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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陈曾父子和孟花掀起一场风波


  在我住院的两个半月的时间里,外边发生了什么?陈曾坐着小高开的车来病房看我两次,只劝我好好养病,什么也没有说,仿佛龙迪饺子苑也形势大好,前途光明。

  这些事是我后来知道的:

  1996年4月中旬,我和吕先分手。记得他曾向陈曾说:“关于投资的事儿,我再给你想办法吧!”他果然为陈曾想办法了。

  1996年4月的某一日,某工业总公司原子能研究所看仓库的职工蔡松停薪留职了。他到石家庄找省人大财经办的副主任吕先,吕原来在航测遥感中心时与蔡松同属一个系统,两人认识,并无深交,此刻找吕帮忙,是想在河北西部投资小煤窑,说那个来钱。吕先说:”投小煤窑干吗,国家并不提倡个人开采,还有危险,我给你介绍个好的投资项目吧。就在北京和平里,那儿有个饭店正找合伙人投资,干饭店有50%以上的利润,只赚不赔!

  蔡松听来钱便眉开眼笑,他是见钱眼开。听钱眼笑的那种人。他说:“好哇!我若真赚了钱,绝忘不了吕大哥的帮助。”吕先写一个条子,让他去廊坊找陈曾谈。

  陈曾此时正为龙迪饺子苑的资金发愁:原来珊月拿来的6万元现金,已让孟花花得差不多了,她不断来长途电话告急,让陈曾管管。陈曾家里的钱都控制在大儿子手里,老婆把得又严,拿不出来。蔡松带吕先的条子来,正像往饿狼嘴里送来一块肥肉,乐个眉开眼笑,当即用车送蔡松去与孟花见了面。

  陈曾说:“你的合作伙伴来了!”

  孟花见了蔡松紧紧握手,快把蔡松的全身都摇麻酥了:“蔡大哥呀!我欢迎你来合作,你还能找朋友来吗?”

  蔡松答应再找人来一块投资。

  孟花向蔡松介绍:“我们这是地质局办的全民所有制企业。

  我们已投入30万把房屋装修差不多了,只需要给地下室再买些音响。卡拉OK设备、电视机了……投饭店最上算,风险小,回报高,我们有地质局做后盾,回报就更高了。我们和地质局订了5年合同呢……”孟花一口一个蔡大哥,把这饭店的高回报的账一算,蔡松觉得合适;待孟花给他安排吃了饺子,给他敬了酒,他便晕乎乎的了。他向孟花保证,找合伙者投进十万二十万的没问题。

  蔡松从此便以有最好的项目向他认识的赵华、黄菊、孙镜宣传,让这三位动了心。他说:“你们先别说别的,哪天我领你们去看看那地方。”

  这三个女人全是退休职工,都有些积蓄,此刻被蔡松领到了龙迪饺子苑。

  孟花见蔡大哥领来了三个妇女,知道是向她口袋里送钱的傻瓜,心里乐开了花,热情接待:“蔡大哥,来了……是先尝尝咱的饺子,还是先到办公室坐?”

  蔡松说:“就在这儿,先吃饺子吧,我请客。”

  孟花马上端上茶,把菜单拿来,说:“吃饺子,咱有18种薄皮大馅。名声打出去了,净回头客。你们一样点一些,都尝尝。”

  他们吃着饺子商量,都认为投这儿肯定赚钱。

  黄菊是湖南邵阳人,学工的,60年代初大学毕业,是北京塑料研究所的退休职工。她首先表态:“投吧!我积蓄了三万元,全拿出来算了,有啥商量的哟!”

  黄菊的老伴也是工程师,退休在家;一个女儿在美国,和丈夫在一起;儿子自己有公司,也用不着向爹妈伸手要钱。她不用和丈夫商量,也不用和儿子说。

  赵华却不能不慎重,不能不和女儿商量。

  赵华的家庭有不幸的历史。她今年56岁,本来是北京市人,老了却因在冶金部西北地勘局退休,户口留在了西安。她父亲是中国大学学生,为事业,1946年去了台湾。不久国共内战火起,设想到回不来了,苦了母亲,带着她和弟弟生活。母亲刚解放时在公安部队幼儿园当教师。1958年下放到外地,说两年后回来,可两年后有北京幼儿园要她,档案却丢失了!妈妈受此打击精神几乎失常,从此她也不能回京了!赵华1965年从北京地质学院毕业分到了勘探队,到了大西北,因为父亲在台湾,被认为社会关系复杂,她性格也变孤僻了。她不想结婚,想抱独身主义。可一次勘探时从山上掉下来受了伤,一个工人救了她,她感激工人的关心,便和这个工人结婚了。

  丈夫也有自己的辛酸史,他父亲原是国民党部队的少将,解放战争时由于接触了地下党,他投诚起义了。本应照起义人员对待,却在镇压反革命时被杀,到三中全会后才落实政策。长期的受压抑的日子,使丈夫觉得落实政策也没多少意思了。年轻时,他从初中被挑上了空军,一心想报效国家,可一政治审查,便被刷下来了,他便进了地质勘探队当了工人;为了多得一些补贴,他成年在野外生活,患下了一身疾玻赵华为了女儿在西安上学便先到了西安,大女儿从翻译学院毕业,来到北京,她便跟来了。

  她在北京租了两间住房,为了承担那房租费用,她找了个打工的地方。她前些年和远隔空间和时间的台湾老父联系上了,父亲给她寄钱她不花,因为父母还没有团圆。家分了四处,她想让父母老了在北京团聚,便在顺义买了套房,交了几万元,然而却受了骗。仅存的3万元再也不敢动了!那是老父亲的血和生命的积蓄,是他对远方妻子、女儿的思念……她怎能轻易动用呢?

  另一个妇女孙镜年轻些,48岁,“文革”前是师大女附中的学生,当过班长,本可以上大学的,“文革”风暴刮来了,折断理想的翅膀,落到现实的土地,当了公汽的售票员。她精明过人,二十多年的卖票生涯,使她明白钱是一分一角积少成多的。

  她退休了,积下了三四万元,一下子拿出去,她得好好思量。

  蔡松问这三位能投资多少,大家说也就是三万吧;可赵华、孙镜还要回去商量了再定,有点让蔡松失望。

  吃完饭要结账了,说好请客的老蔡掏口袋,半天也掏不出钱来,赵华看他不想“出血”,便从自己口袋里拿钱交了,蔡松还一个劲说:“别别……这多不带劲,让你拿……”过了两天,他们约定一同去廊坊与陈曾订协议书。

  1996年6月26日,珊月在廊坊偶然遇到这四位不认识的一男三女,只听陈曾说了一句“这是来给龙迪饺子苑投资的”,便领他们去星星酒家吃饭去了,并不叫珊月同去就餐。陈曾对这四人介绍说:“那个女士叫珊月,也是咱们龙迪饺子苑的股东。”

  珊月在办公室吃的便饭,她对谁来投资并不感兴趣,她多次听陈曾说:“饺子苑的事你不用管了,算我借你的钱,到年底还你,至少要有3万的利息。”既然算借钱,便更不操心了。她想帮陈曾把农场办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在他困难时帮了他,他总不会亏人吧。

  虽没让珊月一同就餐,可在陈曾与这四位签订的协议书上却写上珊月的名字,算是和陈曾、孟花一起的“甲方”,蔡松、赵华、黄菊、孙镜四人算是“乙方”。

  这份协议是我后来见到的,上写:甲方投资30万元,乙方投资12万元,按股分成,风险共担,合同期5年,从1996年6月26日至2001年6月26日。

  合同要双方签字,陈曾叫来珊月,说写了合作协议书,你也签个字吧。

  珊月说:“我签什么字,都听你陈曾的算了。”

  回到北京,四人约好去龙迪饺子苑交款。这天,赵华有事让女儿张芳去了,别人有的拿来现金,有的拿来存折。临交钱时,孙镜心犯嘀咕,便少交了5000元。张芳不想交钱,她有种感觉,看孟花不像是正经八百的好人,这是从那双眼睛里感觉到的。可黄菊心急火燎,催她:“你妈都签了字的,别人都交了,你就也交吧!”她终于拿出了那仅存的3万元。

  孟花给开了收条:“今收到××交款叁万元,收款人孟花”,并加盖上龙迪饺子苑的公章。

  这四位中两位是六十年代的大学毕业生,另两位也算是精得可以的人物,竟都没发现这个收条的问题!

  甲方、乙方都在兴奋之中。

  甲方的孟花终于又把11万5千元装进了自己的口袋,任自己花用了,能不高兴吗?她最近便想飞一趟香港,正愁没有路费呢。

  乙方也兴奋:自己的钱不用在银行贬值,钱能生钱,到年根儿,将要有一个丰盛的回报了……1996年7月13日,星期六。我刚吃完中饭,妻带着陈曾和他儿子大虎来医院了。陈曾说:“今天商议饺子苑的事,开个股东会,方兄也去吧。”

  我换下医院的衣服同去。我住院有两个月了,已做完了手术,肾积水也排除了,只等把存在里边的管子拔出便完事大吉。

  不知饺子苑可有了什么变化?

  到了孟花的办公室,这儿已有我不认识的四位了。那个脸黑、小眼睛、胡子拉碴、样子像没有洗脸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人叫他小蔡;其他三位女的全坐在椅子上;珊月和我也坐在沙发上。从没见过面的女会计王秀琴坐在桌子旁,陈曾坐在她对面桌子的旁边。孟花坐在长沙发的另一头边上的椅子上,正和陈曾面对面。

  陈曾说:“今天各位股东全到了,咱们开一个股东会。”

  话音刚落,盂花便插言了:“现在我没法干了。从东北来的厨师长小沈,根本不听我的,也不下灶,这些天毛利才27%,还不到40%呢,一天营业额还不到800元,过去每天有50%的盈利哩,这还怎么干?…陈曾说:“怎么会只有27%的利?把小沈叫过来。”

  小沈来了坐在一边,他说:“我心里有数,每个菜的成本多少,售价多少,都在50%的利上,不可能27%。”

  孟花说:“你让会计说呀!”

  会计王秀琴拿起一堆条子说:“按给我的条子算账,是不到40%……”这是咋回事呢?小沈坚持说不可能……只好先让小沈退下。

  珊月清楚,小沈是她从哈尔滨请来的厨师长,找小沈的毛病,实际是对着珊月来的。

  珊月说:“原来说每月会计报账,我们投资半年多了,也该把以前的账报一下,这样,也好在新的合作伙伴来时心里有个数……”一听说要报账,孟花便急了,她马上说:“陈总,我辞职,我干不了!有人不干事光找事,闹得厨师都说没法干。我是坚决不干了!”

  陈曾劝她:“你先别说不干,我问会计几天能把表做好,给大家报报。”

  会计支吾,说:“我跟盂经理商量吧。”

  孟花大叫:“别找我,我马上辞职不干了!”

  珊月知她以攻为守,怕不让她干,便说:“你不干可以让别人嘛,小蔡干吧!”

  本来小蔡给珊月说过他可以当经理把饭店办好,而此时他却推辞摆手:“别,别,我不行,没经验……还是让盂花当经理盂花却来了劲:“有人就是想捣乱,有这样的人,没有好!”

  珊月说:“你跟谁都合不来,人们都叫你炮团团长,跟谁都打炮吵架,倒说别人捣乱了!”

  盂花呼地站起来:“就是你捣乱!你这破鞋!你给我出去!”

  她像一只母老虎,向珊月扑过来,手拿着卷起的杂志向珊月的脸上扔去。

  “我为什么出去?我有说话的权利!”珊月还没动,便被孟花抓住衣服狠劲一扯,撕烂了。她一边骂着“你是破鞋,勾搭男人!石家庄有名……”,一边厮打珊月。

  我气得身上发抖。她明明是破鞋,是人家的小老婆,怎么会血口喷人,把污水泼给别人。她简直是疯了!

  我刚刚做完手术,没有力气去把她拉开,却让这母老虎把我的手指扭了。

  这时陈曾坐在一边,并不拉架,只说:“孟花,你怎么这样那几位新来的女人上去把盂花拉开,一个劲儿说:“有话好好说,大家凑在一块不易,想办法把饭店搞好要紧。”

  大家站在中间抹稀泥:“咱们都是朋友,别这样……”大虎在门口说话了:“我爸爸事多,也管不过来,我想让我爸爸退出来,把股份让给盂花。孟花当董事长,然后由董事长聘经理,这才合适。”

  此时,才露出陈曾父子开会的本意,他们想金蝉脱壳,溜走孟花还在叫嚷:“你珊月不就是拿了6万元吗!给你!你走!”

  正好!珊月马上说:“好吧,给我6万元,我走!”

  陈曾对盂花小声说:“你喊什么!你有钱给她吗?”

  孟花却没听进去,对大虎叫:“大虎!你知道,我给你们陈家挣了多少钱哪!你们这样待我呀……”她哭起来了。

  这样还怎么开会?我对陈曾不拉架不说盂花很不理解,便对陈曾说:“我住院已把家中的钱花光了,你把钱还给我们吧。”

  陈曾说:“好吧,我还给你们。”

  大家都感到没法再呆下去,便去了餐厅,直到这时大家还没有吃午饭呢。

  我们再不能和这泼妇打交道了。

  大虎留在盂花的办公室,说是劝孟花,实际是为她出主意,商量下一步的谋划……一会儿,只见孟花上到餐厅来已是满面喜色,好像并没有发生刚才的一幕闹剧。

  这时,我感到了是陈氏父子和孟花共同策划了一场风波,一出闹剧:把珊月赶走,杀鸡给猴看。于是,那四位新来的人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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