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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装修白宫尽豪华



  第一夫人的工作人员们都要发疯了。总统就职仅30天,而他的妻子已经像转世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在白宫颐指气使、作威作福。

  ①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王后。——译者
  在一次会见记者时,她说,到华盛顿后的头一个月里最令她高兴的就是亲自指挥重新装修白宫的二三两层楼。这两层楼从不向公众开放。

  她说:“我喜欢重新布置餐桌(以及为宴会安排餐桌中央摆放的饰品),但是白宫急需一些新的瓷器。约翰逊夫妇离开白宫后,这里一直没有添置过瓷器。他们定做的那一套上面有各州的州徽图案,挺漂亮的,但是……”

  第一夫人决心以自己的名义为白宫留下一套国宴瓷器,作为她白宫遗产的一部分。当她搬进白宫时,那里已经有万余件各种瓷器,碗柜中放满了由威尔逊、罗斯福、艾森豪威尔、杜鲁门和约翰逊等前任总统购置的餐具。但她声称这些瓷器有的带缺口、有的有裂纹,“令人震惊”。这位来自洛杉矶的严格的女主人喜欢在待客时使用与屋内地毯花色相配的洗手钵和盘碟,而现在由于连一套完整的瓷器也没有,国宴上必须混合使用花色不一的餐具。这使她极度苦恼。在她看来,用混合花色餐具招待外国王室成员是绝对不行的。其实英国女王本人也常把不同花色的瓷器混在一起使用。搬进白宫三天后,南希。里根就指示雷克斯·斯考顿与新泽西州的伦诺克斯陶瓷公司联系。

  伦诺克斯公司副总裁罗伯特·沙利文说:“斯考顿打电话来,说里根夫人想知道我们公司对定做一套白宫瓷器报价多少。当时是下午3点,他却在电话里说:‘5点钟把你的报价告诉我,行不行?’”

  估价高达1000美元一个餐位,但第一夫人毫不动容。她马上开始与伦诺克斯公司的代表进行了一系列会议,设计这套拥有220个餐位的瓷器。每一餐位包括7只式样各异的盘子,还有洗手指钵、粥碗、草莓碗、小蛋糕模子、专用来装吃鲜虾时用的调味汁的小怀等等。她指定在每只盘子中央应有一个凸起的总统印章,上面还要有2414金子描花。这需要大量的手工劳动。她对公司方面提供的样品的颜色不满意,于是在下一次会议上穿了一件红色连衣裙,并告诉伦诺克斯公司的人她听要的就是这种红色。

  查尔斯·索尔特是伦诺克斯公司的设计主任,他说:“她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红色以及什么样的最终视觉效果。她觉得这套餐具应该具有白宫瓷器所应有的尊贵感和礼节性。”

  她指定每件餐具都要有带两圈描金线的鲜红色宽边,具体规定茶杯把手应该有多大,要求烤盘上要有凹陷的肉汁槽,还提出上菜的盘子应该有24K描金格子图案。这种设计会议共开了15次以上,直到她本人对最终设计方案完全满意为止。

  罗伯特·沙利文说:“她对每一个细节、每一件瓷器都很感兴趣。她强调典雅,强调一种古典式的华丽……我想当时她很开心。实际上,我认为她作为第一夫人所做的事情中,最让她开心的就是参与设计这套新餐具。”

  这套餐具目前作为白宫瓷器收藏品的一部分,在白宫中一间专用展厅展出。该展厅是由伍德罗·威尔逊总统的第二个妻子伊迪丝·高尔特·威尔逊设立的。

  完成了属于她名下的国宴餐具的设计之后,第一夫人决定她还需要一套私人用的餐具。于是她又开始与设在新泽西州特伦顿市的贝姆设计所的设计师们进行一连串秘密会议。她和这些人一道设计了一套命名为“南希”的264件手绘瓷餐具,其中包括带有24K双圈描金装饰和花体字NDR标志的茶杯。这套餐具中没有任何两只盘子是相同的,每一件都装饰了总统印章,并且在底部反面印有如下字句:“为美利坚合众国第一夫人、罗纳德·威·里根夫人特别设计。”

  ①南希·戴维斯·里根的英语词首字母。——译者
  遗憾的是,第一夫人宣布购置总值209508美元的国宴餐具的当天,总统降低了公立中小学学生午餐的补贴,并宣布从此番茄沙司将作为一份蔬菜,计入补贴帐。

  由此引起的强烈反响震耳欲聋,全国各地的新闻机构大量发。表社论,谴责里根夫妇对穷人毫无感情。奥利芬特的一组连环漫画画的是一对贫困潦倒的夫妇坐在光秃秃的餐桌旁用铁皮餐具吃饭。丈夫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大字标题隐约可见:“第一夫人为白宫定购餐具——每餐位1000美元。”妻子身穿有破洞的衣服,探过头来看着标题。

  “噢,是吗?什么图案?”她问道。

  画面角落里的小企鹅评论说:“这就是我们所谓的‘最贫穷者的美国之梦系列瓷器。’”

  总统几天前刚刚向国内收入署呈报过自己接受了别人作为礼物送来的一双价值1000美元的牛仔靴,这时急忙撤回了番茄沙司算作蔬菜的命令,接着又试图为他妻子购置瓷器一事辩解。他说,所有4372件餐具都是由马里兰州的纳普基金会捐赠的,因而“未花纳税人一分钱”。实际上,美国财政部为这种免税捐赠间接付出一半的费用。

  南希听到如此多的批评,大受震动。因此,几个月后,她所定购的价值10万美元的私人餐具交货时,她断然拒绝接受。她指示雷克斯·斯考顿给海伦·贝姆打电话,通知她在一小时内把瓷器从白宫里运回去。

  贝姆回忆说:“当时我们绝对来不及从特伦顿派人去取餐具,于是我只好给我的老朋友老比尔·马里奥特打电话求援。他让他的私人轿车司机去白宫取回了瓷器。我把这套餐具封存在保险库里,它至今还在那儿。”

  几天以后,里根夫人的社交秘书对美联社记者抱怨说,白宫内正在发生一场“可怕的桌布短缺危机”,而目前无钱解决困难。

  里根夫人的室内装修师特德·格雷伯曾说过,装修一间房间的费用,不包括购买艺术品和古玩,平均要5万美元。一些新闻。报道据此估计,第一夫人为白宫做的重新装修的总费用将超过300万美元。

  第一夫人对此予以否认。接着她骄傲地宣布,她已为白宫的美容室装饰了价值数千美元的、由美容业人士免费赠送的家具、纺织品和化妆品。捐赠的物品包括一块价值3700美元的波斯地毯、一把价值400美元的橙红色路易十五式躺椅、一只价值346.65美元的带温度控制的洗发盆、总值1200美元的两个电吹风器、一把价值720美元的皮椅、一张价值230美元的修指甲师坐凳、克拉伦斯·豪斯公司赠送的价值1800美元的红绿彩釉擦光印花布帷幕,以及由雷德肯美容用品公司赠送的总值300美元的唇膏、眼膏、润肤霜和底色等。

  愤怒的吼声再次响遍全国,像潮水一般将第一夫人吞没了。不论是政治上的右派还是左派,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表示对此极度厌恶。

  极端保守的报刊发行人威廉·洛希在《曼彻斯特联盟领袖报》上发表了一篇头版社论。他写道,当总统正在削减各种联邦预算并要求美国人民做出牺牲时,他的夫人决不该过那种似乎“树上会长钱”一样的奢侈生活。他接着写道:“当前,民主党激进派叫嚷你丈夫罗纳德的政策是劫贫济富,但他们在公众中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如果你继续这种生活方式,他们的影响就会扩大。因为这种生活方式,让人感到你是一个当代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只顾自己活得豪华舒适,而不管别人需要量入为出。”

  自由派的《华盛顿月刊》杂志怒气冲天地质问:“是的,南希,也许是这样。也许我们每一个人生来都是不可救药的贪心汉、自私鬼。不过你难道就不能显得稍微伪善一点吗?你难道就不能装一装假,装作除去手袋和精致拼盘以外,你在生活中也还别有追求吗?”

  总统的工作班子急忙冲出来挽回影响。他们在背后戏称她为“妈咪”、“太太”、或是“忧虑的烫发师”,但是他们还是担心她的形象会损害总统的经济复兴计划。于是他们设计了一系列减少损害的措施:里根夫妇不打算使用国会批准给他们用于重新装修白宫生活区的5万美元拨款。他们准备将这笔钱退还财政部,而另向非政府机构和人士募集用于装修的资金。同时,总统宣布将不允许内阁官员重新装修办公室,政府机构的工作人员也要减少新设备的添置和公费旅行的耗资。

  记者们问道,为什么内阁成员不能重新装修办公室而第一夫人则准备花费822640美元重新装修家庭生活区。白宫新闻秘书詹姆斯·布雷迪的解释显得软弱无力。他说:“过日子的地方和工作的地方有所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就在此事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之际,南希那位装饰一间屋收取高达5万美元的室内装修师,正搭乘“空军一号”总统专机,频繁往返于加利福尼亚州和华盛顿之间。这乘飞机的费用,当然出自纳税者。

  总统还下令联邦政府各部门停止雇用新员工,说这是他所发起的制止预算无限增长的运动的一环。他说:“我认为执行这些措施是必要的。美国人民已经下定决心对我们所面对的种种经济问题采取行动。”

  第一夫人并未做出任何努力来改善她受到损害的形象。一次,她收到一位芝加哥市妇女写来的信,信中批评总统削减政府给残疾儿童的补贴,她对人家的回答就像是一名影后在屈尊俯就她的崇拜者。南希给那位妇女寄去她自己的一张照片,外加一份里根夫妇“最喜欢的”瓷锅洋药烧蟹肉的烹制方法说明书。

  ①洋蓟烧蟹肉极为昂贵。一般人很少能吃得起。通心粉加奶酪则是大众日常食品。——译者
  随着新闻界再次向第一夫人放炮,指责她花钱大手大脚,她的工作班子决定没有特别批准不准再寄出照片。然后他们又发布了一份新的“最喜欢的”菜谱:通心粉加奶酪。

  ①洋蓟烧蟹肉极为昂贵。一般人很少能吃得起。通心粉加奶酪则是大众日常食品。——译者
  《洛杉矶先驱考察家报》发表了题为“一心想当女王的女人”的系列文章,语言尖刻,将总统的夫人描绘成一个只知向上爬的轻浮女人,她的政治野心甚至超过麦克佩斯夫人。《纽约时报》从别处转载了一幅漫画,画中南希步态轻盈地来到早餐桌边,身着裘皮披肩、拖地的长裙,戴着长串的珠宝,一手持烟嘴、一手拿着鸡尾酒怀。总统从他的连环画册上方看了她一眼。

  “南希!就职仪式结束了。你现在可以换上你的浴袍了……”

  “这就是我的浴袍!”她回答说。

  白宫办公厅急于让人感到第一夫人是一个严肃的人,是一个对实质性问题感兴趣的人。他们通知新闻界,她将在1981年2月9日会见记者,向大家介绍她白宫东翼楼的工作人员,并公布她对于进一步促进“孙养祖”计划开展的设想。她丈夫在加利福尼亚州任州长期间,她曾在该州参与推广这项计划。

  100多名记者聚集在白宫家庭电影厅,等候南希首次正式露面,他们足足等了15分钟。她出场时的派头令记者们吃惊。和总统出场时一样,她指定先由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大喇叭里宣布:“合众国第一夫人到”。她走到话筒前,嗤嗤傻笑着说了几句开场白,接着就向大家介绍她的办公室主任、她的新闻秘书、还有她的社交秘书。

  这次见面会的目的,是为了让人们感到南希和前几届总统夫人一样,也有她为之奋斗的一项事业。约翰逊总统夫人伯德曾努力促进环境美化,帕特·尼克松曾提倡志愿服务,贝蒂·福特关心妇女权利,而罗莎琳·卡特则注重为精神病患者服务。但是南希·里根在谈起“孙养祖”这一活动时显然很不舒服,以致在海伦·托马斯不按规矩擅自提问后训斥了她一句。

  合众国际社记者托马斯问道:“你不会允许你丈夫把这个项目取消吧?”

  “这不是一次记者招待会,海伦,”第一夫人神色严厉地说。“不过不会的,我不会同意,他也不会那样做。”(里根政府在任期间的八年里,未提出给这一项目增加任何新的拨款,却曾积极反对由全国孙养祖计划理事会提出的增加拨款申请。)

  《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当时的驻佃宫记者朱莉娜·马隆说:“那次发布会真是个大笑话。里根夫人把我们轰进一间狭窄的新闻发布室,让她的工作人员坐在前边、记者们坐在后边。她拒绝回答问题,不让摄影记者拍照,还丝毫不照顾那满屋子的职业妇女的感情。她介绍她的办公室主任彼得·麦科伊时一边咯咯地笑,一边说:‘这是我装门面用的男士。’他站起身,也咯咯地笑了两声,说:‘噢,天哪。’然后就坐下了。南希清楚地表示她正忙于在楼上打开行装布置新居,而没有时间和我们闲扯。她说:‘我不过是个小主妇罢了。’12分钟以后她就消失了,扔下我们在那儿观看一部关于‘孙养祖’计划的20分钟短电影片。”

  第一夫人的工作班子很快就知道了这次发布会效果极差,因为几天以后它就成了约翰尼·卡森一次单口相声的素材。

  这位滑稽演员在电视台由他主持的《今晚节目》中说道:“我在报上读到南希·里根最近会见了新闻界人士。虽然当时禁止记者提问,还是有一两个问题被抛出来了。一个是有关里根夫人的宗教信仰,我们都知道她信奉克里斯琴·迪奥尔。另一个是关于她最喜欢的廉价油腻食品,那是鱼子酱。还有人提起外交政策,问她是否很喜欢红色中国。她说是的,但是不能和黄色桌布配套使用。”

  ①法国高级时装设计师。克里斯琴意为“基督徒”。——译者
  ②英语“中国”与“瓷器”是同一个词。——译者
  为了反击这种嘲讽,第一夫人的工作班子宣布说,第二天里根夫人将和弱智儿童一道去石溪公园骑马,陪同她一起去参加这次活动的还有华盛顿黑人市长的黑人妻子埃菲·巴里。

  1981年7月,大约在第一夫人生日前后的那几天,她的高级参谋们又发明了一个改善她形象的新花招。

  她的一位高级助手说:“已经有好几个月见不到有关里根夫人的正面新闻报道了,于是我们决定改变一下这种气氛,办法是集资修整一个破旧的游泳池,为华盛顿市的黑人儿童谋点福利。如果我们需要点钱,办件什么事以改善南希的形象,那么我们总能捐望她的一些至爱朋友会乐意解囊相助的。不论我们要多少钱,布卢明代尔夫妇、多伊奇夫妇、威尔逊夫妇和达特夫妇会自愿送来。”

  这“一伙人”拿出了3800美元用于修理哥伦比亚特区娱乐治疗中心的室内游泳池。第一夫人参加了在那里举行的剪彩仪式,并在讲话中说这项以她的名义进行的整修是她所能想到的最佳生日礼物。

  她参加了“捕狼夹”艺术节的董事会,甚至还从白宫装修基金中拿出了2.5万美元赞助该艺术节的表演艺术计划。但是这些活动都不能阻止她在民意测验中得分越来越少的趋势。到了年底,将近1/4的美国人表示不喜欢她,大多数人都认为,在20世纪所有的第一夫人中,她是最不关心下层民众疾苦的一个。

  为了抵消新闻界的各种不利于她的报道,白宫东翼楼的工作班子又想出了一种新的公关把戏。一个工作人员把这种作法称作“富婆出巡”。每当他们见到报上发表一张南希身着她价值2.5万美元的马克西米利安貂皮大衣的照片,他们就会想方设法让新闻界能拍摄到南希搂着一个残疾儿童,“最好是黑人儿童”的照片。每当他们看到有关她身穿价值950美元的阿道弗套装的消息,或是听到她在纽约的勒·齐尔克豪华餐馆与现在已有“第一纨绔”之称的杰里·兹普金共同进餐的报道,他们就让她去一家医院视察,以挽回影响。

  在里根夫妇去加拿大做第一次国事访问回国后,有报道说,第一夫人在出访时,带着她的理发师朱利叶斯。她以为他可以随她免费搭乘“空军一号”专机,而不知道根据有关非政府公务人员搭乘政府专机的法规,她本人或是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应向政府交纳朱利叶斯的乘机费。按照私营商业航班头等舱双程机票的价格,应付260.50美元。南希拒绝支付,声称这是一项政治开支,因而将帐单送给了共和党全国委员会。

  她声称,她也在为战胜通货膨胀而尽一份力。她对全国广播公司的电视记者说:“和所有其他人一样,我们也在勒紧裤带。现在大家都没有办法,只能这样。我们采取了许多具体措施。”她列举了他们夫妇出售加利福尼亚州的房产一事。他们的房子出售时起初要价190万美元,最终以100万美元脱手。她说道:“我们正在出售我们位于洛杉矶市的太平洋断崖山庄。我们都真心喜爱那所房子……(但是)我丈夫虽然年薪有20万美元,我们现在还是存不下什么钱。如今我们花钱也比不上从前,要少多了。”

  她的工作班子成员听到这里,禁不住都发出一声哀叹。当时美国的平均年工资每个工作人员只有10491美元。他们急忙安排她去马里兰州海厄茨维尔的圣安婴儿及产妇之家访问,并事先就大规模宣扬。他们的目的是让新闻界得以拍到南希探望那里的孩子们的镜头。那里的儿童都是被人遗弃的,其中大部分是黑人儿童。因为当时恰好有10位参加“孙养祖”活动的志愿人员在该机构工作(他们每人工作一小时可得到2美元补贴),南希的工作人员们觉得这正是一次好机会,可以证明她的确全心全意关心自己的项目。

  第二天的报纸上满是南希的照片,有她亲吻婴儿、拥抱幼儿,甚至让一个欢蹦乱跳的5岁娃娃撞倒的镜头。数星期后,南希又访问了霍华德大学附属医院的儿科病房。在那里许多黑人幼儿被弄出来充当陪南希上镜头的道具。当摄影师们抱怨说他们看不清她时,这位从前的女演员不断变换姿势和角度,甚至一躬到地去亲吻和拥抱那些孩子。

  虽然这类照片对她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颇有好处,在进入白宫后的头几个月里,她还是拒绝了大部分这类“出巡”的机会。她还曾因为工作班子的人安排了这种活动而对他们大发脾气。

  一位高级助手说:“有一次在看望市中心贫民区孩子的活动结束后,她打电话给我,把我臭骂一顿。我组织这次活动是为了改善她的形象,使她看上去更有人性。而她却说这次活动又热、又烦人、又没意思,而且她周围全是一大帮黑孩子,她都要发疯了。重要的是她这次活动的照片各大通讯社都发了,还刊载在《华盛顿邮报》和《纽约时报》上。然而她却丝毫没注意到这一点。”

  南希更喜欢待在楼上,和她的室内装修师讨论他们那项耗资82.2万美元的生活区装修计划,以及监督安装她要求增设的那许多新壁橱。安尼塔·科斯特洛是政府雇员,专门负责南希的服装。她把南希的衣物每件都用塑料贴面的标签标明其设计师、颜色及以前穿用的场合,这样南希就不至于在同一批人面前重复穿同一套服装。

  那年2月,里根夫妇准备举行他们的首次国宴,招待英国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国宴前的一段时间,第一夫人天天都在忙碌,试图将总统官阶变成白金汉宫的翻版。她说:“我们希望白宫看上去越美越好,于是就精益求精地大干了一场。我们成功了——好险!有两把正在修理的古董坐椅来不及完工,于是我和特德·格雷伯就把它们靠在钢琴前面放好,希望没人会把它们转过来,让人看到椅背后面冒出来的填充物。

  “那次宴会的菜单经过精心计划,一个细节也没有放过。我们甚至还进行了一次彩排。结果,羊排的配菜中增加了小土豆和小蘑菇,而大马尼埃蛋奶酥上原有的浇汁则给取消了。”

  以前从未有过任何一位第一夫人像南希·里根那样对白宫厨师长搞什么品尝、审查和彩排之类的活动。厨师长亨利·哈勒来自法国的阿尔萨斯地区,自1966年约翰逊总统聘用他以来一直在白宫工作。

  第一夫人当时的一位工作人员回忆说:“在趣味和审美观方面,她总是一切听命于她的室内装修师。他们两个经常对亨利的工作指手画脚,弄得他很不愉快。白宫厨师长已为多位总统掌勺20年,成绩卓著,想不到如今在自己的厨房里被第一夫人的室内装修师呼来喝去。这位装修师常常会突然窜进厨房,命令说:‘那半个梨应该放在那边,这块生菜叶放在这边,这小块甜曲奇饼干应该这样摆,而那小块垫碗有应该那样放。’”

  在每次国宴之前,第一夫人都要求厨房试做样餐,由她和她的室内装修师共同审查、品尝后做出冗长繁琐的评论意见,然后将记录稿送回厨房。哈勒厨师长每每被南希的一套贝弗利山式的做法气得脸色发白,可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将她的评论意见贴出来让厨房工作人员们看,并尽量照她的想法去做。南希·里根考察厨师长工作的标准,是看菜丝汤中的胡萝卜丝和蘑菇丝排列是否整齐,以及盘上点缀的欧芹香菜数量是否正好。为了让厨师们弄清她对菜肴摆放、装盘的具体要求,人们用宝丽莱相机拍摄了她所喜欢的菜肴的彩照。

  这位过分精益求精的女人,有时甚至会为了鸡汁浓沙司里到底该放多少肉豆蔻末而伤脑筋一整天,但似乎对自己给自己的名声造成的巨大损害昏然不觉。她说:“我实在没有过多地改变自己的习惯,我不过是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罢了。”她不能理解人们对她的攻击和指责,因而感到困惑不巳。她不懂,今天,在人们的心目中,总统夫人仅仅当好女主人是不够的。因此,她对社交琐事细致入微的关心,自然会招来许多非议。在白宫的历届女主人中,要找一位像南希一样奢侈的就需要上溯到玛丽·托德·林肯。就像林肯夫人一样,南希·里根也把她自己所遇到的一切麻烦都归咎于新闻界。

  伊莱恩·克里斯彭是里根头一届总统任期中第一夫人的私人秘书。她回忆说:“她很难受,可又闹不清这一切都是从何说起。我至今还记得她当时常说:‘怎么会是这样呢?新闻界为什么这样不喜欢我?’”

  在搬进白宫几个月以后,第一夫人有一次抱怨说:“新闻界把我说得那么可怕。我还没到这儿来之前他们就开始攻击我,我根本就没有机会证明自己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他们所写的东西有的真是……真是不可思议。他们知道这些都是一派胡言,可还是给发表了。这真是太下流了。”

  里根总统上任才几个月,加里·特鲁多就在其执笔的连环讽刺漫画《多奈斯伯里》中,对南希发动了一起火辣辣的讨伐。这期漫画以犀利幽默的语言,嘲讽了第一夫人的形象。《多奈斯伯里》系列连环漫画中的广播电台主持人马克·斯莱克迈耶,在这一期中采访了白宫的社交秘书穆菲·布兰登:

    “太幸运了,听众们!我们现在通过电话接通了穆菲·布兰登小姐。

  布兰登小姐是白宫高级官员和本台今天的特邀阔小姐佳宾!穆菲,我听说

  你正帮助里根夫人着手进行一项新的社会救助计划!能给我们讲讲吗?”

    “很高兴。马克……最近,第一夫人对新掀起的志愿人员热产生了浓

  厚的兴趣。虽然里根夫妇每年都要拿出好几百美元捐献给慈善事业,今年

  她打算还要再多做些贡献!”

    “她有什么具体的目标吗?”

    “有的。她很清楚自己很想为有钱人的孩子做点事。因为人们的价值

  观在不断变化,里根夫人觉得当今的阔少爷和阔小姐们闹不清楚该请哪些

  装璜设计师、该花多少钱买餐具等等,他们还会碰到许多这一类痛苦的选

  择。里根夫人害怕如果不加引导,这些年轻人中有许多将不能进入社交圈。

  于是,她决定向自己的一些交情最深、最密切的老朋友求助。这些老友和

  她一样,都毕业于史密斯学院,也都是领导审美潮流的人物!”

    “于是乎‘阔少爷小姐养祖父母’的计划就这样诞生了,是吗?”

    “对。她觉得这样一来,那些年轻人就能学会为人不失礼露怯。”

  迈克·迪弗利用第一夫人和她的社交秘书都毕业于史密斯学院(南希入学于1943年,而穆菲·布兰登入学于1957年)这一机缘,派遣穆菲·布兰登到马萨诸塞州的北安普敦,找该校校长提出希望该校能给其突出的毕业生南希·里根一个荣誉学位。迪弗认为这样一种荣誉能给第一夫人增加一点急需的威望。

  史密斯学院院长,著名的历史学家和作家吉尔·克尔·康韦态度和蔼地对布兰登解释说,学院的这种崇高荣誉仅限于授予有成就的毕业生,例如马利诺修女会的创始人玛丽·罗杰斯、第一个登上麦金利山的妇女巴巴拉·波尔克·沃什伯恩、还有劳工部的第一位女性督察长玛乔里·法因·考尔斯等。

  “我们不会因为谁沐浴在丈夫的光辉里而授予她荣誉学位的。”她说。

  穆菲争辩道:“可她是合众国第一夫人哪!”

  康韦回答说:“她能拥有这个身份,是由于她丈夫的成就,而不是由于她自己的努力。”

  “哦,上帝!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迈克·迪弗后来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①暗指里根当总统实际上是靠了南希的努力。——译者
  母校对她的怠慢,使里根夫人怒火中烧。1983年她拒绝返校参加毕业40周年的同学聚会;她从不向校友基金捐赠一分钱;她还从未邀请过华盛顿市校友分会的成员们到白宫用茶。以前,其他总统夫人,包括约翰逊总统夫人伯德和帕特·尼克松都曾在白宫招待过史密斯学院在华盛顿的校友。

  从此,南希工作班子的众多成员多次去北安普敦,向史密斯学院当局请求授予南希荣誉学位。对于白宫的这种要求,学院当局总是很有礼貌地但又非常坚定地予以拒绝。有一次,学院方面提出愿意为里根夫人举行一次特别茶会或招待会。但是,她的态度很明确:要么是荣誉学位,要么就什么也不要。白宫方面甚至曾为此向学院董事会进行游说,但是每次董事会为此事进行投票,反对派的意见总是占上风。

  董事会成员罗杰·弗里德曼是莱布哈尔——弗里德曼公司总裁。他说:“为了让董事会通过授予南希·里根一个荣誉学位,我坚持不懈地努力了7年。但是在会上总是通不过。我想大概是因为董事会大部分成员都不能忍受她丈夫的政见和政策吧。”

  到了1985年,《时代》周刊报道了里根夫人如何希望得到这个荣誉学位,而史密斯学院又如何拒绝授予该项学位。这样一来,此事就公开化了。为此,学院当局发表了一项声明:“史密斯学院考虑过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表达对里根夫人的敬意,但至今尚未就具体做法作出最后决定。此事还在继续酝酿中。”

  直到里根夫人离开白宫后,学院当局才决定特邀她在一次全校大会上讲话并授予她荣誉学位。那时,她的继任者巴巴拉·布什已先期获得了此项荣誉。更令南希不能容忍的是,布什夫人连该校的毕业生都不是。她虽然属1947班级,但是一年后就退学结婚了。南希·里根对母校在她是第一夫人期间坚持不授予她荣誉学位一事非常恼火,以至于校方在1990年终于愿意授予她荣誉学位时反让她一口回绝了。

  搞不到那个令人垂涎的学位,她的白宫工作班子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不断组织一系列的“富婆出巡”活动。然而第一夫人很不情愿参加这类活动,她更喜欢与自己的朋友交往。她不反对在白宫里与“一角钱捐助进军”运动广告画上的孩子合影,但是极不愿意离开总统官阶,除非是去参加利蒂希亚·鲍德里奇为将她介绍给华盛顿社交界而专门在乔治教区举办的午餐会。

  她的一位秘书说:“她更喜欢在晚上打扮起来到肯尼迪中心去参加什么活动之类的事情。她在生活中简直别无所求,一心想着就是去纽约,和布鲁克·阿斯特和格洛里亚·范德比尔特一起参加社交活动。”

  1981年3月14日,里根夫妇第一次以总统夫妇的身份到纽约市,观看他们22岁的儿子首次在大都会歌剧院参加演出。由布卢明代尔夫妇以及沙特阿拉伯驻美国大使费萨尔·艾勒吉兰和夫人陪同,他们在总统包箱就座。手持望远镜的里根夫妇观看了罗恩·里根参加的集体芭蕾舞表演。他们所看到的,根据《纽约时报》的评论,是“一个有才华的舞蹈演员,他勤奋刻苦,在起步较晚的人中成绩极其突出。”

  剧场休息时,第一夫人一跃来到她儿子身边,双臂紧搂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在他的嘴上亲吻着。她的丈夫离她几步远站着,看上去对她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略感狼狈。但他对自己儿子当天晚上的表现赞不绝口。

  “我们大家都有这样一种毛病,就是对人类的缺点看得多些、优点看得少些,”总统说。“然后我们会看到像今晚这样的场面,这时我们就会对自己说:‘任何生物如果能做出如此美妙的事情,那么他一定很了不起。’”

  弗朗西丝·博登当时是纽约沃尔多夫一阿斯特里亚饭店的公关主任,她说:“那次他们到纽约来,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大事,因为我们总算又有了一位懂得如何生活、懂得什么是最高级享受的总统了。吉米·卡特真让人失望,他居然自己提行李,来纽约就往熟人家一住。而我们的新总统里根则喜欢住在豪华饭店里,特别是喜欢住在豪华饭店的总统套房里。”

  博登接着说:“为此我们曾专门开了几次会,讨论应该如何招待里根夫妇。我们为里根夫人选用了玫瑰红的毛巾,上面用米色花体字母标出她的名字。我们为里根先生准备的是米色毛巾,带棕色花体字母的名字。我们还准备了带花体字母姓名标志的刷牙杯、带金丝装饰的水晶玻璃卫生纸盒、伊万里瓷碗诸如此类的东西。有人告诉我们,里根夫人不太喜欢整块的大桌布,而更喜欢每个餐位一小块的桌垫。于是我们特意为她准备了早餐时用的白布小桌垫,每一块都有精致的扇贝形图案花边。食品和饮料部主任还建议,为使总统夫妇感到舒适亲切,我们应该去弄一个巴卡拉特水晶玻璃罐,专门用来放总统最喜爱吃的水晶软糖豆。于是我们又派人去巴卡拉特公司买来了一只漂亮的、专放水晶软糖豆的高级水晶玻璃罐,花了150美元。”

  芭蕾舞演出的那一天下午,里根夫人打扮齐整,准备去格林威治村的公寓看望她儿子和儿媳。自从儿子于4个月前结婚以来,里根夫人就不理她儿子了,至今还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弗朗西丝·博登回忆说:“就在要出门之前,她在屋里环顾了一周。然后说:‘天哪!我忘记给他们买礼物了。’她又看了一眼那个巴卡拉特水晶玻璃罐,接着说:‘你们不介意吧?’随后就一把拿起那只罐子,迈着舞步从门口出去了。我们价值150美元的财产就这样给抄走了。当时我立刻提出,以后里根夫妇再来我们饭店住宿时,我们应该使用塑料糖果罐。”

  四天以后,总统夫妇首次出席肯尼迪表演艺术中心在华盛顿举行的活动。那天晚上他们观看了伊丽莎白·泰勒的首次舞台演出,她在莉莲·赫尔曼创作的舞台剧《小狐狸》中扮演里贾纳。演出结束后,里根夫妇到后台向演职员和剧作者表示祝贺。

  南希走在她丈夫前面,逐个和站成一排的演员们一一握手,很有礼貌地对他们说她非常欣赏他们的演出。走到莫林·斯特普尔顿身前时,她略微停了一下。斯特普尔顿曾是制片商马克斯·艾伦塔克的妻子,与她从前放荡的生活有间接的关系,而她本人早已坚决地把那段生活一笔勾销了。南希努力使自己面带微笑,并向斯特普尔顿伸出了她的手。

  “你好,莫林。”她说。

  “你好,南希。”

  总统和第一夫人沿着演员们排成的队伍继续向前走过去。这时莉莲·赫尔曼转向斯特普尔顿,她一脸震惊的表情,声音中带着谴责。

  她说:“你认识她,你居然认识她。”

  斯特普尔顿耸耸肩。

  “你认识她。她说:‘你好,莫林。’你回答说:‘你好,南希。’”

  “她以前是个演员。我也一直是个演员。演员们互相称名不称姓。”

  剧作家赫尔曼一贯痛恨罗纳德·里根和他妻子的政治表现。她不能想象自己亲爱的朋友、自由派民主党人斯特普尔顿会和总统那杏仁蛋奶糖一样的妻子有什么共同之处。赫尔曼不断就这个问题向莫林刨根问底,直到她忍不住脱口说道:

  “我并不认识她,我只知道马克斯跟她睡过觉。”

  1981年3月30日,星期一。从那一天下午2时35分起,所有找南希岔子的行为都停止了。当天,总统到华盛顿的希尔顿饭店出席有3500名劳联——产联会员参加的午餐会并做了讲话。在他走出饭店的时候,一个精神错乱的年轻人手持左轮手枪向他射击。6颗子弹分别击中总统和他的5名随从人员。一颗子弹从总统的黑色林肯牌大型豪华轿车的装甲板上反弹回来,从左侧进入他的身体,碰到第七条肋骨后改变了方向,穿透了一侧的肺叶并造成了部分破坏,最后在离他心脏一英寸左右的海棉状组织中停了下来。另一颗子弹击中了新闻秘书吉姆·布雷迪,他大脑被射穿,四肢摊开倒在人行道上的血泊里。华盛顿市警察局警员托马斯·德拉汉蒂颈部中弹。特工人员蒂莫西·麦卡锡按照平时严格训练的反应方式,在保持身体直立的同时转向子弹射来的方向,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一颗射向总统的子弹。迈克尔·迪弗连忙卧倒在地并躲到了防弹轿车的挡泥板后面,因而得以幸免负伤。

  一听见这一串像鞭炮爆炸一样的响声,当时正在陪同总统的特工小组的一名成员丹尼斯·麦卡锡就扑向开枪的人,就在最后一颗子弹正离开枪膛时将他按倒在地。另一位特工杰里·帕尔条件反射般地将总统推入轿车并伏在他身上保护他。他命令车队立即直接开回白宫,井用双手上下检查总统的身体,查看是否有弹洞。没有发现弹洞。他用无线电报话机向白宫里的特工指挥部作了有关此事的第一个报告:有人开枪射击,但是“牛皮鞭”(总统的代号)没有受伤。

  总统的胸部剧烈疼痛,他骂帕尔:“你这狗娘养的,把我肋骨都撞断了。”

  帕尔这时看到,随着总统不断咳喘,从他嘴里喷出了含气泡的血沫。

  “马上去乔治·华盛顿医院!”帕尔对司机大声下达命令。

  轿车飞快地在马路当中掉头,并于几分钟后驶到了医院。特工人员从车上跳下来,准备将总统抬进去。但是,这位年届70岁的总统虽然只能勉强呼吸,还是毅然拒绝了他们的扶助。为了维护他自己和他的职位所代表的尊严,必须让人们看到他自己走进去。

  虽然他当时由于突然失血,体力虚弱,神志不太清楚,他依然命令特工们让他自己走进医院而不要去搀扶他。他知道如果电视上出现一个身负重伤而丧失能力的总统形象,他的威信就会降低而国家就会陷入一片慌乱。所以只是当他已安全地走出新闻记者和摄像机的视线之外以后,总统才喘着气跌倒在地。

  “他的双眼上翻、膝盖开始弯曲,我以为他就要离开我们了。”当时在场的一位医疗辅助人员罗伯托·赫尔南德斯回忆说。

  总统粗声粗气地对跑到他身边的28岁的急诊室护士凯西·保罗说:“我喘不过气来。”

  她抓住他的一只胳膊,并在赫尔南德斯的帮助下把他在一副担架上捆定。

  他边喘气边说:“我真难受。”

  这位护士以为总统是突发心肌梗塞,于是她开始剪开他的衬衫并撕去他的蓝白细条纹西装。两分钟以后,总统已几乎处于休克状态。他的收缩压低到了危险的程度,血压计上的读数在50到60之间摇摆不定,而正常人的收缩压应有130。

  “我喘不过气来,”总统一遍又一遍地说。“我喘不过气来。”

  他的胳臂上接了3条静脉注射管,强行输液,使他的总血量不断回升。4分钟内,他的血压回升到78。

  外面,把吉姆·布雷迪送到医院来的救护车响着警报器一直开到了医院急诊室入口处。乔治·华盛顿医院一楼的走廊里,现在满是冲向创伤急救室的医生和急匆匆走来走去的护士和勤杂人员。总统的助手们来到医院并迅速建立了一个通信中心。他们以为巳经失去了自己的总司令,因而显得忧心忡忡。四外一片乱糟糟的,噪声震耳欲聋。大批记者赶到医院,他们急于知道发生的情况,大声叫喊着提问。提问的声音把医院里广播喇叭的吼叫声和警察步话机的响声都淹没了。急诊室里的人越来越多,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高大、宁静的丹尼尔·鲁奇站在总统担架的脚头。他是由洛耶·戴维斯亲自选定的白宫医生,他的职责决定他必须随时跟在总统身边。鲁奇大夫曾在芝加哥与戴维斯共过事,是一位著名的、广泛受人尊敬的神经外科医生。现在他不断地安慰着总统。由于要进行急救,总统身上的所有衣服都已除去。鲁奇大夫目前尚不知道子弹已穿透总统的胸腔,还以为他是由于中弹而引起心搏停上。他迅速地回答了在场医生们提出的有关总统健康的问题:他的血型(O型,Rh阳性)、过敏物品(橡皮膏和磺胺类药物)、以及他的过去病史(15年前他曾做过前列腺切除手术)。

  6个街区以外,里根夫人刚回到白宫。她当天曾到露西和迈克尔·安斯利夫妇在乔治敦区的家中,与他们共进午餐。迈克尔·安斯利是全国历史遗迹保护托管协会主席。回来后,她正与特德·格雷伯和雷克斯·斯考顿在白宫三楼的日光浴室休息。随从她的特工小组长打手势请她出来。

  特工组长乔治·奥普弗尔对她解释说:“有人在旅馆那儿开了枪,有些人负伤了,但是你丈夫安然无恙。大家都到医院去了,那地方一团糟,像个疯人院。总统没事。他们马上就会陪他回来,你现在完全没有必要亲自跑到医院去。”

  里根夫人坚持要他们立即送她到医院去。于是特工奥普弗尔急忙通过无线电话向医院方面通知说,他们准备和“彩虹”(第一夫人的代号)一起通过医院的急诊部入口进去。他们到达时,迈克·迪弗已先期在门口等着她了。

  “他中弹了,”迪弗说。

  “但是他们说过他没事的。”

  她快步穿过成群的文字记者、摄影记者、警察和围观的人走进医院。她坚决要求见自己的丈夫。

  “这不行,你不能去,现在不行。他们在给他做治疗,”迪弗说。

  “迈克,”她请求道,“他们不知道我们两人之间爱得有多深。一定要让他知道我在他身边。”

  迪弗感到她几乎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于是急忙把她领到一间办公室里,让她暂时先在那里等一会,并让特工头子约翰·辛普森陪着她。他自己急忙跑去查问何时才能让她见到丈夫。

  她后来回忆说:“他们让我呆在一间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小的房间里,那房间真是小极了。屋里有张书桌,没有检查台,没有窗户,又小又热。有那么多人在门厅走廊里来回奔跑,有警察还有医生。有那么多乱哄哄的声音,好多人喊着,‘闪开,闪开,别挡着道儿。’我的惟一想法就是,我想见罗尼。”

  浑身沾满血污的医生们不想让里根夫人看到他们自己奋战得多艰苦、她丈夫的生命有多大的危险。于是他们告诉迪弗他不能带她进急诊室,要见他得等到出了急诊室后。迪弗回来报告说现在不行,不过最多只要再等几分钟就可以了。

  她固执得很。“我要见我丈夫,”她说。

  “医生说一旦他们清理了他的伤口、制止伤情恶化后就让你见他,”迪弗说。

  他们最终允许第一夫人进急诊室看她丈夫。那时医生们已经认定必须立即动手术取出子弹,而且已经在为总统做施行紧急手术的全面准备工作。他们连请第一夫人在委托书上签字允许进行手术的时间都没有,于是她就直接口述了同意手术的意见。

  总统面色灰白,胸部和双臂上都插着各种管子。他费力地通过一只氧气面罩呼吸着。看见他妻子在场,他伸手取下面罩,通过几乎让干血糊住的嘴唇,用微弱的声音对她说了一句杰克·登普西在把世界重量级拳击冠军称号输给吉恩·滕尼后所说的名言:

  “宝贝儿,我忘记躲闪了。”

  看到她那一贯充满活力的丈夫在生死线上挣扎,她心里大受震动。她伏下身去,吻了他一下。这时,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她只说了一句:“请不要说话。”

  在后来的几星期里,她充当了她丈夫的保护人,对人凶得很。在这段时间里她还常谈起急诊室相见的场面。比尔·亨克尔当时是总统助理,他回忆说:“对接近她的人,她总是说:‘我看到他赤条条地躺在那里,许多陌生人都在看着他赤裸的身体。我看到生命正一点点地从他身上离开。作为一个大夫的女儿,我知道他就要死了。’她希望我们能感觉到她当时所感觉到的对他的真挚、强烈的感情,以及她为什么决心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保护他。”

  罗纳德·里根于下午3时41分被推入手术室,约翰·辛普森寸步不离地陪着进了手术室。这是第五位被枪击中的美国总统,也是其中惟一活下来的总统。第一夫人由人护送回到那间小屋子,此时那间屋里还有好几位总统的助手以及参议员保罗·拉克泽尔特,显得很拥挤。他们大家陪着她观看电视上重播枪击事件的镜头。从电视上她得知袭击她丈夫的是26岁的约翰·欣克利,一个精神错乱的年轻人。欣克利让女电影演员乔迪·福斯特迷住了,在向总统开枪射击前仅仅两个小时,他给福斯特写了一封信,表达他的爱意:

    乔迪,如果我能赢得你的心,并同你一起共度余生的话,我立刻就会

  放弃这个刺杀里根的计划……我现在就要着手进行这项尝试,因为我一定

  要打动你,再也不能等下去了。我现在就要去做这件事,为的是让你明白,

  我毫无疑问完全是为了你才去做这件事的。

  (15个月以后,经过7周的审理,此案的陪审团最终判定欣克利无罪,理由是作案时精神错乱。负责此案的法官最后判处把欣克利监禁在首都华盛顿的一所精神病院——圣伊丽莎白医院。)

  3月30日下午,华盛顿小雨阵阵。林·诺夫齐格站在乔治·华盛顿医院大门外。他虽然浑身衣服皱巴巴的,却有一种让人看了就安心的神态。他镇定地将总统治疗进展情况的报告一一传达给新闻界,并向记者们转述总统所说的每一句俏皮话,以便让美国人民放心地感到他们的领导人不会就此去世。

  诺夫齐格说:“当他被推进手术室后,他环顾了一眼所有在场的医生,然后说:‘我希望你们这些人都是共和党人。’一位外科医生对他保证说:‘总统先生,今天我们都是共和党人。’当他看到手术前进去和他进行简要谈话的迈克·迪弗、埃德·米斯和吉姆·贝克时,他问道:‘谁在照管店铺呢?’”

  在医院里,迪弗和戴维·费希尔接通了一条通向白宫的专线电话。他们一直和留守白宫的助理新闻秘书拉里·斯皮克斯保持联络。斯皮克斯此时坚守在新闻发布室回答记者的提问。

  斯皮克斯回忆说:“当时发布室里挤满了人,乱哄哄一团糟,每个人都在高声喊叫着提问。有人问美国武装部队是否加强了作战准备。我当时回答的是,‘据我所知没有。’这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一个新闻秘书对这类问题所应做的标准答复。”

  在白宫的应急室,国务卿亚历山大·黑格和其他内阁成员以及他们的助手们正在看着电视上斯皮克斯答记者问。一听到这一新闻秘书式的标准答案,黑格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在那儿干什么?我们得整顿一下这个局面,”这位国务卿说。紧接着,电视上播出的下一回合的问答把他弄得更加激动。

  “现在是谁在主持政府?”一位记者问。“如果总统因为要动手术而要上麻醉,是不是副总统布什在这一时刻就应该成为代理总统?如果不是,那么他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成为代理总统呢?”

  斯皮克斯回答说:“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国务卿黑格冲出了应急室的门,一步数级地跑上了楼梯,奔向新闻发布室。进屋后,他几乎是用肩膀撞开了助理新闻秘书而自己走上了讲台。他当时两眼冒火,浑身发抖,喘息不定。他告诉记者们说,总统已上了手术台,而副总统正从得克萨斯州赶回来。

  他想要尽力消除斯皮克斯刚才说的话有可能造成的任何疑团。他说:“就目前来讲,我们认为没有必要采取任何戒备措施。”

  “现在由谁来做出有关政府的一切决策呢?”一位记者问道。

  国务卿对总统继任的问题做了不准确的解释,他听起来就像是奇缘博士

  ①奇缘博士是1964年初美国同名影片的主人公,是一个受美国雇佣的毫无人性的德国科学家。——译者
  “先生们,根据宪法,国家元首的继任顺序应该是总统、副总统、国务卿依次排列(根据法律,众议院议长和参议院临时议长,由于是选举产生的官员,比由总统任命的国务卿在继任顺序上更靠前)。还有,如果总统愿意让副总统代行他的职责,他有权这样做。目前总统尚未下达这样的命令。就目前来说,在白宫里,由我掌握这里的局面,等待副总统返回。我现在与副总统之间保持不间断的联系,当然如果在这期间发生什么事情,我会首先请示他的。”

  在医院里,鲁奇医生接通了一条通往亚利桑那州斯科茨代尔的专线,以便能及时向洛耶·戴维斯医生和他的夫人通报里根病情的发展情况。这位白宫医生一心想着总统的伤情,以致完全忘记了按照第二十五条宪法修正案的规定,提出暂时移交总统行政权力。作为总统的专职医生,他有一个该修正案的副本,放在他的小黑包里随身携带。几年以后他承认,当总统被推入手术室的时候,他应该立即按修正案的规定采取行动。

  他说:“我认为,毫无疑问,当时我们没有援引第二十五条修正案是错误的。里根先生当时已完全不能与某些人互相沟通了,而时时刻刻保持同他们的沟通是一个总统的基本职责。如果说历史上有一个时刻是最该援引这一修正案的,那就是这一时刻。这不是一般的感冒或腹泻……可我当时一点都没想到。”

  洛耶·戴维斯医生和他的夫人由他们的家庭医生陪伴着,呆在亚利桑那州比尔特摩庄园家中。家庭医生一直和他们一起坐在书房里,寸步不离,他担心老两口会受不了这次事件的打击。

  这位医生说:“整个下午我都没敢离开他们家,我以为他们两个里总会有一个要垮掉的。但是,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他们居然都平安地挺过来了,真是难得。我在西北大学医学院时的主任丹尼尔·鲁奇,每隔一刻钟左右,就从急诊室给我们挂一个电话。从他的电话里,我们得知这次刺杀企图实际上比全国人民所了解的要严重得多。里根离死亡那么近,真是不可思议。有一段时间真是千钧一发……他险些离开我们。”

  那天晚上,痛苦万分的第一夫人在日记里写道:“我的罗尼决不能出什么事情,不然我可就活不下去了。”当天下午出事时她没有在丈夫的身边,为此她充满内疚。在随后的好几个星期的时间里,她茶饭不思、睡不着觉,由此事引起的严重的抑郁症好几个月后才好。

  几天以后,她在电话里对南希·雷诺兹抽泣着说:“我每次想到他当时坐在那辆汽车的后座上,我却不在他身边……”她接着说,她自己会由于“那天下午”他走出希尔顿饭店时没有在他身边,而终生感到内疚。第一夫人怎么也不能让自己说出“枪击事件”或“刺杀企图”之类的字眼,她提到此事时总是说“3月30日”或“对罗尼发生的那件事”,就好像使用委婉的话能消除她的痛苦似的。她丈夫出院以后,她再也没和他讨论过这次枪击事件,甚至从未当着他的面提起此事。

  她的儿子罗恩后来说:“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跟了几十年的男人也有可能会死。她的反应先是震惊,接着就是抑郁不振。”

  罗恩和多丽亚是在内布拉斯加州林肯市一家咖啡店里得知里根遇刺的消息的,通知他们的是负责他们安全的贴身特工。当时罗恩所在的“乔弗莱二世芭蕾舞团”正在该市演出。一听到这个消息,他们夫妇立即包租了一架飞机赶到华盛顿。

  在洛杉矶,负责总统其余子女安全的特工人员立即采取行动,安排了一架空军运输机将莫林·里根及其未婚夫丹尼斯·雷维尔和迈克尔·里根与他的妻子柯林、以及帕蒂·戴维斯火速送往华盛顿。这架飞机于3月31日早晨5时30分在安德鲁斯空军基地降落。

  迈克尔·里根说:“我们在白宫里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和南希·雷诺兹一起吃早餐。她告诉我们说,虽然帕蒂和罗恩已经在医院里了,我们却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得到允许去探望爸爸。这一点理所当然地弄得我和莫林十分生气……(后来)我们到爸爸手术后静养的地方去看望他。我们到那里的时候帕蒂和罗恩巳经在他的房间里了。可是管理人员却告诉我们,他太虚弱了,不能见我们。帕蒂和罗恩从屋里走出来时,从我们身旁经过,可他们连一句话都不和我们说……我和莫林都被从小就对他们有的妒忌之心闹得怒不可遏。”

  这次枪击事件并未给这一分崩离析的家庭带来任何转机。有几个小时,谁也不能预测总统是否能够康复。那时候里根性命未卜,南希和自己儿子的关系有所改善,还拥抱了自己的女儿。但是,这同一事件似乎更加深了她和里根前妻所生的两个子女之间的裂痕。她,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正因为迈克尔使总统丢了面子而“怒气冲天”。迈克尔几周前曾企图用自己是总统儿子这一点在生意上捞好处,他给空军各部门发出了一系列拉生意的信件,信中提到“我父亲在白宫的领袖地位”。他还曾受到加利福尼亚州某法庭的重罪指控,控告他为了一项股票诈骗计划拉拢投资者,以及挪用别人对他开办的一家公司投资的款项。这家公司就开设在迈克尔自己家里,专做有关汽油酒精混合燃料的生意。好几个月以后,对两项指控所做出的判决都说他完全无罪,但是整个事件的恶劣情节早已由新闻界作了淋漓尽致的披露。

  莫林也曾经使第一夫人感到非常生气,她宣布要参加加利福尼亚州美国参议院席位的角逐。这样一来,她使她父亲看上去显得对她的事业漠不关心、麻木不仁,因为她为了他的两次总统竞选活动作出了自己的一切努力,而他却对她的竞选不做公开支持。他公开提出的不能支持自己女儿的理由是,作为总统,他不能在共和党党内举行的预选中支持任何一个候选人。他说他只能在党内预选结束后,全力以赴地支持党的提名候选人。莫林未能获得预选提名。

  24小时之内,里根家的孩子们全都离开了华盛顿。他们在第一夫人身边的位置由弗兰克·西纳特拉接替了。西纳特拉和他的妻子是从加利福尼亚乘飞机赶到华盛顿的。第二天下午,西纳特拉在白宫单独会见了南希。他告诉记者:“我来这里是想看看能否帮助他们一家做点什么事。”他还说,他并没有去医院探望过里根,也没有这样做的打算。他说:“就目前的情况看,我根本不可能到医院去看他。这样做是强人所难。”当天晚上,他去了乔治敦区的一处私人俱乐部。在这家名叫“双鱼星座”的俱乐部里,他骄傲地向朋友们引用了里根夫人见到他时所说的第一句话:“弗兰克!感谢上帝你可来了。我总算找到了一个人,能把憋在心里的乱七八糟的话都讲给他听。”

  一个多月后,在议会俱乐部,人们为南希特别举办、了一次午餐会,并请西纳特拉作为事先不宣布的表演者出席并演唱。西纳特拉专程为此赶回华盛顿。午餐会上,他连续不断地演唱了半个多小时,每一首歌都向着第一夫人就座的第一桌演唱。她显得兴高采烈,为他的歌声所陶醉。

  1981年4月11日,总统出院回到白宫,开始了他恢复期的休养。在这一期间,他意识到有人竟会无缘无故地谋刺他,说明并不是人人都喜爱他,他内心斗争激烈。这对一个毕生致力于讨人欢喜的人来说,无疑是一次强烈的打击。他也患了一段时间的抑郁症。

  保罗·拉克泽尔特参议员说:“事件发生后有相当一段时间,他的情绪中总有那么一种悲哀。这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苦。我想他受到了很深的创伤,感情上的创伤。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居然会有人对他做这样的事,使他痛心。当然啦,他绝对不会对我们谈论这些。”

  帕蒂·戴维斯也发现了她父亲身上发生的这种变化。她对人描述说她发现自己父亲眼里出现了某种“美好而令人惊恐”的神情。

  刚回到白宫时,总统面色苍白,心情茫然无主,还忍受着剧烈的痛苦。当时他完全不能进行正常的工作,只有很少几名助手得到允许会三楼的日光浴室见他。他们看到他的情况都吓坏了。在日光浴室恢复和疗养期间,他的样子很糟,还需依赖一个呼吸器械,助手们还以为是用来输氧的。

  鲁奇医生解释说:“他当时使用的器械是用来吹气使他的肺扩张起来的设备。这不是一个人工呼吸器,而是一种里面有小球的仪器,他必须不断地朝着这东西吹气来锻炼肺部活动能力。”

  里根回到白宫后,第一夫人有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没有离开过那里。她亲自管理丈夫恢复期的疗养生活,并注意控制来看望和会见他的总人数。通过她与迈克·迪弗的关系,她已经有了自己在椭圆形办公室内的权力基础,因为迈克·迪弗负责管理哪些人能见到总统,并一直将准备来访的人员名单事先向她汇报。

  一个曾经为迪弗做过助手的人说:“每天,总统要见什么人以及为什么他要见这些人,第一夫人在事前全都知道。如果她发现名单上有一个她不愿意丈夫见的人,她就告诉迪弗把这个名字划掉,迪弗就会按她说的把这人的名字划掉。通过这种方法,她在幕后行使着很大的权力,就像是垂帘听政。连总统也一点都不知道她在以这种方式在幕后监督、掌管白宫的一切活动。1985年,迪弗离开了白宫。从那以后她在这些事情上就不那么顺手了,不过她还是想办法继续搞。”

  总统在白宫疗养的一段时间里,南希一直没有和西纳特拉进行过他们那种每次持续时间很长的、私人的“午餐”。但是,西纳特拉在此期间依然以第一夫人的官方娱乐总负责人的身份活动。他全权负责为所有的白宫国宴选择节目和配备演员。他还自告奋勇亲自演唱了一首名叫。爱一个孩子。的歌曲,并请人灌制了唱片,用于为一本与这首歌同名的书所举行的推销活动。‘爱一个孩子。一书的署名作者是南希·里根,但实际上是请人代写的。由该书获得的各项收入,计划捐赠给“孙养祖”活动,这是为改善她的社会形象所做的又一种努力。

  西纳特拉甚至在拉里·金所主持的无线电广播节目中发表谈话,为第一夫人辩护。他说:“对她的指责真是乱七八糟,毫无价值。有关瓷器餐具的事,是新闻界把事情说错了。这套餐具是由公民赞助的,她并没有花我们的……税款来购买它们……再说,在白宫里有一套美丽的餐具,这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努力把白宫装饰成全世界最美妙的首屈一指的建筑,这又有什么不好?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她刚来到这座城市……就让新闻界给狠狠地骂了一通。在我看来,这一点也没什么奇怪的……(南希)是一位很高雅的女士。她相当地羞怯,这和有关她的一些说法完全相反……她富有同情心又十分风趣。她极有幽默感,经常会咯咯地笑。她真是太了不起了……真是太了不起了。”

  西纳特拉下定决心要为第一夫人做些事情,他想方设法让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美国之友协会将该会设立的斯科普斯奖授予她,授奖是在专为她举行的一次盛大庆祝仪式上进行的。在这次集会上募集的捐款被用来设立了100个奖学金名额,用于资助100名具有不同宗教信仰的学生去耶路撒冷的希伯来大学深造三年。还有一部分资金准备用于在该校校园中的弗兰克·西纳特拉国际学生中心前面修建一个南希·里根广场。为了报答这位歌唱家的慷慨,后来南希向肯尼迪表演艺木中心施加影响,确保他于1983年被该中心授予它所设立的终生成就奖。总统本人后来也给了这位歌唱家很大的好处。1986年,他本人早已进入第二任期,不必为连选连任问题伤脑筋了,因而他可以将国家最高的非军功荣誉授予一个与有组织的集团犯罪有牵连的人,而完全不必顾及这一行动所引起的政治后果。那一年,里根授予弗兰克·西纳特拉自由勋章。

  雪莉·沃特金斯是里根夫人许多位秘书之一,她回忆说:“总统授予他那个奖章时,抗议的呼声强烈得吓人。我接听了许多许多老百姓打来的电话,他们全都说他(西纳特拉)是个专干坏事的歹徒,是个黑手党成员。有关这件事的来信多极了,信里的意见也都一致。白宫工作班子为了回答这些信件特意专拟了一份回信稿,印了一大堆同样的回信,要用时填上收信人地址、姓名、日期,就直接寄出去了。最后,工作班子就此事还专门给里根夫妇打了一个报告。”

  对于这一片抗议的浪潮,第一夫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说:“有好多别的从事娱乐职业的人都得过这种勋章——比方说格雷格·佩克,丹尼·凯,天哪,还有谁来着?还有吉米·卡格尼。弗兰克应该得到这个荣誉,他为慈善事业做了那么多工作——有好多事情人们根本就不知道。如果你能够利用自己现有的地位和权力使你的老朋友得到他所应得的东西,为什么不给他?老朋友对我来说太重要了。要知道,我和我丈夫都活不了很多年了,也没时间重新开始与人建立这样深厚的友谊了。”

  第一夫人虽然倾心迷恋于这位歌唱家,她同时也极其关心、重视自己的形象。所以,她总是努力试图拉拢一些新闻界的人物,如巴巴拉·沃尔特斯。而每当西纳特拉出言不逊侮辱这些人时,她就感到很不舒服。西纳特拉把沃尔特斯称作“巴巴·哇哇”。以嘲笑她口齿不清。一次他说:“你听过那婆娘说话吗?她说‘列一列一列车’还有‘我爱小肚肚(我爱小兔兔)’什么的。她简直连基本吐字发音都得从头学起。”第一次见到《华盛顿邮报》公司的老板凯瑟琳·格雷厄姆时,他居然对她说,她的报纸是一堆破烂,而她的衣服也是一堆破烂。社会闲话专栏女作家利兹·史密斯在纽约公开与另一个女人住在一起,西纳特拉把她叫作“列兹”·史密斯,他说:“大部分小妞都朝思暮想着有一天自己能跟伯特·雷诺兹相好。可是老列兹呢?她想的是戴比·雷诺兹。”

  ①“列兹”是男子名,“戴比”是女子名,此处是嘲笑史密斯的同性恋行为。——译者
  在她丈夫康复疗养期间,第一夫人尽她所能地将会见他的人数限制到了最少的程度,她甚至不让副总统会见总统。乔治·布什当时说:“他现在最最需要的莫过于休息了,而我想里根夫人是下定了决心让她丈夫休息好。她这样做太正确了。”

  吉姆·布雷迪与里根总统同时负伤,他虽然没有被打死,但是大脑受到了终生损坏。南希拒绝邀请布雷迪参加在白宫举行的任何社交活动。后来,她得知有一部布雷迪的传记即将发表,书中将要对她这种漠不关心、铁石心肠的态度提出严厉批评。这时她才急忙向布雷迪提出了来白宫出席一些活动的邀请。虽然布雷迪从前的副手拉里·斯皮克斯已经接管了他的全部工作,南希还是支持白宫继续以新闻秘书的名义出全薪雇用布雷迪。但是,布雷迪由于大脑受损,平常总是咧着嘴,有时还会突然嚎哭一阵。因此南希在他附近会感到很不舒服。看到布雷迪那副样子,她就会想到发生在她丈夫身上的那件事情,这在感情上对她来说太痛苦了。

  枪击事件发生的那一天,南希曾经在医院里看望了布雷迪的妻子萨拉·布雷迪。后来,当她们的丈夫同时在手术室里做手术时,这两位妻子坐在一起等待结果。几个星期以后,她们都应邀参加了一次大型晚宴,并被安排在同一张餐桌上。南希那时尚未摆脱枪击事件对她的刺激。她在那里大谈特谈他自己因为总统遭到枪击而如何痛苦,她自己如何至今还没能恢复心理平衡等等,别人根本没有多少参与谈话的机会,只能听她说。她简直就像根本没看到萨拉·布雷迪也在场一样,而萨拉的丈夫当时还没有脱离危险。

  第一夫人每天都收到一份总统当天活动日程的副本,还有由白宫新闻办公室综合整理出来的一大包当天的新闻剪报。这两份东西她每日都认真地阅读。里根出院后回到白宫养伤不几天,她在剪报中看到了一条消息,里面说宾夕法尼亚大学有个学生在校刊上发表了一篇专栏文章,说他希望里根总统会因枪伤不治而死亡。看到这条消息,她怒不可遏,马上打电话找司法部长威廉·弗伦奇·史密斯,要求司法部出面对那个学生提起公诉。史密斯告诉她,作为司法部长,他不能对那个学生采取什么措施,因为该学生的文章虽然令人气愤,却并不违法。

  一位曾经给迈克·迪弗作过助手的人士说:“得到这种回答后,她就开始给迈克打电话,要求他采取一定的措施,比如向新闻界说那孩子的坏话之类。我想,应该说她有充分的理由对那个学生写的专栏文章感到愤慨,但是她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能把他抓起来。她从来就不能忍受任何一点批评意见。”

  一次,生活顾问专栏作家安·兰德斯在首都华盛顿一家电视台的节目中露面。她批评里根政府削减职业培训方面的资金,认为这种作法会加重目前的失业问题。第一夫人观看了这期电视节目。当天晚上她在白宫有一项活动,在门口欢迎前来参加的客人时,她恰好看到这位女作家也排在队伍里。

  南希对兰德斯说:“今天早上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发表谈话。我想告诉你,你对一些最新的情况还没有足够的了解。”她给这位专栏作家讲述了总统准备向议会提出的“联合职业培训法案”。第二天又派人给她送去了有关这一法案情况的详细资料。安·兰德斯后来特意在报上发表了一篇专栏文章,对这一法案大加赞扬。

  纽约州民主党众议员托马斯·唐尼是第一批因触怒第一夫人而最终遭到她凶狠报复的人之一。参众两院的议员都有一种特权,就是可以得到一种特别参观券,用以组织本人所在选区的选民团体参观白宫。当第一夫人拒绝让一个来自唐尼所在选区的童子军小队持特别参观券进入白宫后,唐尼提出了抗议。这位众议员对新闻界说,里根夫人的办公室通知他,夫人不鼓励组织小孩子们参加特别参观活动,理由是孩子们不能欣赏白宫里那些艺术品和地毯。因此她觉得孩子们能参加为一般公众开放的每次时间很短的参观也就行了,他们没资格参加特别参观活动。第二天一早,总统夫人在她每天必读的由白宫新闻办公室编辑的新闻综述中看到了唐尼众议员的这番议论。她马上想办法让白宫办公厅停止向唐尼选区的选民发放特别参观券。甚至连每个议员办公室照例每星期都会领到的普通参观券也不再发给唐尼了。

  迈克·迪弗对《纽约每日新闻报》记者说:“议员先生应该就他对第一夫人所作的人身攻击公开道歉。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把里根夫人牵扯进来,利用新闻发布稿的方式对她进行攻击,是极其不正当的。”这位第一夫人的总管家非常清楚地表示,如果议员拒不公开道歉,那么他就别想再领到参观券了。身为众议院筹款委员会成员的唐尼议员拒绝道歉,并指责白宫方面对他搞政治报复,还说白宫方面气量小,而且愚蠢得令人目瞪口呆。他所提出的为他选区的选民安排参观白宫活动的申请,接连八个星期遭到回绝。直到他最终想办法和第一夫人达成了某种谅解以后,才总算又领到了参观券。最后,双方谁也没有作出公开道歉。但是,经过这番较量,有一位众议员彻底领会了罗纳德·里根宝座后面权力的份量。

  对于华盛顿的其他人来说,还得再过好几年以后,他们才会意识到第一夫人对她丈夫的政府有多么惊人的影响力。由于南希的授意和唆使,许多政府高级官员被解雇或强令辞职。第一个是国家安全委员会主任理查德·艾伦在1982年1月被迫去职,原因是替她收下了某日本杂志采访她后给予的酬金而造成了不良影响。后面接下去还有:

  第一夫人的办公室主任彼得·麦科伊于1982年1月去职,原因是未能扭转她在公众面前的反面形象。

  总统助理乔·坎泽里于1982年2月去职,原因是将两次公务晚餐的帐单先后拿到白宫和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去各报销了两次。他还曾经从银行业的朋友那里接受利率低于市场标准的购房贷款。

  国务卿亚历山大·黑格于1982年7月去职,原因是太易激动和在搭乘“空军一号”专机时总是要求坐最好的座位。

  美国驻英国大使约翰·路易斯于1983年去职,原因是在福克兰战争期间未在伦敦任所。

  白宫摄影师卡尔·舒马赫尔于1983年5月去职,原因是将一卷已经拍摄过的底片当作新的重新使用,造成双重曝光,胶片作废。而其中有几张弗兰克·西纳特拉的照片是南希本来打算送给《华盛顿邮报》的。

  内政部部长詹姆斯·瓦特于1983年10月去职,原因是他的政治观点过于保守,而且他还曾经禁止“海滩少年”摇滚乐队在白宫附近的林荫道上举办演唱会。

  第一夫人的讲话撰稿人莫娜·查伦于1985年去职,原因是她不够恭顺。

  继任的内政部部长威廉·克拉克于1985年2月去职,原因是他的政治观点过于保守,而且第一夫人和迈克·迪弗都不喜欢他。

  美国驻奥地利大使海伦·冯达姆于1985年8月去职,原因是她乳沟太深且又喜暴露;她的丈夫人数也过多。

  新闻秘书詹尼弗·赫什伯格于1985年9月去职,原因是她的长相过于漂亮。新闻界对她的报道比对第一夫人的还多。

  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部长玛格丽特·赫克勒于1985年12月去职,原因是离婚闹得乌烟瘴气。

  第一夫人的第三任办公室主任李·费尔斯坦蒂格于1986年2月去职。这份差事他只干了4个星期。他去职的原因是管不好“妈咪”的帐。

  白宫艺术珍品管理人克莱门特·康格于1986年4月去职,原因是不够恭敬。

  美国驻梵蒂冈教廷大使威廉·威尔逊于1986年5月去职,原因是擅自以个人身份去利比亚与该国领导人穆阿迈尔·卡扎菲进行私下谈判,因而使里根政府感到非常尴尬。

  美国驻西班牙大使托马斯·恩德斯于1986年8月去职,原因是杰里·兹普金声称这位大使的妻子对第一夫人不十分尊重。虽然恩德斯夫人对这种说法予以否认,恩德斯依然未能保住职务。

  第一夫人的项目主任肯。贝伦于1986年9月去职,原因是他过于自我表现。

  中央情报局局长威廉·凯西于1987年2月去职,原因是在伊朗门事件渴发出来以后的调查中,他没有主动站出来替总统背黑锅。

  白宫办公厅主任唐纳德·里甘于1987年2月去职,原因是对第一夫人大不敬。

  白宫摄影师特里·阿瑟于1987年7月去职,原因是第~夫人出访威尼斯前,曾派一组工作人员先期前往做准备工作,而阿瑟曾戏称他们为“南希的海军舰队”。

  白宫摄影工作主任比利·沙迪克斯于1987年7月去职,原因是按照第一夫人的衡量标准,沙迪克斯不够称职。

  白宫高级厨师乔思·希尔于1988年豆月去职,原因是他对第一夫人组织的没完没了的宴会前试尝活动缺乏热情,不能完全赞赏。

  1987年,围绕着白宫办公厅主任里甘辞职一事,发生了大规模的争议。只是在这件事发生以后,一般人才开始怀疑到,第一夫人可能一直在搞一些微妙的幕后活动,影响了政府的日常工作。在这以前,第一夫人一直能够把自己装扮成总统的恩爱妻子,一个对政府政策丝毫不感兴趣的人。

  保罗·韦里奇是一位保守派共和党人,还是自由国会基金会的总裁。他说:“刚好相反,里根夫人对政策问题非常感兴趣,以致于她和所有的问题都有直接的关系,从里根政府对人工流产所采取的公开立场到美苏中导条约的签订等等,包罗万象。美国人民一直都不知道,他们选举里根作总统,而实际上却得到了两位总统——他们所选举的那个男人以及他所娶的女人。最终的结果呢,破坏与国家安全有关的各项工作计划的,还有调换内阁成员人选的,是第一夫人而不是总统。

  “在我看来,如果我们未来的第一夫人将要对政府政策起决定性的作用,就像南希·里根已经明显做到的那样,那么公众在选举前就有权知道这一点,并有权将这一点作为自己投票的决定因素之一。在1988年的选举活动中,我本人真的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就是让候选人的妻子们同她们的丈夫一起参加竞选活动。这样做的目的是避免再次出现一个南希·里根式的人物。罗莎琳·卡特曾经出席内阁会议,这就够糟糕的了。贝蒂·福特也曾试图使他的丈夫对平等权利法案更加起劲一些。但就连这两个女人也有她们的限度。她们谁也不像南希·里根那样,另有自己的一套外交政策。对待诸如给尼加拉瓜反政府武装提供援助以及给奥利弗·诺思以特赦之类的问题(她反对这两件事),她自有一套自由派观点,这与她丈夫的保守派观点是格格不入的。

  “里根当总统时,如果你想找白宫办件什么事,那么对于这件事所涉及的每一个政策性问题,你必须事先准备好三项策略。第一,你必须事先想好怎样才能获得总统的注意。第二,你一定得计划好如何说服白宫的正副办公厅主任。因为总统本人对于他政府中的许多事情并不十分知底,所以他的办公厅正副两位主任实际上起着半个总统的作用。然后,你还绝对不能忘了想方设法去对付南希,最好能事先就把她的作用抵消掉。不然的话,不管你提的是什么建议,南希都很可能会把它破坏掉。”

  里根总统的康复疗养期长达8个月。在整个这一段时间里,第一夫人取消了她官方活动日程表上排定的绝大部分活动。仅有的例外发生在查尔斯王子于当年5月访问华盛顿和6月访问纽约的时候。她在白宫亲自款待了王子,并在6月份专程飞往纽约,到大富翁马尔科姆·福布斯的游艇上与王子共进午餐,而且还在王子的陪同下,去大都会歌剧院观看了皇家芭蕾舞团的演出。她第一次与威尔士亲王见面,是在1976年,地点是安南伯格夫妇在棕榈泉的庄园。从那时以后,她一直对这位亲王充满敬畏。她最好的朋友贝特西·布卢明代尔声称,王子对南希的感觉也是一样的。她说:“查尔斯王子可以说百分之百是南希·里根的狂热崇拜者。”

  南希当上了第一夫人以后,有一次到伦敦访问,由当时的美国驻英国大使查尔斯·普赖斯和他的夫人卡罗尔·普赖斯招待,住在大使官邸温菲尔德大厦。普赖斯夫人向南希提到,她已经邀请查尔斯王子于次日下午来用茶点。第二天,王子到来几分钟之前,南希突然对大使夫人说,她不得为王子开门,也不得与王子共进茶点。普赖斯夫人当时都惊呆了。

  她说:“我不能这样干。如果我不给殿下开门,那在外交礼仪上就等于打他一记耳光。”

  南希·里根回答说:“我要亲自来招待他。”她一定要大使夫人呆在楼上不要下来,而由她自己一个人在楼下迎接和款待王子。

  这位王子对华盛顿的访问是在1981年5月1日,那是总统中弹负伤仅仅5个星期之后。为了招待他,南希在白宫生活区举行了一次私人晚宴。

  她的办公室主任彼得·麦科伊回忆说:“她召集的那一小伙人都是挺有意思的。”麦科伊本人和他的妻子凯西·麦科伊参加了这次宴会。凯西出身于洛杉矶的名门豪富多恩尼家族。其他出席宴会的客人包括杰里·兹普金、贝特西·布卢明代尔、特德·格雷伯、詹姆斯·加拉诺斯、影星奥黛丽·赫本和当时与她同居的男人罗伯特·沃尔德斯、歌词作家萨米·卡恩、电视剧女演员雪莉·哈克、《新潮》杂志从前的编辑黛安娜·弗里兰、前任驻外大使沃尔特·安南伯格和他的妻子、现任美国礼宾司司长的李·安南伯格、影星卡里·格兰特夫妇、威廉·巴克利夫妇、保罗·梅隆夫妇,以及查尔斯王子的朋友、伦敦银行家罗宾·汉布罗和他的妻子。

  第一夫人精心设计了宾客名单,用来展示里根夫妇社交圈子里的精华人物。但是,《新共和》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评论此事的文章,其作者显然看不上这些人物。文章写道:“他们认识的人当中,难道连一个作家(除了巴克利以外)、艺术家、科学家、甚至于像点样的政客都没有吗?”

  为了这次晚餐会,南希在两个月前就开始着手策划准备了。当时她打电话给博比·肖特,请他届时在宴会上表演助兴。他说:“里根夫人3月份给我打电话时,向我说了宴会的计划。到了宴会真正举行的那天晚上,每件事都和她早先的计划相吻合。她在电话里对我说,她准备为尊贵的客人举办一个小型晚餐会,届时将邀请一些亲密的、有趣的朋友参加,不知道我是否愿意出席并演奏?当然愿意,当然愿意,我说。”

  第一夫人一心一意要博得王子的好感,为了那天晚上要用的甜点心,她绞尽了脑汁。白宫厨师长在她的指导下,反复试做了五次,才在冰淇淋做的王冠上做出一个用红糖制作的羽毛图案,看上去与威尔士亲王的徽章完全一样。然后将它放在蓝、白、红三色水果牛奶冰糕之上,成为菜单上的一道称作“威尔士亲王式冰糕王冠”的点心。她命令海军陆战队卫兵们在门口迎接宾客,并把他们领到白宫大门厅,在那里她让人摆放着成排的蓝、白、红三色花卉。这些花与厅里悬挂着的星条旗和米字旗相映生辉,并与宴会上的甜食相呼应。她指定海军陆战队的弦乐四重奏小组呆在白宫大楼梯的顶部,在客人们进门时为他们演奏著名歌舞剧中的乐曲。她让总统站在举行宴会的黄色椭圆形大厅门口迎候客人,并把他们领进屋。而她自己则在大厅里,站在贵宾查尔斯王子的右侧。

  参加宴会的宾客们被一一领到王子殿下的跟前与他见面。当轮到黛安娜·弗里兰时,她给亲王深深地行了一个屈膝礼,膝盖几乎跪到了地板上。其他的女宾客差不多也都和她一样地行礼,甚至李·安南伯格也不例外。前一天她就曾当众向亲王行同样的屈膝礼,并因此受到了新闻界的批评。全国各大报纸都刊载了她行礼时的照片,并一致认为这种礼节是不得体的。许多文章都以不赞成的口吻评论一个美国人如何向一位英国王室成员卑躬屈膝。这位大使衔的礼宾司司长担心自己的行动可能已经影响了总统的面子,但当她在晚餐会上走到总统身边向他道歉时,总统还没等她讲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头。

  “你做得完全对,”里根总统对她说。就这一句话,使李·安南伯格一直对他忠心耿耿。

  沃尔特·安南伯格和他的妻子利奥诺·安南伯格曾任英国宫廷代表,从那以后他们一直与英国王室有很密切的来往。于是,被邀请参加查尔斯王子和黛安娜·斯潘塞女士婚礼的第一批人中就有他们夫妇。这次王室大婚定于7月举行。当美国总统和他的夫人也收到了参加婚礼的邀请信之后,南希·里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前往参加。虽说她丈夫的谋士们认为总统上任后的首次出国访问不应该是专程为了参加王室婚礼,但她还是准备自己去。1981年4月,当莫林·里根在加利福尼亚州结婚时,第一夫人曾拒绝离开她正在恢复期的丈夫去参加婚礼。然而她现在却认为他的身体好多了,完全可以把他留在家里而自己去参加王室婚礼。婚礼前有好几个月她整天谈论的就是这件事。

  在白宫办公厅向公众宣布她将去参加这次婚礼后,她说:“受到了主人的邀请,我感到非常荣幸。我将有机会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这一历史性的、充满浪漫色彩的盛典,为此我感到十分激动。”为了准备此次的行装,她忙了好几个星期,整天和阿道弗,还有加拉诺斯,讨论她到底该穿什么,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阿道弗和加拉诺斯两位还都专门为此行设计了不少新装(当然是免费)。她打电话将巴尔加里珠宝行的销售代表召到白宫来,并为她的每一套衣服向该行“商借”配套的首饰。她所借用的首饰包括一套完全相配的镶钻石与红宝石的耳环、戒指和项链,一串珍珠短项链,项链中央镶嵌着一块硕大的带阴纹雕刻图案的光玉坠,这块玉坠是一件古文物,出自公元2世纪,一串淡蓝色宝石项链;还有一副价值88万美元的钻石耳环,是专门为南希参加女王准备在白金汉宫举办的盛大庆祝会时佩戴的。(只是在她借用大宗首饰一事向公众披露后,她才将它们归还给巴尔加里珠宝行。)拿到这些东西以后,她还是觉得自己的首饰不够用,于是又特意差遣她的办公室主任到纽约去,向哈里·温斯顿再“商借”一些宝石首饰。

  从前为她作过高级助理的一位人士说:“启程以前有6个星期,她天天都在给英国大使馆打电话,和他们讨论这次访问期间的一应礼节问题:她与王室成员的首次见面应当如何进行,她读不该行屈膝礼,什么时候她应该站着,她应该怎么样坐着,她穿什么样的服装才合适,她最好带什么样的礼物去送给新婚夫妇,她什么时候必须戴帽子,还有应该选择谁来作她的陪伴人,等等。”

  第一夫人非常关心自己在婚礼仪式上的座位将被安排在什么地方。经过长达好几个星期的谈判,结果把她安排在第六排,位置在欧洲各君主国的国王、女王和大公们以及汤加国王的后面。在她两侧就座的,分别是冰岛共和国总统维格迪丝·芬博阿多蒂尔和尼日利亚联邦共和国副总统亚历克斯·埃奎梅。

  她工作班子的一名成员回忆说:“婚礼前为查尔斯和黛安娜举办了一个小型私人舞会。南希没有收到参加这次舞会的邀请,她为此而大发雷霆。李·安南伯格只得直接给女王陛下打电话,这才为第一夫人争得了一份请柬。当然啦,安南伯格夫妇早就收到邀请了,但是英国人本来没有邀请南希。这次舞会是专门为了那两个即将成婚的年轻人举办的,参加的都是他们两人的私人朋友。别的国家元首之类的人物一个也没有收到请柬,但是李总算想办法在最后一分钟把南希塞进去了。”

  当时的英国王室秘书马尔科姆·巴克声称,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感到这位美国第一夫人到处伸手,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级别及身份所应有的范围,甚至在一次提到南希时用了“那个该死的女人”这样的字眼。

  南希的办公室主任承认:“对南希来说,那可真是一次诚惶诚恐,如见大人的经历。”他同时强调说、在那以前,里根夫人从来没有见到过英国女王。他回忆说。“我们不得不事先飞往伦敦去做好一切打前站的工作,以便使里根夫人不至于感到过分紧张拘束,不至于为了该如何穿戴、该做些什么而发愁操心。她极不愿意周围发生一些自己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也不清楚该怎么处理的情况。比如说,在这次访问日程的最后一天,英国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邀请她到英格兰银行去参加一次正式午餐会。我们事先了解到,英国方面并没有安排专人在午宴时到门口迎候她,并在她到达以后告诉她该坐在什么地方。对她来说,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她得自己走进去,希望有人会注意到她来了。像这样的事情,就是先遣人员需要注意的。而我们是这一次的先遣人员,事先已将情况详详尽尽地了解了一番,所以我们知道,一定要有个什么人来陪同里根夫人前往出席宴会,并自始至终和她在一起。”

  这种派出先遣人员的作法,耗费了大量的资金,当然最终是由纳税人承担了。后来,这种做法对这位在社交场合感到无保障的第一夫人来说,竟成了一种制度。她坚持要求她的工作人员必须到她将去旅行的地方现场调查,不论这些地方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她所参加的活动必须每分钟都有具体安排,就像拍电影要有剧本一样,甚至于告诉她为了让记者拍照,应该站在什么具体位置,事先要在地板上粘好胶带纸做标记。为了满足她提出的严格要求,第一夫人的白宫工作班子简直是上天入地、费尽心机。如果她给她的办公室主任打电话,问他天气怎么样,以便决定当天出去该穿什么衣服,那么吉姆·罗斯布什主任绝不会只告诉她当天的气温就完了,他一定要离开自己在白宫二楼的办公室,走出大楼到外面去呆一会儿,这样他才能更加准确地向她描述当天冷热情况的具体感觉。里根夫人对细微末节的关心简直到了狂热的程度,以致于她经常要让第二批或是第三批的先遣人员带上她的全套服装,这样他们就能够事先做好现场调查并安排工作,按照每天的活动,准备她该穿的衣服,以杜绝当记者拍照时,她衣服的色彩与周围环境不谐调的现象。

  对此,白宫工作人员的解释是,满足第一夫人所提出的要求,对于总统的工作是至关重要的。

  白宫先遣工作队的总负责人比尔·亨克尔说:“如果里根夫人心情愉快,那么总统本人也就心情愉快。我们一定要事先估计到她所需要的一切。我们必须在她下榻的旅馆套间里,准备好合适的糖果、合适的鲜花等等,这一切小事全都不能错。而且无论如何,千万不能在星期一在有些全国性的新闻周刊还没送到之前就出门旅行。因为无论最终到达的目的地是哪儿,里根夫人一到就要立刻看到那些杂志。有时候这就需要采取某些特别措施,但是不论采用什么办法,我们总是不计工本地为她搞到那些杂志。有几次我们不得不请求军方派一架军用飞机把那些该死的杂志从华盛顿运到加利福尼亚或是伦敦或是里根夫人恰好驾临的不管什么地方,这样她就可以在星期一按时拿到这些杂志了。”

  在那次王室婚礼之行中,她的先遣人员忘不了随时想办法改善她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特意为她安排了一次给摄影记者提供机会的活动。这次她是去痉挛性麻痹协会中心参观,并在那里由一名离不开轮椅的13岁儿童向她献上一束红、白、蓝三色的鲜花。

  她工作班子的一名成员说:“我们当时一定要搞一些这类的活动,免得看起来这次出行像是整整一周都在参加宴会。事实上,这次也是这么一回事。”

  出发之前,第一夫人就宣布,她不准备向女王行屈膝礼,也不打算事先透露在婚礼那天自己要穿什么服装(她的新闻秘书说:“我们不想和新娘比高低。”)。1981年7月24日,美国的第一夫人到达伦敦,随她同机到达的有16名身佩手枪的保卫特工、4个幅盒、20件连衣裙、她准备赠给新婚夫妇的结婚礼物(一只价值7.5万美元的斯托本玻璃公司出品的玻璃碗,据她说这只碗“只不过花费了纳税人8000美元而已”)、还有她的一大帮随行人员,包括她的3名最高级的助理工作人员、秘书、美发师(朱利叶斯)、一名护士、一名白宫摄影师、一名国务院联络官员、13名记者、以及她的官方陪伴人:贝特西·布卢明代尔和艾尔弗雷德·布卢明代尔夫妇。

  在去伦敦的飞机上,第一夫人与记者闲聊,谈到这次去伦敦她感到多么多么激动。当时她说:“我恐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场面了!以前,我还从来没在现场观看过马球比赛,我也从来没有到过白金汉宫。怎么说呢?这次安排的所有活动,我统统都没有亲身经历过。我从来没参加过王室婚礼!”

  贝特西·布卢明代尔与第一夫人一样激动,她说:“我从小在好莱坞长大,所以在我看来,格雷戈里·佩克一类的人物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这次——这种盛大的场面对我来说就极不寻常了。”

  里根夫人决定不对女王行屈膝礼,而且还带来了如此庞大复杂的随从队伍,这些都让英国的新闻界颇感不快,于是他们马上就开始了对她的攻击。《卫报》在报道她到达伦敦的新闻时,将她称作“曾经出演过诸如《你听到的下一个声音》和《海军的泼妇》之类二流影片的小影星。”伦敦的《泰晤士报》对她也大加讥讽,说她“在王室婚礼前的一个星期内挤进了那么多的活动项目,简直比爱丽丝的白兔还要厉害。”

  ①童话故事《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的白兔,它总爱在不该插话时乱插话,代表典型的要出风头和爱“抢镜头”的人物。——译者
  英国广播公司也对她嘲笑了一番。那次是她到汉普郡的蒂德沃斯去观看查尔斯王子参加的一场马球赛。当天,她的车队是一大串配有暗茶色玻璃的闪闪发亮的黑色豪华轿车,前面有摩托骑警队开道,上方还有一架直升机盘旋护卫——对比之下,女王本人那天去看同一场比赛时,是自己驾驶她日常用的绿色普通沃克斯霍尔牌旅行车去的。搭乘她车子的是希腊的流亡君主康斯坦丁国王,后座上还有女王的几只腿短背长脸似狐狸的小狗。一个英国广播公司电视摄影小组拍到了女王陛下到场时的镜头,她穿着牛津式便鞋、厚厚的菱形花纹短袜,还像一个农村妇女似的,在头上系了一块头巾。过了没有几分钟,第一夫人穿着她那一身光彩照人、红白相间、价值达1200美元的阿道弗套装走出汽车,身前身后簇拥着一大帮保镖和随从。英国广播公司的现场解说员告诉观众说,头一天下了雨,地面现在还浸透了水。正说着,他注意到第一夫人那一身好似喷过漆般的打扮,于是对观众说,她鞋子的高跟正在陷进草地里面去。

  他说:“我真希望她不至于失足,不然的话……噢,天哪……我真希望她可干万不要摔个跟头,那样会把她的头发摔散的。”

  第二天,根据日程安排,南希要去圣保罗大教堂中的美国小教堂,向设在那里的美国无名战士墓献花圈。虽然有4名摩托骑警开道,她那由8辆轿车组成的车队还是用了整整一个小时,才从她下榻的美国大使官邸开到大教堂,而从大使官邸所在的摄政公园到大教堂只不过有5公里路。她迟到了半个小时,圣保罗教堂教长也足足等了她半个小时。第二天,连英国王太后也要因为她在会见时迟到而等待。到教堂后,她对教长说,她只能粗略地参观一下大教堂,时间一定不能超过15分钟,周为她今天要和玛格丽特公主共进午餐,绝对不能迟到。后来,教长向那些在王室婚礼上为各位贵宾管座位的接待员介绍情况时说:“我们都知道外国人不好伺候。我这次陪同里根夫人参观了圣保罗大教堂以后,我本人认为,这种说法与事实完全相符。”

  南希·里根不但由于想方设法把自己装得比王族还有王族派头而遭到新闻界的嘲弄,她还让许多美国同胞感到面上无光。她的表亲凯思林·扬就是其中的一个。

  凯思林·扬说:“如果南希对她自己真正的生身父亲家族的历史稍微有一点兴趣的话,那她就应该知道,她的祖先约翰·艾尔斯(南希·里根的六世祖先)于1814年12月20日在伦敦舰队街上的圣布赖德教堂与安妮·韦斯顿举行了婚礼。她可以去访问那家教堂,去看看至今还保留在那里的纪念那次婚礼的牌子,而不是和那些什么国王、王后啦欢宴不休。如果是这样,英国人也许会真的把她看成个人物,至少他们不至于那样对她没礼貌。”

  里根夫人的一位白宫高级参谋工作人员承认说:“对这次王室婚礼的活动,我们处理得太差劲了,居然会让里根夫人的车队在伦敦的马路上横冲直撞,招摇过市,还警笛阵阵、喇叭声声。这都怪彼得·麦科伊、乔·坎泽里还有警卫特工他们那一帮人。英国新闻界可高兴坏了,猛写粗鲁、庸俗的美国佬如何如何践踏他们的国家之类的文章。”

  到了总统的妻子离开伦敦回国的时候,她的这种女皇般的形象已经在公众心目中根深蒂固,以后再搞什么“富婆出巡”与残疾儿童合影之类的活动也起不了作用了。大西洋两岸,不约而同地都开始发行所谓“南希女王”的明信片,上面的图片是她头带王冠、手持权杖的模样。要挽救第一夫人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得由一个阵容庞大的智囊团全力以赴。这批人包括两位总统高级助理、白宫东翼楼工作班子的全体25名成员、白宫的民意测验专家、还有一位占星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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