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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安局和地质局


  是公安部古副部长找到市公安局石副局长,讲了方燕的情况,告诉他方燕的呼机,请他有空时呼方燕,让方燕与他面谈。方燕给石副局长回电话后,便和珊月立即打车去了公安局。

  公安局大门口早有人来等方燕夫妇,是石副局长派下来的。

  方燕夫妇被直领上楼,进了石副局长的办公室。

  方燕夫妇一进屋就感受到首都公安系统的紧张,副局长的忙碌。桌上电话几部,刚接完这个,那个又响。方燕和珊月小声说:“局长太忙,咱们抓紧说。”放下电话,老石过来和方燕夫妇握手,连叫“老乡”,说古部长已把情况说了,我也想了个办法。如果在今年1月1号以前,我就可以根据他的诈骗行为先把他抓起来拘留嘛;从今年1月1号起,公安部门不能那样抓人了;要有十足的把握证明属于刑事犯罪,我们才能抓他。抓了就要判刑,不能抓错了再放,那样公安部门要承担抓错的法律责任。你们这案子,我看还不好确认他是诈骗犯罪:你们是老同学,早就认识,他又给你写了字据;他跟你签的合同,倒有诈骗行为,不过由公安部门送检察机关,也要有检察院的认定,这就麻烦多了。

  珊月心里想到什么便脱口说了出来:“这么捆住公安部门的手脚,犯罪的人还不更胆大?受害的百姓更不好受了。咱不能照抄外国一套光跟外国接轨,不适合中国国情呵!那我们这事怎么办呢?”

  石副局长不好妄加评论,也不好跟老乡解释。他是个讲实际的人,就像他那纯朴的老农民的脸庞一样,让人一看便知实实在在:没有一点虚浮,叫人信赖。他说:“我有个具体办法,你们回去写一封控告信,就写你们去向他要账,他赖账不给还暗中指使儿子打人,具体写清楚,时间地点……你带儿子找法医了吗?”

  方燕说:“当天晚上,我们便去廊坊安次区公安分局报了案,他们做了笔录,可没有找到法医,我就带儿子回北京了,在北京天坛医院看了……”石副局长说:“你们应该找法医。你们的控告信要附上医院的诊断复印件。写完交给我。从他家打人的角度先把凶手抓起来。

  这时,你们再造舆论给他点压力,让他把钱还了,不然就不放人!

  这样,也许他能把钱还给你们。只能试试看。因为廊坊不属北京管辖,还有点麻烦。若是在北京地区出的这事,就好办了。我想办法吧,看要不要通过河北省公安厅……因为你们当时已报过案,这次把它拾起来就是。”

  走出公安局,珊月问:“你说石副局长这法好使吗?”

  方燕说:“我看行,若真把打人凶手一抓,他家就急了,那李燕生是他外甥,他姐姐就不干了。”

  珊月说:“陈曾可是钟鼓楼的家雀受过大惊吓的,他怕你拘留?!他家大虎都蹲过监狱……他也知道你不能拘留多久,到日子就得放出来,他家把钱看得比命还要紧,能还咱的钱吗?”

  方燕听妻分析得有理,便说:“试试看吧,不然,又有什么别的好法呢?”

  回到家里,方燕立即把控告信写了,连同诊断书一起到街里复樱复印的小姐见他,问:“你那住房的官司还没完哪?你可有些日子不来了。”方燕苦笑:“住房官司没完,新的官司又来,我找你的活儿又多了。”小姐说:“我欢迎,就怕你花钱复印材料一大罗也不解决问题,我这儿复印告状材料的多啦,打胜的不多哩。”

  复印完了,方燕立即将材料送到公安局门卫,让他们交石副局长亲收。

  1997年1月27日,阴历腊月十九。方燕按照老乡石副局长出的主意,到街头邮局给陈曾家打电话,想警告陈曾,也明言告诉已控告了他,让他把钱还了。接电话的是汪荣。还没等方燕说话,对方就说:“你不是上公安局告我们诈骗了吗?你去告吧!”把电话挂上了。

  晚上10点,陈曾却呼方燕的BP机,让打开手机。

  陈曾说:“我已经告诉大虎,让他在近一二日内给你们送一部分钱去,该过年了。然后我会全部解决的。”

  说话的口气又是那么实在,真实可信。珊月说:“看来咱还不能跟他闹僵了,他若有点良心呢?往后咱也跟他家学,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你来硬的,我来软的。”

  方燕说行,看他这回是不是真的吧。

  1月28日一大早,蔡松、赵华、黄菊(人们习惯叫她黄工,她是个工程师)便来到方燕家,快嘴性急的黄工一进门便叫:“咱们又受骗了,孟花带钱跑了!”

  珊月问详情,赵华说,他们按照律师意见去找孟花,见龙迪饺子苑大门不开,找到了看门的小伙子,才知孟花已经在12月离开未回,她临走时留下话:让看门人再看一个月便把门锁好走人。赵华他们说进去看看,看门人不让,隔着窗户一瞧,那电视机、电冰箱呀,贵重一点的东西全不见了!

  他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人走楼空还怎么办?

  龙迪饺子苑是全民所有制企业呀!不是瞩于地质局的吗?咱们找地质局去。他们只能照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的说法去找地质局了,可蔡松却迟疑:这有用吗?人家能理我们吗?咱和那纪主任也没有交往,那些头头咱也不认识呀。

  黄工眼睛瞪大:“他们不见行吗,咱们的钱在他们的企业里呀,不让见和他们没完!”

  蔡松说:“除非咱找个报社记者跟着采访,他们就不能不和咱们谈了。”

  大家说这是个好主意,便问方燕能否请个记者来。

  方燕说,我就是一家大报的特约记者。他拿出《中华纵横报》的记者证。

  大家商量先去了解情况做一侦察,只让黄工领方燕去。黄工以前找过地质局。

  一个小时后,黄工和方燕到了地质局的机关服务中心,纪主任不在,副主任老佟接待了他们。

  下面便是由黄工做的记录。

  走访地质局实录

  时间:1997年1月28日上午

  地点:和平里

  单位:地质局机关服务中心

  被访问者:服务中心副主任佟强

  访问者:《中华纵横报》特约记者方燕

  记录者:黄菊

  方燕:我是《中华纵横报》的记者(拿出记者证),因为有群众举报龙迪饺子苑的事情涉及到地质局,今天我来核实几个问题。请问允许录音吧?

  佟:(连连摆手)别录,别录,你作为记者,核实材料的目的是什么?是要见报吗?

  方:如果情况属实,我们准备曝光……

  佟:要见报可要真实,等我把老纪找来,让他来谈吧,龙迪的事儿都是他一手办的,我刚接手。事情越搞越大了,我不好表态。我们和龙迪饺子苑孟花的问题由我们自己来解决。(边说边拿出一份打印的要解除房屋租赁合同的通知交给方)他走出去找老纪。

  方燕把此通知录下。要点是:石家庄龙雨工贸公司,限你方于本月18日前将拖欠租金348679.50元人民币交于我方,否则即视为同意解除租赁合同,我方收回出租用房;请于本月25日前来办理解除合同手续。

  (佟强进来了)

  佟:今天老纪不在,以后约个时间,我俩一起接待你。我们的问题不会久拖不决的。

  方:孟花说,她给了你们局领导好处了,所以你们不敢向她要钱,有没有这回事?这关系到反腐败的问题。陈曾说你们欠他的钱,等你们还清所欠的钱才能交房钱给你们。

  佟:自我接管后没有这回事儿,我们要是欠他们的钱,他们怎么不来要呀?是他们欠我们的,才老躲着我们。这孟花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找不到了。我们找她一个多月了。

  方燕拿出以石家庄龙雨工贸公司名义由孟花签字的与地质局机关服务中心的房屋租赁合同,问:这合同是真的是假的?

  佟看了后说:是真的。

  方:合同中说,你们提供一个中高档餐厅用房,是这样吗?

  佟:餐厅是我们花钱装修的,之后我们还提供了6万元资金。

  我们交时餐厅已初具规模,吊了顶。他们用我们的钱购了桌椅碗筷,可设备清单没见到,什么东西算6万元内,什么不算,不清楚。

  方:陈曾、盂花说是他们投资30万装修,买设备,你们却说是你们花的钱,谁说的是真的?

  佟:我说的是真的,我有单据。

  方:孟花说她是地质局办公室人员,是不是?

  佟:笑话!一点边儿也沾不着,别说办公室了,她连本系统一般人员都不是,她纯粹是个无业游民。

  方:你们是不是把这个餐厅承包给她了?有承包合同吗?

  佟:不是承包关系,没有承包合同。

  方:龙迪饺子苑是怎么注册成全民所有制企业的?他是不是属地质局的企业呢?

  佟支吾不好回答,似有难言之隐,停了会儿才说话。

  佟:这有点麻烦了……若从法律上说,它是属于我们地质局的,怎么给它办成全民所有制企业的……这得问纪主任。他清楚……我只知道,实际上它不是我们的企业。这就叫我不好说清了,难办也难办在这儿了……方:孟花的经营活动,如搞了集资、入股,你们清楚吗?

  佟:我们一点也不清楚。

  方:孟花欠了你们三十多万元,你们打算怎么办?就说解除租赁合同便完事了吗?你们找谁要?

  佟:我们……我们肯定得要,找石家庄龙雨工贸公司要。

  方:龙迪饺子苑的法定代表人是孟花,她出了问题谁负责?

  佟:她是我们认定的法人代表,若从法律上讲,我们应该负责,可实际上,我们又不能负责、没法负责。

  方:你们通知上写1月18日交房租来,没来;25号让孟花来,她早跑了,今天是1月28日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佟:我不好说,我要跟领导汇报,听领导安排。我个人认为,从感觉上看,陈曾、孟花就是骗子!是地地道道的骗子!(说着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工作证交给方燕看)我们局里的人都有这个工作证,盂花她有吗?咱们怎么联系呀?

  方燕把BP机呼号写给佟强,采访结束,握手告辞。

  方燕、黄工到离地质局不远的龙迪饺子苑去。从去年方燕住院期间被叫来开会,妻子被打离开这儿再也没有来过。这正门旁有了个大霓虹灯标牌:“龙迪酒楼”。什么时候改名字了?方燕一点不知道。更换名字需要清理以前的债权债务,这样才可使原公章作废,可他知道珊月还以龙迪饺子苑之名在中国银行存了一万元,这便不好取了。原来出入的餐厅大门已关闭,转到后面,门也锁了,那看门的小伙子也不在了。他们隔着后面窗户往里看,只见厨房里剩下的饭菜已发黑变霉,一片破败残象。黄工领方燕去孟花的住所,门也上锁紧闭了,气得黄工狠狠地砸了几下铁门。才走上来,又遇到一人向黄工打听孟花上哪儿去了。黄工说我们也找她哩,那人说,她欠下暖气费还没交呢。

  方燕、黄工便去和平里派出所报案了。值班人说:“找她的不只一家两家啦!她坑骗的人可不少啦!”你们是怎么回事?”黄工、方燕把情况说了,问派出所能不能帮我们把她抓了来。值班人说:“派出所上哪儿去抓?如果她回来,你们发现了,可以来报信。我看你们去法院起诉吧。”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了,这天是1月31日,离陈曾说的日子已过去了四天,哪儿有大虎的影子?

  1997年2月1日,星期六,晚上大虎给珊月来电话,说他现在天津。他讲:“地质局给我爸爸打电话,要告我爸爸。孟花已逃了,其实,那企业和我爸没关系。就说借钱吧,也是我爸借的,和我没有关系。你爸爸欠下了账你能还吗?”珊月说:“我还。”大虎说:“我不能还,我也没有钱还。”珊月说:“你来北京当面谈谈吧。”大虎说:“过了正月十五我一定去。”

  晚上,陈曾来电话对珊月说:“我告诉大虎给你送钱去了。”

  珊月说:“你别再骗我们了,大虎说你欠的账他不还。陈总,你不要再拖了,不然,对你没有好处。告诉你吧,方燕可整天跑这事呢,他得到了各方面的支持,如果真动了你,你那时可就太惨了!”

  陈曾在电话里连说:“我想办法,我想办法。”

  方燕在一旁气愤地说:“快别浪费电话费了!他总在想办法骗人,还没被骗够呀!”

  珊月关上电话,对方燕火了:“我正打电话,你别插嘴好不好?

  你怎么也得听他说什么,也好了解对方,咱还不能跟他闹僵。他万一能给咱解决一点呢?”

  方燕倔劲上来和妻子顶嘴:“我就相信毛主席的斗争哲学,你不斗争,他是不会拿出钱来的!”

  珊月说:“那你斗去吧!”她不再吭声。

  斗争!就是要和这些坑国害民的骗子们斗!就是要和与骗子勾结,搞权钱交易的人斗!方燕想:为什么他们这样猖狂,还不就是因为人人都顾自己不愿去斗的结果,到头来还不是老实的百姓吃亏。这一天,方燕看报,见中央纪委第八次全体会议公报指出的当前重点查办的案件,这鼓起了他的勇气,增强了他必胜的信心。

  当夜他不睡觉了,给中央纪委并某工业总公司纪委写了一封信,把他已知道的和听到的情况全写进去了。

  中央纪委并某工业总公司纪委:

  根据中央纪委第八次全体会议公报中关于重点查办“国有企业领导干部以权谋私、肆意挥霍和侵吞国家财产的案件,以及法人违法违纪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的案件”的精神,今揭发举报某工业总公司地质局及和迪公司领导章局长、尤局长、纪主任等有关领导的问题。

  一、地质局在北京市东城区和平里七区建了一座楼,局领导决定,把由局里外装修好设备齐全的中高档次的餐饮房连同居室共421.5平方米,在1995年8月1日出租给石家庄龙雨工贸有限公司,年租金320757.38元。龙雨公司是皮包公司,董事长陈曾原为河北省供销合作总社北方大厦总经理,1992年因涉嫌经济问题被免职。陈曾与其情妇孟素花(又名孟花,无业人员)在1994年因盗用毛主席纪念堂名义在广州制作“纪念毛主席诞辰100周年”手表被揭露而使河北省粮食厅损失150万元未被追回。1995年,由于陈曾、孟花与章局长拉上关系,局长等领导才决定租给陈曾、孟花这两个骗子。此事在局内当时就有反映,感到奇怪。尤令群众惊奇的是,和迪公司竞为承租者办了个“全民所有制”的“龙迪饺子苑”,而法人代表竟是和迪公司所根本不了解的无业人员孟花。孟花从此便自称是地质局办公室人员,进行诈骗活动。

  二、租赁合同规定“全年房屋租金分4次收缺,而由于局领导经常在“龙迪饺子苑”吃喝,孟花说:“他们不能来收租,因为章局长、尤局长都让我喂熟了,他们个人有好处”,所以一直不按时收租,致使到今天欠下局叁拾肆万捌仟陆佰壹拾玖元房租现款。到1996年年底,法人代表孟花把地质局投资的贵重物资处理后逃走。

  三、孟花、陈曾以地质局的“全民所有制”企业的名义骗取私人向“龙迪饺子苑”投资入股。1995年12月,陈曾、孟花把地质局投资装修谎称是他们投资30万搞装修,骗珊月投资10万,称按此比例分红,风险共担。陈、孟与地质局租赁期是3年,却与珊月签了5年期协议。1996年6月,陈曾、孟花又以同样手段诱骗蔡松、黄菊、赵华、孙镜四人投入12万元。陈、孟把钱骗到手之后即入私人腰包和搞行贿勾当。不久,“龙迪饺子苑”在根本不告知投资人的情况下,又擅自改换营业执照,成了“龙迪酒楼”。这种违法违背合同的行为竟得到地质局领导的支持,就更令群众怀疑局长等与骗子孟花、陈曾是什么关系,得到多少好处了。现孟花已逃,人去楼空,欠债谁还?受坑骗的人们四方呼冤,已引起舆论界注意,这也给某工业总公司、地质局造成很坏的社会影响。人们说,和迪公司是和骗子一伙诈骗人投资的!

  这是作为法人的地质局和迪公司违法违纪造成的国有资产严重流失的案件,也已给受骗人造成巨大损失,地质局职工反映强烈,要求纪委迅速查处,并对受害人承担民事责任赔偿。

  此致

  敬礼

                  知情举报职工

                      1997年1月30日

  第二天起早,方燕便把这封信打字复印寄了出去,他想:过不了10天,就会有反应了,他胜利在握,心里高兴!只要查一定会查出大问题来。他对妻子乐呵呵他说:“你等好消息吧!”

  好消息不断传来,他在复印时便有石副局长呼他回电话。石副局长告诉他:“已把情况告诉大兴县公安局,由他们具体办理你的控告,你明天上午去大兴找罗局长吧。”

  第二天,方燕和妻子兵分两路:方燕去大兴,珊月跟那四位受骗的一块去找纪主任谈。

  方燕见到罗局长,一见便知是老公安,圆脸庞,憨厚爽快,50多岁。他说:“石局长昨天和我亲自谈了,我们和河北省廊坊市为邻,常互相配合联合办案,他让我去办。你再详细讲讲情况。”方燕讲了有关情况并听了罗局长的意见。

  方燕办完了事便赶回家来,珊月也回来了,说:“那个纪主任态度很不好,什么也不说,也不承认受陈曾、孟花骗了,可见他们之间有名堂。他甚至说:‘你们还找来记者,是花钱雇的吧!我们不在乎,不就是几十万元吗?你们想向我们要钱,没门儿!’你瞧他这劲儿!把大家气坏了,我们商定明天去找他们局长。”

  珊月还告诉方燕一个新动态:从你们采访的第二天,地质局保卫处便把龙迪饺子苑的餐厅、办公室的门全贴上了封条。

  这是纪主任听说投资人带记者来调查,有些慌神,怕这些人把门打开,便用了此招。谁知想封别人,却封了自己,使地质局从此陷入了被动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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