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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里逃生进影坛



  1932年1月28日深夜,我刚入睡,忽然被强烈的枪炮声震醒。靠马路的窗玻璃哗哗响,仿佛楼房都在晃动。
  我一骨碌翻身下床,赤脚奔向窗口,只见不远处炮弹横飞,浓烟滚滚。我的住房正处在攻击目标之内……
  这就是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一·二八”事变。
  我慌忙穿好衣服,悄悄下楼,小心翼翼地沿着屋檐往四川路桥方向移动。平生第一次冒着敌人的炮火死里逃生。
  四川路桥是日军重火力封锁线,也是我求生的必经之地。生与死的搏斗,就展现在过桥路上。胆战心惊到了桥头,我才停下脚步,镇静片刻,然后鼓足勇气飞奔过桥。速度之快,我自己也惊异。一直跑到公共租界,我才喘着大气慢慢平静下来。
  我朝法租界内的天一影片公司走去。我的好兄长苏怡在那里任编导,沈西苓是那里的布景师。我相信他们会救助我。
  苏怡一面大骂日本帝国主义,一面把我带到他的宿舍。沈西苓把钱送到我手里,关照我到附近小店包伙。宿、食两大问题,当场得到解决。
  我感到闲荡不是办法,便对沈西苓说:
  “我去摄影棚帮你画布景天片,不要邵老板一分钱,你可以腾出手做别的。”
  沈西苓当然欢迎。过了两三天,他才告诉我:“邵醉翁答应让试试。”
  苏怡反应快,跺着脚大吼:
  “邵醉翁怕你画不好,你就露点本事让他开开眼界!”
  从此,我涉足电影圈。

               布景挑选了我

  摄影棚里的生活,既新鲜,又艰苦。沈西苓正着手编写《女性的呐喊》电影剧本,计划由“天一”拍摄。为了脱身,他再次向邵醉翁正式推荐我顶替他的布景设计职务。邵醉翁一口答应,并定下月薪40元。
  说心里话,几个月来,我在摄影棚里辛辛苦苦工作,虽然是帮沈西苓的忙,得益的却是邵老板。像我这样不取他分文的劳动力,当时上海滩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
  裘艺香导演新片《小女伶》,就是我担任布景设计。我主动与摄影师吴蔚云配合,避免临时返工。摄制组对我的创作成绩非常满意。邵醉翁主动将我的月薪增加到每月60元。
  这段时间,我精力充沛。拍戏之余,还画漫画继续投稿。有个叫陆小洛的记者,他到“天一”找沈西苓写稿。沈西苓忙于筹备《女性的呐喊》,挤不出时间落笔。在他的推荐下,陆小洛盯着我要稿。我便写了《导演狂想曲》,叙述一位自命绅士的电影导演,拼命追求一位有进步思想的女演员,结果话不投机碰了壁。写稿的同时,我还画了插图。
  陆小洛收到稿件,十分欣赏。他对我说:
  “我们的《电影艺术》本来只登有关电影的消息和评论。而你写的《导演狂想曲》不仅文艺性强,而且还是一篇很有价值的生活小说,我们决定连文字带插图全部刊登。”
  《电影艺术》创刊后,很受读者喜爱。司徒慧敏、沈西苓、夏衍、郑伯奇(小说家、剧作家,主编《世界画报》、《电影画报》、《新小说》等刊物)等都在《电影艺术》上发表过文章。可惜,《电影艺术》只出了4期就被无理查禁。

              《白金龙》的机遇

  “天一”决定与粤剧泰斗薛觉仙合作摄制时装戏曲片《白金龙》。我仍然是布景设计。邵醉翁自任导演。正式开拍那天,导演生病,由我代执行导演任务。
  面对突然的决定,我有些胆怯,但只能壮着胆子上。好在《白金龙》原是享誉港粤的舞台剧。全组演职员对戏都已吃得很透。我只要在取景、镜头分切、场面调度、人物刻画方面多下功夫就行了。开拍以后,我主动与各部门协调关系,特别尊重男主角薛觉仙和女主角唐雪卿。他们夫妇也很尊重我。创作默契愉快。
  我导演兼布景,工作量很大。每天拍完戏,人家离开了摄影棚,我还得留下来完成第二天的布景准备。这样夜以继日,一直忙到停机。邵醉翁从未到过现场,他胸有成竹地让我挑起后期制作重任。
  《白金龙》给了我做导演的机遇,也让邵老板发了大财。两年不到,我共导演了《白金龙》、《飞絮》(编导)、《飘零》、《一个女明星的遭遇》等4部影片。舆论和观众都给予好评。但对我来说,最迫切的任务是全面加强艺术修养。

               能者均为我师

  我们三个青年在距“天一”不远的陶乐安路(现在叫嘉善路)上租了一间比较大的房子合住。三个人中我有固定收入,负担一半房租。我对在音专学习的曾浪舟(后改名曾雨音,解放后任福建师范大学艺术系主任)说:
  “我出钱,你去琴行租架钢琴回来,把去学校练琴的来回时间省下来教我学音乐。”
  他高兴极了,由浅入深,从五线谱起,系统地教我音乐知识,教我弹琴,还带我去听音乐会演奏,听音乐课……让我读他的讲义,还为我讲解。我能看总谱,得益于曾浪舟。
  还有位叫曾恭的,是世界语学会的会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碰巧我幼年时在印尼上过教会学校,有点英语基础,因此,平常,我们生活用语有意用英语交谈。温故知新,我的英语水平有了恢复、提高。这为我日后去香港,创造了有利条件。
  大道剧社被迫解散,化妆师郑雄提出与我们住在一起,我们当然乐意。
  郑雄主动向我讲授化妆知识:从人物的造型设计到体现手段,从舞台到银幕的化妆差异,从中国到外国,从古到今……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我认为四人相处,三人都是我的老师。
  我们的业余生活十分丰富。即使闲聊,也充满知识和情趣。日积月累,我的知识面越来越广。导演这个职业选择了我,我也乐意从事这一职业。
  使我头疼的是,我不适应上海冬天的寒冷,每年冬至,伤风感冒不断,因此特别希望能有机会去气候暖和些的南国。正在这时,靠发行《白金龙》致富的片商邵仁枚积极在香港积资拍片。他再三动员我与他合作。
  邵仁枚是邵醉翁的三弟。他们兄弟四人(邵醉翁、邵邨人、邵仁枚、邵逸夫)20年代中期就开始创办影片公司,有事业心,有经验,我便接受了去香港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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