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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鼠蜮伎俩


  时间追溯到一个月前。1995年4月2日,天气阴沉,欲雨未雨的样子。S省文艺出版发行科长接到一个神秘的举报电话,来电人着意压低嗓音说:“是文艺出版社发行科吗?”科长回答:“是的”,我要找负责人”,“你是谁?”,“我不能告诉你姓名,我是一个印刷厂的厂长,昨天大理文化有限公司的理达,派一个自称武警军官的人带着PS版和一卡车纸张来印《孽债》。我向他要手续,他拿不出来,后来就把纸拖走了,现在还正在找印刷厂,你们还可以再找青山印刷厂调查。”说完这些情况,尚未等科长发问,就挂断了电话。
  《孽债》一书是上海著名知青作家叶辛的长篇小说,刚刚出版时似乎反映不甚强烈。由于最近中央电视台正播放同名电视连续剧,顿时洛阳纸贵,出版社供不应求,正在十二家厂昼夜突击赶印,以满足市场需求。这是社里的看家图书,如被理达盗印,投放市场,损失将是巨大的。发行科长敏感地觉得这是一起性质严重的盗版盗印案件,要彻底查处,必须拿到证据。他立即向出版社领导报告,社长责成办公室主任配合发行科长调查取证,再向省社文委办公室报告。主任和科长不敢懈怠,立即以云南省某个体书店老板的名义打电话到大理公司问一问。他们将通话情况悄悄进行了录音。
  电话挂到了位于宁城市山西路的金三角书刊市场,理夫人正坐镇在摊位上四处打电话预收订书款。理经理则与马崽B忙于制版等偷印的事儿。一阵电话铃响后,理夫人抓起听筒:“喂,你是那里。”怎么声音不男不女,拿腔拿调的,话也说得南腔北调,理夫人心中疑惑。但见对方答道:“我是云南省X书店的侯经理,怎么,章小姐连我的声音听不出来了,你家老板还和我一起喝过酒。怎么,就忘了?”理夫人在脑海中紧张地搜索着侯先生的影子,但是想不起来,不过他们夫妇二人书刊界的朋友极多,一时声音和人对不上号,不足为怪。于是她立即摆出一副老朋友的腔调,热情洋溢地说:“哟,原来是侯经理呀,老朋友了,你打电话有事吗?”“听说你公司有《孽债》供应,能不能照顾照顾发一点到云南来销销。”一听是要《孽债》的,理夫人的态度更加热情了。“是啊,我家理先生包发了一批正版《孽债》,你把款子打来,立即发货,折扣吗,好说的喔,量大从优,最高可达到四五折,看你要多少了。我已收了60万元的预付款。”科长装腔作势与理夫人侃了一回买书的事,主任已机灵地将这些对话录了音,看来,理达夫妇盗印《孽债》一事是属实的。
  出版社的两位带着录音带和举报材料来到了省社文委办公室。后来“扫黄”办公室的同志又将材料和录音送到了宁城市公安局。对于理达这个名字市局治安处特营科是并不陌生的。前年,他是该科处理《裸神——人体艺术写真集》一案的当事人。他们遇到老对手。查处该案的刘警官紧锁双眉对文艺社的张主任和省“扫黄”办的郑科长说:“你们二位都是从公安部门调到出版系统的,公安的取证你们也懂,这录音带是不能作为盗版的证据的,必须拿到理达拷贝下来的PS版才能认定盗版事实,追究责任。”于是他们根据举报电话的线索来到了青山印刷厂。
  青山印刷厂是一所校办工厂,矮小粗壮的云厂长看到风风火火的刘警官带着一脸严霜的张、郑二位。未等三位开口询问就已心知肚明是为理达之事而来。但是,云厂长辩解到:“理达的确来找过我,因为没带委印手续,拒绝了他,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姓B的自称是武警的军官,大约1米7的个头,黑黑的皮肤,瘦长脸,但这小子看上去更像是马崽,现在理达到哪儿去印这书,我也不清楚,”说完双手一摊,作无可奈何状。遵刘警官之嘱,他交出理达的手机号码。此时,刘警官反复拨打着理达的号码,而总是拨不通。小姐甜美的嗓音,一遍遍地重复着:“你所拨打的手机,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理达去向不明。
  刘警官是一名干练的女同志,曾经当过中学教师,带点男性的果敢,说话直来直去,英气逼人,使人有点望而生畏。是理先生谈虎色变的人物。她传来了原彩印厂厂长,现太平洋印刷有限公司副总刘二先生。刘高高的个头,嗓音有点沙哑。理达用于盗印的书写纸是他帮忙联系从造纸公司弄来的。据他介绍理达拉纸的车是由马崽B从水西门的个体运输户那儿雇来的。
  刘警官与张主任、郑科长驱车赶到水西门停车场已是下午4时,天气阴沉沉的刮起了大风,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懒懒散散的个体运输户三五成群地蹲在地上聊天,磕瓜籽,等待顾客。他们三人热情与驾驶员们打招呼,开始调查运纸卡车的去向。驾驶员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回答他们的提问,从驾驶们杂乱但却是真实的情况反映,得出这样的印象:今天下午2时左右确有一自称武警军官,并亮出武警军官证的黑皮肤青年来联系租车,说是要装运一批纸张,车子开向棉花堤方向,具体运到哪里不清楚。驾驶员就是“小胡子”。傍晚时分“小胡子”出车回来。“小胡子”是一个爽朗的中年人。一见到刘警官立即亲热地招呼“刘老师”。尚未等老刘回过神来,他即笑着自我介绍:“我是你当中学教师时的学生,难道你忘了。”反而搞得老刘十分不好意思,她是实在记不得这个学生了。老刘热情地邀请学生共进晚餐。这会儿轮到“小胡子”不好意思了。反复说:“应该我请老师吃饭。”“我们是工作餐,你不必客气。”老刘随和地说。小胡子反复说:“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说着,也就随大伙儿进了餐馆。一边喝着啤酒“小胡子”打开了话匣子,毫无保留地证实了帮助“武警军官”B先生运纸的全过程。纸张目前就存放在螺丝桥的制版厂内。
  踏着茫茫夜色,刘警官一行三人来到制版厂,承包制版厂的孙老板原来也是彩色印刷厂辞职下海人员,与刘二、云青先生属同事。敲开工厂大门,孙老板已下班,留厂值班的几名工人带着老刘三人转了一圈,据工人们介绍,孙老板已到常州太平洋公司洽谈制版业务。纸张已由武警军官再次运走,是由厂里装卸工人帮忙装的车,具体运到哪里不清楚……线索到此中断。
  4月3日,再过几天就是清明,天空下起了牛毛细雨,雨势渐渐加大。刘警官一行3人冒雨再访制版厂。孙老板仍未归来,工人们一问三不知。在孙老板宽大舒适的办公室,拨通了太平洋公司的电话,电话传来孙老板略带紧张的话音,面对刘警官的严厉责问,孙老板不敢隐瞒真相。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帮助理达转移纸张的实情。原来纸张仅在该厂存放了一夜。即由孙老板帮忙联系与隔壁雨花乡开发区办公室谈妥,将纸张存放在该办公室下属的一个待拆迁的废旧仓库了。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乡间的小路变得泥泞起来,刘警官一行三人打着雨伞来到了开发区办公室。办公室副主任接待了他们。原来,“武警军官”B先生花言巧语,胡侃乱吹,说是部队首长购的一批纸,暂时放几天,务请从加强军民关系的角度照顾存放几天,租金照付。说完还热情地给主任递上了一条红塔山香烟。
  面包车沿着泥泞的小路,冒着呼啸的风雨开到了废旧仓库。从透风的窗户向里看,里面整整齐齐地堆满了纸,有的已经发潮,破损。凄风伴着雨丝不时飘进潮湿的仓库。纸张找到了,开发办主任不停地拨打着“武警军官”留下的电话号码。但是无人理睬,理经理与“武警军官”人迹杳然……盗版的关键罪证,制好的书版下落不明。纸张不能直接证明其盗版的犯罪行为,因而难以扣押……
  刘警官一行三人紧锣密鼓,跟踪追击,顺藤摸瓜的调查之举,无疑惊动了理达。使他不敢贸然在S省境内轻举妄动。为此,理达曾咬牙切齿地咒骂:“刘警官这臭娘们,专门跟老子过不去,老子要到河南去雇两个杀手,给她放放血,让她知道我马王爷几只眼。”不管理经理是两只眼还是四只眼,赌咒归赌咒对警方他理达还是怕的,尽管后来他在河南商丘和山东曹县等地还是成功地盗印并发行了《孽债》一书。但是在S省始终未敢印发一本《孽债》。理先生在与马崽B聊天时为自己两个月前盗印《孽债》时与警方周旋的“壮举”而自吹自擂,自鸣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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