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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路军骗共产党”


  第二天,珊月、方燕带着照像机把那封条拍照下来,准备打官司用。时到春节,一切都要等过了旧历年再说了。

  春节期间,方燕一家只在大年三十团聚在一起,看了中央电视台的联欢节目,听了钟声108响。一间10多米小屋怎么睡?把木板放在地上便占满了全部空地,让女儿在这儿睡了;儿子一直在看电视节目,但到下两点也困得支撑不住,便和爸爸挤在一个床上睡了。方燕想:明年此刻全家肯定不会这样了。

  大年初三,方燕的妹夫从河南来了,他是开封法院经济庭的庭长,正好请他出主意看下一步怎么打官司。他听了情况却说很难。

  一是告陈曾借款不还吧,他那借条不明确;二是告和迪公司吧,实际他们也冤,也损失不校龙迪酒楼是全民所有制,法定代表人逃走,是告他主管单位的依据,但也不易;三是你们投入龙迪的钱没有盖龙迪章的证据;四是应告陈曾儿子大虎一同参预诈骗活动,这样才可以用大虎名下的钱偿还,不然,陈曾是穷光蛋,所有财产都写的儿子的名字,你们赢了也没法执行。最后妹夫建议还要多找证据,把陈曾、孟花以及龙迪、和迪的情况全搞清楚才好。

  吃了破五饺子,方燕、珊月便去北京西客站。

  乘坐21路,是李素丽的那个车号。上车便是售票员热情的面容,热情的声音。车上的扶手也包上了红绒布,是怕冰了乘客的手……方燕以为那满面笑容的售票员便是李素丽,可她却笑说:“素丽姐是下午的班。”车上的乘客也受了气氛的感染,争相给方燕让座,这在别的公共汽车上很少见。方燕坐下,见窗旁挂的”意见本”,便取来写下一首诗,大意是他上车以为遇到了李素丽,却又不是李素丽,足见售票员都成了李素丽……车到了西客站,97次车已过去,他们上了75次特快。

  方燕想记点什么,珊月却拿出扑克牌并叫来两人玩牌,一气儿打到了保定站。

  先去法院宿舍找方燕的老同学颜大会。

  方燕说又有了新的情况。大会头脑清晰,一下便抓住了要害:“地质局保卫处有什么资格封龙迪酒楼的门哪?人家是独立法人呀!地质局这是自找!第一被告便告主管单位地质局的和迪公司,孟花逃跑了,就找任命她做法人代表的主管部门!和迪公司有钱,也不愁打赢了没钱!”

  理得清楚,说得明确,方燕、珊月心里亮堂!

  大会也建议把证据搞充分。谈了两个多小时,方燕夫妇告辞,直奔火车站,买了去石家庄的车票。

  出了石家庄火车站,便直去陈曾的所在单位——河北省供销合作总社。

  方燕以记者的身份了解情况,以使他们介绍的客观些。从人事处、监察室同志那里知道了一些也证实了一些有关陈曾的情况。

  陈曾今年61岁了,还没有办退休手续。他去年便要求办了,为什么没办?就是因为他当总经理时的一些经济问题、经济纠纷还没处理完。本来组织决定他免职以后去为国家追回几百万的损失,每月只给他70元生活费,没有工资,把这些烂摊子处理完再正式按级别发工资。他没有这样做,而是未经组织允许,组织上也不知道,便去廊坊下海了。按政策说,是不许在职干部下海经商的。

  他在外边干了些什么,完全属他个人行为,组织上不知道。

  陈曾在北方大厦期间,国有资产流失严重到大厦的电视机全被人搬走了。管理非常混乱,群众反映很大。监察室主任带上五个人去查,在大厦蹲了八个月,因为没有经验,很多问题都查不清楚。加上陈曾有两下子,左掩右遮,竟没把问题落到他个人头上。

  群众说,他快把北方大厦的大楼丢了,咋就查不出他个人的问题?

  他当总经理,拿供销社的工资干自己的事情,损公肥私,咋会没事?

  按照今天看,国有资产严重流失,他起码是犯了渎职罪!但却只是免了他的总经理职务,便不了了之。听说他制作毛主席诞辰100周年纪念金表,又让省粮食厅亏了几百万!他又重演了北方大厦事件……查处陈曾的问题有专卷,现已封存。

  离开省供销合作总社,方燕马不停蹄,立即去省粮油贸易公司了解陈曾参预制作毛主席诞辰100周年纪念金表之事。从电话中得知:此事让这个公司损失400多万元,使人心惊!这是粮油贸易公司财务说的。方燕、珊月想问个究竟。

  方燕夫妇见到了去年3月才上任的总经理。他说:“那是上任的事,他不太清楚,算是留给他这一任的麻烦。这是1994年陈曾牵线,以他个人别墅担保,与广东珠海一家单位合作的。没想到金表制成,我们投进一千万,却卖不出去。为什么?据说是因为陈曾用了毛主席纪念堂监制的名义被告发了。因为有一家单位制作了同样的纪念金表,那是毛岸青、邵华同意的唯一的一家。损失几百万,只有尽量把没卖的金表收回来,以减少一些损失吧。陈曾也参预了销售,我们从他那儿收回一些金表,每块金表都有编号。这倒是馈赠的贵重礼品。陈曾是否用金表赠人,我不敢说。金表的两家经销单位也是陈曾找的。……”方燕听了总经理的介绍,有一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国家损失四百万元,却没有人过问?那编号的一块块金表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不能问这位总经理,问也问不出答案的。

  方燕夫妇赶到省人大去找吕先,请他告诉孟花家的住址、电话。吕先翻找半天,竟没有找出来。他说:“没别的办法,你们只有起诉陈曾了!他现在成了滚刀肉,什么也不在乎。你再有难处,也得把私人的钱还了哇!他把人家地质局章局长也坑了!”

  方燕夫妇想了解与地质局机关服务中心签合同的石家庄龙雨工贸公司是不是陈曾的公司,吕先说不知道,他们便去市工商局查电脑,竟查不出来。这真叫人奇怪:怎么会没有这个名字呢?他想到中学老同学程志杰的老伴曾在市工商局工作,现在退休在家,干脆找她去吧。

  天已黑了,好不容易摸到了程志杰的家里。一到便说起受骗了,想要打官司,需要了解石家庄龙雨工贸公司的情况。老程离休前是省司法学校的副校长,为人刚正不阿,乐于助人,好打抱不平,而他自己也不断遇上挨欺受骗之事。他说:“现如今坑人骗人的事太多了。你写清楚了解什么内容,我亲自去找人查。你大嫂早退了,她办不了啦。”

  方燕写上要查的内容,交给老同学。

  老程一定要留吃晚饭,方燕夫妇说要急忙赶回北京,便离开了老同学家。

  当晚,他们坐夜里12点的火车回北京。到家已是清晨六点,一夜疲乏,倒头便睡。

  方燕从噩梦中惊醒,再也睡不着了。他想起要抓紧办的事,恨不得马上办成。可他头年就找了罗局长,春节过后已一周了,为什么还不见动静?他给中央纪委的信早发走半个月了,为什么还没有音讯?起床!去打电话!

  他先给市公安局石副局长通了话,请他催促一下罗局长,抓紧去一的廊坊,如果需要一块去,请呼他。老乡让他放心,一定催促紧办。

  他又给中央纪委打电话,总机问找哪个部门,方燕说是问检举信的处理之事,总机便转到信访室了。电话里回答说:“你的举报信有属名吗,是哪个单位?”方燕说没有写举报人的姓名。对方说:“匿名的不给查。一般来信三天便可以处理。我们就在东四十二条,你有问题可以到这里来。”

  方燕刚打完电话便接到蔡松来的电话:“今天我突然接到孟花打来的电话,说她在301医院看她住院的儿子哩,说她想过春节后开业哩,可见地质局把门封了,她也进不去了!我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哪?’她支支吾吾不说。我怕她有录音,想探听咱们的动向,我没有多说。”

  小蔡有他自己的心眼儿。他分析:是吕先把我们的情况告诉了陈曾,陈曾告诉孟花来探风的。

  蔡松说:“咱们要快行动。肯定陈曾、孟花一会儿也没停地对付我们呢,咱们要马上去到门头沟审计事务所去找会计王秀琴了解孟花的内情,免得孟花走在前头……”方燕觉得这小蔡鬼道多,便约定明天起早就去门头沟,在336路的最后一站碰面。

  方燕早起八点乘上103路电车到阜成门转336路公汽。车行30站才到大峪。

  他们找到了孟花雇的会计王秀琴所在的审计事务所。王秀琴不在,同事说,她父亲病危回东北了。打听所长在哪儿,都说不知道。一位年长的人说,所长去哪儿是人家的事儿,我们也不打听。

  看来这次他们白跑一趟,既来到这儿,便去区审计局了解一点情况吧。到审计局向一位要出门的中年人打听:“我们来打听审计局可知道审计所刘所长上哪儿去了?”那人说:“我就是!”太巧了,我们就是找你呀!

  刘所长把他们领进会客室,倒茶接待,十分热情。

  原来所长根本不知道王秀琴在外边做会计的事儿。他说,按照审计事务所的规定,审计人员是不允许兼任会计的,她是瞒着所里干的私活,这本身便违规了。

  蔡松说:“据我所知,孟花雇她,并不是要她每天都上班,只是在周六周日去一下。她作账都在家里。”

  所长说:“在自己家弄账也不对,她拿多少钱?”

  蔡松说:“孟花每月给她2000元吧。”

  所长说:“我们审计人员在外边做事,都要经所里批准,还要签协议。我们是审计工作,负责审别人,自己就要经得起审。这个企业,只有会计没有正式出纳是非法的;随意让人投资入股,又是全民所有制,这种投资也是非法的。”

  他们听了恍然大悟:原来陈曾、孟花干的这一切全是非法的事儿,他们这一趟可没有白来!

  什么事情不调查不明白。从石家庄到门头沟,方燕觉得颇有收获。他越来越有信心,这场官司肯定能打赢了!还要继续调查龙迪饺子苑的注册情况。一般人到工商局查问某企业的注册档案很难,还要花不少钱,只有由律师事务所证明是律师或者是法院调查,才可以调档,拿记者证也不好使。这怎么办?方燕想到了在国家工商局的朋友,想求他帮忙。

  电话打过去,那工商局的朋友不在,等下午吧。

  下午,方燕干脆跑到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去了。他在那儿很熟,那朋友是珊月的战友,珊月在部队宣传队演阿庆嫂时,这位战友在宣传部门,曾报过幕。现在战友转到地方成了厅局级干部,但也时常怀念那过去的日子,所以见“阿庆嫂”仍如以往一般热情。

  那年珊月做磁疗床垫传销才找到了战友,并且是听了老战友的话才不再干的。老战友说:“这传销不规范,不大适合我国国情,不要再做了。”这位战友局长非要招待珊月不可。珊月知他清廉,请客要花自己的钱,便让他免了,笑说:“你这位大局长请客要自己掏腰包,在当今可是少见,还是我来请你吃一顿吧。”从此方燕与他便不断联系了。他的下属有个处长叫小伟,又是方燕在长影时的老厂长的儿子,见方燕叫叔叔,于是找不见局长便找处长。

  局长不在,说是研究“3·15”消费者权益保障日的打假问题去了,方燕便进到处长小伟的办公室。

  小伟见方燕便让座倒水,问:“还搞磁疗床垫吗?”

  “早不搞了。我们挣的钱又全让老同学给坑骗了。”方燕讲了经过,小伟非常气愤,问:“这个饭店注册资金多少?”

  方燕回答:“5万。”

  “那麻烦了!”小伟说,“它是全民所有制企业,注册资金5万,顶多也就赔你5万。”

  “可它是假全民哪!”方燕说,“实际是个体,打着全民所有制企业的幌子骗人!”

  小伟说:“当前假全民、假集体太多了!那你也得有证据证明是谁给它办成假全民所有制的,才可以去找那办的单位要账。”

  方燕说:“我就是为这事来的,你帮我查查龙迪酒楼的底档。”

  小伟说:“我给叔找东城区工商局的朋友,让他帮你看看。”他立即给北京市东城区工商局的朋友打电话,让查一下龙迪酒楼的情况。不一会儿朋友回电话,说了酒楼的名称,地址,法定代表人,注册资金,企业性质……。可这不能说明是谁给注册的呀?小伟说:“那需要查底档。这样吧,叔去一下东城区,直接跟这位朋友说吧。”

  小伟便又给朋友通了电话,介绍方燕去东城工商局。

  方燕回家带上妻子一同奔向东城。

  朋友初识便这样帮忙,按照当今常规应该带点见面礼品吧?

  可方燕夫妇却为此为难,真不知该拿点什么。方燕还是那句话:“什么也不带了,就送朋友一本我写的书吧。”

  一本书成了见面礼,朋友却拿出饮料招待。

  朋友把有关底档调上来,就在办公室里翻看,但是不能记录,只有法院来调档方可复制。

  厚厚的一袋。方燕、珊月一页一页翻看,原来全是地质局纪主任干的欺骗工商局的事儿呀!真相大白,鬼现于光天化日之下。

  一页是《企业法人申请开业登记注册书》——组建单位:北京和迪商贸公司;组建负责人签字:纪凡;申请日期:1995年7月1日;企业法定名称:北京龙迪饺子苑;法定代表人:孟素花;经济性质:全民;注册资金:5万……一页是《企业主要负责人基本情况及任职证明》——姓名:孟素花;性别:女;文化程度:大专;出生年月:1954年6月7日;政治面目:群众;家庭住址:西城区和平门东中胡同33号;原工作单位及职务:北京和迪商贸公司。

  兹证明孟素花同志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经正式任命拟出任企业总经理职务,为该企业法定代表人。

  任命单位:北京和迪商贸公司,1995年7月1日,(章)。

  一页是《住所(经营场所)使用证明》——产权单位证明,本房产权归某工业总公司地质局所有,同意将376㎡以无偿方式提供给地质局和迪公司企业使用,期限为叁年……一页是《北京龙迪饺子苑章程》,其中第1条第1款便是:北京龙迪饺子苑是北京和迪商贸公司直属全民所有制企业。

  1996年9月6日,又有企业更改名称登记表,将龙迪饺子苑更名为“龙迪酒楼”,隶属单位:某工业部地质局,已办理公告手续。

  方燕看着这厚厚的各种登记表,大开眼界,他在读一部从未读过的社会大书。原来那些手持圆圆的公章的人在国家制定的表格中就这样写着谎言,欺骗着自己的国家!这就是老百姓传言的“共产党欺骗八路军”或“八路军欺骗共产党”的自己骗自己人的故事。

  方燕怒气填膺:就凭这一点,我也要揭露你们!太可恶了!

  就说这企业主要负责人基本情况及任职证明吧,编了多少谎话!她是个无业游民,却证明是和迪商贸公司的职工;她不过是个中学生,却写成大专;根本就没有她的履历,怎么会说对履历进行了审查?

  其中一条写有孟花在北京的家庭住址,这引起了珊月的注意:地质局的佟主任说盂花找不到了,她不是有北京的家庭住址吗,为何不去那儿找她?

  第二天赵华来到方燕家,珊月告诉赵华一个发现:“孟花在北京的家庭地址我们找到了,咱们去找找她吧。”

  赵华说好,她们便要去,并拉上了方燕:“那是个泼妇,我们去有点风险,不要让她再打了我们。你也跟我们去,多个人手。”

  他们记住了那地址:和平门东中胡同33号。

  乘7路汽车到和平门下车,打听东中胡同。他们听孟花讲过,她舅舅是总参的,给邓小平当过秘书,这肯定是瞎吹!不过可能是军队的干部,孟花可能是住在她舅舅家吧。

  东中胡同是一个很宽的胡同,就在7路车终点站的对面,倒挺好找。这儿没有高楼,净是很整齐的四合院,倒像是高级干部的住所。查门牌号,见前面那个有台阶的高大门楼便是33号,看来是个高级干部住所无疑了。他们三人互视一眼,说肯定是她舅舅家了。

  走到33号门口,却让他们吃惊了,中式门楼旁挂着一个铜牌,写的是“中国科协机关招待所”。

  他们上台阶进门,向传达室打听:“这旁边有住家吗?”答:“我们是招待所,哪有住户?”问:“有长期住的客人叫孟花或孟素花的吗?”答:“没有长时间的住客,没有什么花……不可能。这是科协机关的客人办事来住的地方。”他们让值班女士写了个证明。走出大门,三人禁不住大笑,他们还以为会见到盂花,准备打仗哩!

  其实和迪公司知道这是假地址,所以不来找她。

  珊月说万燕:“你还上哪儿找材料体验生活呀?这生活多有戏呀,是绝好的电视剧题材!”

  2月24日,星期一,方燕和蔡松等四人昨天约定,今天在地质局门口会面,一同去找局领导谈。必须找到局长,才能解决问题呀!八点半,方燕两口子和蔡松、赵华、孙镜、黄菊全到,便要一起进地质局的大门,被门卫拦住了。

  “你们找谁呀?不说话就往里走!”态度很严厉。

  “我们找章局长……”

  “章局长不在,尤副局长也不在。”

  方燕便说:“我们到你们单位纪委反映问题。”

  纪委走那边,门卫不得不指给他们上北边楼梯。蔡松说:“可能局长早有话不让咱们见,肯定在这楼里。”

  他们从北边上楼。上到二层,遇到一位手提暖壶的妇女,便问:“章局长在吗?”那妇女说了真话:“章局长在,他在那南边的办公室。”

  这是不想见咱们,还说谎话。方燕很生气,咱们非见他不可!

  他们便不去纪委了,又从二楼向南边奔去,正巧碰上那门口拦挡的门卫:“哎!你们不是上纪委吗?怎么又过来了呢?怎么说瞎话骗人呢?”

  方燕到那人面前:“同志,你怎么这个态度?”

  “对你们我这是好态度,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来找局长,他明明在,你为什么说不在,还说我们说瞎话?”

  方燕和门卫在走廊里吵起来,有人过来缓解:“局长们很忙,你们找局长应该提前预约时间。当前不是小平同志逝世,各单位都要加强保卫安全措施嘛,你们也要理解。”

  他们便又折返回去,到了局纪委办公室。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女同志。方燕讲了他给中央纪委及某工业总公司纪委那封信的内容:引起女同志的注意,她拿出本子把要点记了,说:“我们不知道这些事儿,只知道与龙迪饺子苑是房子出租的关系,我要把这些向领导反映。”

  蔡松接上女同志的话说:“孟花欠下你们局几十万,为什么不去追究呀?这里边怕有原因吧。我听孟花对我说过,地质局不敢管我要账,我给局的头头每人送了一块毛主席诞辰100周年纪念金表,这金表一块就值9000元。”

  蔡松在这儿竟抛出这么一颗炸弹,让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

  这小蔡真有绝的,怎么早先他都没有把这炸弹露出来呢?纪委的那个女同志把这话记上了,这可是关系受贿的要害问题。

  这时佟主任推门进来说:“你们不要找局长,局长已交待了,有什么事找我,我看咱们的事儿最终还得通过法律解决,我们要找陈曾、孟花,你们也要找他们,因为你们是把钱给他们啦,我们没有见到,别的也别说了,还是通过法院解决最好。”

  佟主任讲完便出去了。纪委女同志说:“我和领导汇报一下,你们还是和领导直接谈谈,分管纪委的是王副局长。”她出去了,很清楚,纪委很重视他们反映的问题。

  一会儿女同志回来说:“你们周三来吧。”

  他们离开地质局大楼便又奔龙迪酒楼来,那封条还在。黄菊、赵华到地下室孟花的卧室去察看,只见封条已被撕开了,显然有人开了门。黄菊贴着门一听:呀!屋里竟有说话声,孟花回来了!

  黄菊叫起来:“快来呀,屋里有人说话,可能是盂花回来了。”蔡松、孙镜也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好似一男一女,莫非是陈曾和盂花来这儿幽会了,这要活该他们倒霉了。

  方燕下楼去听,果然有人说话,但听不清楚。听不出是男人的声音,倒像是两个女人说话。

  大家都来听了,判断如果是两个女人,那肯定是孟花约来了会计在这几倒账呢。

  不论是谁吧,应该马上通知地质局。方燕跑到居委会打公用电话,让佟主任马上过来,我们要我的孟花送上门来了。

  佟主任说他有事,先派一个姓任的马上过来。小任耳朵贴门一听,是有人在屋内,便敲门叫喊开门。半天竟无人开门,那声音也停止了。

  大家说:“报警吧!”黄菊说:“派出所说只要孟花回来,马上报告他们。”可是谁也不去派出所报告,都在这儿等别人去。方燕便又跑进居委会打电话报警了。

  对方问什么事?方燕说:“是一个携款逃走的女人又回来了,以前报过案的,她现时在屋里,叫门不开,我们没有办法,只好求助。”

  对方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在什么地方?”

  方燕告诉了,对方说:“你不要离开,我们马上行动。”

  不到10分钟,便来了一车巡警,全副武装,风风火火地在龙迪酒楼门口停下。方燕指给他们那屋子,一个头儿便到楼下叫门:“开门!我们是警察!”

  屋里没有回答。

  “打开门!”头儿命令,几位巡警便找打开门的东西……大院里聚满了围观的人们,都议论着这饭店女经理坑骗人的故事。

  方燕被警车带走了。

  方燕奇怪:这是拉我到哪儿去呀?

  警车在和平里派出所的门前停下,这就是他和黄菊第一次来报案的地方。他跟警察上了二楼所长办公室,那警察拿出本子来,让他讲为什么报警及他们受害的事实。那警察写完,让方燕看一遍。他要拿笔改那记录不准确的地方,警察制止了:“不要改我写的,哪儿不对,你写在后边。”最后留下地址、电话,签上方燕的名字。

  派出所所长进屋,说:“门打开了,没有人。”

  方燕大为惊愕,真是怪事,几个人都听到说话声了嘛!

  所长说:“我想她是不敢回来的。在我这儿报案找她的人很多,她早不知躲在哪儿去了,她还敢露面?也许是你们心里急切想找她回来而产生的幻听吧!”

  珊月、黄菊、赵华、孙镜、蔡松都赶到派出所来迎方燕,方燕下楼同他们一块走了。就从这儿开始,这几个共同为一个目的的人出现了分歧的裂痕。蔡松说:“我根本不同意报警,震动这么大,给咱自己找麻烦。”黄工急火火他说:“小蔡,你当时有屁不早放,事出了说这话有啥用,让咱们赔砸坏的门我赔。”赵华沉稳他说:“有啥大不了的呀,看把你吓的,这比你揭发孟花行贿、局长受贿的事小多啦!”孙镜小心地说:“那得让咱赔多少钱,咱们不是告诉他们了,为什么佟主任不来呢?”珊月说:“也许佟主任早就知道这里不会有盂花。那屋里有营业执照,咱进屋一趟咋忘了拿出来了呢,该年检了呀!”赵华也很后悔。珊月又说:“最后是地质局的小任锁的门,我们也应该加把锁,不然他们可以随便进去拿东西,赖我们开门丢的,到时怎么说?”

  这一帮人谁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都有不同的后悔。

  当方燕向我讲述这一段时,我眼前像看了一部惊险片。他说中国巡警的迅速出动的形象给人印象深刻,令人佩服。

  按照约定时间,隔了一天便是周三,他们想这次肯定能见到局长章星了。谁知道他们又被领进了局机关服务中心的办公室,仍是纪凡和佟强与他们谈。

  “为什么不让我们见章局长,尤局长呢?没有局长,这问题不好解决!给孟花办成全民所有制企业,让她进行诈骗活动,没有局头头指使怕你纪主任也不会给办吧。我们有许多问题,只能直接和局长谈。”

  “我们局长事情很多,他下边要管多少万人。这机关三产是一件小事,他已让我俩处理了。”

  “你们怕做不了主。陈曾多次说,龙迪饺子苑属地质局的全民所有制,房子是地质局提供的,可以不交房租,我们若投资保证赚。

  咱们分了钱,剩下的给地质局点儿没事儿,人家是为了吃饭方便。

  章局长说了算,我和章星铁关系。我们是听了这话才投资的。孟花说她是章局长调过来的,我们要知道章局长和陈、孟到底是什么关系?”

  纪主任听到这儿忍不住了:“那也不能听他陈曾胡说,上次你们谁说的局领导一人收了一块金表,这是谁说的呀?”

  蔡松说:“我听孟花说的,我没见到……”纪主任瞪着眼说:“你是哪个单位的?你也是某工业总公司系统的人,怎么能随便胡说?你这要负责任的!这是受贿问题呀,能信口开河诬蔑我们局长嘛?!”

  蔡松低着头,脸色发白,不敢反驳。

  纪主任说:“我们也是叫陈曾给骗的,他把我们章局长也给卖了(这是大变化,上次他还不承认自己受骗呢)。我们也很同情你们几位,那钱不是好挣来的呀,就这么交给陈曾、盂花让他们骗走了,扔到大河里还有个响哩!咱们都受教育吧。我们受教育是前一段,给她办了全民执照;你们受教育是后段,不该把钱投给她……你们当初投资应该打听一下,跟我们打个招呼,我们一定不让你们投,我们早就看这个孟花不行哩……说实话,我很恼火,我本来办退休了,可还得处理这摊子事,很难哪!陈曾很狡猾,他没有留下什么文字,告他都很难。只是前些日子,大约在去年12月中吧,他打过一个电传来,说宣布龙迪酒楼倒闭,章局长也急了……”佟主任接着说:“我们见盂花走了,去石家庄找她,她就是不开门。我们开车去廊坊找陈曾,他老婆好厉害哟,就是不放陈曾出来,电话不接,人不见面,怎么解决?我们无奈才发了那个通知,我是通过邮局挂号寄的,好有根据。我们和他签了三年的租赁合同,他们怎么和你们签5年的合同?这事不能拖下去,对广大职工也不好交代,一天不开门就损失一千多元哪……前天,你们让警察把门砸坏了,按理说应该找你们,也就算了,你们也是为了找孟花。

  我知道她是不会来的,我们找她她都不见,能来吗(怪不得那天他不露面)!你们往后也别找我们来了,咱们都找陈曾、孟花,我们告他们,你们也告他们吧。”

  说到这里,才说出本意。

  方燕他们刚进来时,纪凡还不让他这个记者来采访,说事先没通知他们,闹得有些僵,说到最后,竟很融洽了。纪主任说:“你需要什么情况要先来电话,你要看陈曾的电传,下次来给你看。”方燕对纪主任的印象也变了,他也是被陈曾坑了的可怜老头。

  下一步怎么办?是告陈曾、孟花,还是告地质局和迪公司?

  珊月说:“咱们还是找律师给拿主意吧。”

  那四位领头的是蔡松,是他把三个女士引到骗局中来的,可他却低头不语。他在想他自己的事儿。

  黄工说:“看来他们最怕的是小蔡揭发的金表一事,老纪发那么大的火,肯定是有鬼。小蔡,你肚子有什么材料可要端出来呀!

  你跟孟花接触多,知道的也多。我看盂花叫你蔡大哥可甜呢,她没有把你勾引上吧?”

  蔡松火了:“你别胡说!”见蔡松真的急眼,大家也便不言语了。

  哪知蔡松正为他突然在纪委说出金表之事后悔莫及。他说:”我是工业总公司系统职工,跟你们不一样啊!”

  他们都决定先找律师,再决定下一步告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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