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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曾对我们行骗，我们并非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可总以善良之心想：陈总能坑我们吗？总替他找不能骗人的理由，总原谅他一次次的不说真话……订合作协议的那天，妻就问过：“陈总，你说投30万，那钱在什么地方呀？” 陈总不假思索地回答：“购餐具、桌椅、炉灶具，装修这上面，我已花了二十多万，下面装修我还要再投十多万哩。” 听他这一说，他投入近四十万了。 “陈总，你把装修的费用拿给我们看看嘛！” “好说，孟花，你把那装修结算表给珊月。” 孟花向陈总递个眼色，陈总走出里屋，到外间屋去了。我听到两人小声嘀咕：拿这张吗？没关系，给她看看……（好像有不同的表格，在决定拿出哪张给我们看。）一会儿，孟花便拿出几张复印好的不大清楚的装修工程决算表来，可看抬头，写的却是“地质局”。珊月又问：“咱们租这房，要交租金，有没有租房协议呢？” 陈总和盂花又小声嘀咕几句，孟花打开抽屉，取出了打印的“房屋租赁合同”来。 出租方：地质局机关服务公司 承租方：石家庄市龙雨工贸有限公司 第一条：出租餐厅坐落在北京东城区和平里七区七号楼北侧，为新建里外装修设备齐全中高档次餐饮业用房，面积376平方米（其中餐厅184平方米，地下人防工程192平方米）。 餐厅配套用房七号楼11单元001号半地下一居室一套，面积45．5平方米。 出租方投资六万元，用于购置餐厅设备、用具，提供承租方使用，所有权归出租方（双方存设备、用具清单）。 第二条：租赁期限为三年…… 珊月看完第一条便提问：“地质局提供给我们的是装修好的设备齐全的中高档次的餐饮业用房啊，怎么还投资装修呢？” 这个问题让陈总有点慌乱，他忙解释：“他们装修的不合适，我又改建了，这儿的卫生间、门口、上面的霓虹灯……都是我重新装修的……”孟花与他一唱一和：“是啊，他们原来装修的不能用。” 大虎也说地质局原本没有装修好…… 当时就觉出这里面有假，陈曾跟我们说瞎话，却不好意思当场揭穿：这合同上明明写着甲方投资6万元用于购置餐厅设备、用具，你怎么还说投钱买餐具、桌椅？ 知识分子的毛病在于不好意思，咳！如果当时钉是钉，铆是铆的把这些搞清楚，陈曾的骗术早就露了马脚，怕也不会有后来的麻烦了。 回到我那小屋，把他提供的“装修结算表”仔细看了，越看越有问题。这里全部投资不过9万元，还是在与孟花订合同前的花费，肯定是地质局付的款，怎么成了他陈曾的投资？！ 就凭这一条，我们就不该把钱交给陈曾。 第二天，妻早早就醒了，大约三点左右吧，她说：“咱可不能把钱交给陈曾，要让他给咱单独立一个账号，咱把钱投到账号，然后再往龙迪饺子苑投，咱好主动；再一点就是一定要先查清他到底投了多少，要把这儿以前的账目清理好；咱若没人参预经营，就让经理承包，每月报账，三个月一结算……”妻把事儿想到了，我干脆起来，草拟一个补充协议，以免过后忘记。 妻问我：“你说陈总能不能坑咱们？” 我说：“他是北大校友，又给领导当过秘书……我看他不会坑我们。” 妻说：“他家趁千八百万，怎么非让咱拿钱呢？他不该缺咱这10万哪！” 妻以女人特有的敏感看出他和盂花的关系暧昧：“我怕他是拿咱的钱还孟花的感情账。若真是那样，可就把咱坑了！” 我说：“那咱们跟陈曾说清楚。” 12月28日，星期四，我和妻起大早赶到海户屯长途汽车站搭上八点去廊坊的班车，九点多就赶到了星星酒家，顺利地见到陈曾。 让小孔给开了个房间，我们想和老陈坦诚地交心。 “陈总，你和孟花什么时候认识的？那天，孟花跟我们谈了半天，你是不是欠下人家的了？她现在独身一人……她说是从认识你之后，才和丈夫离婚的，对吗？”我们说话直截了当，直入主题。 “……说起来，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我还当北方大厦的总经理时，便有来往……她有事找我，我这个人做人的原则是能帮助人时尽力帮助。有一天，她找我来，说她不能和丈夫一块过了……说她丈夫和歌舞剧院的演员搞上了，让她堵住了！说着就哭了，哭得很伤心。我劝她冷静处理这种家庭矛盾，不要把婚姻理想化，世上有多少家庭婚姻是百分之百幸福的？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缺憾，你们有了个男孩，为了孩子，能不离还是不离。我劝她，她哭得更厉害了，那样子也怪可怜的……我安慰她，她疯了似的一下扑到我怀里，这时不巧有人推门进来，就风传出去了。我也不去解释，这种事不能解释。其实，我跟她什么事儿也没有……她离婚了，又辞去了棉纺厂的工作，我们后来合作搞毛主席百年诞辰纪念金表……她很卖力气，本来销售得很好，谁知出了麻烦，现在这场官司还没有完，她也没有得到多少。不过，开头我向她说过，我照顾她的生活，不让她犯难，她一个人也不容易……你们还听到了什么？她怎么说我的？她的话，你们别信，我什么也不欠她的。” 也许是我们问得突然，他不知道我们听到了什么，才这样说出他和盂花“没有什么”的关系。其实，我们对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不感兴趣，只是担心我们的投资会让陈总还了他的感情账而已。 他的解释反而加深了我们的担心，他的声明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那天孟花还说，陈总对不起她，她给老陈奉献的多，可还不如他对待河北电视台那个节目主持人玲玲！老陈给她做高档衣服，还在廊坊给她买了别墅……可人家到了还是去美国了，把老陈给坑了！老陈在北方大厦被免职，其中有他和主持人关系的问题，据说这是老陈的老婆汪荣给揭出来的……“爱江山，更爱美人”，看来老陈在女人身上是真敢投资！ “老陈，你不欠盂花的感情账最好，如果你欠她的，用别的171方式，从别的地方去还她，可不要拿我们投资饭店来还她。” “我们想了个具体协议，你看看，”我把写的草稿交给老陈。 他看了一下，便连说：“可以，可以，我让人复写一式两份。” 没想到他竟这样痛快地答应照我们草拟的协议去做。 复印完，陈曾在甲方的下面签上“陈曾”两个字。 具体协议书 根据双方已签协议书的精神，拟具体协议如下：一、甲方以“龙迪饺子苑”（暂名）之名为乙方建立一般银行账户后，乙方将资金投入账户。 二、协议签订前，甲方提供在合作前与某工业地质局机关服务公司及有关部门的合同协议，各复印一份交乙方存档。 三、清理合作前资财账目，确定甲方已投资的实际金额。 四、确定投资项目，需先提出可行性报告及预算方案，经董事会研究，甲乙双方签字后生效。 五、总经理需每月向董事会报告经营情况，每季度结算分红一次（季度末30日结清），年终决算。 六、合作第一年度为1996年1月1日至1996年12月31日，第一年度应在收回双方成本基础上纯利不低于50％，以此标准为承包总经理的承包底数。超额部分除聘任工资外，奖励由董事会决定。第二年度后根据经营状况另定。 七、甲乙双方确定企业名称后，由工商局更名。 甲乙双方签字 1995年12月28日 有了这个补充协议，觉得万无一失了，心里踏实了，以为有了文字的东西，便是实际的可靠的，这是书呆子的习惯心理、传统观念，所谓“空口无凭，立字为据”，实不知生活可不是这样简单。 不要小看以上的六条，那是我们夫妻俩认认真真讨论了两天两宿的结果，是我们的精心作品，绝不比我写剧本，写小说，写诗歌费的脑筋少。可在一年之后，当陈曾说那是一张废纸，毫无用处之后，当我们的律师也宣布没有用之后，就像我们精心创作的作品被宣布不能排演，不能出版，不能发表一样的伤心！陈曾当时就知道这个后果，却煞有介事，装作认真的样子，也让我们更加认真。这是在耍弄我们——所谓知识分子的无知！老陈，你真是够损的了。 签完字，他把一份装入口袋，说：“你们抓紧，把钱打过来吧。让孟花给你开个新的账号，以后按季度分红，把钱投入你的账户好了，我要让你账户的钱越存越多！” “陈总，我们是什么也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做，我们才放心，才把钱投给你，我们可不认识孟花是谁呀！” “放心，没错！我不会坑你们的。” 第二天下午，我们去和平里，陈总带着大虎赶来了，还带着一位装修设计师，说话天津口音，曾给大虎的星星酒家搞过装修。大虎拉他来可以得中介费。设计师去看了地下人防工程，丈量了实际面积、尺寸……他要画出装修的设计图和气氛图。 陈总催促孟花，快去给珊月办一个银行账号，以便把钱打过来。 孟花说：“咱们的账号开得多了，银行不让，要清理呢。” 陈总瞪她一眼，说：“那也得想办法开个账号！这点小事还办不了？” 孟花说：“建这个账号得交一万元哩。” 陈总看看珊月说：“咱要入十万哩，一万元算什么！那你去取几万先入账号，让小高跟你们去取款吧。” 孟花说先去银行办办再说。 “办这些财务的事，应该有会计去办，怎么还没有会计呢？ 这怎么管理账目？”我说。 老陈说：“有哇，那是聘任的，因为家里有孩子，她不常来，反正现在是试营业，也不忙，等装修好正式开业，会计、出纳都要有。咱们按大饭店的规矩，厨房有厨师长，他管买菜，多少鱼、肉、菜出多少盘，都是有规矩的，这你放心，准错不了。时间就是金钱，当前要抓紧装修，争取春节开业。方兄，你可以把文化界名人、艺术家、作家……都请来，把它搞隆重些。要搞些活动，争取新闻媒介宣传一下，要打出知名度，这就是钱！去年春节，我星星酒家拿出几万元搞了台晚会，请来歌星、笑星，市领导都参加了这个晚会，都知道是我们赞助的。我表面损失了几万，可暗中得的效益要比几万元大得多……”老陈为我们描绘了这个饭店的辉煌前景，这一幅图画是够吸引人的：“这儿要办成一个高雅而有文化层次的饭店，搞文艺茶座、京剧茶座，珊月可以主持这一摊。这儿也是艺术的排练场，方兄写戏，我投资，可以在这儿排……今后，你们作家有什么小型活动，都可以在这儿举行。地下室装修好，设一个磁疗间，可以推广日宝来福的磁疗床垫……”谈得正浓，盂花回来了，脸沉着，不大高兴，说：“要过年了，新账号不办了，明年再说吧。” 陈总叮嘱，过了年一上班就办！ 再过两天，就是1996年了。因为有希望在前指引，也由于对陈曾的信赖，此刻我们的心很踏实。我想：新的一年会比1995年有更大的发展，我充满信心。饭店搞好了，我们就不必像1995年传销日宝来福磁疗床垫那般劳苦了。过去的一年，我们从北京到石家庄、保定又飞海城、呼和浩特、天津，妻去长春、哈尔滨……跑了多少地方，流了多少汗水，讲了多少遍课……不过还应该感谢张力克先生给我们介绍了这个事业，虽说有不少凤风雨雨，最终还是以胜利告终，没有一年的辛苦，怎么换来这十万元的财富！ 十万元意味着什么？ 我们工薪族都可以算算，多少年才可以拿到十万元呢？ 1995年就说要给我家新房，我预测到这年年底该迁新居了，然而却“望楼兴叹又一年”，仍没有音讯；不过，我们心里有底了，分房时要交钱，而我们不用去借了，我们已有了十万元！ 我们是想有了生存条件，就要求发展，妻想实现自己的价值，要在舞台上演一出自己的戏，我则要专心写我酝酿多年的大悲剧《杨继盛》了。 今年，我要写副什么对联，作为对自家的预测和祝福呢，我想，1996年总该安居乐业迁入新房了吧？ 我想，1996年我该安定下来，写我想写的作品了吧？ 1996年，我们还想到国外旅游，最低该去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走走……1997年香港要回归祖国，我们该去香港多逗留些时日，写“回归前夕的香港”……这一生还没有出过国门，有权的官员可以用公款出国，以考察之名进行旅游；作家代表团又一直没有给我个机会，便自费出去吧。 新年伊始，我们想得多美！ 于是，我买来红纸，写下新年对联： 上联：望安居求乐业鹏飞寰宇 下联：人安定心宁静方创辉煌 横批：水到渠成 1996年1月3日，一上班，妻便从存折里取出两万元，我们一同跟孟花到银行立账号。不知何故，和平里龙迪饺子苑没在附近银行立账号却跑到和平门的中国银行办理。看来，孟花和这儿比较熟，她找到那个负责人说再立个账户，立即同意。 珊月先交上一万元现金，送过一个卡片，上面留下“北京龙迪饺子苑财务专用章”和珊月的私人印鉴，说必须两个印鉴俱全才可以取款，否则，任何一方也取不出来，这是互相制约。 还有一万元现金，本该存入账户，但孟花却说：“不用存了，那还得转账，怪麻烦的，咱们装修马上就要用款了，你交给我吧。” 珊月顺从地把一万元交到孟花的手上。 “你给我打个收条呀！”珊月提醒她。不说，她似乎忘记了。 孟花拿出一张纸来，立即提笔写下：“今收到人民币壹万元整孟花”，然后盖上龙迪饺子苑的红樱珊月把收条收起了。 孟花把款放进她的黑皮包里，出门“打的”走了。 大虎找的天津装修设计师已设计出图纸，一核算，要价太高，辞了。又换了别的装修队来设计，但需要交购置材料的款，陈曾便接二连三地打电话给珊月，要我们快把款打入龙迪饺子苑，不然就要误了装修啦！ 我有点奇怪：怎么只等我们出钱，你陈总为什么不投入呢？ 珊月在电话里说：“咱们的协议得实行，我们已经把二万元交到龙迪了，可你答应购买床垫为什么还迟迟不交钱？” 陈总说：“这几天现金紧一些，我说一定买，你先把钱垫上，你们到廊坊来我还你，还不行吗？这几天我过不去，你们抽空来吧。合同呀，协议呀，怎么订都好说，要紧的是你们先把钱打过来，好抓紧装修，一开业，马上就来钱呀！” 看来，陈总急的是我们快把钱全拿出来，可我们说不出什么原因，总感觉不踏实，他越急，我们越不安……这种说不出的感觉，被后来的现实所证实。他对于订合同、签协议并不当回子事，后来，他明确说了：“什么合同、协议，其实全没有用。”现在我才明白，这些文字不过是骗你上钩的玩意，是应付你的。 可我却傻呵呵地还在琢磨怎么使合同完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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