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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老一代黑手党的镜子


——唐·维齐尼

  有一个人自认为是“社会的恩人”,是西西里的“伟大爱国者”,是“优秀的天主教徒”。这个人就是本世纪意大利黑手党最著名的“领袖”唐·维齐尼。他的身上集中了黑手党任意玩弄社会的全部能量。这位贫苦农民的儿子,文盲、教士的侄子和兄弟,原来的小土匪,后来的大富翁,多次被指控犯有杀人、敲诈、欺诈罪行而又总能获释的“骑士”,居然在西西里赢得了至高无上的赞颂和权威。
  而他所经营的黑手党由沉寂而兴旺以至疯狂,又着实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谜团。

  4;1一个古色古香的奇迹

  维拉巴,是西西里首府巴勒莫南面40英里处的一个山村。
  没想到,由于唐·维齐尼的关系,这个乡间小村后来竟然变得繁荣起来,成了西西里的著名胜地。
  唐·维齐尼生在维拉巴,1954年他77岁时也死于维拉巴。
  虽然只是一个出身农民的文盲,但他的葬礼比任何一位意大利亲王的都要隆重:有乐队,有成行的牧师和僧侣,唱着赞美诗,摇晃着香炉;漆黑的大马牵挽着枢车;鲜花洒满了几十英里长的大道;成千上万的农民穿着丧服走在队列中。还有来自巴勒莫的官方人士;有些政治家来自东西西里——全岛最现代化的地方,有些则来自罗马。
  致悼词的是巴勒莫市市长,他发表了词藻华丽的颂歌以赞美死者的美德:“他是穷人的朋友,从来没有忽视过求于他的人。他没有自私自利之心。”
  教堂正门顶上立着表示悼念的铭文,铭文以这样饱含深情的追思结尾:“他是一个诚实的人,一个讲信用的人,一个有骨气的人,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当然,他也是一个拥有数不清财产的人:他留下了价值近30亿里拉的硫矿、土地、房屋和各项投资。
  唐·维齐尼是意大利黑手党的一个古色古香的奇迹。
  他的父母双亲是西西里最常见的那种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个大字不识,但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当维齐尼在天主教教堂接受洗礼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巴望着他长大之后能当一名教士,为此,特意给他取名“维齐巴菲索”。
  “菲索”这种名字只有热衷于宗教的父母才会取给孩子。(当然,那时他绝对没有“唐”这个尊号,“唐”是西西里人奉送给西西里黑手党领袖的最高荣称,意思是保护众生的教父。)少年时代的维齐尼长得很瘦弱,因此,每年的复活节,他总是在宗教剧中扮演基督,他那极其虔诚的神态博得许许多多大人们的欣赏和好评:“这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本世纪初,维齐尼长大了。
  在他的身上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一种强烈的个性——除了他自己以外,任何人他也不愿服从。
  走私贩卖、敲诈勒索、偷鸡摸狗,他样样在行。
  尤其糟糕的是,他把村子里一个姑娘的肚子搞大了。那姑娘在宗教剧中总是扮演那纯真无邪的从良妓女。事发之后,维齐尼拒绝娶那姑娘为妻。他声称,他们全是由于受了戏中宗教热情的影响才干了这蠢事的。他说他应该得到宽耍“混蛋,这算什么理由?如果你不娶我的女儿,你是活不过这个圣诞节的!”
  女孩的父亲怒吼道。
  而维齐尼自认为前程无量,他才不会和这个名誉扫地的姑娘结婚的。
  于是,他就逃到了山里,成了一名盗匪。

  4.2杀人的教父

  谁知时来运转,他竟然和黑手党挂上了钩。
  而且,很快就成为远近闻名的具有“行家里手”之称的杀手。
  5年以后,如果维齐尼要除掉一个人,已绝对不会捅大漏子了。因为他的党徒会干得不留一点蛛丝马迹。他开始被誉为“值得尊敬的人”。
  后来,维齐尼私下里派人去曾和他私通的那个姑娘家调解。
  他支付了一笔数目不少的赔款,那姑娘就以寡妇的身份去美国投靠亲戚去了,算是遮盖住了这桩丑事。可是,那姑娘的家人对此事始终耿耿于怀:这是名誉攸关的大事,要不是看在那笔款子的份上,他们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杀死维齐尼。
  不过,维齐尼的处境却给他自己带来了好名声。当维齐尼返回上维拉巴时,人们都说他慷慨大度,谨严慎行。其实,与其说他慷慨,倒不如说他识时务,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就在维齐尼40岁那年,人们开始尊称他为“唐”。黑手党内部发生争端,哪怕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只要他出面就能解决。甚至连老百姓闹得不可开交的家族问的仇杀也得由他来裁决。他聪颖过人,处理问题通情达理,令人口服心服,是个天才的“外交家”。
  在西西里,他被认为是“和平的唐”,所有的人都敬重他,西西里人谈起维齐尼无不充满赞叹与钦佩:“他是公认的强者,他办事合乎逻辑。”“如果你去求助法律,你知道会有多大损失吗?没钱就请不起律师,打不起官司。找我们和平的唐调解一下,不知能省多少钱。我们信得过他,他有能力把事情调解好。”
  实际上,这位西西里的“上帝”却杀人如麻,对一些他认为是“顽固不化”的人,他总是不动声色地把他们——一一除掉。
  他一直极其仇恨共产党人。
  1919年秋,当西西里的共产党老英雄吉罗拉莫·利考西要在维拉巴广场召开露天大会,庆祝苏维埃俄国十月革命两周年时,唐·维齐尽派人送信给利考西,劝他别开这个会,因为“不安全”。利考西当然知道这个温和的警告是什么意思,可他是个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性格刚强自负,不尊重任何权威,对全体西西里人敬重的唐他也不尊重。他终于还是召集了群众大会。不知什么原因,预计要来的3oo0人结果只到了70多人,利考西不放过任何一个传播共产主义信念的机会,他没有气馁,还是面对稀稀落落的一小群人发表了讲话,可正当他激情澎湃的时候,他的话被枪声打断,有人从四面八方的高层建筑上向他和他的听众开枪。这一小群人一哄而散,有几个人还受了伤,利考西本人的一条腿也被打断了,他被丢在空旷的广场上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那里。突然,一个黑影落到他的身上:一个矮小瘦削的中年人俯身弯腰,在寂静中平淡地问道:“利考西先生,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我就是维齐尼。”听到这个名字,从来无所畏惧的利考西眼里掠过了一丝恐惧……面对自己的对手,维齐尼更喜欢震慑,使对方销声匿迹,不再来烦扰他。这天晚上,他完全可以将广场上的群众及利考西本人打死,可他不愿意在自己家乡的广场上摆满尸体。他只想做做敲山震虎的姿态。此后,由于黑手党人的破坏,共产党再也没有能够在西西里形成势力。
  唐·维齐尼没有读过一天书,但他有着广泛的社会联系。他的叔父是位主教,他的堂兄也拥有诺托主教的头衔,是卡尔麦罗圣马利亚修道院可敬的创始人。他的两个弟弟都是传教士,其中一个是享有“阁下”尊称的高级教士。
  维齐尼似乎特别热爱乡村生活,几十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乡。在他成为“唐”之后,维拉巴人每天都能看到他。他的样子并不令人生畏,反而有些可怜:身材瘦小,由于风湿病而稍微有点弯腰,穿的是富裕农民穿的那种平绒衣服,头戴一顶布帽。他的态度总是和蔼可亲,彬彬有礼,毫无恶意。只有他的眼睛才显露出他的本色:一对灰褐色的眼睛阴森冷酷,像是能把人的五脏六腑看穿。
  每天早晨他都早早起床,到户外呼吸新鲜空气。维拉巴广场是个上演乡间杂耍的大舞台,一边是教堂,一边是各种邸宅,其中就有这位“唐”的府郏“唐”每天准时从小门走出,去教堂晨祷,然后在广场上散步,和他的“阁下”弟弟谈话。
  一些人早已来到那里,等待着和唐·维齐尼谈话。他们当中有农民,有头戴黑面纱妪,有年轻的黑手党分子,有中产阶级的人,他们轮流地陪着他散步,申诉他们的问题。唐倾听着,然后,他叫过来一个亲信随从,轻声吩咐几句。然后召见下一个请愿者。许多人在离开时吻他的手表示感谢。
  过了一会儿,他坐在广场上的咖啡桌旁,象年长的农民或牲口贩子等许多人一样,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继续进行日常的工作。在有人向他汇报一桩纠缠不清的事件或提出一个行动计划时,他点头示意,很少有笑容。只是在他拍某人肩膀时偶尔笑一下,好像是叫那个人放心,给他以鼓励,或者给他安慰。
  他那德高望重,保乡佑民的态度;路人向他招呼致意时的恭敬;他周围忠心耿耿的随从;他对人们说话时,人们谦卑的脸上浮现出的感激的微笑,所有这一切使人想起了古代国君在户外露天开庭审案,行使司法权的景象。在他的“王国”里,人们当然看不到目不忍睹的受害者,而在遥远的地方,他使许多仇敌满身弹痕,再在他的尸首上留下“这是对抗唐·维齐尼的下潮的纸条。那时候他丝毫也不怜悯满脸泪花的寡妇和失去父亲的孤儿。

  4.3夫妻不和以后

  像历史上许多红极一时的人物一样,唐·维齐尼也曾碰到过夫妻不和的烦恼。维齐尼地位显赫起来以后,他娶了一位罗马贵族的大家闺秀。结婚后没几年工夫,他的妻子便对他有些不敬起来。唐的那种不苟言笑的农民作风,不修边幅的穿着打扮,以及遇事总喜欢粗暴地命令别人等等,都使这位血统高贵的太太感到不满。她还常常想起她本来有过好几位风流倜傥的求婚者,但当唐·维齐尼一向她求婚,其他的追求者就自动退出了,这一切总使她有一种被明匪劫获的感觉。
  当然,她并没有明目张胆地对唐表示不敬,因为这里毕竟是西西里,不是罗马,更不是美国或英国,她只是不断地用冷漠来表示对抗。但是唐这个人敏感得很,他觉得自己必须想个办法把妻子这种态度纠正过来,使她一辈字都忠贞不渝。只有这样,他才能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黑手党事业中去。
  他明白,恩惠拉拢对一个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是不会起作用的。他苦思冥想,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就是亚里士多德也会认为值得一试。后来证明这确是非凡之,举。这件事不仅使他的声名响彻了整个西西里,还使他成为令罗马最高层震惊的人物。
  维齐尼要使他与这位罗马贵族女儿的独生子,成产意大利国王的教子。此前,为了巩固王族和政府行政当局的关系,国王至少已经收了100个教子,这些教子都是那些公爵、陆军元帅以及执政的某些铁腕人物的儿子。凡是国王的的教子,都可以得到一份证书,一副肩带以及一个小银杯,以此来证明他们荣耀的身份。等他们长大以后,就自然而然地成了皇家骑士,他们是全意大利的宠儿。
  还是1919年,唐·维齐尼“委托”西西里省督向意大利国王发出了邀请,请国王亲临西西里访问他忠实的臣民。这里的百姓对国王也确实赤胆忠心。所有的西西里人都痛恨罗马政府,惧怕黑手党,但他们却热爱君主。所以当国王接受邀请的消息传来时,为了给国王接驾,西西里人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国王到达西西里后的第一个星期日便上巴勒莫大教堂望弥撒。唐·维齐尼把一切要做的事都安排就绪了,在望弥撒的人群中,他安插了300个黑手党徒,他的堂兄诺托主教则是仪式的主持人之一。
  仪式结束的一刹那,唐·维齐尼手下的那群人拥进了大教堂,把国王的出口处堵得严严实实。国王个子很小,他的头发还没有他嘴唇上的胡子浓密,他身穿华丽的骑士服,看上去活像个玩具士兵。虽然国王表面上不可一世,但实际上他的心地极其善良,他记得一句谚语:“即使上帝来到西西里也要面带微笑,发怒会把自己毁掉。”所以,当诺托教把一个包在襁褓中的婴儿塞进他的怀里时,他虽然为这一事先没有安排的议程感到为难,但还是没有拒绝。蜂拥而上的人群按照唐·维齐尼的指令,把国王同他的随员和巴勒莫大主教隔了开来。诺托神父迅速地把附近一个洗礼盘里的圣水洒在婴儿头上,然后又从国王怀里抱过婴儿递给了唐·维齐尼。唐的妻子跑在国王面前,激动得泪流满面,感到无比幸福,现在,国王是他儿子的教父了。她这一生再没有比这更高的奢望了。她的心从这一刻起永远归顺她的法力无边的丈夫了。

  4.4灭顶之灾

  到本世纪20年代,黑手党在西西里大器已成。他们使这个地中海上诱人的宝岛成为意大利的国中之国,什么政府、教皇、法令,在这里一概粪土不如。
  正当唐·维齐尼成为真正的西西里之王时,却遇到了飞来横祸——墨索里尼。这个大独裁者在接二连三地遭到黑手党的羞辱和愚弄之后,恼羞成怒,便决定对凶残的黑手党实行铁血政策。
  他找来了魔鬼一样的人物莫里将军,令其指挥全西西里岛的军队、警察和行政部门向那群绑匪发动全面战争。
  莫里被任命为巴勒莫省督以后,整整几个月的时间,他埋头伏在办公桌上,周围摆满了各种卷宗报告和报纸报道,对西西里黑手党进行仔细研究。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尊严对于黑手党人来说至高无上,这些人把冷酷无情的野蛮和高贵的风采混为一体。他们永远要比别人高出一头,他们永远要体面和威严,失去了这层神秘的外表,黑手党就猪狗不如。
  1925年10月3日.莫里在西西里岛悄悄地周游了40多天后才来到巴勒莫。
  第二天一大早,库恰市长前来警察总署拜访莫里。刚刚走进办公大厅,两个警员迅速上前,铐起市长就向外推去。
  主子骤遭厄运的消息传遍了巴勒莫全城。很快,成千上万的巴勒莫人涌向警察总署,好多人还带着武器。看到部下报告时面色紧张,莫里坚定地说:“先生,你是警察,发抖的应该是西西里人,是库恰,是黑手党!”
  莫里并非不知道黑手党的厉害。但他是心中有数的。必须拿库恰这种人开刀,他是黑手党在西西里首府巴勒莫的象征,他曾因戏弄墨索里尼名噪天下,他一直视罗马政府为掌中玩物,除了强暴的实力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打动他的心,更别说什么高官厚禄的收买了。莫里预料到逮捕库恰会惹得整个巴勒莫狂怒,但是有什么呢?6000名警察和4000名防暴职业杀手早已做好了全副准备。
  看到聚集的人群中许多人背捺鲁帕拉冲锋枪,莫里令他的别动队将围在总署门口的人们包围起来,并亮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莫里通过麦克风宣布:“库恰侮辱无首,蔑视法律,对抗政府,将被永久地放逐到圣索罗岛!”说到这里他才正眼看了库恰一下,“市长先生,有地中海的波涛伴随宁静的夜晚,您该满足了吧?”
  别动队的出现使库恰瞠目结舌,莫里的宣布更是犹如晴天霹雳,当意识到这将是现实时,库恰的泪水竟夺眶而出:“将军,我不能离开西西里,我是西西里的儿子……”库恰的失态立刻使聚集在广场上的巴勒莫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鼓胀的皮球泄了气。顷刻之间,傲视天下的黑手党徒变得垂头丧气,他们开始向后退缩……接着的短短2个星期,法西斯军队逮捕了近千名黑手党嫌疑犯,过去这些党徒大多在押一段时间后,因无人愿意或不敢出庭作证,而被宣布“证据不足,无罪释放”。而现在一夜之间,上千名已被开释的党徒重新锒铛入狱,或被流放到荒无人烟的孤岛上。
  1926年的冬天,莫里的最后一次对黑手党的军事行动中,彻底打垮了他们的威风,此后将近20年黑手党没有再成为西西里人崇拜的偶像。
  12月中旬的一个深夜,莫里接到报告说,西西里最后一个黑手党匪帮集团,在军队的围剿中,退缩到西西里中部重镇甘集。莫里立即命令两位司令先把这伙黑手党徒包围起来,然后马上指挥就近的1000名士兵迅速带大炮赶往甘集,限令黑手党徒在6小时内走出藏身之处,向军队投降。
  莫里的威胁起了奇效,最后通碟的时辰刚到,甘集的斜街上响起了马蹄声,5匹高头大马各载着一位气度不凡的黑手党党徒出现了,他们的背后,是500名腰插手枪、肩扛鲁帕拉的黑手党党徒。这5个人在西西里的中西部,找到了他们凶残本性所梦寐以求的一切。他们利用自己的名声、尊严,以及他们所能制造的恐怖,在这一带建立了“坚不可摧”的王国。
  莫里用响亮得足以让周围所有人听见的声音宣布:“我以上帝和元首的名义处决他们!”
  话音刚落,一阵暴风雨般的子弹,把5个绑好的身子掀了起来,四周立即溅满了鲜血和肉浆。当一排排子弹不断射出时,他们的身体好像是被线牵着的木偶,一次次地跳了起来。
  然后,莫里下令将那400多名黑手党党徒统统用手铐铸起来,然后徒步走到100华里开外的波旁镇的监牢去,这段长长的道路经过大部分黑手党分子的家乡,从此这些往日“受尊敬的人”在乡人面前丢尽了脸,再也抬不起头了。
  甘集战役大获全胜后,莫里的一群嗅觉高度敏感的特务又将潜逃在外的黑手党魁首唐·维齐尼捉拿归案。名扬四海的唐·维齐尼的落网是一个标志:世代盘踞西西里的黑手党社会已土崩瓦解。从此以后,黑手党在长达十六年的时间里一蹶不振,直至法西斯政权垮台。

  4.5死灰复燃

  70年代风靡欧美的历史巨著《意大利人》有这样的记载:“自从莫里行政长官把黑手党分子,包括唐·维托本人,送进监狱,或者放逐到地中海某个荒凉的孤岛上以来,‘光荣社团’从此不存在了,只是后来到了唐·维齐尼手里‘社团’才起死回生。”
  唐·维齐尼酷爱民主制度,因为这种制度给他带来了无限的好处:他曾16次被捕入狱,虽然他对警察十分强硬,但也只是在审讯期内住上一阵子,最后总因为“证据不足”而获释放。可如今,唐彼法西斯分子的所作所为激怒了。虽说他的朋友和同事都老练狡猾,不会在作案时留下蛛丝马迹。可他们还是被法西斯逮捕了。法西斯还以传讯证人为借口逮捕了一大批人。此外,他们也收买了一批恶棍。令维齐尼头痛的是他们搞不清楚到底谁是奸细,法西斯分子把一切正常的审讯手续都废除了,因此,这些奸细不必出庭作证。
  更加令人发指的是,法西斯动用了中世纪的刑具卡塞塔,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盒子能在顽固不化的人身上创造奇迹,即便是嘴巴最紧的黑手党党徒,见了卡塞塔也难免要乖乖地交待。唐·维齐尼对此十分愤怒,他声称他从未用过任何刑具——他的拿手好戏是谋杀。
  就像一头威内凛凛的巨鲸潜入深水一般,唐·维齐尼也转入地下。他在堂兄诺托主教的帮助下,进了修道院当起了修道士。
  他与这位堂兄的关系赛过亲兄弟,虽然唐·维齐尼常以自己大字不识为荣,但在他年轻入山为盗时,每当绑到了“票”,总是得请他的堂兄帮他写那些索取赎金的信件,从此他们建立起了不同寻常的友谊。他们在一起无话不说,气味相投——都喜欢玩女人和喝酒,有时还共同做些小偷小摸作为游戏来开心。唐·维齐尼在隐居修道院时,还常常和堂兄结伴去瑞士旅行,一方面可以领略异国风光,另一方面也可了解一下瑞士人和平而又奢华的生活。对他们兄弟来说,这倒成了一种难得的休息。
  第二次世界大战重新燃起了唐·维齐尼的希望之火。墨索里尼和希特勒一唱一和,蹦蹦跳跳地带着意大利走向了战争的深渊,再也顾不上在西西里这个小岛上大作文章了。唐·维齐尼神不知鬼不觉地抓住这个大好时机,把残留的黑手党党徒又联络起来。他给流放在地中海孤岛上的黑手堂死硬分子写信,鼓励他们卷土重来。在战争刚刚开始的日子里,他经常焚香祷祝英美盟军打垮意大利,这是他东山再起的唯一机会。
  唐·维齐尼像是先知先觉,在希特勒席卷欧洲、墨索里尼跨海挺进非洲的时候,连美国总统都变得垂头丧气,而他却硬着头皮坚持着。他命令黑手党的地下组织救护所有坠机后幸存的英美盟军飞行员。唐·维齐尼默默地为盟军的胜利做着各种准备。
  1943年7月,美军逼近西西里,唐·维齐尼感到时机已到,他本人亲自与美军联络,带领他们穿过山道包抄到威胁巨大的德军炮兵阵地后面,把那里的纳粹军队连窝送上了天。因此,在西西里岛西部登陆的英美联军伤亡甚微,而且提前完成了作战计划;而在岛子另一端强行登陆的美国军队却伤亡惨重,在丢下几百具尸体后也只能象蚂蚁一样慢慢地推时。
  唐·维齐尼这一年已经65岁,且身体虚弱,但他竟然亲自带一支黑手党突击队潜入巴勒莫城,将一名正在指挥布署军队的德国将军绑架了。仗着当土匪时对这座城市的了解,他把俘虏的德国将军藏在城里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等到美国人突破防线杀进城里来时,他便立即将俘虏的德国将军作了“见面礼”。进驻意大利南部的美军最高指挥官欣喜若狂,他在发往华盛顿的电报中把唐·维齐尼称为“黑手党将军”。几个月后,占领西西里的美国军官都知道了唐·维齐尼这个名字,黑手党的大名如雷贯耳。
  美军驻西西里的司令官阿方索·拉蓬托上校原是美国新泽西洲的一名高级政客。他虽然是一位带兵打仗没有多少经验的军人,但他却懂得如何做政治交易。他进驻西西里不久,就同唐·维齐尼成了亲密的朋友,他经常到维齐尼家里去吃饭,吃得酒酣耳热还要美滋滋地哼上几支小曲。唐·维齐尼成了这位美军司令的“铁哥儿们”。拉蓬托任命唐为美军指挥部的最高顾问,几天之后就致电华盛顿,称赞唐·维齐尼“品格高尚,不负众望”。
  在西西里,除了巴勒莫、墨西拿少数几个大城市外,这个岛屿布满了星罗棋布的大小城镇。美国人要消除法西斯,在意大利这个岛屿上重建民主制度的首要任务是,重新任命西西里各城镇的镇长,这为唐·维齐尼培植党羽、安插亲信提供了天赐良机。
  毫无疑问,前任镇长都是法西斯分子,他们此时统统被关进了美军的牢房。唐·维齐尼竭力推荐那些在法西斯统治时坐过牢的黑手党头目,在这些人的档案中清楚地写着他们是因为抵制法西斯而身陷囹圄的。这样一来,他们原有的罪行也就被认为是莫须有的了。维齐尼在他那摆满美酒佳肴的家宴上向拉蓬托上校一一作了介绍,他绘声绘色他讲述了他那些杀人犯、盗窃犯朋友是如何坚持正义,不向法西斯屈服的。上校听得心花怒放,庆幸自己找到了一批为自由而战的理想人物。一个月之后,西西里西部各小镇的镇长都由原先关在法西斯牢房里的黑手党死硬分子来担任了。

  4.6权威的权威

  唐·维齐尼如今又可以像过去一样发号施令了。政府官员下令要那些顽固不化的农民保证把他们打下的粮食和摘下的果子照官价卖给政府仓库。为了做到这一点,唐·维齐尼特地向美军借用军用卡车,由他负责从农民手里用官价收购粮食,然后运到巴勒莫。特拉巴巴、墨西拿等饥饿城市。社会秩序稳定了。当时欧洲大陆的战争之火还在继续燃烧着,而西西里既没有什么破坏活动也没有间谍活动,黑市交易也限制在最小的范围里。为此,政绩显赫的拉蓬托上校不仅被美国政府授予一枚特级勋章,还被破格提拔为少将。为了报恩,拉蓬托的美军最高指挥部“鉴于唐·维齐尼的显著功劳及优秀的办事效率”,特对他提出书面嘉奖。
  唐·维齐尼不能拿这张嘉奖令当饭吃,甚至连拿出来看看让自己高兴高兴也不可能,因为他是个文盲。唐也没把他与拉蓬托的亲密关系放在心上,他根本不相信美国人会对他感激,也不相信什么善有善报。他的信条是,他为博爱和民主所做的一切,理应得到实实在在的报答。既然没有人给他什么好处,那么他自己想法获取回报也是“应该”的。所以,一个月后,他再也不让那一辆辆满载粮食的卡车开往美军指定的地点,而是按好的指令,开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目的地。车上的粮食都卸在蒙特利波、维拉巴和巴蒂尼可等小镇上的唐·维齐尼的私人仓库里。然后,唐·维齐尼就和他的同伙一起以高于官价50倍的价格把货物卖到了兴旺繁荣的黑市上。这样,唐不仅可以从中牟取暴利,同时也巩固了自己与重整旗鼓的其他黑手党大亨们之间的关系。
  维齐尼相信,贪得无厌是人类堕落的根本原因,所以他总是故意让人占点便宜。他把价值连城的古雕塑、古画以及古玩珍宝送给拉蓬托司令。对于美军指挥部里其余的军官和士兵,唐更象个溺爱孩子的父亲,接二连三地给他们送礼物。当然,唐·维齐尼心中十分明白,美国人吞了私人礼品和财物,那么他们在公事上就会高抬贵手。唐的用心果然没有白费,他得到了特别通行证,他的卡车总是给仔细维修过的。至于他们主动来参加维齐尼主办的宴会,那不仅是为了报答唐·维齐尼,而且在唐的家里,他们可以尽情地寻欢作乐,勾引西西里女人。确实,许多美军在撤出西西里时已爱上了一些漂亮的西西里姑娘——大多数是黑手党党徒的女儿。
  唐·维齐尼的这一切恩惠施舍,犹如一个去南极探险的人,他在通往南极的道路上分散地贮藏粮食,为的是有一天走回来时不至于饿死。所以接受他恩赐的人总有一天是要回报他的。
  唐·维齐尼终于建立起了比遭受法西斯打击前强盛的权势。
  因为他万事俱备:所有西西里黑手党的头目都欠着他的情;与美国人的关系又铁板一块,别的不说,单说汽油吧,只有他才能从美军手里得到那昂贵的东西;此外,他控制了自流井,向岛上居民出售井水可以带来巨额利润;他还垄断了粮食,他可以向所有的肉店、咖啡馆、水果市场征税,甚至连流动乐队也要向他缴税,他“买”下了几十座西西里的贵族庄园,成了全西西里岛的首富。在他生命的最后12个年头,西西里人把意大利政府忘得干干净净,唐·维齐尼才是西西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几十年后,著名的意大利历史学家巴尔齐尼这样评述那一段的西西里史:“在盟军占领下,唐·维齐尼恢复了在法西斯政权下丧失的全部权力。”
  一个谜团越来越让人糊涂。这位贫苦农民的儿子,文盲、教士的侄子和兄弟,原来的小土匪,后来的大富翁,多次被控犯有杀人、敲诈、欺诈罪行而又总能获释的“骑士”,在西西里赢得了一片歌颂:“他具有天才的机敏,充沛的精力,一向为人民谋利益,以其善行义举扬名于海内外。”
  令人费解的还有:人们历尽艰险赢得的民主制度却成了黑手党的温床,万恶不赦的法西斯反倒是瘟疫一样蔓延的黑手党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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