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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对!搬到养心殿去,这些东西千万别丢了!”仍在惊讶中的溥佳附和道。
  搬了二天,这四五匣东西都搬到了养心殿里,溥仪和几个伴读终日的“清点”着,沉迷于其中,几天的时间,便玩腻了。于是又叫溥杰、溥佳、毓崇几个伴读的学生到各处游玩。
  一天,几个人看罗振玉、王国维等在整理建福宫中的古物和字画。
  罗振玉道:“看来宫里丢失的珍品不少,有些东西让他们拿来就拿不出来了,而有些东西显然是配套的,却残缺不全。”
  早在十年前,罗振玉就为抢救清室的档案出了名,最近,又倾全家之财花了一万多元把民国博物馆卖到造纸厂的珍贵档案抢回来,他对这些档案的抢救,他的考证,早已轰动海内外。他的话带有权威性,溥仪听到后道:“我这就找内务府,让他们严加盘诘,若再有丢失,让他们自己赔偿。”
  于是溥仪即刻召见内务府大臣和建福宫总管黄进禄道:“若建福宫再有丢失,就拿你们是问:用你们的东西来赔!朕是铁定了心要清点,要防盗,若是有谁敢顶风作案,定斩不饶!”
  说罢,让他们下去。
  所有的人都看出了皇上清点财物的决心,那些内务府的上下层官员,一些中上层太监、一些护卫慌了神。有些东西早在几年前就偷到宫外,有的虽是最近偷盗到宫外的,但是要运回来,那是太难了,何况他们偷出宫去的东西怎能忍心再弄回来?怎能甘心再运回来?更不甘心的是,溥仪这样做,断了他们泼天大的富贵。那些靠紫禁城发财的人整日在思量——
  怎么阻止皇上的清点、整顿呢?
  溥仪发号施令以后,就去玩自己的。结婚以后,到毓庆宫读书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几个伴读的学生,实际上成了他的游伴、玩伴。他们到处游玩,玩厌了,溥仪又叫太监把各宫收藏的古物搬到养心殿玩赏。
  一天,一个太监拿来一个能写“天下太平”的机器人和一个珐琅银质小盒,一按机簧,从盒内跳出一个小鸟展翅而鸣。
  “太奇妙了!”溥仪道,“这宫中不知道有多少稀奇的东西呢!”
  又有一次,几个太监抬来一张八仙桌。这个桌子,由桌面到桌腿全是大小抽屉和门,拉开之后,里面全放着各式各样的玉器和铜器,都是古代的稀世珍品。
  溥仪常想:我究竟有多少财宝?我能看到的,我拿来了,我看不到的又有多少?那些整库整院的珍宝怎么办?被人偷去了多少?怎样才能制止偷盗?——再也不能让那些内务府的人、那些太监,那些护军偷盗我的东西了!盘查要快!清点要快!整顿要快!
  他又接连下了几道谕旨。
  “溥杰,咱们到永和宫玩儿去吧。”溥仪下过圣旨以后,玩心又起。
  “对,咱们到那去玩儿去。”端康最喜欢溥佳,听皇上说到永和宫去玩儿,溥佳自然非常高兴。
  溥杰却道:“我……我……还是不去吧。”
  溥仪道:“怎么,怕在那里见到媳妇呀!”
  众人大笑起来。
  原来,端康把他最疼爱的侄女唐怡莹许给了溥杰,对这个大自己三岁的女子,溥杰虽说不上不情愿,但也觉得不太能合得来。可是,既是太妃指婚,醇王府也不太好再说什么,便定下了这门亲事。
  溥杰见溥仪和溥佳笑他,红着脸,倒不好意思不去了。“要真的能见上她……”溥杰心想,真的在永和宫见到唐怡莹怎么办?他心里渴望见到,又害怕见到。最后说:“咱们去吧。”
  溥仪道:“唐怡莹经常在永和宫,说不定溥杰能误碰到她呢。”
  正说着,外边有太监报:“老爷子,荣公府的二爷来了!”
  “快!快让他进来!”
  原来溥仪最近喜欢上了婉容那个十岁的弟弟,他那种调皮劲儿、那种无拘无束的脾性,总能让溥仪开怀大笑。
  一会儿,蹦跳着进来一个小孩,见了溥仪,一躬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道:“万岁爷吉祥。”
  “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到永和宫去玩呢,你顺便到永和宫向太妃请安。”
  “那好吧。”
  皇上的小舅子望了望这几居室里的西式地板上空荡荡的道:“这里没有什么好玩的吗?”
  “有,有,”溥仪道,“从永和宫回来后,我带你看百宝匣。”
  “百宝匣?是不是想变出什么就能变出什么的匣子?”
  “差不多哩。”
  “那我现在就看。”
  溥仪道:“有的是时间,回来再看吧。”
  润麒道:“姐姐不要我在这儿长过,这次来,要不是万岁爷想的法儿,奶奶还不放我来呢。”
  原来,溥仪很喜欢这个内弟,可岳母却不放润麒过来,一来怕他顽皮,惹事;二来怕耽搁了他的学业也耽误了皇上的事情。而溥仪则想了法儿:赏赐给荣府几匹马,按礼仪被赏的人必须到宫中谢恩。所以润麒才能被允许来到宫中。
  当下听了润麒的话,溥仪道:“端午节到了,我留你在宫中,再让皇后会亲,你不就留在宫中了吗?”
  “好!还是万岁爷有法子。”
  “走,咱们到永和宫去吧。”
  众人来到永和宫,见端康太妃正在一群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下正在骑自行车呢。端康胖胖的,骑在车上像一个肥肥的老母熊,笨拙得可爱。
  “皇额娘吉祥。”
  “主子吉祥。”
  “哟,都来了!好!好!今天永和宫可热闹了——快,拿东西给他们吃。”
  自从醇王福晋去世后,端康有如变了一个人,对溥仪对下人都和气了许多。今天见皇上来了,自己的侄女婿来了,自己最喜欢的溥佳来了,又来了个顽皮的小润麒,可把她乐坏了——她平日最喜欢10多岁的小孩,见润麒也跪在那里请安,忙道:“快起来吧,哪有这么多的规矩,到这儿来,不是到其他的宫中,都不要拘束。”
  她拉着润麒的手,道:“我这里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时常来玩。”
  他们来到大殿,早有太监捧着一盘子东西过来。
  太妃道:“随便挑,这是赏赐你们的东西。”
  “皇额娘真疼他们,这些年来什么时候让我随便挑过东西啊。”
  端康道:“怎么,皇帝也和别人争什么来看,那好吧,从今以后,就多弄几件,你们随便挑。”溥仪道:“这样,我还是沾了他们的光。”
  “别逗嘴了,挑吧。”端康道。
  几个人挑过东西,端康太妃看了看道:“还是麒儿会挑,别看他年纪小,还真有眼力,那块彩墨,是乾隆年间的,整个宫中也找不出几件了。”
  润麒笑道:“还真被我误撞上了,有万岁爷在这里,又有几位爷在旁边,我原以为找件最不值钱的,原来这宝贝比那金玉还值钱!”
  “原来如此啊,这是你命好——心好命就好。”端康道。
  正说着,一位宫女捧来燕窝银耳汤,道:主子,该用汤了。”
  端康道:“溥杰呀,在这里我又没有扳过脸,你怎么那么不自在啊,去,活泼点,一块去玩儿去吧。”
  溥仪道:“等到他洞房花烛之后,可能就自然了。”
  端康道:“杰儿太老实,我怕怡莹到时候太活泼。杰儿啊,别怕,什么年代了,我也从报纸上学了许多新的东西,也是‘新派’人物,你就放开点。”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溥仪道:“皇额娘,他们的婚事还是早点办了吧。”
  “正合我意——今年尽快办。好了,你们随便玩去吧。”
  溥仪等人来到东配殿,这里是他们最感兴趣的地方。在这三间大殿里,无论桌椅还是上面摆的瓶盘盆景,以及其他所有的陈设,无一不镶有各种大小不同的钟表。座上所摆的座钟更是可爱,却装饰着各色花鸟人物,钟内也都装有花鸟、人物或音乐许多玩意儿。每当报时的时刻到来,小人翩翩起舞,小鸟展翅而鸣,使人眼花缭乱。
  溥仪、溥佳、溥杰等人来过许多次,犹还兴味盎然,润麒第一次见到,高兴得手舞足蹈,他无法想像宫中竟有这么好的东西!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有这么巧妙的东西。
  “万岁爷,你的百宝匣有这好玩吗?”润麒不由地想起溥仪说过的百宝匣。
  “各有千秋。”溥仪道。
  正在这时,外殿有太监道:“主子,三位格格来了。”
  端康在外殿道:“今天真是少有的热闹——你们就甭行礼了,皇帝、溥杰他们都在东配殿呢,去玩去吧。”
  里面溥仪听得清楚;“喂!喂!”他小声叫道。
  其余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他,润麒道:“万岁爷,什么事。”
  “你们都不要出声,躲起来!”皇上指了指外殿。
  “太好了!”润麒看出来这是要吓三位格格一下,于是先藏起来。
  溥杰道:“别真的吓着她们。”
  “说什么,快蹲下。”溥仪着急地道。
  于是几个人都躲了起来。
  三位格格进了殿里,见里面空无一人。二格格一向性格外向,道:“主子不是说皇上和二哥都在这儿呀?怎么没有人?”
  韫媖道:“不会吧——皇上别是和我们捉迷藏。”
  “哇——!”溥仪大叫。
  “啊!”三格韫颖吓得钻进了韫媖的怀里。
  溥仪大笑。
  二格格韫和道:“皇哥哥吓不倒我!我一点也不怕。”
  这时溥杰和溥佳都站起来。溥佳道:“二格格就会说大话。”
  溥仪道:“不错,二妹,咱们赌一件东西。你若不怕,我就把今天皇额娘赏我的东西送你;你若怕,就把赏你的东西给我。”
  “行!在这儿有什么好怕的。”二格韫和道。
  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完,“呜哇——”一声,一个老虎冲过来。
  “救命啊!”
  韫和大叫着奔跑。
  哈哈哈……大家都大笑起来。
  韫和跑到门口,只道是受了捉弄,回头一看,大骂道:“又是润麒个小不点儿,哪一次看我不好好的整他一顿。”
  众人又是大笑,韫颖胆怯地看了看润麒,心想:我可要好好地躲着他!
  溥仪道:“我带你们照相去,我跟美国的一位摄影师学的本领,今天露一露给大家看看。”
  “皇上,也教我照相吧。”润麒道。
  “教!一定教会你!”
  此时,端康传谕道:“难逢今天这么热闹,大家聚在了一起,就在这儿用膳吧。”
  用膳后,溥仪带着大家在御花园照相,摆够了姿势,大家又爬假山玩,一会儿又累了,三位格格要回去,溥杰、溥佳也向皇上告辞。
  溥仪道:“天天这样多好!大家都住在一起多好!玩得正高兴,又要分开了。”
  溥佳道:“这又有什么?黑夜过去是白天,月有阴晴圆缺,这是自然之理。明天我们就又聚到一起了么。”
  众人走尽,溥仪道:“润麒,走,看我的百宝匣去。”
  润麒却道:“万岁爷,我还没给皇后主子请安呢。”
  “是……是的,你该到皇后那里去了。”
  “皇上不去吗?咱们晚膳就在那儿吃吧。”润麒觉得皇上姐夫和姐姐在一起吃饭是天经地义的。
  “走,到储秀宫去。”
  正是初夏,柳丝轻拂,杨叶撑圆。储秀宫内,月季吐香,兰草摇翠。婉容挽着高髻,抚着古琴,对着红花翠兰,正在高歌: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鸣鹤,奋翅起高飞。”
  “皇后主子,”润麒道,“我听这声音透着那么多的悲伤,是怎么回事?”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突然到了这里?”
  婉容拉着弟弟,刚才抚琴清歌时的愁绪一扫而空。
  “我和皇上及格格及皇上伴读的几位爷在御花园爬山玩呢。”
  “你自己到这儿来的吗?”
  “不,皇上已进屋里去了。”
  “你们来了多时了?”婉容惊讶地问。
  “是的,听到皇后主子在唱歌弹琴,皇上说不要打搅,他就进了屋里去了。”
  这时有宫女送来毛巾道:“二爷擦把脸吧。”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婉容问。
  “上午就到了。”
  “到这时才来——还是和皇上玩呀,上次你骑在皇上身上玩,却被谁拍下照片来了。你看,这成何体统,以后不许这样,不然,就不让你到宫中来了。”
  润麒接过几张照片一看,笑道:“这有什么,这不也有皇上骑在我身上的照片吗?”
  “唉——我说什么你才能明白,不管怎样,对皇上这样不恭的事不能再发生了。”
  “是,皇后主子。”
  “这‘皇后主子’听了真不是味儿,叫姐姐不好吗?”
  “临来阿玛和奶奶说,如果我要是把皇后主子叫‘姐姐’,就撕了我的嘴,我怎敢叫?”
  “看把你热的,待会儿好好洗个澡。”
  二人进屋,溥仪笑道:“姐弟情深呀,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把皇上也忘了。”
  “皇上吉祥。”婉容向皇上行礼,好像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皇后,今儿个润麒来了,弄点好吃的,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溥仪问。
  “总是那几样,没什么新鲜的。”
  “传御膳,今儿个储秀宫多备些菜肴。”溥仪对门外喊。
  “嗻。”门外一声应答,有人到御膳房去了。
  “皇上什么时候教我照相,这比吃饭有趣多了。”润麒道。
  “什么?皇上教你照相——我也想学。”
  “那就一起教。”溥仪道。
  “现在就给皇后主子照一张吧。”
  “相机拿到养心殿去了——明天吧,明天我给皇后照几张。”
  溥仪向婉容看去,见她穿着素花旗袍,腰肢窄窄,更衬出她的窈窕与娇美,那眼中也就柔情万种。
  “皇后,刚才的曲子有点太悲伤了。初夏的时节,万物勃发,一派欣欣向荣,皇后怎么选唱那种曲子,那种词。”
  婉容道:“皇上没看见那藤下柔弱的纤黄的小草,只见到花红柳绿,那纤弱的小草整日得不到阳光的抚慰照射,哪来得生机勃发呢?臣妾看到那不得阳光抚照的小草,有感而发,又值黄昏来临,故起凄凉之声。”
  溥仪道:“皇后,你是那怒放的月季,是那饱绽的牡丹,怎能说没有阳光的照射呢?皇后不会自认为是小草——藤下的小草吧。”
  婉容道:“就是那牡丹,月季,更需阳光的抚照,雨露的滋润,不然,别看它今日尽展风采,明日它就会枯萎的。”
  润麒大致听懂了他们的谈话,道:“皇上、皇后,进膳吧,阳光总会……总会……我不说了,我说不上来。”
  晚膳很快进完,润麒调皮地道:“皇上,我到养心殿去了,皇上就留在这儿吧。皇后主子,如今有了皇上了,我自然……自然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了——我懂,我还是早早地走开吧。”
  “说什么呀!看打!”婉容嗔怒道。
  润麒走了,溥仪携婉容进了内室,一歪倒在了炕上。
  “来,来,过来皇后。”溥仪柔声唤着婉容,婉容走到炕边,坐下,溥仪一把搂过她,在她唇上、耳边、项上狂吻起来。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婉容高兴地流出了眼泪,她今天是如此的幸福!
  皇上在她的身上摸着,吻着,一会儿,又紧紧地抱着她,抱得她喘不过气来:“慕鸿,我的慕鸿,我的皇后,我今天让你受到阳光的抚照,雨露的滋润。”
  几个宫女悄声进来,拔去了婉容头上的簪子,脱掉了溥仪的皮鞋,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纽扣带子……
  火山爆发了,岩浆喷涌而出,四处溢流……
  溥仪的身体好让他羞愧、自卑的阳物一样疲软了,如一滩烂泥伏在婉容香汗淋漓、玉洁丰腴的胴体上。
  “怎么了,皇上……”
  婉客吸泣起来。
  此时,侧房守夜的四个宫女在听到了老爷子和主子的种种声音后,正在相拥着,欢乐地呻吟……
  第二天一清早,令宫女们诧异的是皇上和皇后——特别是皇后,并没有像她们想像的那样很高兴,反而神情沮丧,脸色黯然。宫女们为皇后和皇上穿戴,看着他们俩木然的神情,疑惑不已,当收拾床铺,发现昨夜特意放的白绸子仍光洁而无一点血红时,更是满腹狐疑。”
  宫女们侍侯皇后、皇上穿戴好,退了出去。
  婉容道:“皇上,说什么也要在这里吃早点,我们不要让内监和宫女们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皇后,”看不出溥仪那茶色近视镜片后的眼光,但可以充分体会到他的羞愧,内疚,他说道,“我教你学拍照。”
  “皇上,以后吧,今天皇上不会有什么好情绪——不过,我不希望这样。我们都是有新思想的人,我也进过学堂,我们都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下次我们再试试看——皇上要好好保养身体。”
  回到养心殿,溥仪不想见到润麒,怕又想起昨夜的尴尬,他便一步不停地又到了毓庆宫。
  一路上,所有的人都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美意。毓庆宫中,陈宝琛师傅居然也笑眯眯地看着他,道:“皇上,人之常伦是不可废的,是要遵守的,不然,万物怎能生生不息呢?孔圣人、孟圣人都赞同天地一家春,乾坤合一,阴阳交配的。”
  溥仪更加慌恐:我在储秀宫中过夜的消息真的就这样不翼而飞不胫而走,传得这样快!
  朱益藩师傅进来道:“皇上,臣给皇上配一种药,今天奉给皇上。皇上的身体有点虚弱,要补一补的。”
  “上课吧!”
  溥仪脸色蜡黄,低着眼睛道,声音凉得如天山上的千年冰雪。
  陈宝琛和朱益藩面面相觑,朱益藩知趣而疑惑地离开了。
  下午是庄士敦的英文课,见溥仪来到了毓庆宫,说道:“今天皇上来上课了,为什么不到各处督促清点到处盘查盘查?”
  “一切都安排好了,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我还是来上课的好。
  “皇上可不能大意,不要以为万事大吉了。今天我经过神武门,见一个护军审问一个拿椅子的太监问他拿椅子干什么去,那太监说是拿到宫外去修。可能护军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就过来拿起椅子检查,结果椅子的坐板有夹层,里面藏了许多珍宝。”
  “什么!大天白日里偷盗,也太大胆了!我亲自看看去!”
  “把他叫到这儿来审问得了。”庄士敦也想参与审问,于是建议皇上把太监提到养心殿。
  太监被敬事房的众太监押到养心殿的院中,溥仪命令把他捆在松柏树上。
  溥仪道:“今天朕问你问题你要照实答,不然,打得你半死,让你在这里喂蚂蚁——看到吗,这里的蚂蚁可厉害了。”
  “万岁爷饶命,奴才再不敢了。”
  “那要看你说不说实话了。”溥仪道。
  庄士敦道:“如果你说了实话,我担保你的生命安全。”
  溥仪问道:“你知道还有哪些在偷?怎么偷?怎么把偷的东西运到宫外的?”
  “奴才家有老母,病得厉害,昨天弟弟从老家到京,说了母亲病重的事,我一时无奈,今天就做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别的人是不是偷,奴才确实不知。”
  “打!”溥仪一声令下,竹鞭如雨一样抽在那太监身上。
  蚂蚁闻到了血气,成群地爬到那太监身上,在血流得多的地方,黑压压的竟滚成了疙瘩。
  “你不说实话,就这样让蚂蚁慢慢地把你吃掉!你知道‘蚂蚁啃骨头’的俗语吗?这些蚂蚁会把你的骨头都啃光的!”
  溥仪恶狠狠地盯着他,拿起竹鞭往他身上猛戳了几十下,那血,更泪泪流出。
  庄士敦道:“皇上,别打了。”他转向太监问道,“你说建福宫库房的门都是锁着的,你是怎么把里面东西偷出来的?”
  “我……”太监又闭上了嘴。
  庄士敦向溥仪使了个眼色,溥仪会意,向其他的太监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我和庄师在这里就行了。”
  溥仪和庄士敦目送着太监走出养心殿的院子,突然,树上的太监啊地一声惨叫,溥仪和庄士敦回头一看,见那太监的嘴上满是鲜血,溥仪吓得脸色惨白,大叫“护军!”
  有几个侍卫跃进院子,道:“万岁爷,怎么了?”
  庄士敦道:“看看那太监的嘴怎么了。”
  一个侍卫走上前,用手指拭了拭那太监嘴上的血,道:“这个人不能说话了,他的牙和舌头都被石头子儿砸得稀烂——他也活不长了。”
  溥仪吓得两眼发直,庄士敦骇异得毛骨耸然,道:“怎么可能?刚才院子里空无一人,哪里来的石子这么厉害。”
  庄士敦不太相信护军,大胆地走上前一看,更为骇异,这人的嘴伤得比他想像的要厉害,而一个石子,棱角分明锋利,还在那人的嘴里呢,而地上则掉了几颗牙齿。
  “中国的功夫庄师傅是不懂的。特别是在这大内,更是有许多高手。”侍卫道。
  庄士敦相信了,但是他道:“无论如何,我想,皇上清理宝物的决心是不会变的,对偷盗的盘查会进一步展开——对吗,皇上?”
  “对,我一定要一查到底,一清到底!”溥仪道。
  几天过去了,内务府和罗振玉、王国维等十几人继续清点着建福宫的珍宝,发现丢失的越来越多,本来,这里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清点过,到底有多少宝物,谁也说不清。那么,这里到底丢了多少宝物也说不清。
  一天,溥仪正说着建福宫的事,二嬷王焦氏走来,道:“老爷子已经大婚了,怎么到储秀宫去的日子不多呀。不然,也应去重华宫的。”
  二嬷在前二年曾回家去了,出宫以后,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只活了三个月就已去世。痛哭之余,只叹自己的命苦,便与哥哥在一起过了两年。哥嫂恩爱,二个侄子活泼可爱,令王焦氏心里略微宽慰了些。溥仪大婚时,她知道消息,想到宫中看看,在她的心目中,溥仪虽是皇上,可也是她的乳儿。令她欣慰的是,溥仪在自己大婚的日子没有忘记她,专门派车把她接到宫中,一过就是几个月。大婚的前前后后,王焦氏见溥仪很忙,除了几次短暂的谈话外,没有长时间在一起过。可是渐渐地,王二嬷发现皇上与后妃的夫妻关系不正常,三个人各处一殿而极少在一起,至于到后妃的宫中去过夜那就更是罕有的事。所以,王焦氏见到了溥仪就提起了他应去后妃宫中的事。
  “二嬷,”溥仪道,“如果你那时仍在长春宫,不曾回家去,我也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溥仪说着掉下泪来。
  王焦氏大惊:“老爷子,这是怎么了呀!”
  溥仪抽噎起来;“嬷嬷……我……我在你离开的那年,宫中……宫女……宫女……从此以后,我……就不能行人道了。”
  “啊!”王焦氏听了这话,骇异地如同晴天里打了个霹雳。
  “这话我只向嬷嬷一人说过,就是对皇后也难以启齿。”
  “老爷子,这是后天的病,能治好的,老爷子不妨和医生说一下,和朱师傅说一下也可以……”
  “千万别……千万别说出去!”溥仪惊慌的道。
  “二嬷暗地里留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千万别走漏了什么!”溥仪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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