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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惑



                 常青扬

               一、窃听风波

  一辆黑色“奥迪”轿车飞也似地驰向位于距H市区12公里的亚光机床厂。在厂大门口轿车停了下来,车上的人向警卫人员出示证件,警卫闪身,敬礼,放行。

  轿车刚刚驶到厂办公楼前,身着便装的H市国家安全局侦察科长崔洁、侦察员于杰就迎了上来。崔洁向跳下车的侦察处长孙明宇低声说:“处长,会场内发现不明发射信号……”

  “怎么回事?会场不是事先测查了吗?”孙处长掏出手帕擦着额头的汗珠,急切地问。

  “今天一早我们又用仪器仔细检测一遍,没见异常,谁知会议刚开始,检测仪就连连报警。”

  顾不上多说,孙处长拉着同行的技术处王科长来到会议室外面的走廊。果然,刚走到会议室门口,王科长手中的便携式信号接收仪的液晶显示就频频闪亮。王科长小声报告:“根据信号强弱来判断,窃听器发射功率较强,半径100米之内即可接收。看来要派人进入会场确定窃听器方位。”

  “处长,我去吧,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工作,情况较熟。”崔洁见处长点头,从王科长手中接过检测仪,把信号显示开关拨到“震动”档,揣进裤兜里,走进会议室,为与会者一一倒水。

  孙处长马上吩咐:“王科长,你和小于观察一下四周环境,注意发现接收信号的人。”

  崔洁拎着暧水壶围着椭园形会议桌为与会人员倒热水,走了大半圈。检测仪没动静,恰恰走到正发言的副总工程师叶云超身后,仪器震动起来。她赶紧退出会场向孙处长报告。

  事态严重:今天的会议是国防尖端科研项目——“S—MC”成果鉴定会,项目课题组长正是叶云超,在他身上发现窃听器,很显然,目标直指国家秘密!

  孙处长当机立断,对身边的厂保卫处内保科秦家良科长说:“老秦,你去与会议主持人打个招呼,休息10分钟。”

  会议暂停,秦科长把叶云超请到保卫处办公室。孙处长平静又不失严肃地出示了工作证件,又递给他一张纸条,纸条上写道:你身上装有窃听器,不要说话,配合我们!

  王科长用检测仪在叶云超身上检测一番,指着他腰间的BP机,示意他摘下来。

  BP机被拆开,王科长用镊子夹出一枚黄豆粒般大小的窃听器,塞进自己的钢笔帽里,把锡铂纸团成一团,紧紧塞住笔帽,这才开口道:“好了,发射被阻断了。”

  叶云超惊愕得大汗淋漓:“这是怎么回事?谁把它装到我的传呼机里?”

  铃声响起,开会了。孙处长拍拍叶云超的肩膀:“叶总,别急,你继续开会,放心大胆地向领导汇报,祝你成功!”

  叶云超走后,孙处长忙问小于:“发现可疑迹象没有?”

  “我和秦科长一块儿,发现厂区附近停着一台出租车,车上坐着一位40多岁的女人,正戴着耳机听什么,秦科长说:“这个女人近些日子找过叶云超……”

  “噢?”孙处长命令崔洁,“马上对这个女人进行调查!中午,我要找叶云超谈一次。”

  晚上,市国家安全局郑永达局长听取了汇报,决定立即成立专案组展开侦察,并与亚光厂密切配合,加强对鉴定会的防范措施。郑局长扫视了一眼侦察员们:“诸位,S—MC已成了间谍机关的重点进攻目标,敌攻我防,下面就看我们的了!”

               二、茫然回首

  从香港来的梅舒媛女士在星光宾馆高级套房中焦急地踱着步。

  她在等以前的恋人叶云超的电话。“整整20年了。”梅舒缓长叹了一声,每想起那段苦涩的时光,她就忍不住发出这样的叹息。

  20年前,她和叶云超同在北大荒的一个农场插队,两人又同是农场宣传队的队员。他们一起劳动,一起演出,渐渐地,两颗年轻的心慢慢走到了一起,于是,暖暖的冬日下有了他们相拥的身影,长长的河堤上有了他们散步的足迹。在那个火红的年代,他们爱得是那样的痴情,那样的浪漫……

  不久,叶云超被送去南方念大学。就在他临走的那个晚上,两人相约来到他们曾洒下无数笑声的河堤上,细诉着离别之情,不知是谁先发出了抽泣声,两人接着便哭成一团……也就在那个晚上,当月亮伤感地躲进云层时,她向他献出了一切……

  第二天,他走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不久,她也身怀和他生死恋情的结晶回了城。妈妈劝她把孩子打掉,她坚决不肯。妈妈要打电报让叶云超回来,她又怕耽误他的学业,没有同意。孩子生下来,刚刚满月,姨妈从香港来信,说在房地产公司当总经理的姨父病逝,膝下无儿女,让她速赴港协助料理产业,望着嗷嗷待哺的儿子,她怎么忍心扔下他而去?妈妈帮她办好赴港手续,从她手中接过孩子,送她登上南下的列车。

  那年放寒假,叶云超回到家乡寻找久无音信的她,却是人走楼空,她已赴香港,她妈妈抱着孩子到南方投奔亲戚去了……

  梅舒媛在香港给叶云超写过几封信,但都怕影响他的学业而没有寄出。梅舒媛决定先把孩子抚养大,等叶云超功成名就之后再告诉他,没想到这时妈妈来信却与她商量:孩子无父,又远离亲生母亲,不如送人了罢?她回信恳求妈妈:请您再抚养几年!待我安定下来一定把您和孩子都接到香港。信刚发出,就又收到妈妈的来信,说已把孩子送乡下一远房亲戚寄养。她急得差点昏过去,可除了这样又能怎样?妈妈体弱多病,抚养婴儿容易吗?于是她在香港苦苦奋斗,站住了脚,拓展了姨父开创的家业,本想把妈妈接去,没想到一纸电文飞来:“母病重,速归”待她跨过罗湖桥,换乘火车,赶到家中,母亲已撒手人哀……

  而今,她回来了,经过多方打探,她终于得知叶云超的工作单位,前几天她赶到亚光机床厂,与叶云超已匆匆见了一面,因为他忙,说好今天晚上出去吃饭,却迟迟不来电话……

               三、难忘旧情

  “叮铃铃——”电话铃响……

  谢天谢地,他终于有时间了!

  梅女士锁好房门,快步下楼,正巧一辆的士缓缓驶来,她一招手,坐了进去。

  司机是位小姐,而这位女司机正是侦察员崔洁。

  “师傅,快,去亚光厂。”

  亚光厂门前,叶云超正东张西望,梅女士推开车门:“嗨,在这儿呢!”

  “昨天你忙什么?我打几次电话都不在,我在厂门口等你半天也不见你的影子。”梅舒媛嗔怪几句,把一方手帕递给他,“喏,擦擦汗。”

  “咳,别提了,昨天开鉴定会,出了点差错……”

  “怎么了?项目审查没通过?”

  “不是……唉,说不清咋回事!”

  “这次回来,我发现很多人下海捞钱,像你这样一心搞科研的可罕见得很,冒昧问一句,实验成功了,能拿多少奖金?至少三五十万吧?”

  “国防科技进步奖,奖金有十万八万,但受奖者不是我一人,整个课题组十几个人呢。”

  “这么少?是不是选题无关紧要呀?”

  “那倒不是。这个项目是关系到国防现代化的关键一环……”

  “实验到什么阶段了?”

  “这次就是专家鉴定……”叶云超望了望开车的女司机,巧妙地岔开话题,“哎,咱们到哪儿?”

  “听说H市有一家知青饭庄,咱俩去忆苦思甜,怎么样?”梅女士扭脸,深情地望了他一眼,“看看是不是正宗的北大荒风味?”

  “好吧!听你的。’卅云超笑了笑。“吃惯了山珍海味,梅女士想要换换口味,是吧?”

  “别叫我梅女士好不好,我要你和当年一样,叫我……什么?”

  “噢,舒媛!”叶云超苦涩地笑笑,“20多年了,叫不惯啦……”

  “人家可是时常念叨你的……”梅舒媛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女司机一打方向盘,的士驰进了市区。

  在“知青饭庄”的门前,女司机停下车。梅女士掏出一张百元大票递过去,司机正在找钱,她忙说:“小姐,麻烦你等1小时,我们还坐你的车回去,可以吗?”司机点点头。

  两人下车,忽听女司机喊道:“等一等!”跳下车,把手袋递给梅女士,“您的包。”

  “谢谢!”梅舒媛感激地接过包,像是想起什么,又问一句:“小姐,这几天我包你的车,同意吗?”

  “当然,愿为您服务!”女司机像日本人一样,略欠了下腰,逗得他俩笑起来。

  “知青饭庄”墙上挂满了干玉米棒、红辣椒,服务员一律身穿发白了的草绿军装,腰扎武装带,胸前佩带毛主席像章。

  玉米面烤饼和猪肉炖粉条、木耳炒黄花、炝山野菜端了上来,外加一瓶北大荒烧酒。叶云超笑着说:“这哪是知青的家常菜呀……”

  “可不,当时流传一段话:从北安到赵光,兵团战士爱喝汤,早晨喝汤迎朝阳,中午喝汤暖洋洋,晚上喝汤照月亮……”

  连干三杯烧酒,梅舒媛面红耳赤,酒后吐真情:“云超,你知道我这次回来干什么吗?我要寻找失散的儿子——是你和我的儿子,明白吗?”

  “什么?儿子?!”叶云超惊得酒杯落地。

  “对,咱俩的儿子,你难道忘了,在农场边的河堤上……”

  “他在哪儿?”

  “不知道。妈妈把他寄养在亲戚家,至今没找到……我的儿子,不能没有父母。”她不等他再说什么,抢着说。

  “你要回答我,儿子如果找到了,你认不认?”

  “我认,我要负起当父亲的责任。”

  “好!跟我去香港,愿不愿意?”

  “这不现实,媛媛,在这里,我有事业,有家室……”

  “没关系,你太太那里,我去说,付给她10万美金,把你还给我。另外,给你女儿一笔嫁妆费。只要你同意,赴港定居的一切手续我来办!”梅舒媛仰起险,乞盼地望着他,“行吗?”

  “媛媛,听我说……”

  “我不听……”梅舒媛忘情地扑到叶云超的怀里,“答应我吧!”

               四、疑云渐生

  叶云超好不容易劝妥了梅舒媛,把她扶进的士,送回宾馆。回到家,已是深夜了。

  “晶晶呢?”他换上拖鞋,向妻子吴雅雯问道。

  “这个丫头,也不知到哪儿疯去了?没准又和那个莫江在一起。”妻子答话中不无担忧。

  “莫江?那个书店小老板?”

  “就是他。两人才认识几天,就整天粘在一起,唉,这些年轻人啊!”妻子接过丈夫脱下的西服,无意中闻了闻,“怎么一股香水味?老叶,你也学会了那一套?”

  “看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前几天从香港回来的梅舒媛——你认识,以前宣传队的报幕员——请我吃饭……”

  “单独请你?什么意思?重温旧梦?”

  “哎呀我的夫人,都啥岁数了,哪有那个心思?”

  “我可警告你,叶云超,有个晶晶就够我操心的了,你要再闹出风流韵事,这个家就散架子啦!”

  门一响,女儿叶晶晶回来了。

  “晶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叶云超的鼻翼翕动了几下,“怎么,你喝酒啦?”

  “我的老爸,于嘛大惊小怪?您和我妈当年不也这样吗?理解万岁!对不起,我要睡觉喽。”晶晶说着钻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叶云超皱皱眉,对吴雅雯咕哝了一句:“都是你宠的。”接着就回到书房,钻进他那堆外文资料里。

  晶晶躺在床上,摸摸脸颊,羞涩地把枕巾蒙在头上,初恋的感觉真好……

  她的男朋友叫莫江,是一家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分配到中学当教师,他不愿去,曾自费去日本留学,回国后从市区来到镇上,开了第一家个体书店,取名“文友书屋”,门面不大,书却不少,高雅的,通俗的,审美的、实用的,门类俱全,既出售又租借。

  晶晶生长在工程师之家,却偏偏爱好文学。大学没考上,念文科大专函授,厂里招聘打字员,她考了个优秀。工作之余常去泡书店、逛书摊,对满腹经纶的小老板莫江敬佩不已:从南方农村考上大学,又独立做文化味道很浓的生意,而且博览群书,出口成章。她是书屋的常客,莫江不但卖书,租书,还常常赠她几本。两人以文会友,渐渐地又以文传情,成了一对恋人。

  今晚,莫江请晶晶到镇上新开业的“伊人”歌舞厅跳舞,又到“佳侣”餐馆吃夜宵。朦胧的霓虹灯,舒曼的小夜曲,使她情不自禁地倒在恋人的怀中……莫江紧紧搂住晶晶,附在她耳边轻轻地告诉她,他有亲属在海外,等晶晶函授毕业,他俩可以双双飞赴海外,在那里开书店,专门介绍中国传统文化,进行中西文化交流。晶晶瞪大了眼眼:“真有那一天?”……

  夜深了。晶晶带着美好的希翼和企盼进入梦乡……

  然而,几天后的又一次约会,晶晶就感觉到实现梦想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她面临着一次重大的抉择……

  市国家安全局对窃听器的追查进行得很不顺利。叶云超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时侯,哪个场合被人在自己的BP机上做了手脚。在家里不会的,在公共场合?他的社交圈子很窄,轻易不到那些热闹地方去;在单位?BP机一般不离身……他想起来,鉴定会前几天,他在实验室连续几天加班,也曾在计算机桌前打过瞌睡,可是,警卫森严的科研重地,外人是进不来的,莫非是与自己一道攻关的同事?是谁呢?

  调查仍在悄悄进行。

  摸清谁在会议室周围百米之内接收窃听到的信号更非易事,工厂对面就是市场,商贩、补鞋的、修表的,多得数不清,微型接收机可以比烟盒还小,揣在衣袋里,谁能发现?

  对出租车内的女人——梅舒媛的调查,更要百倍谨慎,人家是海外来客,弄不好给对外开放造成负面影响!再说,拿不到确凿证据,又怎能捕风捉影?

  有一点倒是肯定的,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围绕S—MC的反窃密斗争仍在继续。

  从梅舒媛在车上关心叶云超的试验成果,对旧日恋人的紧追不舍甚至酒后吐真言想鼓动叶云超到境外等迹象,局里感到对梅舒媛有进一步摸查的必要,重要的渠道是通过叶云超,但又不能指明利害,委以任务,以防打草惊蛇。

  可是,梅女士的最新举动却更令人怀疑。她更加关注叶云超的科研进程,甚至提出要看一看课题报告,说要判定一下是否会使她的海外商界朋友感兴趣,一旦叶云超同意出让专利,卖个好价钱,或以此为筹码,使叶云超到境外另谋高就,两人共飞异邦,重续前缘。

  叶云超是清醒的,他对自己的旧日恋人产生了怀疑:她究竟是干什么的?是真心为我和她的美好前景打算,还是别有所图?他把疑团深埋心中。连妻子都没告诉,几宿睡不好,终于找到国家安全局孙处长……

               五、花言巧语

  “你说什么?”晶晶脸上现出惊诧和恐惧,“你让我去偷爸爸的资料?”

  “怎么是偷呢?是借阅,有偿借阅。就像读者从我这里借阅图书一样,有借就有还,而且借阅的费用相当可观,懂了吗?”莫江端起啤酒杯,与她手中的可乐碰了一下,缓缓地喝了一大口。“我说过,这是为了咱俩能出国铺平道路。不做点贡献,海外老板怎么肯为你我办理出境和在国外定居的手续呢?”

  “可是,爸爸手中的资料都是秘密的,把秘密资料带到国外是犯法的呀!”

  “什么秘密,都是中国人自己吓唬自己,人家外国,啥不比咱先进?你爸爸研究的那些项目,价值如何,还很难说呢?”

  “那他们还要那些资料干啥?”

  “干啥?做参考呗,看看中国的实力如何,不是有一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谁是己?谁是彼?我都让你弄糊涂了……”

  “己和彼是相对的,并无明显的国家界限。何况,科学也是没有国界的,科技成果是属于全人类的,是有共享性的,小姐,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既然科技成果是共享的,为什么美国、日本不把它的高度发达的技术原原本本地传授给我们中国?”

  “怎么不给?你没看这几年中外合资、合作的项目越来越多?”

  晶晶不做声了,她知道自己阅历太浅,知之不多,辩论不过他。她剥开一只基围虾,慢慢地嚼着,认识莫江以前,她从未品尝过这么香的海鲜,就好像从来未听到过这么新鲜的理论一样。

  “怎么样?想明白了吗?咱再讲点实惠吧,海外老板说了,S—MC资料很有价值,不会让咱们白劳动的,按页计算,每页付酬500美元,相当于4000元人民币,请问小姐,你一年挣多少工资?”

  “真的?这么高的报酬?”晶晶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小时候听爸爸讲“365夜”的故事,“可是,做这种事毕竟是……不道德的。”

  “道德?你没听人家说的顺口溜吗:一等人搞承包,吃喝嫖赌全报销,二等人搞租赁,游山逛水带小姘……他们道德吗?你爸爸讲道德吗?听说他靠上了一个香港来的女老板,说不定有一天跟人家走,把你们母女俩都踹了!”

  “莫江,不许你污辱我爸爸!”叶晶晶跳了起来,气得眼泪在眼圈里转,“我爸爸他不是那种人!那位女士是爸爸当年的兵团战友……”

  “看你,急什么?我是在举例子。当然,可能举例不当……我是说,世界在变,人的观念也在变,你看,我这书店,世界名著。经典著作有多少人买?最抢手的是武侠、爱情外加经商之道、占卜算卦!说明什么?人们在寻求刺激,追求享乐,渴望发财!人各有志,人各有道,倒腾股票能挣钱,坑蒙拐骗也挣钱。咱呢,不能干那些缺德事,玩点高雅的、搞信息交流,促进国际科技发展,实现自我价值,达到出国目的,到高度文明国家享受自由浪漫的人生,何乐而不为?”

  滔滔不绝的莫江从叶晶晶痴迷的神态中看出她徘徊、犹豫,便接着扩展他的攻势:“看你,这条过时的裙子,凉鞋也不新颖,项链还是包金的……你靠一个月200多元工资能够干啥?唉,我有心给你买点啥,可书店开业不久,也不大景气,有那份心没那份力呀!”他从怀里掏出一叠人民币,放到她的手里,“给,这2000元,是海外亲属资助我的,你先拿去,明天到商店买几件衣服。”

  “不,你的钱,我不要……”

  “咱俩分什么你我?晶晶,好好想想吧,这年头谁不想吃得好一些,穿得漂亮一些?你的身材、容貌,好好打扮一下,比那些明星们差多少?”

  晶晶低下头,似在为自己过时的衣着难为情。

  “你想打扮自己,谁来资助你?爸爸妈妈?两个知识分子,哪有那么多钱?还要靠自己!再说,你把爸爸的劳动成果转化为财富,不也等于得到了爸爸的帮助?借阅资料又不是偷东西,我用完后完壁归赵,你爸爸能损失啥?又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我怎么张口向爸爸说呢?他也不会给我呀!”

  “傻丫头,办法多得很,比如,你爸的资料,你打字的时候,偷偷复印一套;放在家里的材料,你拿出来复印后再送回去……还用我教你吗?”

  晶晶不吱声了,不时地瞥一眼那叠纸币。

  “来,把钱放好。明天,试试看?”

  晶晶不回答,只是微微点一下头。

  “好了,咱俩去跳舞!”

               六、误入歧途

  打字室的电话铃响了。

  “爸爸呀,我是晶晶……好,我就来!”

  放下电话,晶晶登上5楼,来到爸爸的办公室。“老爸,啥事?”

  “你忙什么事呢,一上班我就打电话找你,你不在。”

  “给政工处送打好的文件,和温姐唠了一会儿。”

  “上班时间,要坚守岗位嘛!”

  “哎呀老爸,你比我们主任还厉害!”

  “给,这份论证报告等着要,抓紧时间打出来,最好下班前给我。”

  “对不起,公事公办,您哪,先与办公室主任联系,主任同意了再交给我打。”

  “陈主任开会去了,材料等着用,快,拿去。哎,材料是绝密的,注意保密呀!”

  “这么厚?又得忙大半天……”

  晶晶不情愿地接过材料,心里却暗暗高兴。

  晶晶打字技术熟练,2万字的报告,尽管还有不少数据、图表,几个小时就打出来。交给爸爸亲自校对后,下午4点,打印出5份,交到爸爸手中。叶云超挺满意:“好,爸爸晚上买个烧鸡慰劳你!”

  晶晶更是兴奋不已,复印时多印了一份,不知莫江是否感兴趣?她回到办公室急不可耐地抄起电话:“莫江,我要见你,有好事!好,晚6点,老地方!”

  在“情侣”餐馆,没等点菜,晶晶就忙着从手袋里取材料给莫江看。莫江按住她的手,低声说:“别急,一会儿到我那儿再给我……”

  “干嘛呀,像间谍接头似的!”

  “嘘——小姐,拿菜谱来!”……

  回到文友书屋,莫江把门反锁,拉紧窗帘:“小姐要送我什么礼物,拿出来吧。”

  翻阅着复印的“S—MC”论证报告,莫江乐得心里开了花,脸上却只是有节制地露出一丝微笑:“还不错,嗯,有一定的价值……”

  “啥叫有一定的价值?你要知道,人家冒了多大的风险,像做贼似的。”

  “晶晶小姐,辛苦啦!”莫江脸上堆满了笑,掏出一个金丝绒的首饰盒,打开,里面有戒指、项链、耳坠、手链,金光灿灿的,“喜欢吗?”

  晶晶又一次瞪大了眼,“呀,真漂亮!是真金的吗?”

  “当然,含金量99.99%。”

  “给我的?”

  “废话,除了你,谁配戴它?”

  “多少钱买的?”

  “托南方朋友从香港带来的,价钱嘛,不贵,港币8800元。”

  “乖乖!”晶晶差点儿吐出舌头。

  “莫江,你真好!”晶晶幸福地把头埋到他的胸前,“你说实话,今天我如果不拿来材料,你是不是不会把礼物给我?至少现在不给?”

  “鬼丫头,比谁都精!早晚是你的嘛。”

  晶晶抬起头,理理头发,“哎,跟你说,这份材料是我爸爸的心血,又是绝密件,你可千万别传给别人呀!”

  “我呀,明天就找一家杂志发表出去……”

  “你敢!把材料还给我!”

  “瞧你眼睛瞪的!放心吧,亲爱的,咱们的买主在国外,人家只是参考一下,哪国的技术不比咱们的先进?”

  莫江把晶晶的头揽到胸前。轻轻抚弄她的秀发,“有机会再弄几份好吗?只要和你爸爸的研究项目有关的,都可以。”

  晶晶仰起脸:“莫江,咱可说好,一切以不损害我爸爸的声誉、前途为前提,不然,给多少钱我也不干!”

  “废话,你爸爸是谁?是我未来的岳父!我想好了,等咱们得到一大笔信息费,第一件事就是孝敬双亲大人。”

  两天后,晶晶因打字任务重,晚上加班。

  正当她累得眼睛发花、腰酸背痛之时,电话铃声响了,是莫江打来的,头一句就是埋怨:“你干啥去了?这两天不来电话,也不露面?”听说她在加班,他说一声:“我去看你,有急事商量!”就放下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电话铃又响了,是厂大门警卫室打来的,“晶晶吗?我是秦家良,门口有个姓莫的小伙子找你,你认识他吗?”

  “秦伯伯,他是……我的男朋友,找我有急事,您能让他进来吗?”

  “不行啊晶晶,厂里有规定,外人晚间一律禁止进厂区,我是保卫处的干部,不能带头违反制度,你说呢?”

  “那,好吧,秦伯伯,您让他回去吧,告诉他明天一早我给他去电话,好,谢谢!”

  放下电话,晶晶嘟哝一句:“这个秦伯伯,真是不给面子……”心里嘀咕,“莫江有啥急事呢?”

  手里的活紧,她顾不得多想又埋头打字。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尽管声音不大,却吓得她心慌不已。

  “砰砰!”敲门声响起。

  “谁?”晶晶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晶晶,我是莫江。”

  打开门,晶晶连捶莫江几拳:“你这家伙,怎么进来的?吓死我啦!”

  “大门不准进,咱就走后门——跳进来的。”

  “警卫没发现?”

  “嗨,咱从小练过武术,跳墙、爬树,小意思!”

  “这个楼值班的没问你?”

  “我说门卫秦科长让我进来的,他能说啥?”

  “非要今晚见我,啥事?”

  “你看——”莫江拿出几张表格,“喏,《出国旅游(泰新港澳10日游)登记表》,旅行社的一个朋友帮办的,七五折,下周四,去不去?”

  “自费旅游?那得多少钱?”

  “费用你不用管,香港我大舅给我寄来1万港币,就是让我出去一趟,添一点儿,咱俩一块儿去。明天一早就要交表、交费,去不去?”

  “这……我得和领导请假。”

  “机会难得,争取一下嘛!”莫江拿出两筒饮料,“来,喝点儿,看你热得一头汗。”

  “谢谢!”晶晶拉开盖,喝了一大口,“啊,真痛快!”她扭过头,歉意地说:“材料还有几页,打完了咱俩就走,好好商量一下,行吗?”

  “好吧,我的小公主,别累坏了。”

  打字机又“劈哩啪啦”地响起来,晶晶像演奏乐曲的钢琴师。10个指头在键盘上打出爆豆般的悦耳音符。渐渐地,她打字的速度慢了下来,眼皮像灌了铅一样垂了下来,困倦之感涌向全身,不由自主地伏在打字机上昏睡过去。

  莫江摇动一下她的双肩,“晶晶,你怎么啦?醒醒!”

  晶晶昏沉沉瘫软如棉。

  一丝得意的微笑浮上莫江的嘴角。他走出打字室,脱下鞋子,疾步下楼,来到“声像室”门前,掏出一串特制的钥匙,伸进门锁!

               七、深夜窃密

  声像技术科的房门是新式双保险锁,但在莫江手中的开锁工具和技术面前,无可奈何地丧失了保险功能,门!被打开了。

  莫江拎着鞋子走进去,不开灯,鼻梁上的红外线夜视眼镜可以让他把黑暗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将门反锁,转身直奔那个上了暗锁的铁皮卷柜,拨弄几下便打开柜门,里面有不少空白录像带和一架“超霸”型微型摄像机,可是没有他寻找的目标。他脑门上沁出了汗珠:难道我白来了一趟?

  突然,他眼睛一亮:角落里静卧着一个保险柜,对,肯定在那里!

  莫江并不是无的放矢冒险而来,他的接头人——代号“壁虎”的潜伏间谍几小时前秘密通知他,S—MC的试验过程已被课题组录了像,正在声像技术科编辑制作,准备到北京汇报时用。这个声像资料的情报价值不低于书面报告和数据图纸,命令他必须尽快拿到手。

  开启保险柜难度较大,莫江正想使尽全身解数对付它。突然想起“开锁要领”,会不会有报警装置?他仔细观察,果然发现保险柜与地板接触的地方有一截硬塑套管,一定是连接报警器的导线!他暗暗冷笑:小把戏。掏出尖嘴钳,几下就剪断了,这才开锁。用常规方法几次无效,改用反规律操作,终于听到“咔嚓”一声……

  找到了!一盒标有“S—MC素材带”的录像带呈现面前。莫江欣喜若狂,从腰间缠着的工具袋中找出一个折叠式的、可大可小的“倒带机”,把录像带放进去,一拨开关,一阵“沙沙”声响过,声像信号全部输入到“倒带机”的空白磁带上——这种“倒带机”,别说中国,就是国外市场上也买不到,纯属间谋机关的“专利品”,用于特殊场合的录像带转录,磁带幅宽仅0.5厘米,一卷可复录300分钟……

  操作完毕,不到10分钟。莫江迅速将录像带放归原处,锁好保险柜,收好“战利品”,撤离声像室。回到打字室,见晶晶仍在伏案酣睡。

  他坐在晶晶的身边,轻轻抚摩她那娇嫩脸庞和垂落下来的长长秀发,禁不住吻了几下,若是有一张床,真想把她抱到床上亲呢一番……

  夜风飒飒,吹动了窗帘,莫江清醒过来,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他又顺原路——一楼西侧卫生间,跳窗而出,像个幽灵一般,弯腰疾行,绕到厂区北面围墙,凭借墙根的一棵大树,越墙而过……

  晶晶一觉醒来,窗外已晨曦微露。她揉揉眼,想了想,莫江曾经来过?是梦,是真?

  电话铃响,是莫江打来的。“哎呀我的小姐,睡醒了吗?都怪你,耽误事了,一早我的朋友来电话,这批旅游团名额满了,等下批吧。我说你呀,真是的,不管啥场合,闭上眼就睡得谁也叫不醒……”

  放下电话,晶晶摇摇头,仍是昏昏沉沉的。怎么搞的?太劳累了?

               八、家庭宴会

  星期天。叶云超夫妇忙着招待客人——云超当年的知青战友、现在的香港鑫鑫公司总经理梅舒媛女士。还有女儿晶晶的男朋友莫江。

  作为妻子,雅雯的胸襟够开阔的了。丈夫年轻时的恋人重新出现。她出于女人的本能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但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更相信自己与丈夫相亲相爱20年所构筑的坚固的堤坝。她主动提出请梅女士到家里作客。至于女儿的男朋友,她也一直想见见,干脆在家里一起聚聚。

  梅舒媛先到了。一通寒暄后,云超亲自下厨房忙活,两个女人坐在一起促膝谈心。

  门铃响起,晶晶领着莫江走进门。

  莫江彬彬有礼地向未来的岳父岳母鞠躬问好,把厚厚的一份见面礼品放在茶几上。

  “莫江,这位是我爸爸的知青战友,现在香港当总经理的梅阿姨。”晶晶介绍道。

  梅女士伸出手:“你好,莫先生!”她仔细打量着莫江,瞬间,双眸中掠过一丝光亮,似乎意外地发现了什么。

  家宴开始了。梅女士典雅大度的气质和谈吐,使吴雅雯进一步打消了疑虑;莫江的聪颖而不失稳重,给“丈母娘”的印像颇佳。

  叶云超当然很高兴,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两个女人之间的令人尴尬的场面没有出现。对于莫江,他则持审慎态度,他要进一步观察。

  梅舒媛在由衷地祝愿叶家阖家幸福的同时,强忍着心头的丝丝隐痛。

  不知为什么,她的目光总是瞟向莫江,似乎想从他的脸上读出些什么:不会吧?哪能那么巧呢?可是,知子莫若母,尽管她和叶云超的儿子从襁褓之中就离开了自己的怀抱,尽管儿子只留下了两张“百天”的照片,尽管时光流逝使她难以想像儿子现在是什么模样,可是,出于母亲的天性和本能,一股强烈的欲望使她总想多看莫江几眼。

  出于礼貌,她不好过多地询问莫江的身世,更不好意思伸手拨开他浓密的头发,看看右耳后是否有一块青斑——那是他天生的胎记。

  然而,从叶云超夫妇与莫江的谈话中,她明白无误地了解到,莫江不是出生于本地,而是在南方长大,父母在粤北农村,有亲属在香港……这一切,更使她心跳不已,莫非……如果…莫江和叶晶晶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天哪!

  梅舒媛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几乎忍耐不住,要刨根问底。可是,理智又告诉她,这种事非同小可,没有九分九的把握不可贸然“揭盖”。

  她镇静下来,准备找机会和莫江单独谈一谈……“嘀嘀!”莫江腰间的BP机连续响起,他看了一眼号码,起身抱歉地说:“伯父、伯母,对不起,我去打个电话。”

  回到餐桌旁,莫江试探地问道:“一个朋友有急事,叫我马上去……可以吗?”

  “去吧,欢迎改日再来,又不是外人。”晶晶的母亲善解人意地回答。

  晶晶却不乐意了:“啥事呀?非去不可?”

  梅舒媛也站起身,“那,我也走了,过几天,我请你们全家……”

  莫江匆匆离去,回到他的“文友书屋”。

  几分钟后,梅女士也尾随而来,敲响了莫江反锁的门。

  莫江正忙着拿起两根钓鱼杆、一个塑料桶要走,听到敲门,惊慌不已,镇静了一下,才问道:“谁呀?”

  “我,我是梅舒媛。”

  “梅阿姨了’莫江的心放下来,却难免泛起疑团,打开门道:“梅阿姨!有事吗?”

  “没啥大事,莫先生,能和您谈谈吗?”

  “哎呀,对不起梅阿姨,我有急事,得马上走。明天咱再见面唠唠,行吗?”

  “这……”梅舒媛低头沉吟,无奈地说:“好吧,你忙去吧……”她急中生智。伸手在莫江的右耳上方摸了一下,“这是在那儿粘的线头?”凑近一看,莫江的右耳下果然有一块明显的胎记!她激动得难以自禁:“孩子,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莫江愣了一下:“您问这个干什么?”

  梅舒媛正要深入地问下去,莫江的BP机又催命似地响起来!他再顾不得说什么,轻轻地把梅阿姨推出门外,“哎呀,我的好阿姨,我真的有急事,明天见!”

  他锁好门,跨上摩托车,一扬手:“梅阿姨,拜拜!”

  望着一溜烟远去的摩托,梅舒媛怔怔地喃喃自语:“是他,肯定是他……”

  她冲上街头,伸手截住一辆的士:“师傅,快。追上那辆摩托,对,就是那辆雅马哈!”

  也巧,前面公路上交通阻塞,莫江再着急也难以让摩托车插上翅膀。

  梅舒媛乘坐的“的士”追了上来。

  “今天,我一定要和他相认,我的儿子……”梅舒媛紧盯着莫江,从手袋里掏出药瓶,倒出两粒“冠性苏合丸”,扔到嘴里……

               九、真相大白

  H市西郊月亮湾度假村。

  人工湖畔,垂柳依依,正是钓鱼者的好去处。湖水碧波如镜,时而有鱼儿跃出湖面。

  莫江买好门票,把摩托存好,拎着鱼具向湖畔走来,选好一个“窝子”,缓缓走过去。

  不远处,一个把草帽压得很低、架着副墨镜的中年人也在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湖面上的鱼漂儿……

  莫江甩钩、支杆,眼睛虽然盯着湖面,却时时用余光瞟向那个中年人。

  鱼儿迟迟不上钩。莫江似乎沉不住气了,拿起另一根鱼杆凑到中年人身边,不经意地瞅瞅他的水桶:“师傅,钓不少啦?”又抬头瞅瞅那人,“哟,是您哪,李师傅!”

  李师傅不高兴地冲他摇摇头,对着湖面努努嘴,意思是:小伙子别吵,鱼都让你给吓跑了!

  莫江伸伸舌头。歉意地笑一笑,从水桶里拎出一条一斤多重的大鱼,小声赞叹:“这么大!”说着迅速地把一个蜡封的中药丸塞进鱼的嘴巴里。

  不远处的小树林边上,一对年轻恋人正在拍照留念,“咔嚓”一声,背对湖面的女青年的倩影被收进了镜头,紧接着,镜头略一移动,长焦镜头把莫江掰鱼嘴塞东西的一刹那也固定在胶卷上……

  莫江把鱼扔进桶里,拿起自己那根鱼杆,与中年人商量:“李师傅,我这杆不大好使,和您那根换用一下,行吗?”

  李师傅不耐烦地挥挥手。

  莫江高兴地把手里的鱼杆塞到他的手中,拣起另一根鱼杆就要走。

  这一动作也被摄影的小伙子拍了下来。小伙子收起照相机,拿出“大哥大”手机按了几下。

  几分钟后,一辆轿车驶来,停在湖坝上,身着便服的国家安全局孙处长等人跳下车,直奔莫江和李师傅而来。

  尾随而来、一直坐在湖堤上观察莫江的梅舒媛愣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顺着缓坡形的堤坝走下来,远远地望着这一切。

  孙处长拍拍莫江的肩膀:“年轻人,不好好钓你的鱼,瞎捣腾啥?”

  莫江一扭头,惊呆了,接着竭力镇定下来:

  “你、你是谁?管什么闲事?”

  “闲事,没时间管;要管的,就是大事!”

  孙处长弯下腰翻腾那几条鱼,挑出一条,一挤鱼腮,那粒药丸从鱼嘴里吐出来:“这是什么?”

  “李师傅”见事不好,转身想跑,被照相的年轻人——侦察员小于一把抓住:“往哪儿跑?”

  孙处长扯下“李师傅”的草帽,拽下他的墨镜,“秦科长,您怎么也有闲心垂钓哇?”

  秦家良连连辩解:“孙、孙处长,我不认识他,这不关我什么事……”

  小于掏出一个小录音机,放出秦家良一个多小时前与莫江通话,约他来湖畔交货的录音,“听到了吗?是你请他来的嘛!”

  孙处长掰开药丸,取出微形胶卷:“秦科长,你的保卫工作做得不错嘛!保卫着莫江半夜窃密,把S—MC的情报拿到了手!”他严厉地追问道:“录像带藏到哪儿了?”

  秦家良和莫江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孙处长瞅瞅莫江的那根鱼杆,又望了望莫江,莫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低下头。

  小于的“恋人”——女侦察员崔洁慢慢拿起那根鱼杆,用力一层一层地撕开鱼杆把手上缠着的胶带,紧紧缠在上面的录像带露了出来。

  “活儿干得挺漂亮!可惜,录像的内容是假的。”孙处长嘲笑地说,“走吧,找个地方咱们烧鱼汤喝,一定挺鲜美!”

  一直躲在大树后面的梅舒媛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拉住刚刚被戴上手铐的莫江:“莫江,你,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曾装扮出租车司机为梅女士服务过的崔洁把她拉开:“梅女士,您认识他吗?”

  “他——他是我的儿子!”梅女士一声惨叫,摇晃一下,倒在崔洁的怀里。

  莫江惊呆了,戴着手铐的双手微微抖动……

               十、泪洒铁窗

  5天的审讯结束了。

  潜伏间谍秦家良对自己前几年赴B国考察,被间谍机关策反招募派回做“卧底”,这次又指挥配合莫江窃取我S—MC情报的罪行供认不讳,当然也承认了叶云超BP机中的窃听器是他趁叶加夜班打瞌睡时安装的。

  间谍分子莫江,真名袁志明,前年赴日本自费留学时被B国间谍站相中,以美人计诱他落玉陷阶,接着该间谍站头目恩威并施,使他心甘情愿为他们服务,到H市窃取S—MC的情报。他比秦家良更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愿意坦白,更渴望与亲生母亲见上一面——尽管他仍对“认母”一事半信半疑……

  “莫江,你出来一下!”看守人员喊他,带他走进会见室,抬头一看,他张大嘴巴,又一次惊呆了——

  梅阿姨(妈妈?)、叶云超,还有躲在爸爸身后的叶晶晶,都在注视着他!

  “孩子,你要彻底坦白交待,争取宽大处理,妈妈……等着你!”梅舒媛颤声说道,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婴儿照片,“孩子,你还记得这照片吗?”

  热泪,从莫江的眼睛里籁籁而下。没错,自己的影集里,第一张就是这照片!

  “孩子,你的生日是1970年6月20日,对吗?”

  “你的养母叫沈香兰,养父叫袁子和,对吧?”

  “还有——”梅舒媛扒开他右耳后的头发,“这是你区别于任何人的标记!”

  “妈妈!”莫江扑上前去,“妈妈!”

  铁窗下,母子俩紧紧拥抱,失声痛哭。

  俄顷,莫江转过头,泪眼望着叶晶晶,声音颤抖地说:“晶晶,我找到了亲生母亲……”他鼓足勇气问道:“你能原谅我吗?你能等我吗?我一定痛改前非……”

  “孩子,你昏了头!晶晶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呀!”

  莫江愣了,傻了,眼睛直了。

  “莫江……”梅舒媛拉着叶云超,声音呜咽地说,“来,叫一声爸爸……”

  “爸、爸爸……”莫江转脸看着叶云超,木讷地默念着。

  晶晶扑到爸爸的怀里,哭得泪人一样!

  莫江猛地转过身,冲着孙处长激动地说:“我有罪!我愿意全部坦白,我要重新做人,我找到亲生父母了,我要对得起他们……”

  “首先,你要对得起你的祖国!”孙处长亲切又不失威严地说,“走吧,我们接着谈。”

  莫江点点头,转向他的亲人们,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一串串悔恨的泪水,从他脸颊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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