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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天漏了!地涝了!


  在湖南洞庭湖区的一些县里,流传着这样的说法:“五月十三落了雨,湖里没了洗脚水”。意思是说,阳历6月初下雨,是个天旱的征兆。
  人们没想到,1998年6月仅过了10来天,这一民谚便被事实无情地嘲弄了。
  从1998年6月中旬开始,湖南、江西天幕如裂,暴雨倾盆,持续不断,顷刻便将两省的大小河道注满洪流。在湖南,湘水发难,资水癫狂,沅水肆虐,澧水宣泄;在江西,赣水苍茫,抚水不宁,信水无度,饶水倾注,修水横溢。四水五河水位均超历史最高,沿江两岸诸多堤垸、村庄、城镇被洪水淹没。它们汹涌奔腾,汇流直入洞庭湖、鄱阳湖中,使两大湖泊的水位急剧攀升。
  湖南四水流域几天时间降雨量最大超过700毫米,超过常年平均降雨量的一半以上。永顺县城最大水淹深度达到7米,桑植县城最大水深达11米;江西全省大部分地区持续暴雨,半月之中最高降雨量高达819毫米,远远超过往年同期雨量。该省五河入湖流量高达59000立方米/秒,鄱阳湖进入长江流量高达32000立方米/秒,均超过历史最大出入流量。
  从6月12日以来,湖南连续两次发生大范围、高强度、长时间降雨过程,江湖水位猛涨,洪水泛滥成灾。6月中下旬半个月的降雨,全省各地均在100毫米以上,其中700毫米以上降雨笼罩面积0.45万平方公里,600毫米以上笼罩面积1.8万平方公里,400毫米以上笼罩面积4万平方公里,200毫米以上笼罩面积达15.5万平方公里。7月下旬的降雨时间更集中,强度更大。澧水流域的桑植凉水口20日至23日3天的降水量达676毫米,接近历年年均降雨量的一半;沅水流域的龙山水田20日至30日10天降雨量938毫米,接近历年年均降雨量的百分之七十。全省10天降雨量超过200毫米的水文站有92个,占总数近三分之一。
  6月13日,资水率先发难,使益阳在湖南全省最早进入主汛期。紧接着湘水、沅水、澧水撕开温顺的面纱,兴风作浪。四水将洞庭湖水全面抬高。
  时隔半月,长江洪峰迭起,通过藕池、松滋、太平3口,一路长驱直下,汹涌地扑向洞庭,并频频与澧水、沅水、洞庭湖区间洪水相遇。洞庭湖一方面入湖流量急剧加大,7月23日,3口4水最大入湖流量高达63800立米/秒;另一方面湖水在城陵矶处出口受到严重顶托,洞庭湖存湖水量剧增,水位节节攀升,居高难下。
  在岳阳城陵矶,自6月29日超危险水位33米后,一直高涨不止。7月6日长江第一次洪峰通过时,水位达到34.52米,逼近1954年的最高洪水位;7月27日长江第二次洪峰通过时达到35.48米;8月1日长江第三次洪峰通过时再创新高,达到35.53米,超过1954年最高水位0.98米,超1996年历史最高水位0.22米。
  洞庭湖七面楚歌,大水压境!
  与此同时,6月的江西,大雨滂沱,洪水肆虐。赣、抚、信、修、饶五河水位暴涨,人称“五龙闹江西”。
  从6月12日开始,江西的许多地方连续10多天暴雨倾盆,全省平均降雨量达234毫米,横峰、波阳、余干等十几个县市降雨量超过500毫米。持续的大暴雨造成江河水位陡涨。信江水位超历史最高,抚河流域全线告急,饶河以及赣江支流锦江、袁河也先后超警戒线,同时赣北地区的修水流域,其降雨量和洪水水位均超历史最高值。而接纳赣、抚、信、饶、修五河来水的鄱阳湖自己也在经受暴雨的侵袭,致使鄱阳湖水位日涨0.4米,到6月27日12时,鄱阳湖滨的波阳站水位超警戒水位2.86米。
  正常年景,鄱阳湖区是四、五月份的春汛,而长江的汛期是七、八月份的春汛。今年鄱阳湖不仅发生历史上最大汛期,而且延期至7月,不幸与长江汛期重迭,湖水和长江水互相顶托,长江水无法倒灌鄱阳湖,使得鄱阳湖无法发挥往年削减长江洪峰水量的作用。而鄱阳湖水也由于长江水顶托,无路逃遁而水漫金山,最终酿成今年沿湖沿江地区持续2个多月的特大洪灾。
  6月13日,江西鹰潭持续11天超警戒水位,城市进水。鹰厦铁路因洪水中断运行。
  6月26日,江西昌江水位猛涨,景德镇市沦为泽国。
  7月30日,江西波阳县86座圩堤因洪水漫顶溃决。
  仅6月这场大强度、长时间的降雨,就造成江西数十座千亩以上圩堤溃决,数十条公路中断交通,受灾乡镇达1123个,15个县城淹在水中,被困村庄986个;受灾人口超过680万,被困人口86万多人,10多万人无家可归;粮田受灾面积56万多公顷,3500多家工矿企业停产半停产,全省水灾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51.3亿。
  6月底,江西各地的降雨明显减少,信江、昌江等水位开始回落。7月初,一些停渡的渡口恢复渡运,受灾地区正抓紧开展生产自救,千方百计欲把灾害造成的损失夺回来。没想到,更大更强的暴风雨正悄悄来临,更严重的洪灾紧跟其后……
  进入7月以来,持续的暴雨开始歇憩,四水五河刚刚稍停喘息,长江洪峰便长驱直下洞庭、鄱阳,顶托两大湖水,使超高水位势同骑虎,长达两月有余。两大湖泊总水量分别超过1000亿立方米,足以把江南两大“鱼米之乡”淹成泽国。洞庭、鄱阳两湖地区人民形容自己“头顶一盆水,脚踏千里堤”。
  不仅仅是洞庭湖和鄱阳湖,由暴雨、山洪引发的洪水也在整个长江流域肆虐。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灾难也很快象瘟疫一般蔓延开来。*6月下旬,安徽皖江水位持续上涨,皖南5个县城进水,26万人受困水中。
  7月初,四川境内金沙江、岷江、嘉陵江水位猛涨,全省有13个县区的77个乡,910个村被淹,3万人被洪水围困。
  7月21日,湘西北6个县城相继被淹,其中,永顺县城水深近7米,3万多人困于水中。
  7月22日,张家界地区出现历史罕见洪峰水位,70多万人受灾。桑植县城区被淹,最大淹没深度达11米。
  7月21日至23日,武汉市突降历史罕见特大暴雨,城区淹没面积达47.3%,30000多户居民家中进水,2000多家企业被淹,700多家企业停产,近百万亩田地被水冲毁。
  7月24日,长江松滋河一段34米长的大堤整体下沉,江水汹涌南下,一连突破三道防线,直逼湖南安乡县城。很快,位于西洞庭的安造大垸溃决。
  历史在此时此刻定格。1998年7月20日,发源于湖南省桑植县境内的澧水河突然咆哮了,顿时,狂风、暴雨、恶浪交织在一起,呼啸着、疯狂地窜出湘西山谷,为害生灵,吞噬家园。
  洪水肆虐之处,溪河陡涨,交通中断,山城变水城,街道变航道,整个张家界全境真正成了“大泽乡”、“千岛湖”。武陵源区、永定区、桑植县、慈利县、石门县城区进水,桑植县城水淹最深达15.7米。澧县的澧南垸、官垸等14个大小堤垸漫溃,5万多群众被洪水围困。
  7月23日下午2时45分,常德市防指的电话铃声响得令人揪心:一日暴涨6米的澧水漫过了澧县澧南垸不断加修的堤防。市委书记吴定宪接到电话后,脸上顿时阴沉了许多,他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5万多亩良田被淹,2.7万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吴定宪含着泪水下达命令:火急救人!
  县委副书记魏立刚受命于危难之际,担任了抢救灾民的指挥长。魏立刚想:尽管有这么多的冲锋舟救人,但船小人多,必须将大船开进垸内。而缺口1万多个流量,4米多的落差,谁敢冒死闯关?魏立刚决定带头闯口。他征求船工的意见:“船能不能开进去?”船工回答:“领导不怕,我们还怕什么1
  其实,他们都明白,这一去,凶多吉少,会有船毁人亡的危险。但救人在即,再险也要闯。为了加大安全系数,他们把两条船用钢丝绳连在一起。“开,闯过倒口1魏立刚话音刚落,驳船一声长笛,径直向倒口驶去。可是,正当两条船驶近缺口的时候,一个恶浪扑来,两条船直插浪谷,船尾上翘,船舵失控,甲板上的三个船工被打翻,冲出四、五米远。此时,船上的人脑子里一片空白。瞬间,两船又高高翘起船头,冲向波峰,两船猛地撞在一起。就这样三个回合,不到一分钟,两船就被巨浪冲出了600多米远。他们好不容易闯过了一道道险关,从洪水中营救出400多名群众。
  澧南垸灾民受困,牵动了四面八方。广州军区某高炮旅300多名官兵赶来了,长沙警备区150多名官兵赶来了,武警某部200多人赶来了,某舟桥团500多名官兵赶来了。面对垸内灾民撕肝裂胆的呼救声,他们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1000多名战士闯进浊浪中。
  长沙市开福区武装部军事科长刘书臣和战友们看到10多名群众在一幢即将被洪水冲垮的屋顶上招手求救,他们立即驾着冲锋舟驶去。屋顶离水面两米多高,刘书臣奋勇当先,充当人梯,让群众一个一个踏着他的肩膀下到船上。当把这些灾民转移到安全地带时,一位老太太摸着刘书臣淤了血的肩头,老泪纵横地说:“苦了你,孩子1
  57岁的老船工李代新驾驶着“湘澧0015号”船,从洪水中救起700多人。就这样,澧南垸2.7万名群众及时转移到了安全地带。
  从6月初至7月底,三次洪峰,百般考验;八面洪水,多方受敌。洞庭、鄱阳两湖地区人民率先经受了洪水的考验,全方位地展开了与洪水的殊死搏斗,为两大湖区谱写了抗洪历史上最为艰苦卓绝的篇章。
  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一次全流域组合型洪汛。7月26日上午,江西省防总召开紧急会议,省防总总指挥孙用和宣布:从当日12时起,江西全省进入紧急防汛期。这是今年抗洪以来第一个宣布进入紧急状态的省份。8月初,湖南省和湖北省也相继宣布进入紧急防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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