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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岁的山山和13岁的哥哥来目不同的家庭,但相同的遭遇——被父母抛弃,使他们成了铁打不散的兄弟。他们白天在街上结伙乞讨,晚上到酒馆里给客人擦皮鞋,山山手下有6个年龄比他还小的孩子,他们已成为四川成都的一道风景。
                ——11岁的孩子头与他的擦皮鞋的伙计


  冬天的成都其实一点儿都不冷,在这个四川省最繁华的大都市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有人说成都是四川最开放的城市,我却认为即使把成都放在全国的开放城市中去比较它开放程度都会毫不逊色。
  在西部成都是个各方面都挺够味的大城市。
  因为交通发达,经济繁荣,商业兴旺,成都也成了许多淘金者的天堂。听说我在写《中国乞丐调查》一书,我的一位在《华西报》做记者的朋友力邀我到成都做一次调查,他说,要写乞丐成都不能被排除在视线之外。
  于是,晚餐的时候我盯上了那个在火锅店里忙来忙去擦皮鞋的小男孩。
  几天的观察下来,我发现他不仅自己做,还指挥着一批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在火锅店里的客人脚下忙碌着。
  好多客人同这个俨然是头的男孩打招呼,我知道了他叫“山山”,只是成都人的叫法不同,听上去好象是“三三”。
  到底他是叫“山山”还是叫“三三”,我想到用这个问题来接触他。
  没想到这男孩真是机灵,他拖着长腔回答我:“都可以啦,只要小姐你喜欢”。
  要不是脸上的鞋油和灰垢,这个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的男孩子实在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机灵鬼。
  我同食客们交谈着,知道这个山山索性叫他山山,白天在桥洞下乞讨,晚上便到火锅店里来擦皮鞋,是个老资格的小乞丐,搞不好还是个小丐帮头。
  我的好奇心被煽动起来,可怎么让他肯对我说点实话呢?
  我想起自己脚下的那双高帮黑牛皮靴,招呼山山,他却看了我一眼,指挥另一个小男孩过来,我笑着摇了摇头,“我喜欢你来帮我擦,山山”。
  “那你得等一会儿,小姐等我这边做完了才可以的呵”。
  我耐心的等着,与山山交谈的欲望使我对美味的麻辣火锅失去了食欲。
  “小姐,你的普通话讲得好标准呵,你是啥子地方人呢”?
  山山果然专业,他一边把我一只穿着皮靴的脚抱在胸前开始工作,一边同我拉开闲聊的架式。
  要不是别人对我说他只有11岁,我是绝对不相信11岁的孩子会有这种本事的。
  “他们告诉我你只有11岁,是真的吗?山山”。
  “你看我不象11岁是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倒底有几岁,我只知道他们都听我的”。山山指了指在火锅店里忙碌的几个孩子。
  从这一点来看,山山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一点也不懂得掩饰,我明白了并不需要对他藏起我的目的。
  “山山,我很想听听你的故事,你知道我是作家,正在写一本书,一本有很多故事的书,其实,你不应该叫我小姐,你应该叫我阿姨,我的儿子现在都比你大,我想我们可以做朋友好不好”?
  也许并不真正明白作家与书的含意,山山一边在我的皮靴上用力,一边仰起头来对我说:“你是不是想象华西报的记者那样采访我,这个没问题,只是现在不行,我要做生意,光说话要少赚钱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谈谈呢”?
  “白天我在桥上晒太阳的时候,我挺喜欢跟别人讲话的,你到那儿去找我吧,我哥哥也在的”。
  山山给我擦完了皮靴,把我给他的6元钱往裤兜里一塞,头也不回的奔向下一个客人,他的生意的确是不错。
  第二天有点飘雨丝,天上没有太阳只有阴云,我不知道能不能在桥上找到山山,但我还是去了成都那座很有名的大桥。
  桥上因为下雨没什么人,我转到了下面的桥洞边往里张望,我看到山山懒洋洋的躺在一堆看不出颜色的被褥里,这个11岁的男孩依然脏兮兮,但完全没有了晚上在火锅店里时的精神,也许,他干了个通宵。
  他也看到了我,马上招呼旁边另一个看上去大一点的男孩子,我猜那可能就是山山说的哥哥。
  奇怪的是他的哥哥一开口是地道的东北话。
  我想这个故事肯定在山山的叙述里面。
  “小姐,噢,不,你说我应该叫你阿姨,我已经打听过了,作家是比记者还厉害的人,我可不想你给我曝什么光,让我爸妈看了他们会生气的,虽然他们早已经不要我了,但走到哪儿他们也还是我的亲生父母”。
  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说话,这没问题、今天下雨桥上没什么人,我也不打算上去了,正好说话打发时间。
  你昨天问我倒底几岁,说老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5岁的时候,我爸爸娶的新老婆生了一个女儿,我便被送到东北的妈妈家,可东北的妈妈也同新爸爸生了一个儿子,好象还不到1岁。
  妈妈给了我50块钱又给我买了张火车票把我送上回爸爸家的火车,可到爸爸家没两个星期,我又坐上了火车,爸爸让我再回到妈妈家去。
  这一次我哪里也没去,我到了成都,在街上自由自在地呆着。
  妈妈给我的50块钱很快就花光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再回爸爸家,我走到了这座大桥上,想从这上面跳下去游泳,又一想万一淹死了怎么办,我正趴在栏杆上出神,看到我身边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孩,一下子抱住了一个过路人的腿在说些什么,那个过路人很厌恶又很无奈的样子拿出了1块钱,那个男孩子马上松了手。
  那会儿:块钱能买一串油炸糕呢,我羡慕极了,跑过去管那个男孩叫哥,那个男孩说,你认错人了,谁是你哥?你们家大人呢?
  我说,你就是我哥,我就是你弟弟。我们家没有大人。
  要说我认的这个哥哥真值,当天晚上他就请我吃麻辣烫和油炸糕,直吃得我拉肚子。吃完饭他带我到桥洞下过夜,我从来不知道这个白天看上去黑乎乎的地方还会有这么多人在住。
  那天许多人对我都很亲热,他们喊我小三子,我说我知道我叫什么,我叫“山山”。
  晚上我知道哥哥也是个没有父母的孩子。他一个人从东北蹭火车过来到成都,发现成都是个好地方,便不再往南走。
  哥哥比我大两岁,但他很懂事,他不允许桥洞下的那些人拿我开玩笑,谁要是扒下我的裤子看我的小鸡鸡他便要与谁厮打在一起,有时候被打的头破血流也还往上冲。
  我知道他这样硬和那些大人拼是要吃亏的,便专门去拉拢那些小孩子。
  一来二去,才一年多我和哥哥身边便有了七八个小孩子。
  他们有的是南方人,有的是北方人,还有新疆乌鲁牧齐的,好多都是父母各有了新家,他们却从此没有了家的。
  我们在一起,白天在大街小巷各用自己的本事讨钱,晚上回到桥洞里睡觉,有时候结伙去吃麻辣烫,日子过得到挺开心。
  我是不想自己的爸妈的,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想我,有时候,我们这些小孩子当中会有被父母领回家去的,我和哥哥都挺羡幕的,不过想到回到家里要到学校去读书,要听父母的话,要洗澡,我们俩又一致认为还是现在比较好。
  你别小看我们这个桥洞下的人,这里面有钱有能耐的多啦,不过他们都不露出来而已。
  我们在这里其实也不安生,警察经常过来清理,好几次把我和几个小孩子送到了收容所,问我们家在哪儿,父母在哪儿,我想我哪里知道呵,我只知道爸、妈的家都要坐火车才能去,可我真的不知道具体的在什么地方。
  他们从我的口音听出我可能是四川哪个县的,便把我送上了火车,要我到那个县的收容所去。我最拿手的便是在火车上逃跑了。
  他们前脚把我送上去,我后脚就溜了下来,我哥哥也是这样的高手,所以,没几天又在桥洞下出现了,他们都佩服得不得了。
  要说我讨钱的本事那也算是一流的,我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我的个头特别小,眼睛又特别大,所以,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我知道人跟人不同,我总要从人的穿戴和眼睛的大小上来看人。
  一般来说穿着比较体面的人不愿意被脏兮兮的小孩子碰上来,所以,你尽可以问这种人要钱,特别是他身边有女朋友的时候,但不能靠近他的衣服,否则,他会骂人,但弄好了5元钱是没问题的。
  再就是我不愿意与眼睛太大的人打交道,这种人一般脾气全都不好,小眼睛的人比较容易接近,他们一般笑眯眯的,即使不想给你钱,也不会吼人。
  年龄大的人一般比较小气,但他们有时也会可怜小孩子,所以,他们也是我经常进攻的对象。
  态度最不友好的是那些时髦的小姑娘,她们只要一看到我们这些小孩子过来,便要骂人,有时候还要尖叫惹得许多人看我们,我最讨厌她们。
  我们的收入也没什么数儿,反正钱多了就去吃一顿,没钱就饿两顿,有时候实在熬不住了也到饭店去找点剩菜剩饭吃,尤其是下雨天,街上没什么人,我们就没得饭吃,所以,我最喜欢出太阳,最不喜欢下雨。
  我还不喜欢过年。
  因为过年的时候,我们这帮小孩子有许多都要哭,我知道他们在想家,可是家在哪儿他们有的早已经忘记了。
  有一次过年的时候,我在大商场里闲逛,看到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抱着好多礼物同他父母走出来,我第一次有点想我爸爸,想我妈妈。我想如果我在他们身边的活,他们也许也会这样给我买很多礼物,我哭了,这是我在成都呆了这么长时间以后第一次掉眼泪。
  那一天我在桥洞里一直呆到晚上,我哥哥见我不高兴塞给我一支烟,虽然呛得难受,但我还是坚持把它吸完,果然,心里好受多了。
  那天晚上我们放了很多鞭炮,都是我哥给我买的,我虽然很高兴,但也暗暗希望这个年赶快过去,我不要再过年了。
  有一次我在桥上刚想往一个过路的男人身边蹭,突然被一个女人抱住了。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很可怕,嘴里直喊“乖儿,乖儿,我可找到你了”。
  我吓坏了,拼命地叫想要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可她越抱越紧直让我喘不过气来。
  在桥的那一边的我哥哥,见这边围上很多人也凑过来看热闹,发现原来是我在叫。
  他冲上来把那个女人拉开,那个女人直说我是她儿子,可名子。年龄都不对,我也觉得我妈妈不是她这么可怕的样子,我们猜她是认错了人。可她就是哭着叫着不肯松开我。
  我本来想算了,就跟她走得了,反正谁给我饭吃谁就是我妈。
  可是又一想,我一走把哥哥一个人扔在成都,而且,他也没有妈妈来认他,他会很难过的,我不能光顾着自己。
  到底是我哥哥大一点,他比我懂事,他对那丢了儿子的女人说,晚上我们这个桥洞里会有七八个小孩子来睡觉,他让她到桥洞下面去认一认,看看有没有她的儿子。
  晚上我们这个桥洞里可热闹起来,那些小孩子个个都洗了把脸,有的还把平常舍不得穿的鞋子拿出来穿上。
  可认来认去所有的小孩子都对不上号,那个女人最终还是哭着走了,我发现我哥哥也哭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流泪。
  我知道那个女人的儿子肯定是被人拐跑了,也许他被有钱的人家给买去了,过得还不错,只是他妈妈真可怜。
  这件事刚过去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我们一起讨钱的一个男孩子被汽车给撞死了。因为他在大街上乱跑,所以,那辆撞他的汽车也没什么责任。
  警察到我们这个桥洞了解了好几次,想打听这个男孩子的家在哪儿,可我们只知道他是山东人,至于是哪儿的就不知道了。
  他大概有六、七岁,是个胆子蛮大的男孩子,说话有点不清楚,经常讨不到钱,我们只得给他买饭吃,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跑到成都来的。
  这件事也让我们害怕了好几天,我和哥哥商量要打听一下自己的家到底在哪儿,要不将来出了事儿父母都不知道,可怎么才能打听得到,我不知道。
  我到火锅店里帮客人擦皮鞋其实也是刚刚的事儿。
  冬天因为街上的人比较少,我们一天也讨不了个三块。两块的,晚上便挤到火锅店边上,想讨点剩菜吃。
  去的时间长了,我发现好多女孩子都在火锅店里给客人擦皮鞋,擦一只一块钱,一晚上能擦十几只呢,我有点眼红,心想这活儿我也能干,比白天讨钱的时候老让人骂强多了。
  我跟我哥哥一说,他也发现了这个赚钱的机会,我们马上去买了鞋油,刷子什么的,可是,因为我们是一帮小要饭的,火锅店的老板赚我们脏不准我们到店里面去。
  我和哥哥狠狠心花了几块钱洗了个澡,又买了套新衣服穿上,去火锅店老板那儿求了半天,总算,他让我们试一个晚上。
  那天晚上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凭力气吃饭,我发现那些客人们对我很客气,再也不是我讨钱时所遇到的那些恶言恶语,我干得特别卖力。
  那一天晚上我挣了十几块钱,我跟哥哥开心的在街上翻跟头,却不舍得再立即去把钱花掉。我那疼得举都举不起来的胳膊让我知道挣钱的辛苦。
  这样干了一段时间,我们的名声竟出去了,我在桥洞下网罗了一批男孩,让他们晚上到火锅店帮我做,赚的钱要交给我,我再给他们发工资,我知道大人们都是这么干。
  因为这个机会是我发现的,所以,现在连我哥哥都听我的主意,我成了他们的头儿。
  还不断有小乞丐找到我,想要干这个活儿,可目前我的人手已经不少了,我跟他们说以后再说。
  在街头上流浪了三四年,我已经学会了太多东西,他们都说我只有11岁,可我觉得我可能已经是13岁或者是16岁,我只是个子长得太小,我现在已经不太喜欢讨钱的生活,我喜欢拼命的干活然后从大人的手中挣到钱。
  我也碰上很多好心人,他们都说我应该去读书,这么小的年纪就干这个大可惜,我原来特别希望别人可怜我,可现在我不这样看,我希望别人夸我有力气,能干,手艺好。
  至于读书我想都没想过,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读书,也不知道读书对我来说到底有什么用,我爸爸后娶的老婆我听说就是个读过很多书的大学生,可她照样不愿意做我的后妈,非要我爸爸把我送走,我世界上最恨的就是她了。
  你写的书她要是看的话,她就知道我有多恨她了,我希望她知道。
  不过,阿姨,你这样把我写进去,我父母不就知道我在成都了吗?我现在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哪儿,我猜他们现在都过得不错,所以,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万一他们要领我回去那可怎么办?再说,他们肯定不会允许我带哥哥一起回去,所以,我宁愿他们早已经把我忘掉了。
  我现在这样就不错,有钱嫌,有活儿干,有哥哥疼我,对我好,而且,还有一帮小兄弟,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听我的。
  对了,我还在桥洞下面拜了个干妈,我干妈对我也不错,经常带点好吃的东西给我,只是她每天到处跑,我也很少能看到她,她带在身边的小女孩是个哑巴,我听说是她花钱买来的,她每天就同这个女孩在大街上坐着,然后晚上回到这里来睡觉,她跟我说她的老家在大巴山里边,是个非常穷的地方。
  桥洞里住的人都知道,我干妈已经攒了不少钱,在银行里存着呢,去年,她女儿考上了大学,还到这里来看她呢,那一天干妈高兴极了,也干净极了,还请桥洞下的人到火锅店里去吃了一顿。
  可等女儿一走,干妈又一副脏脏的样子,带着她的哑巴“女儿”上街了。
  我们桥洞下面这样的事情多极了,只要能讨到钱,什么办法都有,大人们心眼儿多着呢。
  华西报的记者采访我以后,他们都挺服我的,说我做乞丐做成了状元,上了报纸,也有的人很讨厌,他们说这样名声出去了,恐怕要把警察惹来了。
  我们这些人最怕的就是警察,一清理便全给收容所弄去,几十个人呆在一个小屋子里难受的要命。
  地面上的老大倒没什么,他们只要有钱就能摆平,但也有打起来的,那都是为了争地盘,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他们最怕的也是警察。
  成都这个地方最好的一点就是人多地方大,随便在哪儿都能讨到钱,所以,有许多流浪的乞丐走到这里便不想再走了。这样,这里的乞丐便越来越多,这些他们说报纸上都说过。
  我现在不想人家还把我当成小乞丐,我擦皮鞋是凭力气和手艺赚钱。
  我今天和你说这么多是因为下雨,我没有事情可以做,要换成我哥哥,他就不会讲这么多,他不爱讲话,但是他能打架,真打,我挺崇拜他的。
  但是,我们很少惹事,主要是我胆小,我怕挨揍,也怕我哥哥吃亏,所以,我哥哥也整天对我说,跟我在一起,他身上的伤疤少多了。
  我现在挣到了不少钱,我也象我干妈一样在银行存着,其实我也不知道有钱干什么,但是他们说要把钱存到银行才保险。
  要是我父母知道我现在已经开始在凭手艺赚钱,你说,他们会高兴吗?
  也许将来我会用这笔钱做大生意,也许会去读点书,也许什么也不做,将来干什么我还要跟我哥哥再商量,他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想不会错的。
  我现在最希望自己快点长个儿,总是一副小孩子模样太讨厌了,我不喜欢人家老把我当成无家可归的小孩子来可怜,我不小了,我已经独立了这么多年,我也有家,那就是大桥下面的桥洞,那里虽然不象个家,可我在那里很开心,我感觉我是个不被嫌弃的乖孩子,他们都很疼我,我哥哥,我干妈还有桥洞里的其他人,这也是我要一直住在那里的原因。
  采访者思绪:
  同这个比我儿子还小的山山聊了一个下午,我感到很累。
  我明白这种累不是因为说话,而是因为用心,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心理的状态,同情,怜惜,愤怒,担心,想要斥责什么,这乱乱的思绪如同一堆乱麻塞在心头,人,能好受得了吗?
  面对这个11岁,个头小小的男孩,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对他的惋惜。也许,根本就没有必要或者不应该表达什么。山山在他自己的生活中活得挺自在,可是,这种自在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从小在这种社会的最低层打滚,看过大多的社会黑暗,我很难想象山山的将来是个什么样子。
  也许他会很成功,因为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与锻炼,他会百炼成钢。
  也许他会走上弯路甚至斜道,步入泥潭不能自拨,过早的毁灭自己,这些都是很难预料的东西。
  那个被山山称做哥哥的男孩吐了一下午的烟圈,他阴郁的眼神已使我隐隐产生不祥的感觉,要是看本质,这个男孩已经有些无药可救,是属于已被黑暗吞噬的那种,我期望结果会与我的预期相反。
  我不想再说那些父母,“养不教,父之过”,我们的祖先早已说过,哪里还用得着再说,只是,他与她都有新的生活,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能去责怪谁,埋怨谁?
  至于孩子,不也就这样活下来了吗?
  尽管会活得有好有坏,可人有时候哪顾得了那么多,一对需要被不懂事的孩子来宽容的父母,真的只能让人发出遗憾的叹息。
  我的朋友说的对,要搞乞丐调查,讲述乞丐的故事,成都是不能不访的城市。
  我给山山拍了照,但他很认真的对我说,不能登他的照片,因为他怕自己的父母知道儿子在成都做乞儿会被人讥笑。
  我答应了山山,也差一点流下泪来,这个根本就不知道亲生父母在何方的孩子实际上又何曾忘记了他的家在哪儿。
  与山山告别,他告诉我山山也不是他原来的名字,真名叫什么他也不知道。
  我又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什么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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