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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铸剑为犁的拉宾


  1991年2月1日夜,我乘一架以色列“阿尔法”式运输机冒着海湾战争的炮火在本---古里安机场着陆。这是我头一次跳上这块神秘的国土,当时以色列尚未与中国建交。
  我径直爬到特拉维夫希尔顿饭店顶层的阳台上,成为有史到来第一个用“新华社特拉维夫”电头发稿的中国人。入夜,我跟着一帮胆大妄为的西方记者守在楼顶上等“飞毛腿”,喝威士忌,数遍古今的各国英雄。美国CBs摄影师海古德津津乐道地称赞以色列总长伊扎克·拉宾,仿佛他是圣乔治。可当时我对以色列的全部知识仅为一本田上四郎的《中东战争全史》和一张以色列地图。想不到在此后的三年里,我数次前往以色列,每次都与这位大名鼎鼎的拉宾将军有关。

(一)

  1992年6月22日,我第二次去以色列,奉命采访以色列大选。历史上的6月22日不是法国工人起义就是希特勒进攻苏联,而我则在这天连人带车都被扣在加沙与阿什克隆间的沙漠里,整整两车以色列国防军把我和我的大吉普押往西奈。在押解我的路上,南方军区的一位中校还执著地要与我打赌,是沙米尔赢还是拉宾赢,我毫不犹豫地选了沙米尔,可中校说我准输。
  好在弄清楚我的种种苦衷之后,押送我的军警宪特迅速放我上了路。《以色列消息报》还为我的莽撞登了条特写:“250名外国记者来以采访大选,31岁的中国记者让南方军区跳了起来。”
  次日凌晨,当我从耶路撒冷驱车60公里赶至特拉维夫哈美利兹投票站时,只拍到瘦小枯干但总精神抖擞的沙米尔,而工党领袖拉宾则在几公里外的另一投票站投票。我急忙发动汽车,可《以色列之声》的记者偏举着个话筒横在我那因闯边界被传媒炒得火热的大吉普前,问我昨天是否遭到军警非人道待遇,由此是否会影响中以关系。我一面挂档、松离合器,一面歪着脖子告诉他:“士兵不是以色列,我更代表不了中国。”想不到这段由吉普马达伴奏的采访在电台播出时,竟被中国驻以色列大使林真的秘书录了下来,林大使夸我回答得很有外交水平。
  待我驾大吉普风驰电掣赶到投票站时,只见拉宾正躬身钻进一辆破旧的“沃尔沃”绝尘而去,至此,我追拍拉宾大选投票的任务就这么不体面地以失败告终。
  好在当晚以色列工党在丹·特拉维夫饭店工党总部集会助选,我还有机会再睹这位拉宾将军的风采。从黄昏等到午夜,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将军就是不肯露面。天快亮了,兴奋的工党党员还在等待大选的统计结果。直到有人宣布工党以12席之差击败对手利库德集团后,姗姗而来的拉宾才露了面。
  我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端详拉宾这张比关公还红的大脸。还是“六日战争”中那种躬身向右前方微倾的习惯姿势,只是黄军裤换成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暗条纹西装,给人一种羞羞答答的错觉,可一开口,浑厚吵哑的男低音立即将刚才的羞赧之气一扫而光,颤抖的语音浸透了工党饱尝15年在野党的辛酸和大选胜利的激动。拉宾的讲话一再被震天的欢呼声和工党党歌打断,他一一感谢支持他的同事和选民,直到有人齐呼“佩雷斯”时,他才想起这位与他素有芥蒂而又风雨同舟的同事。
  四天之后,拉宾在特拉维夫希尔顿饭店多功能厅正式庆祝工党获胜,还是那辆老掉牙的“沃尔沃”轿车,还是那身黑西服。这位由突击队员、野战排长升至以军总长、驻美大使及1974年~1977年内阁总理的老者,终于重新回到权力的顶峰。面对记者围剿,这位鹤发童颜、下野15年之久的花甲老人侃侃而谈,一双深逢的蓝眼睛似乎永远带着一丝忧伤。

(二)

  拉宾在《回忆录》中回忆自己的出生时说:“有的婚姻是天造之合,我的父母就结合于圣城耶路撒冷。”拉宾的父亲鲁比佐夫生于乌克兰,俄国革命后只身逃往美国,毕业于芝加哥大学。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想当英雄的鲁比佐夫报名参军保卫耶路撒冷,由于平足被刷了下来。可固执的鲁比佐夫趁人不备将自己的姓改为拉宾,走向另一位矮个大头的体检官,竟奇迹般地混了过去。多年以后,成了以色列首任总理的本---古里安拍着拉宾的肩膀:“小子!要不是让你爹通过体检,你就不可能生在耶路撒冷啦。”
  就这样,老拉宾进了英军第38营。可惜时运不济,等他的部队开到巴勒斯坦时,战争已近尾声。尽管一个敌人没见着,但毕竟朝天放了许多空枪。在镇压一场阿拉伯人骚乱之后,好歹也算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老拉宾没有白上战场,他俘获了惊人的“战利品”----一位楚楚动人、含情脉脉的犹太姑娘。她原是彼得堡一位颇有教养的富商,十月革命后来到巴勒斯坦。她先在加利利基布兹垦荒,天生丽质受不了斯巴达式的磨练,只好到耶路撒冷当了护士。
  那年阿拉伯人发动袭击犹太移民的骚乱,高大健壮的犹太军人老拉宾用胸脯护住了她。老拉宾发扬参军时的那股犟劲,趁热打铁与姑娘成婚。一年后的1922年3月1日,酷似其父的蓝眼珠的伊扎克·拉宾诞生于耶路撒冷。
  拉宾的母亲是个天生的政治家,当老拉宾还是金属工会积极分子时,她己当选为特拉维夫市政委员了。小拉宾先后在幼儿园、工人子弟学校长大成人,15岁考进了卡多里农技学校。课余,拉宾在加利利基布兹务农,白天种地,晚上在农场当警卫。从卡多里农校毕业时,拉宾由于成绩优异,得到英国7。5镑的“农具奖金”,可他根本没把钱用在农具上,至今还自称欠英国政府7。5镑。
  象当时所有基布兹社员一样,拉宾对土地本能地眷恋,为垦荒地甚至放弃了去美国伯克利大学留学的机会。假如不是隆美尔打到埃及的阿拉曼,拉宾肯定在海法基布兹里当一辈子老农了。1941年,当一名神头鬼脸的大汉找到正在基布兹食堂喝汤的拉宾,问他是否愿意加入帕尔马奇(希伯来语,意为突击队)时,拉宾对此还一无所知。
  1941年5月的一个黄昏,拉宾和其他二十多个同样激动的小伙子开进了南黎巴嫩破坏电话线,这是他参加帕尔马奇的第一个战斗。
  1943年,21岁的拉宾出任帕尔马奇排长,很快他的排成了帕尔马奇九个排中火力最猛的一个。一次演习之后,拉宾顺手牵羊将一枚未打响的迫击炮弹藏进背包,混上公共汽车运回海法,因为他的排只有迫击炮而没有炮弹。不料就在他为自己的所为洋洋得意时,一纸盗窃弹药的传票把他送上了军事法庭。原来他偷走的那枚哑弹,是当时全帕尔马奇的最后一发炮弹。
  1947年联大通过巴以分治决议,可联结耶路撒冷至特拉维夫的公路一开始就被阿拉伯军队切成几段,耶路撒冷成了一块飞地。为了保障以色列与耶路撒冷的联系,以色列总理本---古里安命令26岁的帕尔马奇上校旅长拉宾打通这条70公里的生命线。脾气暴躁但却雷厉风行的拉宾立即以自己的方式工作,他不仅打通了纵穿“地狱之门”阿雅龙山谷的特拉维夫至耶路撒冷公路,还以暴力另开出一条“缅甸路”。
  1991年1月到1993年9月,我先后四次拉赴以色列采访,特拉维夫至耶路撒冷公路是我的必经之路。驾大吉普穿行于阿雅龙山谷之间,当年拉宾亲手改装的装甲汽车还扔在路边,被火箭榴弹击中的弹洞张着血盆大口,被后人涂上暗红色防锈漆,提醒人们牢记前辈付出的鲜血代价。

(三)

  帕尔马奇队员拉宾在婚恋问题上一扫穷追猛打的职业雄风,更没有他老爹趁热打铁的魄力。
  1944年,22岁的拉宾与亭亭玉立的丽哈邂逅于阳光明媚的特拉维夫街头。双方只是相互一瞥,就把一切全说明白了,其后是默默相向而立,深情凝视,丽哈一对明眸当即泪花滚滚。拉宾忙从军裤口袋中掏出皱巴巴、满是汗味烟味的大手绢递过去,可丽哈收下了手绢却没擦泪水。次日清晨,丽哈把洗得干净无比、洒了香水并绣了一颗心的手绢还给拉宾,拉宾当即心慌意乱,迈开军靴跨上一步,展开猿臂把丽哈抱了起来。
  可战场上雷厉风行的拉宾并不愿立即明确两人的关系,在长达四年的恋情中若即若离,不时玩弄“敌进我退”、打了就跑的帕尔马奇战术。其实,拉宾始终狂恋着丽哈,只是身为一名帕尔马奇军官,死神的黑翼一直笼罩在头顶,拉宾不愿承担自己无法承担的责任。在现代军队中,帕尔马奇军官死亡率历来居世界第一,我在以色列看过一部描写六日战争的纪实片,片名为《跟我来》整部影片全是战地记者火线实拍的,影片字幕上圈了十几个黑框,因为这些记者早已笑卧沙场。影片中有达扬、沙隆、拉宾等人的实战镜头,战斗中的帕尔马奇军官从不说:“给我冲!”而是一马当先说:“跟我来!”拉宾深知自己职业生涯的危险性,他不愿让漂亮纯洁的丽哈把青春耽误在一个低级军官身上。
  睿智的丽哈却偏要把一生赌在这个脏兮兮、穿军靴的傻小子身上,她先报名参加陆军,以后干脆也加入帕尔马奇,并巧弄手段设法编进了拉宾那个营,把自己完整地交给副营长拉宾指挥,继而几个冲锋把拉宾原本脆弱的防线打得千疮百孔。拉宾受伤后,丽哈寸步不离,百般柔情,终于彻底摧毁了拉宾的最后防线,开始筹划在战争间隙给长达四年多的恋情画上句号。
  婚礼之后,拉宾全力投入独立战争(第一次中东战争),他率领部队于1948年10月15日诱使加沙--内格夫的埃及军队开枪,借此越过边境直捣北西奈首府阿里什,连以色列空军也没想到拉宾的部队如此迅速地插入敌后,以至错误地朝拉宾的部队发起攻击。拉宾部队的突进再次引来本--古里安总理的指责,可他的渗透给和谈争得了有利条件,他本人也由于亲临一线、了解战局而成了以色列和谈代表团的成员。

(四)

  和谈是件令拉宾头疼的事,首先他除了军装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接下来的难题是长这么大从未打过领带,任司机反复教了多少遍,他也无法把那件“工艺品”系到脖子上。绝望的司机只好将领带打一个活扣,套在拉宾脖子上再轻轻拉紧。幸好拉宾对这种“一拉得”的绝招一练就会。
  住进罗得岛玫瑰饭店后,宁静的和平气氛使听惯了枪炮声的拉宾睡不着觉。长夜难眠,多年野战生活造成的营养不良使他饥肠如鼓。会议之余,他找来侍者请教希腊语“还要”怎么说,侍者告诉他是“Encore”。他于是坐在房中苦练了一刻钟。晚餐时,拉宾一眨眼就吞下了一盘肥牛排,随即指着空盘子说“Encore”,继而又得到一盘。那天晚餐拉宾至少重复了三遍“Encore”,才心满意足地走过瞠目结舌的侍者,缓步离去。
  15个月的独立战争结束后,本--古里安总理开始改组陆军,帕尔马奇军官以集体辞职反对削弱他们的地位,拉宾自恃与本--古里安关系特殊,到本--古里安家中为帕尔马请愿,并不顾取缔聚会的命令,因而被记大过一次,还丢了旅长职务。丢了官的拉宾像抽筋似的抬不起头来,可还恋恋不舍地赖在军中不走。好在总参训练部珍视拉宾的才干,力排众议任命他主管“营长训练班”。他以加倍努力报答朋友的知遇之恩,培养出许多亡命徒式的火线军官,其中最有名的是阿里尔·沙隆。
  拉宾的勇敢忠诚和讲义气给他惹了麻烦,可这无法抵消其超人的军事天才,拉宾的实战经验和个人魅力有目共睹。1950年,28岁的拉宾升任总参作战部长。他在英国坎伯莱皇家参谋学院进修一年后归国,亲手编写教材筹建以色列指挥学院,继而赴美考察,确立“培养伞兵素质的步兵、突击队员型的坦克手”的建军方略。1956年,拉宾晋升为少将,任北方军区司令,不久又被哈佛大学管理系录取。他动用军队成功地将冰天雪地中10余万新移民妥善安置,深得民心。1964年1月,42岁的拉宾出任以军总参谋长,他从一名帕尔马奇队员爬至以军最高长官仅用了23年。
  这期间,拉宾与和他年龄相仿、资历相近的国防部副部长佩雷斯屡屡意见相左。佩雷斯温文尔雅,主张依靠欧洲发展以色列国防;而身怀奇才又咄咄逼人的拉宾以切身经验和一帮职业军人为后盾,倾心美国。两个各怀大志的才子不时在各种问题上发生龃龉,但这丝毫不影响两人为国尽忠的合作。
  1967年6月5日凌晨,拉宾任总长的以军先发制人,倾巢出动全部200架飞机中的198架,一举摧毁埃及空军,几小时后,又将叙利亚、约旦、伊拉克等阿拉伯国家的空军彻底歼灭。拥有绝对制空权的以军装甲部队向西奈半岛穿插,不费一枪一弹拿下沙姆沙伊赫,控制了蒂朗海峡。我曾先后14次赴沙姆沙伊赫采访,当年以军紧扼蒂朗海峡的工事已移交戴玫瑰红贝雷帽的多国部队观察员(MFo)。当初拉宾这一举使约旦、加沙地带、埃及、沙特失去了亚喀巴湾的出海口。拉宾的军队随之占领整个耶路撒冷,进抵苏伊士运河,攻占戈兰高地和约旦河西岸。以色列军队仅用六天就大获全胜,占领了相当于本土三倍多的阿拉伯邻国领土,身为以军总长的拉宾被以色列人视为“六日战争”中的头号英雄。
  四年总长任期将满,从不满足的拉宾找到以色列总理,一句话差点把这位总理从安乐椅里震出来:“我想当大使,以色列驻美国大使!”

(五)

  所有内阁成员都不希望锋芒毕露的拉宾出任驻美大使,但执拗的拉宾得到他那位德高望重的“大婶”---工党总书记梅厄夫人的全力支持。
  1968年2月,脱下咔叽军装的拉宾走马上任。当时美国正陷入越战困境,好奇的美国人都想一睹这位用六天打败所有邻国的弹丸小国的三军总长,连罗伯特·肯尼迪也请求与拉宾合影。
  尼克松未当美国总统前就是拉宾的好朋友,他身边的基辛格和布热津斯基是当时世界上最出风头的犹太人,而那位一直庇护拉宾、除了以色列什么也不在乎的梅厄夫人此时稳稳地坐在以色列总理的位子上。
  拉宾的大使生涯并非一开始就得心应手。尼克松在白宫举办晚宴,拉宾不知道请柬上的“白领带”(whitetie)是什么东西,更弄不懂是必须佩带还是严格禁止。好在他不耻下问,才在一个饭店老板那儿弄到一套硬衬条纹裤、黑燕尾服的“白领带”,像个“摩登时代”的机器人,呆头呆脑地进了白宫。
  拉宾在大使官邸宴请美国官员,佳肴美酒之后,他兴冲冲取出卡斯特罗送的哈瓦那雪茄请客人品尝,不料原本笑逐颜开的来宾一时像见了毒蛇猛兽,望烟而逃,只有拉宾自己一脸憨笑地独自享受卡斯特罗的礼物。原来美国当时正对古巴实行经济制裁,而拉宾却在美国政府官员眼皮底下以实际行动反对美国政府的政策。
  几天以后,拉宾才弄明白自己的失礼。他在宴请五角大楼将军们时诚恳地为自己以违禁品待客表示歉意,不料这帮将军们对哈瓦那雪茄这种“违禁品”神往已久。结果所有将军都凑到拉宾周围,醉人的古巴雪茄的芬芳弥漫于室。
  在外交场合折冲樽俎之余,拉宾还不遗余力地从各个方面、以各种方式捍卫以色列国家利益,有时甚至有失外交官的风度。当美国根据联合国242号决议要求以色列撤出“六日战争”侵占的领土时,拉宾竟敢指着基辛格的鼻子大吼:“我告诉你!你们正在铸成大错!我将在美国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反对你们!”其后在公共场合,他还指着美国国务卿罗杰斯抨击了40分钟。拉宾此举在华盛顿外交界得了个“闯进瓷器店的公牛”的浑名。
  拉宾并非永远这样鲁莽,在尼克松的椭圆形办公室,拉宾则换上另一副面孔,哀求尼克松:“总统先生,我再次诚恳地呼吁,作为唯一信任、同情、理解以色列的您,给我们急需的武器吧!”在尼克松的默许下,以色列使用美国支援的F-4鬼怪式战斗机飞越运河,轰炸了埃及腹地。
  拉宾还巧妙争取到美国犹太人社团的大力支持,进而加影响,《华盛顿邮报》攻击他通过犹太人插手美国内战。
  在华盛顿,拉宾作为“六日战争”的英雄四处作巡回报告,五角大楼的将军们则像初中生似的坐在台下记笔记。
  对美国军方和各种要求,拉宾从不拒绝,他希望扩大自己的影响,当美国国会拒绝海军建造航空母舰的预算案时,五角大楼把拉宾请进了国会。拉宾作为惟一亲手使用过所有苏美双方先进武器的常胜将军,竟娓娓动听他说服了国会追加拨款,为第六舰队再造了一艘航空母舰。拉宾丰富的战场经验、直率的性格和传奇般的经历很讨美国人喜欢。
  五角大楼甚至邀请拉宾参观战略空军司令部的地下指挥所、核潜艇基地和其他绝密设施。
  在拉宾担任驻美大使的两年里,成批的军火运往以色列,拉宾终于实现了多年前以美式装备武装以军的梦想。
  此外,在华盛顿结交的朋友使美国舆论日益亲以。当拉宾行将卸任回国时,尼克松笑着问来访的梅厄夫人,拉宾回国后会得到什么职位,梅厄夫人说:“那得看他自己的表现。”尼克松当即仰天大笑:“如果你们不想要他,把他留给我,我想用他!”

(六)

  1973年3月11日,兴冲冲的拉宾返回以色列。梅厄夫人曾数次许诺他当部长,可此时得到的仅是“先休息一段”的托词。拉宾凭借昔日战功和外交上的成就,开始为工党拉选票而奔走。半年多的犬马之劳感动了工党元老,他们悲天悯人地把拉宾的名字排在工党候选人名单的最后一名上,这让为工党卖命30年的拉宾伤心不已。
  上苍有眼,1973年10月6日突然爆发的“十月战争”一夜之间把以色列推入混乱之中。相互揭短、指责、拆台把工党弄得一团糟。感情用事的梅厄夫人倚重佩雷斯、达扬,引起民众的普遍不满。这位76岁高龄的老太太最终不得不以辞职来结束自己的政治生涯。
  佩雷斯首先站出来竞争总理职务,他早在本--古里安时代就是国防部副部长,资历深厚、可拉宾看不起这个文质彬彬的文官,拉宾自身的地位是靠真枪实弹打出来的,而此时的工党正需要拉宾这位与党内瓜葛不深、出身名门而又喜欢讲真话的常胜将军。结果拉宾以295对254的多数票击败佩雷斯,出任以色列政府总理,时年52岁。
  拉宾是以色列建国以来第一位土生土长的总理,在此之前,总理全是苏联东欧移民。生在耶路撒冷的拉宾一改他以前历届总理的形象,摆出鲜明的亲美姿态。可拉刚上台,美国历史上最亲以的总统就因水门事件成了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被弹劾下台的总统。好在福特继承了尼克松的政策,拉宾被当做福特总统的客人访问白宫。
  1974年9月10日,拉宾首次以总理身份访美,盛大国宴之后,响起悠扬的舞曲。顿时,全场目光都集中到福特、拉宾夫妇身上。精于此道的福特欣然而起,以骑士风度揽住拉宾夫人翩翩起舞。贵宾们随之以鼓励的目光期待拉宾与福特夫人共舞,可拉宾根本不会跳舞。他装模作样地谈笑风生,拖延时间,盼望能有仰慕第一夫人风采的“猛男”挺身而出,代他完成这一无比艰巨的任务,可如此不懂外交礼仪的冒失鬼就是没有。无计可施的拉宾只好壮着胆子走向满面春风、翘首以待的福特夫人。他一脸尴尬:“对不起,夫人,我不会,一步也不会,我不想踩伤你的脚趾。”他原以为会得到宽恕,不料福特夫人明媚地一笑:“别怕,总理先生!我年轻时总教人跳舞,比您再笨的家伙也伤不了我。ComeAkong(来吧)!”
  拉宾梦游般地被福特夫人牵进了舞池,身不由己地扭着苯重的身躯,紧盯着自己不听指挥的双脚。福特夫人一面引导着芒然不知所措的拉宾,一面敏捷地躲闪那双穿惯了军靴的大脚的袭击。乐队无休止地奏着舞曲,拉宾大汗淋漓,机器人般地摇来晃去,双眼露出乞求的目光。站在圈外同样不擅此道的基辛格兔死狐悲地读懂了拉宾的眼神,借口有要事,才把千恩万谢的拉宾救出圈外。多年后拉宾还对这次当众出丑心有余悸。他说,即使基辛格从未帮过以色列,但仅凭这次救他出苦海的义举,也值得感激一生。

(七)

  基辛格不仅帮拉宾摆脱舞会,还硬逼着他与埃及总统萨达特和谈。1975年6月,以色列与埃及达成协议,因“六日战争”封闭了8年之久的苏伊士运河恢复通航。以后,拉宾出访摩洛哥,托国王哈桑二世向萨达特转达愿意会晤的信息。拉宾还授意摩萨德查明卡扎菲在撤哈拉沙漠中的敢死队训练营,协助埃及突击队摧毁了企图在“七·二六”革命节行刺萨达特的阴谋。
  在积极与埃及谋求和解之余,拉宾内阁对一切危及以色列利益的恐怖活动决不手软。1976年6月,巴勒斯坦“人阵”将法航139班机动往乌干达,机上254名乘客中83名是以色列人。当时各国通行的做法是屈服于恐怖分子压力,可以色列强硬的做法改变了以往的惯例。
  拉宾亲自领导由他和国防部长佩雷斯、外长阿隆等人组成的应急指挥部,授权国防军制定强硬的“大力神”计划,准备从4000公里之外的乌干达夺回人质。
  在比尔谢巴空军基地,39岁的伞兵司令肖姆龙准将装模作样地在婚宴上暴饮。国防部长佩雷斯在与来访的布热津斯基共进晚餐时,对他的同乡用波兰语热情长谈。在这些公开曝光之后,精神抖擞的肖姆龙立即潜回蒂朗海峡的沙姆沙伊赫空军基地。在那里,两架波音707和四架C--130“大力神”已为夺回人质进行了上百次模拟演习。
  7月3日15时10分,拉宾在内阁郑重宣布,解救人质的部队己在20分钟前出发,若内阁反对,他将下令召回已经踏上征程的部队。
  飞往4000公里外的乌干达执行任务的总指挥佩莱德空军司令是熟练掌握C--130“大力神”驾驶特性的空军专家,地面分队指挥官乔·内塔尼亚胡中校是以色列现任总理内塔尼亚胡的兄弟,他的神枪手全化装成黑人。为了出奇制胜,内塔尼亚胡专门挑选了一名长得酷似乌干达总统阿明的家伙,准备与劫机的恐怖分子“谈判”。以色列空军的F--4E“鬼怪”战斗机在红海上空为这六架远征的飞机护航。
  经过七个多小时的长途飞行,袭击部队飞抵乌干达恩德培机场上空。一名伦敦口音的突击队员尖着嗓子向地面塔台请求允许“英国民航”迫降。为了控制“大力神”着陆时的轰呜,以军飞行负没有改变螺旋桨桨距便着陆滑跑。身先士卒的哈佛毕业生内塔尼亚胡中校带着他的九名“黑人”部下乘奔驰轿车从“大力神”的机腹内冲出,莫名其妙的乌干达士兵在向奔驰轿车行礼之际已被迎面而来的无声手枪打翻在地。
  内塔尼亚胡和他的部下一面用雪花膏擦去脸上的黑墨,一面用希伯来语高喊着“卧倒”,冲进关押人质的候机楼。45秒之后,以军全歼了劫机犯,取了指纹,并将所有人质护送上马达轰呜的“大力神”。
  与此同时,其余突击队员已将停机坪上的乌干达米格战斗机一一炸毁,还顺手收拾了机场塔台和雷达站。另一组突击队用吉普车上的106毫米无后坐力炮的“龙”式导弹“修理了”从坎帕拉方向赶来增援的乌干达陆军。提供空中警戒的两架波音707则按计划在空中巡航。
  当人们欢迎凯旋的突击队员把所有人质救回以色列时,拉宾正在西奈半岛最南端的沙姆沙伊赫仰望晴空,作为将军出身的总理,他为他部下的战绩泪流满面。内塔尼亚胡中校在行动中阵亡。海明威曾言:“战争中总有堕落的人,可还有哈佛毕业生。”
  拉宾还来不及为自己的杰作得意,因通货膨胀引起的民愤以及接连不断的打击使拉宾政府雪上加霜。先是拉宾内阁在安息日为首批飞抵以色列的F一15战斗机举行欢迎仪式违反了“摩西圣训”,议会为此对拉宾政府投了不信任票;继而是政府阁员的一系列贪污案在报上曝光;最后是拉宾自己在美国银行中的2000美元存款被《国土报》揭了出来。在以色列,作为一名政府总理在国外拥有私人存款是违法和极不道德的事。拉宾夫人因此被起诉,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宾以一个热吻将患难与共的夫人送进法庭,接受2.4万美元的罚款。此后不久,拉宾代表执政29年的工党把权力移交给贝京,从容下野。

(八)

  1992年夏,我亲眼目睹拉宾大选获胜、再度辉煌的全过程。在沉寂了15年之后,他梅开二度,重新登上总理宝座。拉宾深知工党之所以获胜是由于国民渴望和平,以及国际和平力量施加的压力。拉宾自兼国防部长,任命自己的伙伴和对手佩雷斯任外长。拉宾动情地宣称:“人们的成功源于他们的梦想。”他一上台就冻结了被占领土上100多个犹太人定居点,吸收巴勒斯坦人进入内阁,邀请约旦国王、叙利亚总统等阿拉伯国家首脑访问以色列。
  1992年7月21日,组阁仅仅10天的拉宾就亲自飞抵埃及进行正式访问。作为穆巴拉克总统摄影师,我有幸进入机场拍摄盛大的欢迎仪式,眼看着拉宾缓步踏着猩红色地毯神态凝重地检阅埃及仪仗队。其后,我蹿上大吉普紧随着国宾车队赶赴20公里外的开罗库巴宫总统府,数百名记者拥在这里采访中东和平进程。在大庭广众之下,穆巴拉克与拉宾的四只大手紧握在一起。这两位缔结和平的政治家曾是战场上的对手,拉宾曾任以色列总长;穆巴拉克曾任埃及空军司令。他们的军旅生涯和层层晋升都是在以对方为死敌的搏斗中完成的,而今两位劲敌绅士般握手言和。
  当我大汗淋漓地钻出人群,才发现《时代)周刊的断腿巴利正痛苦地匍匐在地,相机和铝梯扔在一边。原来这老兄高烧39℃,可又不愿错过千载难逢的拉宾来访,终因体力不支摔倒在地。听到他的呼救,我忙把他连同一大堆器材扛上吉普,一直将他送到他太太手中才返回办公室发稿。
  一周后,我在《时代》周刊上看到巴利的病中之作,我的照片也被《人民日报》)、《中国日报》等采用。
  1999年4月14日拉宾二访埃及,我驱车赶往位于伊斯梅利亚总统别墅时,拉宾的UH--60黑鹰直升机正缓缓降落。在苏伊士运河管理局面向大苦湖的露天会场,穆巴拉克与拉宾并肩宣布将坚定不移地加速中东“实现和平”。1993年10月6日,拉宾三访埃及;同年12月12日,拉宾四访埃及,我都受命为拉宾拍照。
  1993年9月,我第四次前往以色列,采访当时尚属子虚乌有的巴以秘密和谈。由于风传拉宾、佩雷斯与巴解组织秘密谈判,加沙、杰里科行将自治而引起全国的震惊。拉宾的支持者和反对者全上了街,在总理府前的小山上扎了营,全副武装的军警不得不设立路障以保障交通畅通。好在以色列人法制观念极强,尽管示威者也与军警发生冲突。
  砸路障、烧旗帜,但总的来说还算温和。在总理府门前,数百名记者争抢进入总理府的名额,因报道艾滋病而获大奖的瑞宁格摇晃着总理府大门:“我是犹太人,我的祖国为什么不让我进!”骚乱的示威者忽然扔出一个冒着烟的圆柱体,吓得我紧跟着军警趴在地上,原来是一颗烟幕弹,一个大个子警察用一罐可口可乐浇灭了它。
  在耶路撒冷以色列议会,反对加沙、杰里科自治的议员激烈抨击政府的外交政策。沙米尔坐在议席上一语不发,阿里尔。沙隆火车头般地喘着粗气。一位坐在我左侧的亚洲女孩突然用中文同我打招呼,自称是台湾《中国时报》的特派记者,掏出一张德文名片,竟是大名鼎鼎的龙应台。龙应台和我都被以色列议会的大辩论弄得不知所措、眼看着拉宾一再看手表,可就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九)

  1992年9月,中国外长钱其琛作为首位访以的中国高级官员前往耶路撒冷,我由于被列为钱外长的私人摄影师面在星夜从开罗赶赴以色列。途中,回想当年单枪匹马去以色列采访战争时的孤独和不久前中以建交后两国关系的飞速发展,我不禁为自己能有幸亲历这一伟大进程而得意洋洋。
  在以色列外交部,一帮人围着为钱外长准备的礼宾车忙来忙去。一位司机仔细研究大奔驰旗杆上的五星红旗图案与苏联红旗的区别。拉宾总理府的一名司机则对中国外交艺术赞不绝口,说中国派来了一位犹太人外交部长,无疑会给以中两国关系打开新局面。他的话听得我直翻白眼,因为我这个随团摄影师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竟把我们的外长说成犹太人。大惑不解的我忙上前请教他怎么知道中国外长是犹太人,这老兄竟摆出十足的学者架子,在我右掌心用英文字母拼出“钱其琛”三字后说道:“嘿!老兄!COHen、雅可夫、伊扎克全是犹太人的名字呀!”想不到这位好钻研学问的犹太司机竟把钱其琛的琛(chen)中间多加了“个0,成了犹太人的姓名“COhen”。
  拉宾在特拉维夫国防部会见钱外长时,我和中央电视台记者都被拦在门外,气得我哇呀暴叫。经与拉宾的新闻秘书交涉,以方才同意我们进入会场,拍下珍贵的历史镜头。我深感军人出身的拉宾尽管严厉,但却通情达理。
  1993年9月底,中国驻以色列使馆在特拉维夫举行国庆招待会,大使林真让我给相机充足电,据说拉宾将参加中国国庆,可我始终将信将疑。几年来我到过埃及、约旦、伊拉克、黎巴嫩……参加过多次国庆招待会,可还从未见过哪总理亲自来使馆祝贺中国国庆。
  黄昏,我懒洋洋地帮厨师小李在使馆草坪上挂国旗,突然来了两名以色列便衣,彬彬有礼地沿着半人高的围墙转了一圈后便悄然离去,可使馆外连一个岗哨也没加。招待会开始后,我逐一为与大使握手祝贺的来宾拍纪念照。就在我的闪光灯需要更换电池时,我突然发现当天下午来过的两名便衣正静静地排在鱼贯而入的队尾,站在他们之间的,竟是以色列总理拉宾。
  我忙不迭地奔过去、手忙脚乱地给相机换上新电池。
  近在咫尺的拉宾身着暗蓝西装、白衬衣,打着蓝领带,双手交叉,身体习惯地向右前倾,谦逊有礼地排在来宾的队尾。大使与拉宾并肩沿花园小径缓步而入,我抢到他们的前面,透过取景器全神贯注于拉宾的一举一动。正当我心满意足地在拉宾眼前倒行时,一盏草坪地灯绊住了我。我只感到原本肌肉萎缩的右腿一下子失去控制,我和我脖子上的相机一齐失去平衡地仰面向后倒去。
  就在我即将倒地的一刹那,拉宾身后貌不惊人的便衣象紧绷的弹簧扑向我,抓住我摄影背心的前襟,将我拎了起来,整个过程全是瞬间完成的,以至我现在根本无法回忆当时的感觉。惊魂未定的我忙不迭地向拉宾的便衣说“图达拉巴(希伯来语:衷心感谢)”,而处变不惊的拉宾却咧开大嘴用英语告诉林大使:“我的保缥总是这样保护那些为我折照而摔倒的人。”难怪他对我刚才的窘态习以为常。
  也许是为我压惊,拉宾把为他准备的一份石斑鱼让给了我,而执行任务时连一滴水也不喝的便衣则将他的石斑鱼给了新华社驻以色列首席记者怀成波。还了阳的我又来了劲:“我是拉宾,他们是我保镖!”
  在行将为我冗长的文章结尾之际,拉宾、佩雷斯和阿拉法特共同获得’94诺贝尔和平奖。而他们三位都接受过我采访。拉宾获奖之后说,他获得的和平奖属于全体以色列人民,并宣布将奖金捐献给那些献身于和平事业的人们,就象《圣经》中的骑士圣乔治。

后记

  1995年11月5日,我正和一帮狐朋狗友围着火锅涮羊肉,腰问的BP机突然狂叫不止,低头细看,一行蝇头小字说:“快听广播,你的拉宾被刺。”一时间仿佛五雷轰顶,我手忙脚乱地摸出口袋中的松下RF--10短波收音机,慌乱中踢翻板凳险些烫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
  情报是千真万确的。11月4日是犹太安息日,特拉维夫10万人在国王广场举行“要和平不要暴力”集会。19点50分,拉宾结束讲演走向停车场时,一个名叫阿米尔的25岁犹太学生,用一支9毫米帕雷特手枪,在拉宾背后连发四弹。其中三枪命中拉宾,分别射入脊椎、脾脏和肺部,19分钟后敌无效,拉宾死于伊奇洛夫医院。
  悲痛后的我像听到枪响的士兵,《中国青年报》值班的副总编陈泉涌打电话让我写一篇拉宾的文章并问我能写多少,他能给我多大版面,他说一个版。《世界博览》任主编闻讯连夜赶回办公室帮我找来我拍的拉宾照片。
  11月6日拉宾下葬的同天,《中国青年报》用了一整版图文并茂的地悼念拉宾。惟一遗憾的是没用我的标题“铸剑为犁”。
  一星期前,我在中国新闻学院讲课时,有个学生问拉宾是否是和平卫士。我说我不同意,我认识的拉宾是位国家利益第一的公务员,是位民主国家的民选总理。他所做的一切是为犹太选民服务,为犹太国家服务,为全体纳税人服务,至于和平还是战争都仅是现象而非本质。基辛格在悼念拉宾时甚至提到拉宾“是勉强进入了和平进程”。拉宾从军27年身经百战,打败周边阿拉伯国家占领耶路撒冷,直到1990年还命令部队开枪打断巴勒斯但示威者的双腿。
  以色列的和平是通过1979年的埃以和约、1994年的约以全面和约完成的。拉宾令我尊敬的不是和平也不是战争,而是忠于国家、忠于选民利益和勇敢真诚的职业道德。
  我多次目睹拉宾会晤穆巴拉克时的情景,这是大国政治家间才有的场面,而以色列乃弹丸小国,不得不艰辛地在大国间折冲樽俎。拉宾遇刺前还不忘为约旦国王侯赛因生日写亲笔信,可他对巴勒斯坦仅仅是具有某种国家地位的自治。阿拉法特对拉宾夫人称赞拉宾“是一位和平英雄,也是我的朋友”时,拉宾夫人说:“我丈夫把你看做他的和平伙伴。”伙伴不同于朋友。
  以色列有一流的1DF国防军、一流的情报部摩萨德、一流的秘密警察辛拜特、一流的乌兹枪和凯福拉防弹背心。
  在特拉维夫当我为拉宾拍照摔倒时,站在他身后一米的保镖一跃而起,在我倒地前的一刹那将我拎起来,足见镖技超群。可他们保护不了拉宾,因为拉宾生活在自己的选民里。
  一个身着防弹衣被保嫖保护起来的人,在有两百个政党的以色列不可能当选任何公职,更何况是总理,这一点只有亲历以色列生活的人才能深刻体会。看到国内一家报刊把拉宾遇刺归罪于警方情报不力、保密不完善、保安人员大意和拉宾与警方相互配合不力,我很不以为然。一位美国记者曾问拉宾夫人为什么不给拉宾穿防弹背心,夫人反问:“你疯了吗?我们又不是在非洲。”的确,以色列人决不会承认一位被保镖铁甲包裹起来的懦夫当总理。在毕生为国家利益服务、身经百战的拉宾看来,穿防弹衣是一种污辱。出埃及的摩西并没能活着到达迦南,但他的目标已经显现,拉宾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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