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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亚若的耳旁,总响着那清脆的碎裂声


  幽静的甲山村邱寓弥漫着浓烈的喜庆气氛。
  广西省民政厅厅长邱昌渭的寓所带个小庭院,花木繁发、翠艳欲滴;厅堂里八仙桌上,摆满了鱼、肉、蛋、鸡等佳肴,又有宾客亲戚送来的盖着红纸头的衣料等物;一尊彩瓷的老寿星笑容可掬,两柄大红蜡烛黄焰灼灼;有趣的是茶几上百眼纱里罩着糕果、纸、笔、小算盘、玩具枪、小口琴,还有一盒胭脂,那是亚若想起了贾宝玉的“抓周”而作的开心之举,蒋经国兴起,将随身所带的玉石私章也放入其中。眼下,蒋经国抱着大毛,章亚若抱着小毛,邱昌渭将百眼纱揭开,众宾客兴致勃勃围观着,看这对双生男儿抓什么。
  生了男儿,必做双满月酒,这是江浙一带的习俗;蒋经国喜得双生子,双生子做双满月,实实在在的双喜临门嘛。可是,父亲虽赐给这对孙儿孝字辈的学名,可亚若的名份尚难定,这双满月酒就既不能太张扬又不能太冷清,邱寓当是最好的所在了。
  来宾不多。一位爱说爱笑泼辣爽朗的女性是交通部次长潘宜之的太太,亚若爱子心切,曾请人为双生子算过命,说是要认位属老虎的干娘,这位潘太太刘尊一倒不忌讳“母老虎”之嫌,立马说:“我就属老虎嘛,这干妈我来当,怎样?”亚若很乐意她的一番厚意,于是,干妈给两位义子的礼也就蛮重,除去衣物,还有银碗银筷和“长命富贵”的银锁片;广州民团周刊社社长钱实甫夫妇也来了,一则民团周刊社位处丽狮下路,与亚若住处相邻,二则毕业于北平大学的钱实甫曾受知于邱昌渭,太太肖友莲毕业于上海艺专,自称是刘海粟的女弟子,比亚若大个两三岁,与亚若既有情趣相投之处,也是寂寞的亚若走动之处。
  大毛好动,百眼纱一揭开,他就在经国的怀抱中蹬动双腿,跃跃欲试;小毛好静,依偎在亚若的怀中,黑葡萄似的眸子蛮有灵气地看着诸物,却不轻易动手。
  来客拍起了巴掌:“一动一静、一武一文,大毛像父、小毛似母哩。”大家满以为大毛准会抓那把精巧的玩具小手枪,况且就在他手下,谁知大毛仍向前腾跃,硬将那搁置中间的玉色图章抓牢在手!众人一片啧啧赞叹,也有些惊异:这小子似不寻常!可即使用“将门虎子”来赞喻也太不准确,因而啧啧声延续颇久,蒋经国却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和得意,在儿子的圆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我的有大志的好儿子嘛!”
  刘尊一就快活地嚷道:“阿公的名字也取得好嘛,大毛孝严,小毛孝慈呀,来来,看小毛抓什么?”
  倏地,亚若的眼中让人不易觉察地掠过一丝阴影——赐给大毛小毛的学名白纸黑字,是那位高贵的阿公的手迹,可是分明有名而无姓!是有意还是无意?抑或她自己过敏多疑?既然认可了这对孙儿,还能不姓蒋而姓章?她不愿也不敢将此事向经国点破,难得糊涂呢,可是,胸臆中硬积了那么不大不小的块垒!
  “小毛,加油哇!”众人逗着依旧沉静的小毛。
  小毛总算不负众望,抓着了那支毛笔!又是一片赞叹,纷纷预测这对双生子辉煌的前程。
  说笑间,亚若想起该给双生子喂奶了,便到厨下看佣人准备好了不,那佣妈正冲好了奶粉,调了糖,灌进奶瓶中,见蒋太太进来,一急,顺手搁置冷水中降降温,谁想“咯嚓”,很清脆的一声——奶瓶裂开了!
  章亚若的脸刹那间若雪一般惨白:怎么会的呢?
  亚若的耳旁,总响着那清脆的碎裂声。
  是一种征兆?是一种昭示?
  她感觉到茫茫背景中一种惘惘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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