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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中，炸药已安放完毕；厂外，军警在驱散着要以性命换厂的工人群众。厂中地下党组织和上级党的联系中断了；派到南岸国民党新兵营去做策反工作的潘友湘过不来江；谢廷良等地下党员到江边多次观察敌情，设法保护工厂，但均难奏效；原准备联合华蓥山游击队武装护厂的计划因突如其来的特工队入厂已来不及实行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派人组织住在厂区附近的群众疏散，劝说职工及家属迅速离开此地，以确保广大工人群众的生命安全。 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向预定启爆时间逼近，长宽达几公里的厂区已人迹断绝，静极了。这时，由家属区桂元村通向厂区的便道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师傅哼着小曲走来，从他那晃来晃去的身影分明看出，刚才他一定多喝了两杯。此人即是步枪所木托部的领工、现年64岁的吴坤山老师傅。吴师傅在厂中备受人尊敬，一身正气侠骨，加之受厂中多次地下党领导的工潮的锻炼，更使他胆量过人且足智多谋。 吴师傅穿着一身军装，一顶军官帽端端正正地扣在头上。这身打扮是厂中发给职员的制服，却把正把守在大门口的特务惊得一愣，尽管吴师傅这军官服装无军衔标志，但使不明吴师傅真实身份的人更加向高处猜疑，因为凭着吴师傅那把年纪和此刻醉醺醺的“风度”，足让人猜测这老家伙肯定是“将”字号的。所以，当特务们心有余悸地问“干什么的”后，吴师傅那洪亮的湖北口音更使特务们惧怕三分：“到厂内，进去收拾一下东西就出来。” 吴师傅是单身汉，住在厂内，他说此话的意思是讲收拾一下行李即离厂，而特务们眼见这位身材高大、气度不凡的“军官”态度强硬，错以为是毛人凤那个级别的顶头上司来“收拾一下东西”，大概是例行检查，怎敢过问过多！急忙打开厂门，闪开一条道，吴师傅大摇大摆进了似乎比往日“空阔”多了的厂区。 吴师傅疾步走回自己所在的工作单位步枪所，该所是第二十一兵工厂最大的一个部门，仅厂房就有32栋，制造枪械的许多贵重机器即较集中地安装在这些车间里，此地也就成了毛人凤爆破图上有着醒目大红点标志所在，这时特务们和厂内稽查处的特务正将运进车间的炸药，依图分批向机器上堆放。 吴师傅回房收拾了一下衣物，心情忐忑不安地步出房门。抬头猛然见本所的稽查杨钊正指手画脚地在厂房门外说着什么，十多个搬运工在他的指挥下向厂房上堆砌炸药。吴师傅虽识字没几个，但半辈子的军工生涯，木箱上那几个“TNT”、“USA”几个外文字母连串的意思他还是晓得的。事实证明了前几天就风传的国民党要炸厂的消息，性格倔强的吴师傅为之一震，迎着杨钊走了上去，严厉地说道： “这种事情你不知道是伤天害理，能干得？” 杨钊冷不防此时此地突然冒出个本厂出了名的“天不怕”老将来，把弄着手中的“左轮”，手枪在吴坤山面前打着转儿，白了两眼，什么也没说，继续指挥搬放炸药。 吴师傅怒火中侥，却强压满腔愤恨，继续劝说道：“厂子可是炸不得哟！管他什么党，都是中国人，工厂总是得要的吧！厂子周围还有那么多老老少少，你就不伯……” “你罗嗦什么！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我要不是看在你是领工的份上，我就……”杨钊恶狠狠地说着，手指上的“左轮”在空中又画了几个弧圈。 “你！你……”吴师傅真是气得两眼冒火，若在平时他绝对会立即出拳教训这小子，可他看到杨钊身后那已横竖成行成列的“TNT”，不禁把攥紧的拳头松了开来。 吴师傅只得转身往回走，见值班室内两个年轻职员刘宝山和梁国祯还未撤离，便急劝他们离开此地：“你们还年轻，快走吧！”他是含着泪花说出这句话的。两个年轻人要吴师傅一同走，他深情地向小刘、小梁摆了摆手：“没必要了。我什么牵挂也没有，离开工厂还到哪里去呢？” 眼看着自己生存的地方将被炸翻，那些自己熟悉到哪台机器上的机件是什么时候磨损坏又换新的上去的机床，和每砖每瓦都让人留恋的厂房将化为乌有，吴师傅的心都碎了，他送走两名年轻人后，转身又向杨稽查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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