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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炉前的谍影



               陆方遒 姚华飞

  春夜。

  无月。

  上海西区一幢老式楼房的亭子间里。倚坐在桌子一侧的一个人伸展两臂,猛然将两个手心向外翻转,作出“空心开花”状,嘴里发出“轰”的一声,随即恶狠狠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炸掉它!”

  这里正在策划着一宗骇人听闻的爆炸破坏阴谋。

  正在建设中的一个大型钢铁企业成了敌对势力实施行动破坏、制造爆炸阴谋的首选目标!

                卷入黑社会

  这一天,大上海来了个香港的“生意人”。此人真名叫吴佳,还有一个台湾间谍机关授予他的间谍化名:关义忠。

  80年代初,一股赴港、出国的热浪开始在内地涌动。吴佳也将目光投射到繁华的香港。

  经过多方努力,费尽周折,吴佳终于于1983年秋末到了香港。

  面对这个新奇而又陌生的世界,吴佳忽又彷徨起来。到哪里去找个理想的工作呢?自己不过小学文化程度,又没有什么技术业务专长,想跻身“白领”行列谈何容易!

  经人介绍,他总算在一个建筑工地上谋得一份差事。但是整天与水泥、钢筋打交道,既单调又劳累,实在是苦不堪言……

  这样下去哪里还有出头之日?曾经梦寐以求的金钱、女人,舒适而豪华的生活又怎么会从天而降呢?吴佳非常苦闷。

  一次偶然的机会,吴佳结识了一个来自广东海丰的“打工仔”沈洲。

  在吴佳眼里,沈洲可不是个寻常之辈。此人在香港混了多年,信息灵,地头熟,还加入了一个叫“新义安”的组织。吴佳对这个组织的名称感到耳熟。那不是香港的一些报刊时时抨击的黑社会组织吗?一些骇人听闻的流氓抢劫犯罪活动,正是这个黑社会组织的“杰作”。

  几次来往之后,沈洲问吴佳想不想加入他们的组织,改变一下眼前的处境。吴佳开始有些犹豫。可是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可怕的。要混得像个样子,不冒一点风险怎么能行?管它三七二十一,只要能搞到钱就行,有了钱,就能享有一切!

  吴佳终于下决心加入了臭名昭著的“新义安”组织,并按黑社会组织的“规矩”,拜沈洲为“老头子”。

  利令智昏。在月黑风高之夜,在偏僻少人之地,吴佳屡屡随同“新义安”的同伙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却原来是“好汉一条”

  沈洲原是个混迹于“黑道”和“白道”之间的“阿混”。他早就卖身求荣,一头扎进了间谍机关的怀抱之中。作为间谍机关的一个耳目,他特别注意从内地来港人员中物色人选,然后向间谍机关引荐,通过这种肮脏的交易,获取昧心的赏金。发展吴佳加入“新义安”不过是第一步,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把吴佳当作向间谍机关邀功请赏的筹码。

  参加“新义安”以后,吴佳终于过上了几天花天酒地的快活日子,他对老头子深信不疑。当沈洲要把吴佳介绍给一个颇有社会地位的头面人物“江先生”时,吴连连道谢,恨不得能立即前去拜见。

  会见的地点安排在一家典雅幽静的酒楼上。沈吴二人踏上酒楼,一眼就看到靠南侧窗台边的酒桌旁端坐着一个人,只见他西装笔挺,两鬓斑白,大约50岁光景。他细眯着眼打量了吴佳一下,便挥手示意坐下。“倒真是气度下凡,看来这个人是蛮有些‘花头’的。”吴佳小心翼翼地落座,心里暗暗思忖。

  “一个人出门在外,也真不容易啊!”江先生慢条斯理地寒暄道,语气里充满着怜悯之情,“吴先生到这里有多长时间了?”

  “大约有七八个月了。我在香港熟人不多,今天能与江先生认识,我感到十分荣幸。”这几句类似外交辞令的话,是他事先认真准备过的。尽管肚子里没有几滴墨水,但在这种场合,门面还是要装的。

  “交个朋友嘛!”江先生仍然眯着眼,淡淡地笑了笑,随即问道,“家里还好吗?”

  “嗨。”吴佳懊丧地苦笑了一下,“不怎么好。日子不好过啊……”

  “来,喝酒,我们边吃边谈……”

  酒酣耳热,吴佳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既然萍水相逢的江先生如此看得起自己,还有什么话要隐瞒的呢?他谈起自己的父母、家庭,还有自己的身世中那几段不光彩的经历。

  “蹲过‘号子’?”江先生举杯一饮而尽,“那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为生活所逼吗?很好,很好!”

  乍一听江先生的一番宏论,吴佳也有些不大明白。明明是鼠窃狗偷之辈,怎么他还连连称好呢?

  “偷、抢、赌,这是贫困的标志。”江先生用牙签剔着牙缝,咧着嘴继续发表高论,“你想,假如你有大把金钱,还犯得着去偷、去抢、去博彩吗?”

  这段话真说到了吴佳的心坎上,他不禁频频点头称是。

  “老弟,贫困逼人。敢于反叛,敢于起来造反……”江先生说到激动处唾沫呛了气管,他咳了一阵,又继续发挥开去,“这才是英雄,才是好汉!”

  此刻,已有些醉醺醺的吴佳听得津津有味。他联想起自己在国内的“不幸遭遇”,不禁挺直了腰杆。原以为窃盗之事是见不得人的,哪知道由此倒使自己成为好汉一条。

                钱使鬼推磨

  江先生不忘新交,不久又约吴佳到餐馆叙谈。这一次,江先生显得特别热情和友善。他做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详细询问了吴佳的家庭及社会关系等情况,然后一本正经地试探道:“你是不是愿意参加我们的组织?”

  “愿意!”吴佳受宠若惊地脱口回答。既然江先生对自己如此信任和器重,又何必去问要他参加什么组织呢?只要不卖苦力,跟着江先生,还愁没有出头之日?

  “这张表格你先填写一下,”江先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表格,郑重其事地说,“你要慎重考虑之后再填写,这是一次机会,很可能是你一生最大的转折。你将开始从事一项神圣的事业,后福无穷啊!”

  吴佳拿起表格,赫然映入眼帘的是表格上端“台湾国防部情报局”几个大字。他完全清楚,这是一份申请加入国民党间谍组织的表格,眼前的江先生就是他曾经猜想的间谍头子!

  尽管迟疑的表情在吴佳的脸上稍纵即逝,但显然没有逃过江先生那双狡黠的眼睛。

  “为党国奋斗,你是不会吃亏的。无论于国于己,都大有前途。远的不说,你加入这个组织后,香港地面上的流氓、痞子,哪个敢动你一根毫毛?于得好的话,你还会整天为钱发愁?凭你血气方刚,又有好汉本色,到时候完全可以弄个校官干干,像007那样,扬名自由世界!”

  像007那样功成名就,天下闻名,吴佳自忖没有这个能耐,也不敢存此奢望。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搞到更多的金钱,只要能活得痛快,就值得去干。

  鸟入樊笼,鱼上金钩。江先生眯起一双小眼睛,得意地从心里发出欢笑。看着吴佳恭恭敬敬填写表格的那副样子,他不禁暗暗思忖:是向台湾方面报功请赏的时候了。这笔买卖干净利索,真可谓“人财两得”啊!

  按上手印之后,吴佳诚惶诚恐地双手将表格递到江先生面前。

  江先主对吴桂“义无反顾”的决心表示满意,并当场教给他密写等间谍活动技能。

               烫手的4000港元

  东方微露晨曦,吴佳感到头脑有些胀痛,昨晚彻夜未眠,使他感到浑身困乏。

  奉江先生之命,过几天,他就要潜回内地,前途险恶,怎不叫他忐忑不安,辗转反侧?

  那一天,江先生在金京酒楼为他饯行的场面颇有些“悲壮”色彩。

  江先生将日前办妥的“回乡证”,递给吴佳,并要吴佳改用化名“关义忠”,取意要像三国关公那样身在曹营心在汉,回去后要心向台湾。他知道吴在福建老家、江苏、江西和上海都有一些孤朋狗友,他指示吴佳扮做一个生意人,以经商的名义,通过亲朋好友去广泛搜集情报。特别是上海的那两个朋友,要争取发展他们参加组织。

  看着吴佳跃跃欲试的样子,江先生进一步为他打气说:“上海,对我们太重要了。如果发展成功,就叫他们在上海为我们搜集政治、军事、经济情报。如果任务完成出色,可获重奖,至少几万元!”

  对于吴佳来说,最富诱惑力的莫过于钱了。在此之前,江先生就对他许下诺言,每次潜往大陆预付“活动费”4000港元。在当时上海多数人月工资不过200元人民币的情况下,这可是不小的数目啊!

  与其说吴佳是在为“党国”效劳,还不如说他是为金钱效命!

  按照江先生口授的“指令”,这次他必须先去厦门,了解当地军用机场的地形、驻军状况、炮位及飞机跑道长度;探明国内首屈一指的东渡四号、五号粮食转运码头的设施状况和吞吐量。

  在搜集到这些重要军事、经济情报之后,再着手开展第二项工作:赶赴上海,寻找发展目标。

  吴佳渐渐体验到这4000港元的特工经费是多么烫手!他暗暗叮嘱自己,千万要谨慎行事,可不要为这4000港元送掉自己的身家性命!

  福建是他的老家,对厦门的情况他是比较熟悉的,对完成搜集情报的任务他很有些把握。难点在于上海之行。能否成功地发展他在生意场上结识的那两个上海朋友——张健、张建忠兄弟,他心里没有底。虽然江先生已经迫不及待地为张氏两兄弟确定了联系所用的化名,并规定了通讯联络地址,但是,此二人闯荡江湖多年,见多识广,不下一番功夫,恐怕不会轻易就范。

  俗话说,物以类聚,吴佳似乎对张健更是“情有独钟”。十几年前,张健就因盗窃犯罪,被公安机关抓获,因其年少,又属初犯,被从轻发落。后来又多次参与流氓殴斗,持刀伤人,受到公安部门严肃查处。按照吴佳的逻辑,张健也算是响当当、硬梆梆的“好汉一条”。

  听说张建现在也当上了个体服装店小老板,但吴佳知道像张健这号子人,恐怕也是出于万般无奈,照他的野心习性岂能满足于捣腾服装赚那几个小钱?到那时只要多给他一点甜头,答应带他到香港去开开眼界,还怕这小子逃得出“如来佛的手心”?

                初次得手

  吴佳拖着疲乏的身子,匆匆走出厦门车站。

  尽管已届冬令时节,但在风光如画的厦门,依然是秋意未尽,气候宜人。

  离乡已久,重新踏上这块故土,吴佳的心头泛起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受。江先生要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但他才不管什么“曹营”、“汉营”,他觉得要紧的是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弄它个名利双收。

  吴佳到粮运码头转了几圈,多少也摸到了一些“情报”;可军用机场却难以靠近。情急之下心生一计,他决定来个“黑吃黑”,用道听途说的消息材料,充作军事情报,在江先生面前搪塞一下。

  在厦门逗留数天之后,吴佳带着几分惊恐、几分得意,来到了上海。

  下车伊始,他便接通了张健的电话。老友自港来沪探望,张健喜出望外,两人在电话中约定在长风公园银锄湖边见面。

  前些年,为服装买卖来上海时,吴佳曾与张健一起到长风一游。吴佳回想往事,感慨万干。他知道这一次“买卖”非同寻常,能不能做成这笔生意,还需要相机行事。

  初冬的园林景色别有一番风味。落叶飘零,满地金黄,微风起处,湖光粼粼。吴佳提前半个多小时坐到湖边的长靠椅上,观赏着湖光山色,静候旧友来临。

  眼看约定时间已过,却仍未见张健的人影,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左顾右盼。大概自感有些失态,又怏怏坐回原处。

  又等了一会,张健终于来了。

  “老吴,叫你久等了,对不起……”张健说着一屁股坐到吴佳的身边。

  “日子过得还好吗?”两人寒暄一番后,吴佳关切地问。

  “现在还没有正式工作,摆摆摊头,混碗饭吃。’然健有些失落的样子。“香港比上海可强多了,”吴佳装出一副得意的样子说,“那里赚钱也容易,可以自由地享受人生乐趣……”

  张健听得津津有味,他请吴佳想想办法把他弄到香港去。

  “老朋友嘛,我一定尽力而为。”吴佳不禁心头暗喜,顺势说道,“我在香港有个朋友,他可以帮你一把。”

  “那可全靠你帮忙了,我这里先谢谢你!”

  “先不要谢我,其实我也有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你尽管说,交给我来办。你一百个放心!”张健急切地表白道。

  吴佳对张健这个人很了解,为了几张钞票,他会豁出去干的。稍一沉吟,他暗示道:“这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你为我们老板做事,你要钱用,他会寄给你;做得好,别说去香港,就是去美国还不是一句话?”

  “哎呀,吴老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事你就说吧。”张健催促说。

  “是这样的,”吴佳故意说得很轻松,“你们兄弟两人只要经常给我们老板写写信,把上海的经济、交通状况,还有军事方面的情况告诉我的老板,你们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张健顿时警觉起来,瞪大眼睛问道:“这不是搞间谍活动吗?你那个老板到底是什么人?”

  “不瞒你说,我参加了特工组织。”吴佳压低声音说。

  张健大吃一惊,忽地站了起来:“啊哟,老吴,你不要吓我啊!”

  “坐、坐,”吴佳按住张健的肩膀,正色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怕什么?还不是为了赚钱过好日子嘛!只要加入我们的组织,什么港币、美钞都会哗哗地流过来的。”

  张健咀嚼着吴佳的一番话语,心想,这个世界,钱最管用,管它是什么组织,只要有钱,什么都干!何况,这事情也不难,凑些情况,写几封信,就能拿到港币、美元,又何乐而不为呢?

  “好!我跟你干!”张健思考片刻后下定了决心,“不过,我不想跟我的兄弟一起干,我想跟我的女朋友小朱合伙干,怎么样?”

  “真是一条好汉!”吴佳激动地赞许道,“你那女朋友可靠吗?”

  “靠得住!我们谈恋爱有两年多了,她听我的!”

  “好!”吴佳当机立断,“你女朋友的工作由你去做,不过得慢慢来,不要急于求成。”

  “放心吧,老吴,这事包在我身上。”

  天色已晚。临分手时,吴佳再次轻声叮嘱张健道:“今天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不管是父母、兄弟,还是亲戚朋友,一个字也不要说……还有,”他顿了一顿,补充道,“不要马上告诉你的女朋友,一定要等我回香港以后,你再告诉她……”

  斜阳欲坠,秋风萧瑟。林园深处,这两条神秘的身影渐去渐远,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之中。

               女友投向别人怀

  随着一阵清脆的门铃声,吴佳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外的是老友张健,他身旁站立着一位婷婷玉立的女郎。她就是张健的女友小朱。

  在这次“礼节性”拜访中,吴佳得知小朱姑娘在上海西区还有一间独自居住的房间,便提出想去看看。

  张健和小朱一听自然是喜不自胜,有钱又有门道的港商在平时请还请不来哩!

  出租车在一幢老式楼房前停了下来。步上小楼,只见朱姑娘的房间整洁宁静,凭窗望去,大街小巷尽收眼底。一种职业的敏感似乎在向吴佳提示:这里的地理位置非常适宜进行隐蔽活动。当然,也还有另外的原因,他感到在姑娘独居的这个房间里似乎处处都有一种温馨和柔情的诱惑。他不禁暗暗思忖:要将这里变成他日后潜入上海时的一个安乐窝。

  乘小朱姑娘外出准备酒菜的空隙,吴佳将江先生传授给他的一套密写方法,向张健作了详细介绍,同时为张健办理了参加间谍组织的手续。

  他让张健化名刘智成,往香港九龙蓝田新村X座X楼XX寄发密写信,收信人写卓德成。

  “要抓紧情报的搜集,给大伯卓德成写信。”吴佳压低声音叮嘱道,“还有小朱,可以叫她一起写,原来给你兄弟的那个化名‘陈永利’,就算是小朱的化名。注意正面是明文,背面密写。一定要异地投邮……”

  结束“上海之行”,登程返港的那一天,小朱姑娘随张健前往送行。

  趁张健接应忙碌之机,吴佳悄声对姑娘说道:“张健做生意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你……也不要去做什么工了,帮他算算账,经济上我会帮你们的忙……”

  “用感情做掩护的心计最能打动人”,巴尔扎克的这句名言,果然在小朱的身上得到了应验。多么善解人意,热情体贴啊,她为结识这样一个港商而深感欣慰和激动。

  人往往会在无意中做出与自己的意愿相反的事来。为了发展自己的女友加入老吴的组织,张健又在小朱面前加油添醋地将这个港商美化了一番:

  “他这次来上海,实际上是为我来的呀!”张健说得像真的一样,“他要把我弄到香港去,一是托香港老板聘请我去,这样比较慢;二是偷渡,他在香港有个叫卓德成的大伯,在政界混得不错,他们一起搞走私,很有钱。老吴已经和这个大伯谈到过我,要他帮我用6000港元买护照,通过走私船去香港……他对你的印象也很好,说下次来一定给你带东西来,还邀请我们俩4月份到广州去玩哩……”

  小朱姑娘听得心驰神往。

  张健也许没有想到,他正在将自己的女友推向那个所谓港商的怀抱,他自己陷入深渊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女友拉进了泥淖。

             上峰下令:炸掉XX钢厂

  回到香港,吴佳着实风光了一阵。江先生特地在金京酒楼设盛宴为他接风。对他首次内地之行所获取的情报和成功地发展了两个“马仔”深表嘉许。

  时隔不久,吴佳收到了张健、小朱用刘智成、陈永利的化名寄来的一封密写信。事实印证吴佳所言不虚,江先生对他更加信任。

  吴佳做梦也不曾想过,除了受到江先生的青睐和器重之外,他的“业绩”还震动了江先生的上峰,三个“局长”要亲自对他进行慰劳和犒赏。

  吴佳有点受宠若惊。他以更高的热情连续去信为张健打气,要求他多给组织寄密写信报送情报。

  当然,他没有忘记可人的小朱姑娘,她那翩翩倩影让他魂牵梦索。他在催促张健加紧写信的同时,还特地给小朱姑娘写了一封颇有些肉麻的情信……

  一个阴风飕飕的夜晚,在渣华酒楼上,江先生又向吴佳下达了一项重要指令。

  “上海XX钢厂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吧。这是目前中国最大的钢铁厂,这个厂建有好多炼钢高炉,根据掌握的资料,最大的高炉位于离江边约一公里处。”江先生一字一顿,眼里透出凶光。

  “我们要设法摸清这座高炉的位置,然后,用定时炸弹把它炸掉,弄它个中心开花!”

  吴佳深感此事非同小可,不觉屏息凝神,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事情办成了,你想拿3万、5万,甚至10万元,也不成问题!”为了缓解一下凝重的气氛,江先生又补充说,“钢厂不是军事禁区,很容易进去,乘汽车就可以直达宝山,要摸清高炉情况不很困难……”

  吴佳知道,既上贼船,后悔或后退是没有出路的。他听江先生说过,以前有些特工因叛离组织,都莫名其妙地失踪或暴尸荒郊。这实在太可怕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已无半步退路,只得硬着头皮,执行命令,舍此别无选择!

  1985年3月7日,江先生从台湾返回香港,特意送给吴佳一盒台湾土产“仙女牌”名茶。一番抚慰之后,他正式下达了上峰的命令:自4月份起,吴佳的工资增加到每月1500港元,破坏钢厂成功之后,月薪增至3000港元;去上海一次费用仍以4000元计,其他所需费用回港后给予报销。他要求吴佳再去一次上海完成两项任务。

  一是设法多了解一些钢厂安全防范方面的情况,适当的时候向张健露底,为日后唆使他参与破坏钢厂作思想准备;

  二是要布置张、朱二人在4月底前写两封信发送情报。

  江先生告诉吴佳,上峰将于4月底安排吴去台湾接受专门训练,内容包括爆炸、摄像、搜集情报、密写显影等四大项目。一俟训练完毕,立即派往内地,执行惊天动地的特殊使命——爆炸钢厂

  阳春三月,桃李争艳。

  然而吴佳却无心留恋满城春色,他夹杂在滚滚人流之中,惶惶不安地走出了上海火车站。他抬眼四顾,发现张健已在扶栏前张望等候,身边站着的俏丽女子,正是令他时时牵萦于怀的小朱姑娘。只见她身披一袭紫红色风衣,春风微微拂动衣角,显得是那样楚楚动人……

             “女人是用耳朵恋爱的”

  西方的一位哲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女人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受理智的支配,倒不如说是受幻想和情感的支配。

  小朱姑娘正是这样一种类型的年轻女性。

  虽然,她与吴佳相识不久,接触不多,然而,她对他却充满着一种奇妙而幼稚的幻想,指望有朝一日能跟随他到迷人的香港,去享受人生的自由和欢乐;尤其是吴佳私下对她的许诺以及在信函中所透露的牵挂之情,常使她心绪线乱,想人非非。

  此次吴佳再度来沪,小朱更是热情迎候。

  “这次来上海,我不想住宾馆,”在餐馆共进午膳时,吴佳以征询的口吻,对张健说,“那里不方便,我想就住在小朱家里,怎么样?”

  “我没什么意见,”张健不假思索地脱口说道,“不过,要问问小朱……”

  话音未落,小朱马上接口道:“好啊,我可以住到母亲家去,平时还可以给你烧饭做菜……”

  真是一大美事。此次领命来沪,除了身负江先生布置的两项任务之外,吴佳还精心策划过,要将小朱姑娘从张健那里夺过来,做自己的情人。

  此刻,张健并无防备。在陪送吴佳到小朱家落脚之后,他又匆忙赶到小朱母亲那里,激动地对小朱一家说:“这次老吴是专门为我来的,他在想办法把我弄到香港去。”他看了小朱一眼,又说,“也是来看你的,给你带来好多东西,他还说,他在香港认了一个干娘,那干娘也要送你一件值钱的东西,不过是什么东西,老吴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概是黄货罢……”

  真是一个酒囊饭袋!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又在自己的女朋友小朱的心头点起了对这个港客异常感激和向往的欲火!

  连日来,小朱特地请了病假,热情而周到地侍奉着吴佳。

  趁张健外出买菜的空隙,或差遣张健到无锡异地投寄密信的机会,吴佳向小朱频频发起“正面进攻”。

  “我在香港很想你啊。”吴佳动情地说,“要是你也能去香港,那就好了。我干娘很有钱,她看了你的来信以后,对你的印象很好,说要给你一件很值钱的东西,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她对我说,你那小妹对你这么好,还不快去看看她。这样我就匆匆来了……你今后有什么困难,写信问她要钱她会给的。我准备给于娘写信报平安,你也给她写一封好吗?”其实所谓“大伯”。“干娘”的通讯地址,都是间谍机关联络点;而“干娘对小朱姑娘如此关心、厚爱”的情节,全是吴佳信口雌黄,胡编乱造的!

  “女人是用耳朵恋爱的”,在吴佳甜言蜜语的引诱之下,小朱姑娘终于跌入了情感的陷阱

  在公园茶座,在饭馆酒楼,在灯光灿烂的南京路上,他们两人相依相偎,卿卿我我。纯洁的姑娘逐渐陷入泥淖,心甘情愿地充当了吴佳的情妇。

  吴佳“情场得意”,在人生和命运的“赌场”上,他也自认颇为顺手。

  他已唆使张健以及小朱向所谓香港的“大伯”、“干娘”发出了信件,这一项任务可以说是马到成功。

  另一项任务——爆炸钢厂的前期准备工作,也正在按预定计划分步实施。

  就在他抵达上海的第四天,在小朱的房间里,他向张健透露了准备实施破坏行动的意向。

  “炸钢厂!”张健大吃一惊。

  “你带个手表入境都有困难,能把炸弹带进来吗?”张健大惑不解地问。

  “我会想办法搞到的。”吴佳似乎胸有成竹。还在来沪之前,江先生曾向他作过交代,炸弹将有专人从台湾带到香港,这是一种微型炸弹,可以藏于钢笔之中,由定时器控制,既隐蔽,又具有强烈的破坏力。不过他觉得还没有必要将这些告诉张健,只是吩咐说:“你先到钢厂去察看一下地形,掌握高炉的位置。炸掉钢厂,你至少可以捞个3万5万!”

  “大哥,只要有钱,我什么都干!”

               收网捕“鱼”

  自从吴佳第一次潜入上海,国家安全机关已经将吴佳的诡秘行为全部摄入眼底。

  为了探明吴佳上海之行的具体意图和间谍机关的阴谋,我国家安全机关暂且让他“安然无恙”地回了一趟香港邀功请赏。是为放长线,钓大鱼,而捕“鱼”的法网则早就张开了。

  鉴于案情已全部清楚,吴佳等人犯罪证据确凿,1985年底,上海市国家安全局决定收网捕“鱼”,将吴、张、朱等3人一一捉拿归案。面对着威严的国家安全战士,这伙阴谋炸掉XX钢厂的间谍分子终于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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