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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风萧萧兮涡水寒


  电波载着这一重大信息,穿破重重夜雾,以追风逐电的速度,飞往开封市,飞向破案指挥部。
  已是2月13日凌晨时分,离发案不足两昼夜。指挥部里,省公案厅王明义厅长、王济最副厅长没有人睡,市公安局王旭升局长、崔保连副局长等也没有入睡。
  听到前线报来的消息,每个领导心头都是一震:犯罪分子的踪迹终于摸到了!但犯罪分子手中有枪,有子弹,他们是一伙亡命之徒。
  怎么办?
  王明义厅长、王旭升局长、崔保连副局长的心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念头。
  王明义厅长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扫视着他的战友们,他征询他们的意见,也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现在需要作出重大决策,怎么办?”
  王旭升局长和崔保连副局长异口同声道:“强攻!”
  不谋而合!王明义厅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下达了命令:“强攻!”
  2月13日凌晨4点10分。
  正月天气,正是一年中最冷季节;凌晨时分,正是一天中最黑暗时刻。寒凝大地,朔风凛凛,滴水成冰。浓重的黑暗,压得人似乎喘不过气来。伸手不见五指,整个朱仙镇被寒冷和黑暗笼罩。只有纵贯镇子的涡河,静静地流淌,在点点星光下,闪着冰冷的寒光。
  在冻凝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股急速游动的气体——不,是一支队伍在静悄悄地行进。怕惊动沉睡的镇子,尽管是二十多人的队伍,却不发出半点声息。
  朱仙镇,“五湖四镇”之一的名镇,岳飞抗金的战场,今夜,又将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件。
  朱仙镇在开封城南25公里。从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期,就因是朱亥的故里而得名;与广东的佛山镇、江西的景德镇、湖北的汉口镇,合称我国四大名镇。朱仙镇最著名处,还在于它在历史上重要的战略位置——是开封古都的门户,更是有名的古战场。当年岳飞在四城大破金兀术后,乘胜追击,来到朱仙镇。金兀术立足未稳,忽听得半空中一声霹雳,刹那间,金鼓震天,人声鼎沸,战马嘶鸣,只见“精忠报国”的大旗迎风招展,刀光剑影中,岳飞率五百精骑杀来。金兀术心胆俱裂,带领十万金兵狼狈逃窜。后人有诗云:“君不见,郾城大捷奏皇都,背嵬挑战擒金吾,金人老少尽北走,西河黄白称来苏,牵牛裹粮遮道途。南人强,北人孤,朱仙镇上血模糊,乌陵束手胡为乎,五百精兵敌百万,岳家之军天下无……”金兀术不得不发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哀鸣。
  至今朱仙镇上,还矗立着宏伟壮观的岳飞庙,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热血男儿。
  二十多人的队伍急速地、却又是静悄悄地行进,只有嚓嚓的脚步声,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开封县公安局局长文松山走在队伍前面。他们受命去围歼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临行时,开封市公安局政委夏少怀谆谆叮咛:“犯罪分子手中有枪,大家一定要小心谨慎。此次行动关系案件的成败,在保护好自身的前提下,力求全部生擒犯罪分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开枪。”
  犯罪分子手中有枪,有手枪,有冲锋枪,还有五千多发子弹。犯罪分子虽然已成瓮中之鳖,但他们肯定不甘心束手就擒,他们要疯狂反抗,他们会狗急跳墙。
  文松山和他背后的二十多人,人人心里有数:他们面对的,将是激战,将是鲜血,将是死亡。朱仙镇派出所一位民警出发前向家里打招呼:“今晚我去执行任务,可能回不来!”二十多个壮士,没有丝毫怯色,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咏唤地行进,向着罪恶,向着枪弹!
  朱仙镇派出所所长靳学飞行进在这支队伍中。在他身边,是所里的内勤民警季立新。小李今年才29岁,是家里的独生子。本来他是干内勤的,围歼犯罪分子没有他的事;而且案件发生后,小季和所里其他同志一起,排查布控,堵截搜索,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但临行前,小季一再请战:“所长,朱仙镇商业街是我的管片,对这里的情况,再没有比我更熟悉的了。让我去吧!”
  靳学飞所长拗不过他,点头同意了。小季兴奋地把手枪擦了又擦,将七发子弹压满了弹夹。靳学飞想到他们面对的将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又取出四发子弹:“来,小季,多带几发弹药。”
  季立新嫌棉大衣累赘,行动不方便,便脱了棉装,只穿一件薄薄的羽绒衣,轻装前进。
  嚓嚓的脚步声,急促的呼吸声,二十多位热血男儿,好像又听见了当年朱仙镇上金鼓露天、战马嘶鸣;好像又看见了那迎风飞扬的“精忠报国”的大旗、那翻飞的刀光剑影:“撼山易,撼岳家军难”,使他们豪气满怀、热血沸腾。
  不,他们没有看见这些,没有听见这些。使他们豪气满怀、热血沸腾的,是一个信念:冲上前去,擒住凶犯,维护社会稳定!
  在漆黑的夜幕中,他们向着目标前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前面就是商业街,就是战场!
  商业街537号。
  这是个坐西向东的临街铺面房,正门朝东,还有个后门。
  没有一丝亮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文松山局长悄无声息地部署:由他和田迁运副支队长、防暴队的刘光磊队长、徐帧副局长等,带领防暴队员和县局干警,堵住前门,务要破门强攻;由朱仙镇派出所所长靳学飞,带领季立新等10名干警,把守后门,不能让犯罪分子逃脱。
  靳学飞领命,带领季立新在前门看好了位置,转身穿街过巷,向后门飞奔而去。
  文松山局长命人押来了张永伟,悄悄叮嘱几句,命他叫门。
  “侯哥,侯哥,俺是永伟啊,”张永伟开始叫门,“开开门,俺孩儿病得可厉害,借你的车送去医院吧。”
  屋里没动静,也不开灯。
  文局长捅一下张永伟,示意他再叫。
  “侯哥,快开门吧……”
  侯隽在睡梦中,被张永伟的叫声唤醒。
  “半夜三更的,这小子干啥呀?”侯隽满心的不高兴。
  突然,他猛地打了个冷颤:“不对!”他想起警察找他的事。
  可苦察能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么?难道自己估计错了?
  这个狡猾的家伙,本来就已惊破了胆,此刻闻出味道不对。他低声喝止张小红等出声,想听听动静。瞬间他就明白了,不对,肯定是张永伟带着警察来抓他们。
  顾不得多想,也没时间再想。前门张永伟喊叫了半天,已经不叫门了,刹那间传来“咚咚‘的跺门声。
  这声音像霹雳,屋里马上乱成一团糟。张纪冬和李锐二人像惊枪的兔子,搂着怀中的枪窜出了后门,侯隽恶狠狠地骂声:“x你妈!”不顾哭叫的张小红,舞着手中的枪,从后门赤身窜进了寒冷的冬夜……
  前门的诱攻不果,文局长命令强攻。干警们飞起脚,开始跺门。“咚,咚”,这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疹人。
  “开门!开门!……”干警们边跺门边喊。
  门被跺开了一条小缝,“糟糕,里面有汽车顶着!”
  “快开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叫门变成了政治攻势。
  当靳学飞带领季立新等干警穿街过巷、翻墙越户,向后门飞奔时,前门传来了张永伟的叫门声。
  “快!快!”靳学飞催促。
  已经翻过了好几道矮墙,再有一道墙,眼前就是537号的后门了。这时候前门传来“咚咚”的跺门声。
  靳学飞双手扒住矮墙,将要翻身上墙。那道砖头垛起的培并没有砌住,双手一扒,“哗拉”,墙砖被扒下几块,靳学飞掉了下来。
  紧跟在他身后的季立新擎着手枪,从他身旁噌地飞过了墙头。
  侯隽拼命逃出后门。就在那一瞬间,身边的矮墙上飞过一团黑影,直朝他扑来。凶残的侯隽心胆俱裂,抬手“砰砰砰”
  连射几枪。那黑影踉跄一下,跌倒在地……
  季立新噌地飞过墙头,眼看一团黑影从后门审出。他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就在那一瞬间,黑影手中冒出一团火花,“砰砰砰”……季立新猛然觉得胸前一股热流,身子不由自主地跃扑下去。
  “那是犯罪分子!那是犯罪分子!……”季立新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在心中回旋。
  血液好像都流光了,身体软绵绵的,连胳膊也抬不起来。
  好疲倦啊!……
  不,不能倒下,那是犯罪分子,不能让他跑掉!
  举枪,举枪……胳膊怎么这样没力气,身体怎么飘浮在空中……
  那团黑影还在跑……不,拼死也不能让他跑掉……
  举枪,举枪……对,举……举……
  “砰砰砰……”
  生命即将离开躯体,崇高信念支持着他,拼尽最后一点力量,连开数枪……
  眼看那团黑影猛跑几步、咕咚栽倒在地,季立新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切都是在两三分钟内发生的。
  靳学飞从矮墙上跌下来,季立新已经飞过了墙头。靳学飞急忙爬起身来,窜过矮墙,此时砰砰砰的枪声响了。在浓黑的夜中,火光迸射,显得格外刺目。就在那一瞬间,他模糊觉得远处有一团飘飘乎乎的气体,向西飘去……
  “立新,小季!”看不到战友的身影,靳学飞急得大叫。
  但是不容他多想,战斗还没有结束,前门的跺门声、喊话声仍然民响在夜空中。他必须堵死后门,不让犯罪分子逃脱。
  他提着手枪,飞身穿过院子,向这座房子洞开的后门跑去。
  一脚踏进后门。他发觉脚下软绵绵的。
  “谁?”
  地上传来微弱的声音:“所长……”
  啊,是小季!
  靳学飞急忙蹲下身来。
  “所长,我受伤了。你不要管我,快去抓……抓……”
  好同志,他在矮墙边受了伤,却又冲进了后门!抓获犯罪分子的信念支持着他,冲过这十几米的距离,得用何等的毅力啊!
  靳学飞多想抱住他,赶紧送他去医院。但是不行,现在自己的任务是抓获犯罪分子!他眼含热泪,轻轻放下战友,怒吼一声,冲进门去。恰巧迎面出现一个踉踉跄跄的人影,他不由分说,一把就拧住了那家伙,将她摁倒在地。
  当文松山带人在前门跺门的时候,后门传来砰砰砰的枪声。文局长十分焦急:天这么黑,前门跺不开,万一开枪伤及自己同志,后果不堪设想。他大声命令防暴队员:“你们八人守住正前门不要动,歹徒出来一个打死一个!”
  他带人冲到537号的侧门,与里面的靳学飞里应外合,打开了那道门。
  灯亮了,后院和屋内的情景历历在目:院内横尸一具,赤身倒卧在污血中,手里兀自提着枪,怀中抱着衣服。经辨认,就是重大犯罪嫌疑人侯隽。他身中三枪,其中一枪射穿心脏。
  在后门内,倒着我们亲爱的战友季立新。他在中两弹身负重伤之际,仍顽强地冲进后门,要去抓获歹徒。靳学飞等立即将他送往医院。
  经查,英雄季立新的“五四”式手枪和歹徒侯隽的“五四”
  式手枪里,各七发子弹全部打光。
  侯隽的妻子张小红被靳学飞擒获。
  屋里,赫然摆着被撬开的保险柜、东芝牌电视机、被偷来的摩托车,那辆车号为“豫B-01085”的白色昌河面包车内装满抢来的枪支弹药。经清点,除一支冲锋枪外,赃物全部缴获。
  “还有歹徒在逃!”文局长想到靳学飞汇报的情况——一团黑影向西跑去,“还有一支冲锋枪下落不明!”他万分焦急——万一歹徒卷土重来,还会有伤亡。
  文局长十分机警,大声命令:“机枪准备,外围干警不准撤岗!”
  院内干警的声势、文局长的军令,吓破了歹徒李锐的胆。
  当前门跺门之际,他惊慌失措地窜出了后门,慌不择路地躲进了院内的厕所。厕所的围墙大矮,他怕被人发现,半蹲着,大气也不敢出,浑身像筛糠样发抖。
  恰巧开封市刑警队刑科所所长焦天福上厕所,发现了这个家伙。在强大的政治攻势面前,李锐不得不丢出枪,束手就擒。
  王明义。王济展等省厅领导赶来了,王日新等市领导赶来了,王旭升等市局领导赶来了。
  战斗在不到十分钟内结束,击毙犯罪分子一名,生擒两名,缴获各种枪支12支,子弹5800余发,以及汽车、摩托车、彩电等一批赃物,打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但共产党员季立新,却被罪恶的子弹击穿肝脏,经医院抢救无效,英勇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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