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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传说中他会飞檐走壁,家财万贯,可实际生活中的他不过是个沿街乞讨的瘸子,可是,咬人的狗从来不叫,这个瘸子乞丐也非同小可,他是真正的丐帮帮主,并且,统领南北两大丐帮,不过,最后法网恢恢,他也无法享用自己的万贯家财。
                ——从沿街乞讨到扒窃高人的南北丐帮帮王


  在见到李辛之前,我有些不安,毕竟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见一个即将失去丈夫的女人,我有些不知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她。
  她的丈夫刚刚被公安局判处死刑,罪名是铁路沿线特大扒窃团伙首犯。她是来为自己的丈夫上诉的。
  早就听说有这么个瘸子乞丐神通广大,可当听说他是一个庞大的专在铁路沿线进行扒窃的团伙首犯时,我有些震惊,何时才能断绝这些丐帮团伙的罪恶之果。
  这些无法无天的丐帮,这些为所欲为的丐帮,这些在白天的阳光下楚楚可怜,到了夜晚却摇身一变穷凶极恶的乞丐团伙,该怎样掀开你们的面纱?
  我的一个律师朋友,接受了李辛的委托,准备为这个死刑犯辩护。
  在一次面谈中,我借机接触到了李辛,这个瘸子帮主的第三任夫人。
  令我惊讶的是她的年轻和镇静,她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有,全然不象在为即将死去的丈夫奔波。她的确挺漂亮,脸上化着淡淡的妆,一副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的状态,这倒让我最初的不安消失殆尽。
  她时而对律师悄悄的说着什么,时而沉默的听律师讲,表现的非常平静。
  因为事先跟朋友打过招呼,朋友借口到隔壁去看卷宗给我留出了机会。
  我没有对她说过什么,但她显然把我当成了律师的助手,女人之间总是容易沟通一些。当我关切的对她说,这件案子没有十足的把握时,她点上了一枝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这也是尽责任,至于结果怎么样,我也清楚的很,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这种时候谁也救不了他,我相信他自己也明白,所以,我知道即使是无效的努力,他也不会怪我的,他已经托人递给我话了。”
  “可你还这么年轻?”
  我?无所谓,我可不是什么贞节烈妇,要为谁守一辈子,这是各人的命,谁也做不了主。
  再说他对我来说一直就象影子,说来来了,说走也从不打招呼,这样的男人有没有都是一样的。
  我嫁给他的时候才20岁,可现在我们的儿子都8岁了,他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两年。
  他整天神秘的飞东飞西,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每次问他,他就说在做大生意,要我别多问。
  他的腿脚不利索,到哪儿都得坐轮椅,所以,他身边从来没少于四个以下的人伺候他,除了在床上,他的一切都不用我操心,所以,我这个媳妇对他来也说是摆设。
  当然,我给他生了儿子,他高兴的不得了,因为他的两个前妻生的都是女儿,这次他被抓就是因为儿子过八岁的生日,打电话让他回来,可是,一进家门就被抓了。
  公安早已经守了我们家门口几个月了,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们家电话也给窃听了,这我也不知道。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丐帮,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到铁路上去扒窃,而且,搞的都是国家的物资,这不是明摆着往死里折腾吗?
  其实,他这人从小就很苦,三岁时得了小儿麻痹症,一条腿残了,可家里孩子多,养不过来,便把他扔给了一个到处摆鞋摊的老头。
  这钉鞋的老头把一手钉鞋的手艺传给了他,也带着他天南海北的转,说起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原籍是哪儿,只知道那老头临死前告诉他,他们是从浙江出来的。
  他十二岁的时候,老头死了,剩下了他一个人,开始给人钉鞋还有饭吃,可后来他得了一场大病,为了治病,他把鞋摊卖给了别人,从医院出来以后,他什么也没有了。
  不知道家在哪里,不知道还有不有亲人,他一个人在街上流浪,开始沿街乞讨,那时候人还不懂得要钱,讨得米吃米,讨得汤喝汤,可是,他却一直是向行人讨钱,他知道只有钱才能保护自己。
  由于从小就在街上混,他的腿虽然有一条是残的,但是他特别能管闭事,性子又倔,许多人打不过他,便跟他成了朋友,这样他在乞丐当中名气越来越大。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当上什么帮主的,因为我是在江苏的宾馆里见到他的。
  那会儿他好象已经很有钱了,虽然坐着轮椅出出进进,但是西装领带他打扮的特潇洒。
  他在我们宾馆里住了一个星期,我每天给他清扫客房,有一天,他递给一个大信封,说是谢谢我这么勤快。
  我打开一看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那么多的钱,我吓坏了,忙还给他,说我们服务员不准收客人的礼物。
  他笑了,然后说:“那我请你下班后过来聊聊天总可以吧,这就算是我给你的酬劳吧”。
  我当时刚20岁,心里也特别单纯,在宾馆里下班后也没地方可去,找个人聊天也是个消遣,所以,我就答应了他,也收下了那笔钱。
  他人真的不错,也很大方,不过就是年龄大了点,看上去有50多岁吧,但是,他知道的特别多,也很能吹牛,天南海北的把从没有走出县城的我都给说转了。
  他说下一站要到上海去,问我如果想去玩玩,可以跟他一起去,我当时就是想玩,也想出去见见世面,又觉着他那么一个瘸子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当场就表示想到上海去玩。
  就这样我说要跟宾馆经理请假,可他说请什么假,几天就回来了,大不了再找份工作。
  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特别崇拜他,我以为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老板,他的派头也真的是挺大,出来进去都有三四个人围着转,跟他在一起我觉着挺自在,也就特别听他的话。
  当时我们是坐火车到的上海,长到这么大我是第一次坐火车,我特别兴奋,到处乱跑,但是,我看他们倒是钻到软卧车厢里不知道嘀咕什么。
  从上海又到深圳,济南,我跟着他们转了一个大圈儿,等回到江苏已是一个月以后了,我被宾馆开除了。
  回到家里,父母也骂我不懂事,跟着个陌生人到处乱跑,还把工作给丢了。
  我在家里一呆就是半年多,哪里也没去,也没有找到工作,可正在这是,他竟找到我的家里来了,给我父母买了很多贵重的礼品,说是来看看我。
  我当时特别惊讶,也心想他真是神通广大,县城不大可也是几万户人家,他怎么会一下子找到我们家。
  他问我愿不愿意到深圳工作,因为他的公司在那儿设了办事处,我父母虽然不大同意,但是,我很愿意去,并且,我已经在家闲了半年多,他们也就不再说什么。
  就这样我跟他来到了深圳,那套房子倒是很漂亮,可根本就不是什么办事处,我问他怎么回事。
  他这时才说:“你在宾馆里做服务员的温柔、细心,一下子打动了我,我喜欢你,他要我跟他在一起生活。”
  我当时特别恼火,要他赶快送我回家去,我说:“你年龄这么大,怎么可能要我嫁给你。”
  他答应了第二天送我回去,可是当天晚上我们在一起闲聊,他说起自己从小的那些遭遇和曾经在街上做乞丐的经历时,我一下子被他说的那些悲惨经历给打动了,我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我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是先从同情开始的。
  第二天我不再提走的事儿,他也没有提,很高兴的带我去买了很多衣服和首饰,我想他这么有钱年龄大点就大点吧,反正他对我好就成。
  就这样我们就在一起生活了。可是,直到我的孩子快出世,我都不知道他是在做什么生意,他也不让问,有时候,家里会来很多人,都鬼鬼祟祟的不象正经人。
  这时我隐隐约约知道他是什么丐帮的头头,因为,我发现来的人都特别尊重他,而且,无论年龄多大的都叫我嫂子,我觉得挺不好意思。
  这时我快生了,他找了一个年龄大一点的女人来深圳照顾我,不久,又让我们搬到沈阳,后来又搬到了济南,那几个月中,我老搬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有回家过,有时想想我就害怕的哭。
  可那个照顾我的女人好象对这一切都很熟悉,她不多说话,但为我做很多事,我想跟她聊会儿她却总板着面孔。
  后来,他回来了,他跟那个女人在走廊上就吵了起来,我才知道这个女人是他的第二个妻子,而且,他们还没有离婚。
  我当时无知的认为我们只要在一起生活,有了孩子就算结婚了,我根本不知道还要登记办手续,更不知道他还没有离婚。
  我闹了起来,说什么也要他离婚,否则这孩子我就不要了,他一听我这样说也害怕了,不久,就同他那个妻子离了婚,我们又重新补办了手续,才算正式结婚,结婚不到一周,我便生下了儿子,他高兴极了,在济南请了30桌,他那些天南海北的朋友都来了,我光收贺礼收了几十万,我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都这么有钱。
  这笔钱我没收起来,我交给了他,因为,我虽然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但是,我很害怕自己参与进去。我宁愿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家庭妇女,只要有我吃的穿的就够了。
  而且,我的父母也很清醒,他送的房子和钱我父母从来没有接受过,对我们的结合他们始终是保持沉默,至到我儿子出生他们才打来电话问了一下。
  多亏了这样,我们全家才没有被牵连进去。他的事出了以后,我家里,父母家里都被抄了家,可是,什么也没抄到,本来嘛,也就是没有什么。
  我也被隔离审查了四十多天,要我交待他的事,我那时已经半年没有见到过他了,只是有时在家里的送报箱里发现有钱放在那里,也不多,仅仅是生活费而已。
  要不是警方告诉我他们是在铁路沿线扒窃的团伙,我可能到现在都不会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
  警方对我说,“你的丈夫是个很有能耐的扒窃高手。”我还不信,我说他那样一个残废人离了轮椅不能走的人怎么可能在火车上扒窃。
  可警方说,他开始发家就是靠这个,后来他组织了几个这样的团伙,招集了大批的乞丐,这些乞丐都经过专门的训练,而且,分工明确,谁踩点,谁负责传送信息,谁负责接应,都有成文的章程,每次行动前,他们都有很详细的安排,完全是团伙作案。
  我一听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他们老要开会开那么长时间,而且不准任何人靠近,搞的那么神秘。
  我真的挺替他着急的,毕竟当时我是动了感情才嫁给他的,而且,他对我不错,虽说常常不在家,可是回来几天他总是呆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去,特意的陪我。
  有了儿子以后,他特别高兴,总是说要带儿子跟我去照张全家福,留个纪念,到这时我才想起,从认识他到现在,我们从来没有照过像,他好象从来不肯照像。
  现在我知道这是因为他于的这些偷偷摸摸的勾当见不得人,所以,他从来不敢留下自己的真实面容。
  他的事情发生以后,有很多人对我说,他在乞丐中间很有名,是领袖式的人物,每年南北八大丐帮开会的时候,都要他亲自出席才能开始。
  而且,他为人很仗义,帮助过许多人,因此,这些乞丐都服从他,愿意追随他。
  我当时听了以后特别的不高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丐帮领袖,我想他还是他,一个不怎么愿意着家的男人。他从来不跟我说他是干什么的,这说明他很着重我的感觉,他知道我是不会嫁给一个丐帮帮主的。如果,他真的象人们所传的那样是什么丐帮帮主。
  这次儿子过八岁的生日,我是很想让他回来看看,因为他已经半年多没回家了。每次都是他打电话给我们,可这次我让儿子给他的助手打了电话,虽说,他没接电话,但我知道他答应回来,肯定会回来的。
  可是我没想到他这次真的逃不掉了,这都是上天的安排,我无法抱怨什么,只怪他做人做事太过份,撞到公安的枪口上。
  他已经托人递了封信给我,是别人帮他写的,我知道,他一个字也不会写,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
  他在信里说,估计这次他难逃此劫,也许也是该他命绝的时候,他这么一个六根不全的人能活到现在已经不错了,所以,他准备认罪伏法,另外,他希望我再找个好男人,无论如何把他的儿子抚养大,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他还让我不要为下半辈子发愁,因为他有许多好兄弟,到了时候自然会关照我,最后,他跟我说,请个律师替他上诉,争取最后的机会。
  看到这封信我哭了,看得出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我也知道他对儿子的牵挂,可谁让他走到了这一步,他的那些弟兄们关的关,抓的抓,有几个能够帮他的,他还在指望着那些弟兄。
  为了他最后的请求、我还是来找了律师,我想不管结果如何,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了。
  对我的将来我根本就没有考虑,前半辈子跟了这么个人。后半辈子有没有人肯要我也很难讲,但是,我要马上找个工作,要不儿子也养不起呵。
  我现在最庆幸的就是他没有拉我参与他的那些东西,我知道他是有意这样做的,为了这一点,我还是应该为他跑跑,这种时候,能够帮他的也只有我了。
  采访者思绪:
  李辛在谈到丈夫给她的那封信时,终于落下了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让李辛心里特别的难过。
  可是,法不容情,无论怎样的儿女情长,都不容对法律的践踏,触犯法律便没有什么理由为自己开脱,他们也是一样。
  又是一个丐帮犯罪团伙猖狂犯罪的故事,又是一个乞丐成为社会毒瘤的实例,这种触目惊心该让人们麻木的神经有点感觉了吧。
  别小看街头上那些不起眼的乞丐,他们的背后往往都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不是让别人陷进去,便是他们自己陷进去,是他们使城市的夜变的更黑了。
  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往往是缺乏责任感与良知的群体,为了利益他们可能会干出任何勾当,所以,诸多的犯罪来自于他们,这已经不是令人奇怪的事情。
  过了一段时间,我还没有动笔写此文,我的律师朋友便告诉我,案子没有打赢,李辛的丈夫被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已经执行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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