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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梦系魂牵阿拉曼


  我在不断的梦想中生活,1983年从北大毕业时,我慷慨激昂地找到“万岁军”坦克6师申请参军,自诩是最好的坦克师长。弄得这支王牌部队的首长眼光异样地打量我好久,给了我两个包子、一碗鸡蛋汤,礼貌而坚决地把我送出了军营。当时我22岁,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着了迷,把自己当成了“沙漠之狐”隆美尔。
  丘吉尔说:“阿拉曼战役前我们不知胜利为何物;阿拉曼战役后我们从未败北。”一直到海湾战争结束,我从巴格达转赴开罗任新华社中东分社摄影记者,才有幸拜谒我梦系魂牵的阿拉曼战场。1991年12月,当我兴冲冲驾大吉普闯入阿拉曼东北著名的白沙滩时,一名穿沙漠野战服的埃及中士气喘如牛地跑过来拦住我。从他半英语半阿语的比划中,我终于明白我已经闯入二战德军的“魔鬼花园”,卜知沙漠滚动的反坦克地雷,随。寸可能把我这个解放阵装甲兵学院的荣誉上校连人带车炸飞到空中。

阿拉曼战役

  从开罗驾车穿过费萨尔路向西,至金字塔东两公里处转向西北,再沿沙漠公路狂奔220公里,就是被称为“地中海新娘”的千年古港亚历山大,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古灯塔遗址和庞培柱全在这里。出亚历山大沿海滨公路继续向西113公里,沙漠小镇阿拉曼(ElALmein)就突然从蒸气腾腾的沙漠中跳了出来。50年前的这个季节,空前绝后的沙漠坦克军团曾在这里决一雌雄。
  1922年墨索里尼上台,自比恺撒,扬言重建罗马帝国。
  他先以武力控制阿比西尼亚,使海尔·塞拉西皇帝流亡英国;继而觊觎多瑙河流域、巴尔干和北非。1937年11月,意大利加入《反共产国际协定》,法西斯东京一柏林一罗马轴心正式形成。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墨索里尼匆忙宣战,意军从利比亚进攻埃及,但不久即被英军击败。墨索里尼私下对女婿齐亚诺伯爵表示:“应该把任务交给那些以战功求晋升的人,而现在司令官惟一关心的是如何保住元帅位子。”为了扭转败局,他向希特勒求援,希特勒一眼选中年轻的坦克将军埃尔温.隆美尔:“隆美尔知道如何激励部下,他是惟一可以在北非艰苦气候下打胜仗的人。”
  1941年2月14日,隆美尔人数可怜但富于献身精神的专业坦克部队在的黎波里登陆。他用木头、纸板和沃尔克牌卡车连夜改装了数百辆假坦克,在沙地上拖着树枝荡起征尘。隆美尔的兵力与英军相差悬殊,可他的每句话都板上钉钉:“如果给养和制空权没有问题,我将拿下昔兰尼加,控制苏伊士运河。”这意味着他将在敌强我弱的大沙漠中直线推进2896公里。隆美尔的计划遭到上下一致反对,可他固执已见:“我将冒险违背一切命令,历史会证明我正确。”
  1941年4月3日,在他的前任一再退守的阵地上,隆美尔开始反攻,他笔直地站在车顶,冲在坦克部队的最前面。沙漠高温使坦克机油变稀,通讯设备失灵,他乘一架“鹳”式飞机,飞在先头部队的头顶,给迷失方向的部队引路。一支摩托化步兵企图在沙地上偷懒时,隆美尔咆哮着从他们肩头掠过,接着扔下一纸卡片:“如不立即行动,我就在你们身上着陆!——隆美尔。”当第21装甲师被困地雷阵时,隆美尔的指挥车冲到了前面。他不顾横飞的弹片,若无其事地跳下指挥车,跪在沙地上小心翼翼地排雷,他的参谋们紧跟其后效仿他,这使第21装甲师仅用10分钟就冲出了雷区。隆美尔与士兵吃一样的配发食品,喝沙漠中的苦水,亲自给阵亡的战士遗蠕写信,用夸张的乐观情绪感染情绪低落的伤员。这位古怪而富于传奇色彩的“士兵将军”只用两个月就推进了2000多公里,打进埃及。
  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后,德军在斯大林格勒---库尔斯克受挫,日军在中途岛、珊瑚海、瓜达尔卡纳尔失利。
  1942年,英国把伊丽莎白公主(今女王)和其未婚夫菲利浦。蒙巴顿派到马耳他建立海军基地,切断了隆美尔的海上补给线。1992年夏,我赴利比亚采访卡扎菲途经马耳他,正值英女王在此参战50周年纪念日,这才知道伊丽莎白女王与菲利浦亲王的世纪之爱竟是在与隆美尔的作战中孕育的。
  1942年6月22日,年仅50岁的隆美尔晋升为德国最年轻的陆军元帅,两天后,他兵临阿拉曼。为了顶住隆美尔继续东进,威胁苏伊士运河,丘吉尔倾全英联邦国力于阿拉曼,围剿隆美尔的北非军团,英军统帅蒙哥马利受命统帅16个英邦国家的军队在阿拉曼与隆美尔决战。1942年10月23日21时,蒙哥马利的数千门大炮齐声轰击,兵强马壮的盟军在月光下发起总攻,对失去制空权又弹尽粮绝的隆美尔军团开始合围。可隆美尔这只狡猾的“沙漠之狐”轻巧地一跃就跳出了包围圈,魔术般西撤了2000多公里,穿越利比亚,在突尼斯大败立足未稳的美国第二集团军,这就是电影《巴顿将军》开始时那尸横遍野的一幕,艾森豪威尔不得不让巴顿重建美第二集团军。可当巴顿气势汹汹找到隆美尔拼命时,隆美尔已把他精锐的“北非军团”撤出了非洲。

隆美尔其人

  丘吉尔在回忆录中写道:“提到隆美尔时我总说好话。”
  他在英国下院赞扬敌人隆美尔“是非常有魄力、有才干、卓越的将才”。隆美尔1891年生于海登海姆一个中学校长之家,18岁进第124符腾堡步兵团,后入但泽皇家军校,以“热情、坚强、守时。自觉、智力超人、高度责任感”的评语记人毕业档案。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隆美尔三次负伤,获蓝徽勋章和铁十字勋章,伊松索会战期间他孤军楔人敌后,以一名军官、13名士兵的代价俘虏意军8000多人。当时他就以虚张声势、偷袭和迅速跟踪战术以弱克强,并疯狂地追逐荣誉,多次与战友反目成仇。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隆美尔到斯登卡德当连长,他对重机枪、内燃机、摩托车制造、造船、拉小提琴和滑雪都感兴趣。隆美尔生活俭朴,不吸烟、不饮烈酒,对妻子以外的女人不感兴趣。他用训练士兵的方法教育独生子,背着老婆让年仅7岁的儿子曼弗雷德骑马,结果摔破了儿子的头。
  隆美尔用一马克硬币向儿子行贿,求他不要把真相告诉妈妈,当儿子向妈妈告发隆美尔的“暴行”后,他毫不犹豫地向儿子要回了作为勇敢奖赏的硬币。
  由于丰富的火线经验加之辩才过人,隆美尔被任命为维也纳斯塔特军校校长,出版了《步兵攻击》,该书先后再版十余次,并被译成多种文字,连美国的巴顿当时也以能背诵该书部分章节而自豪。隆美尔由此成为青年偶像并引起希特勒的注意,成为元首大本营警卫部队司令。
  波兰战争爆发后,隆美尔陪希特勒亲临前线,冒着被丛林中波兰狙击兵的冷枪击中的危险,观察快速运动的坦克冲锋。希特勒视察格丁尼亚时,隆美尔亲自站在路中央指挥,仅放希特勒和警卫的汽车通过,将大喊大叫的希特勒办公室主任马丁·鲍曼拦在圈外。为报复隆美尔对纳粹党的羞辱,鲍曼等了五年。
  波兰战役后,隆美尔任第7装甲师师长,带着10本《步兵进攻》开始了坦克生涯。上任伊始,他命令养尊处优的营长90分钟内离开营房。每天6点钟,他准时沿莱茵河慢跑。与士兵一起听7点钟新闻联播,把坦克编成各种能快速突进的队形。
  身穿漂亮军服、胸佩勋章的隆美尔经常暴露在坦克顶上,用斩钉截铁的鲜明手势发号施令,用戈培尔送的莱卡相机折下惨烈的战斗。由于用兵谲智、楔入神速,连德军参谋长都无法捕捉到隆美尔的行踪。他的士兵在距他不足一码处中弹倒地,但他若无其事地用马鞭敲击坦克炮塔,指挥冲锋。
  隆美尔是法国之战中最出风头的少将,也是第一个获得十字勋章的德国军官,他的部队被媒体称为“魔鬼之师”。
  联邦传媒对隆美尔的功绩大肆宣扬,一部名为,《西部的胜利》的电影、一本《魔鬼之师》畅销书把报刊电台的赞誉推至极点。可纳粹宣传给隆美尔带来更多的嫉妒和仇敌,他渴望新的荣誉,但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和超人的胆识使机会与他无缘。就在他走投无路之际,希特勒把他派到了非洲。
  隆美尔把他在欧洲本土创造的光荣带到了北非,沙漠小镇由此闻名天下,他自己则成了“沙漠之狐”。

狐狸之死

  隆美尔在北非的传奇战迹使他成为第三帝国26名元帅中最年轻的一位,“可他的怪癖和来自最高阶层的支持,把人事关系弄得相当复杂。”隆美尔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晋升使我超过大批战友,无疑引来许多许多嫉妒。”“我将在肩章上添更多的星。”就在隆美尔依靠才智胆识顽强地进行奥德赛式的远征时,出于嫉妒而产生的阴谋已在孕育之中。
  隆美尔性格孤僻、傲慢、专横,在军队中他的敌人多于朋友。在一切由他支配的情况下,他是优秀并有独立见解的战场指挥官,可一旦受到过分的约束,他又是一个抗上而难于对付的军官。隆美尔先同德国空军闹翻,继而和墨索里尼发生激烈冲突。当他眼看着一年多来他的一万名士兵、九名将军在北非命送黄泉后,他与希特勒的冲突终于爆发,竟敢面对面朝希特勒怒吼:“惟一能做的是撤出非洲!”
  1943年,百病缠身的隆美尔回到德国,疾病给他留下深深的非洲情思。帝国元帅戈林开始粗鲁地侮辱他,脾气暴躁的隆美尔已经失宠。
  隆美尔是当时惟一与英美军队作过战并为敌人畏惧的德国人。考虑到此,希特勒一度让隆美尔任意大利“B集团军”司令,可隆美尔并未得到相应的部队。据戈培尔日记记载:“他们不愿隆美尔指挥太多的军队。他们嫉妒他。”
  1943年底,隆美尔奉命赴英吉利海峡用钢轨、水泥、木桩、海水、沼泽、废炮弹和千奇百怪的各种地雷修建6英里宽、50个阿拉曼战线长的“大西洋壁垒”。连工兵司令梅斯将军也看得目瞪口呆:“他真是个工兵天才!”像以往一样,他对奢华的生活、名胜古迹不屑一顾,途径比萨时,他根本不理参谋们想去一睹斜塔的请求:“比萨斜塔已经斜了许多年,战争打完它还会斜着。”当他的参谋长高斯将军送给他一个古董花瓶时,他竟容光焕发:“瓷器!我们为什么不用陶瓷造地雷?”
  随着隆美尔回国后对纳粹暴行的了解,他厌恶地称:“纳粹头头们的手都不干净。”当他的儿子曼弗雷德想参加党卫军时,隆美尔怒不可遏:“绝对不行!希姆莱的集体屠杀在断送德国。”
  诺曼底登陆后,隆美尔看到大局已去,无辜生命在白白送死。他来到苏瓦松,向希特勒当面请求政治解决。在伯希特斯加登,他不顾希特勒的制止,几次提出考虑“整个局势”被希特勒逐出会场。
  1944年7月,隆美尔遭轰炸颅骨粉碎,抢救三天才恢复知觉。这是他第六次火线负伤。至此,固执而闲不住的隆美尔只能在病床上挣扎着打苍蝇。由于失去左耳左眼,他边距离都已判断不准。此时,刺杀希特勒的行动已把隆美尔卷了进去,盖世太保怀疑隆美尔是密谋分子的核心,五年前遭隆美尔羞辱的希特勒办公室主任马丁·鲍曼、德军总司令凯特尔、坦克上将古德里安、坦克中将寇彻海姆等五人组成军事法庭,出于种种原因,没有人愿替隆美尔说公道话。
  N944年10月14日早晨,身穿上开领非洲军制服、满身勋章的隆美尔还在等待希特勒把他派往前线的命令。可来访的希特勒副官布格道夫将军摧毁了隆美尔的全部希望:“陆军元帅隆美尔被指控谋害元首。”面对种种天衣无缝的证据,谁也不相信他至今对谋杀计划一无所知。布格道夫宣布,鉴于隆美尔的战功,元首允诺,隆美尔死后实行国葬,家属享受元帅抚恤金。
  隆美尔最后一次拥抱了妻子:“我将在15分钟后死去。”他把钥匙和钱包交给独子曼弗雷德,然后戴好军帽,穿上大衣,手握元帅杖跟在布格道夫身后,钻进前来接他的汽车。15分钟后,陆军元帅隆美尔死于车中。

纪念阿拉曼

  1992年10月25日是阿拉曼战役50周年纪念,几十个国家的军政显要飞往埃及,缅怀这场“无仇之战”。从亚历山大到阿拉曼的旅馆被预订一空。24日日出之前,我就拉上英文记者润哥从开罗直扑阿拉曼。茫茫沙漠路我的时速就没下过180公里,6缸4.5升的庞大引擎发出喷气战斗机才有的啸音。沿海岸方向一直向西,左侧是撤哈拉,右侧是地中海。1992年4月,我曾沿海滨路一直到的黎波里谒见卡扎菲,婉蜒而去直至天际的海岸公路两侧,成群的无名战士墓沉重肃穆。
  马特鲁省人民已把当年隆美尔的指挥所改建成隆美尔纪念馆。这里原是罗马时代贮藏谷物的岩洞。现任德国斯图加特市市长的曼弗雷德·隆美尔将其父生前的皮大衣、望远镜、地图和私人照片捐献给这里,与非洲军团的旗帜、炮弹壳并排陈列在洞内。马特鲁人因曾遭受英国殖民统治,所以把隆美尔看做是反抗殖民主义的解放者。在加油站,牧民桑尼竟用德语朝我打招呼。放骆驼的老易卜拉欣已老得走不动路,歪在朝阳的沙坡上晒太阳。他告诉我,每当沙暴来临之际,他都能见到他的老朋友隆美尔,说到此还斩钉截铁地挥起干枯得像猫爪的手:“Angreifen(德语,进攻)!”
  阿拉曼战争纪念馆是奉埃及总统纳赛尔的命令于1965年12月开始兴建的,这座环形纪念馆建在昔日战场上,用当地岩石构筑而成。纪念馆收藏了当年的武器、军装、旗帜、图片、绘画以展示当年的激战场面。在沙盘作业室,按比例缩小的沙盘重现了德军从利比亚东进2000公里直逼苏伊士运河的态势。沙盘前,隆美尔与穆巴拉克的半身塑像并肩而立。隆美尔身先士卒的品行、对祖国的忠诚、勇敢顽强的战斗风格、超人的指挥才能和神奇的机动战术至今令世人赞叹。
  1966年11月9日,曾指挥阿拉曼战役的英国元帅蒙哥马利给埃及总统纳赛尔写信,请求参加阿拉曼战役25周年纪念。自1956年苏伊士运河危机以来,英埃关系一直不好,蒙哥马利估计他的请求会被拒绝,但结果令他大吃一惊。纳赛尔不仅同意他来阿拉曼,还把他作为官方客人。
  为纪念阿拉曼战役50周年,穆巴拉克总统拨款对阿拉曼战争纪念馆重新扩建,以此欢迎来自世界几十个国家的二战老兵。
  在阿拉曼战争纪念馆西北的高地上,矗立着德军战士墓,4200名阵亡将士的骨灰按籍贯分装在21个花岗岩石棺中,环列在罗马斗兽场般的墓地里。巴伐利亚州石棺上一束夹竹桃的花朵已经干枯,其后是镌刻着4200名阵亡者姓名的石壁。
  由德军战士墓西行3公里,是意大利无名战士墓,4800名阵亡士兵的骨灰盒镶嵌在一座纪念大厅的汉白玉墙壁中。再向西300米,是纪念228名阵亡的利比亚士兵的清真寺。
  阿拉曼战争纪念馆附近最大的墓地是英联邦战士墓,美国、新西兰、澳大利亚、希腊、印度、南非、马来西亚等16个国家的11945名士兵长眠于此。刻有犹太大卫星(六角星)、基督教十字架、天主教和伊斯兰教标志的墓碑并排静卧。隆美尔曾把战死的双方战士埋在一起举行葬礼,坚持给修工事的劳工与德国人一样的工资,他对白人战俘歧视黑人战俘的做法予以严厉惩罚,“因为身穿同样制服的黑人与白人生而平等”。他拒绝执行盖世大保屠杀犹太人的命令,他还要求部下不许在禁猎季节射杀野鹿。澳大利亚第9师的琼斯当年只有22岁,他说,他和他的战友们“对隆美尔非常尊敬,他是个出色的指挥官和真正的绅士”。美军救护车战地急救队的阿瑟·豪少校回忆隆美尔:“纪律严明,不虐待俘虏。”
  79岁的老兵多扎凯迪斯是希腊老兵协会主席,他身穿当年的军装,打上绑腿,腰挂水壶,身背背包,还像50年前那么精神,站在他身旁的夫人一脸崇敬,声称她的男人只有29岁。76岁的好菜坞摄影师凯博50年前是英第8集团军的运输班长,我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战事,“怎么会忘呢?我们班8个人,一下就炸死4个。就像刚刚发生的一样”。德卡尔·吉默曼当年才22岁,阿拉曼一战使他成了独眼龙,他跪在墓地上默默祈祷亡灵超生:“我怀念50年前为我牺牲的同志,也怀念当时的敌人。”他面前的墓碑上刻着:“这里躺着一位18岁的小伙子,他是为了救自己的战友而躺下的。”
  1992年10月25日,英国首相约翰·梅杰双手颤抖地把一朵朵海棠花大小、设计成子弹与迸射的鲜血图案的小红花,别到几十位年逾古稀、在阿拉曼失去丈夫的老妪胸前。我平端相机距梅杰不到两码,可他略带哭腔的男中音却像来自苍茫的天穹:“50年前的事距今已经很久,可我说句真话:不列颠将牢记它500年。”蒙哥马利的儿子小蒙哥马利子爵已经64岁,他对父亲指挥的阿拉曼战役的惟一评价是“铸剑为犁”。年已63岁的隆美尔之子曼弗雷德引用《罗马书》中的话“仇恨罪恶,坚持美好,友爱兄弟,同所有的人生活在一起”来回顾他的父亲。大会组织者的书面文告中称:“对所有西部沙漠参战者的同志情谊和勇气、对交战双方在战场上的骑士风度致敬。”
  入夜,我平躺在盟军战士墓,仰望北非夏日深邃的晴空,一勾新月徐升,清光泻地,照遍树丛和数以万计的墓碑,白石鳞峋,一望无际。海风拂过我赤裸的胸膛,仿佛时间已经凝住,风变成了固体。
  不知何时,笨重的皮鞋声将我惊醒,起身望去,月光下走来两位比我还狼狈几分的青年人。他们自称是南非比勒陀利亚大学历史系的学生,他们的父辈——南非警察部队也参加了这场空前绝后的战争。长发的理查德挽着同伴赫克的手,把我引至一处普通的石碑前,这是由他祖母为他阵亡的叔叔立下的墓碑。手电光下,我看见一行端庄的碑文:“对世界,他仅是一名士兵,对母亲,他是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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