衣服的致新睡着了。每隔5 分钟摇摇他,以防睡过去。

  望着雪地上昏睡的致新,我在想:如果致新走不动,我一个人又无法把他拖回去,该怎么办?我不敢想下去,开始感到恐惧。

  20分钟一到,叫起来问他的感觉。他说浑身发冷,想继续睡觉。我没有同意,让他伸伸胳膊和腿,准备下撤。

  这时,一名韩国队员到达这里。我感到奇怪,他们不是计划今天到4900米训练高山适应能力吗?看到我的不解,他告诉我,由于我俩在前面已把登顶路线踩出来,韩国队决定今天有部分队员登顶。我心里算是有了点儿底,致新真的走不动,还可请韩国队员帮忙。看到致新疲劳的样子,这名韩国队员对我说,让李先生休息,咱俩登顶。我一听这话,顿时对这位韩国队员没了好感,并坚决拒绝了他的提议。他一看我没同意,自己也不敢上,坐在那里等同伴上来,我和致新商量着下撤计划。致新说:如果撤下去,这次厄峰登顶计划肯定告吹,下一次还不知何时何日再来。他建议我和那个韩国队员去登顶,他在5300米处等着我们回来。我没同意,心想,我登顶回来了, 你在这里就会冻成硬棍儿。再说,登七大洲最高峰的目标是我俩9年前共同确立的,并经过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熬到今天,我怎能撇下他自己去登顶呢?虽然失去登顶机会。心里有些难过和失望,但看到此时的致新已脱事危险境地,心中又增添了许多安慰。

  我在做着下撤的准备,致新又对我说,他现在感觉好点了,是不是再往上走走。我已没有了登顶的心气儿,指着致新的体力能保证走回“碉堡”就谢天谢地了。可登顶的诱惑实在难以抗拒,脚步又不由自主地向上迈去。

  攀登厄尔布鲁士峰的最难地段就是从5300米处至顶峰,这是一段坡度约30度的大坡。30度的坡对登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度。可对于极度疲劳的人来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由于致新这一折腾,我也开感到疲劳。让致新在前面开路已不大可能,和我们一走的那个韩国人根本就没有在前面开路的打算,从4200米开路到这儿已消耗了我大部分体力,再从这里开路到顶峰已不可能。若奇迹不出现,登顶的希望几乎没有了。

  每当我们身陷困境时,“上天”总会帮我们一把。

  我和致新1983年参加登山以来,无数次的合作,都获得圆满成功,被登山界誉为“双子星”、“登山福将”。其成功的秘诀就是每当我们遇到艰难险阻时,“上天”总会帮我们一把。不知这次会以什么方式来帮助我们。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眼前一亮,在我们前面不远处出现的两位“苏联老大哥”也准备攀登这个大坡。如果老大哥把最后300 米路踩出来,我们登顶的可能就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了。看到我们的狼狈样儿,老大哥当仁不让地承担起最后这段的开路任务。

  我们跟着老大哥踏出的脚印,一步步向顶峰迈进。大坡到了尽头,顶峰近在眼前,致新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冲到前面当起了开路先锋。6 月10日莫斯科时间下午1 时26分,我手中的摄像机把李致新和两名俄国人、一名韩国人登上欧洲最高峰——厄尔布鲁士峰的情景记录了下来。

  厄尔布鲁士峰之行结束了,成功的喜悦和面临死亡威胁的恐惧也很快过去了。我和致新又回到茫茫人海之中,除了和常人一样的生活外,又开始为我们的第六站——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之行寻找赞助,进行准备。在非洲之行中,不知又有什么惊险、刺激和我们捉迷藏。登厄尔布鲁士峰的经验告诉我:一个登山者没有任何理由轻视他所攀登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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