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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吻



                 左志云

                  一

  日本东京。

  清晨。天高云淡,朝阳如火。

  位于市区东北角的N·C大酒店,犹如一只硕大的怪兽,静静地矗立在如火的朝阳下。8时许,各楼层的服务员像往常一样,开始清洁房间。22楼的服务员由子小姐来到005房的门前,按了按门铃,见无人应答,她便用钥匙打开门,将每天必送的咖啡、茶叶和饮料端进来,放进冰箱里,然后又将一大包纸巾、香皂、浴液送进卫生间。就在她从卫生间走出来,准备整理一下室内卫生时,突然发现靠床头的墙边,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斜躺在地上,前胸插着一把刀,黑红色的鲜血流过刀柄,一滴滴洒在地板上。

  “啊——”由于立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双手掩面,跑出门外……

  接到报案的东京警视厅搜查三科马上派出4名警官赶赴现场。

  搜查、拍照、取证,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八代三郎警长从容地走近这名死者,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死者的脸,他发现死者没有痛苦、没有抗议,甚至连一丝抱怨都没有,像一个睡熟了的人一样,只是一只手放在胸前还深深插着刀子的伤口边。

  “你们看!”八代警长忙将那些取证的助手们叫过来,用手指着死者脸部的一个唇印说:“这应是口红的印记吧。”

  一名年轻的警官从工具袋里掏出一枚放大镜仔细地察看着。

  “警长,你说的完全正确,它的确是口红。”年轻的警官报告说。

  “既然是口红,我想不会是他自己抹上去的吧。’人代三郎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托着下巴说。

  “从口红的形状上看,很像是与人亲吻时沾上的。”负责尸体验证的一名警官从皮包里取出一张吸水纸,在死者留有的口红上重重地按了一下,又将那张吸水纸装进一只塑料袋,接着又道,“看来,这是一个毒吻啊。”

  八代警长沉思了一会,又吩咐道:“看看他的衣袋。”

  “是!”一名助手立即从死者的上身开始搜查起,终于从那件早被鲜血染红了的下衣袋里搜出了一本蓝皮身份证和其他一些物品。

  蓝皮身份证证明了这名死者的身份:关伟,23岁,来自中国沈阳的自费留学生。

                  二

  八代三郎通过那本蓝皮身份证,很快便查找到了与关伟同住一幢楼的其他几名自费留学的中国留学生。据他们反映,关伟与一名来自马尼拉的华人女歌星关系暧昧。再通过对N·C大酒店住宿登记册查核发现,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关伟与这名女人同居在一起。这桩疑案端倪渐显。

  出事后的第四天,八代三郎警长带着他的助手突然出现在这个自称叫梦叶的女人面前,并向她亮出了逮捕证。

  “警察先生,你们一定搞错了,我可没干什么犯法的事情啊。”八代三郎警长刚给她戴上手铐,梦叶立即哭丧着脸分辩道。

  “小姐,法律现在需要你保持沉默,有话请到审讯室说。”八代三郎警长立即制止她的辩解,将她押上了警车。

  据调查,关伟与梦叶相识于6个月前,两人来往十分频繁。很快,关伟就堕入情网,如痴如醉地爱上了梦叶。在关伟遗留的一本日记里,记载的几乎都是对梦叶的赞美和神往。

  可是对八代警长他们来说,最大的收获莫过于这本日记中夹着的关伟写给国内一个好友的信了。从这封尚未发出的信中,可以看出关伟最后一段时间的心悸和惶惑:

     ……
     有时,我又觉得她像一条美女蛇,从许多迹象看,她似乎是
   某个间谍组织派出的人。每次与我闲聊,总喜欢打探有关我国
   军事方面的事。如前不久,中国军方代表团访问俄罗斯,她就要
   我通过我父亲打听中方与俄方军事往来方面的事,同时还问我,
   当前台湾岛内正掀起一股台独浪潮,中国政府和军方将采取何
   种行动,在战略上将有何考虑。对她的这种探问,我一说不知
   道,二说这不是我们考虑的事。于是,她便讥讽我对国家大事从
   不关心,胸无大志。也许,我并不是她心目中大有作为的年轻
   人。最近一段时间来,她对我的态度特冷淡,总爱理不理的。可
   她实在是太漂亮了,我不能舍弃她!我不能没有她……

  经过进一步调查,八代三郎有了更为重要的发现。原来据关伟同室的一个同学回忆,出事前的那天晚上,关伟是接了一个女人的电话出去的,而那个女人的声音仿佛就是梦叶。因为关伟将梦叶带回宿舍玩过几次,所以他的同学对梦叶并不陌生。

  事情的确如此。

  “喂!关伟。你的电话。”那天晚上,正在整理学习笔记的关伟听到叫声,忙抬起头。只见一个室友手握电话筒,笑眯眯地说道:“好像是梦叶……”

  “喂!”关伟忙抢过话筒,刚喊出一声,里面便传来了一个娇嗔的声音:“你怎么还不来嘛?”

  “噢,梦叶,原来真的是你呀!我马上就来!”关伟听到这声音,心里幸福得一阵狂跳。

  他将那本还没来得及整理完的听课本锁进了抽屉,兴冲冲地赶到了银座东头的地下停车场桥洞口。

  梦叶见到关伟正朝着那黑黝黝的桥洞口焦急地张望时,不得不与她身边的几个黑影告别。

  “告诉你,今天晚上你必须说服他,如不可能,就按我刚才说的办。”一名在黑暗中晃动着的“秃脑袋”恶狠狠地对梦叶说。

  “你放心吧!”梦叶对他虽有说不尽的厌恶,但又不能不听从。因为他是头,是一名任何事情必须经过他同意梦叶才敢行动的人。

  梦叶从地下车库走出来,习习凉风拂着她的披肩长发,她突然感到有一股寒意,忙将身上的意大利薄山羊皮茄克衫的拉链向上拉紧。

  这件高档皮料时装,是一个星期前那个“秃脑袋”用奖金给买的。他说台湾军情局驻东京情报站站长对她在较短时间内,就能贴近像关伟这样的中国高级军官的儿子表示非常满意,并要她再接再厉,更深层次地进行工作。

  梦叶觉得干这种买卖,比在马尼拉的酒吧陪酒要好得多,至少可以减少许多阔佬和那些纨裤子弟的纠缠。

  可一想到秃头刚才“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不择手段将关伟策反成功”的交待,她又感到心悸不已。

  “梦叶。”关伟急步跑上前去,一把捏住她的手,在他那宽大的掌心中来回摩挲着。

  梦叶的脸显得非常娇艳,淡淡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后根。

  “关伟,平时我们很难有机会在一起,今晚——你陪我好吗?’梦叶说到这,双腮绊红地低下头。

  “好!我听你的!”关伟面对这意思再明白不过的邀请表现出一种迫不及待,与她肩并肩朝不远处的N·C大酒店走去。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双脚就这样迈进了地狱之门。

                  三

  “梦叶小姐,我希望你能与我们合作,坦白交待你所犯的一切罪行。”

  警视厅的15楼预审室里,参加审讯的八代三郎警长的语气十分平和。

  梦叶一声不吭。她见八代警长他们并不像她所想像中的那般凶神恶煞,心中便开始盘算如何才能蒙混过关。

  八代警长又温和地问了几遍。见梦叶仍不开口,便将脸色一端,声色俱厉地喝问道:“梦叶小姐,你应该知道你们华人有句俗语吧,你可别真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拒不张口,我们就奈何不了你。经过调查,我们已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正是杀害关伟的凶手。”八代警长说到这里,见梦叶撇了撇嘴角,似乎不相信他的话,便又继续道,“你不要不相信,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作案手法太拙劣了,不仅凶器上留下了你的指纹,酒店总台有你和关伟的住宿记录,死者脸上的唇印经过提取化验后,也证明与你所用的唇膏一模一样,还有……”

  随着八代警长的—一指证,梦叶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额上的冷汗也如雨点般坠落。

  八代见状,将语气稍缓了一下,又说道:“梦叶小姐,你最好坦白交待,自己给自己一条出路。否则,按我们日本国的法律……”

  八代警长软硬兼施,恩威并重,终于彻底摧毁了梦叶心中的那道脆弱的防线。

  “我,我愿意坦白交待。”

  企图蒙混过关的梦叶,不得不如实交待。

  “我本是马尼拉一家酒吧的舞女,一天夜里,一个秃脑袋的男人给了我们老板一笔钱,便将我领到了另一个地方。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台湾军情局的一个海外情报站。在那里,他们教我如何交际,如何取悦于男性,同时,还教我摄影、密写及其他间谍技术。”

  “你受训了多长时间?”八代三郎问。

  “5个月。事后,秃脑袋便带我来到了日本,交给我的任务,是快助执行他们的‘高山’计划。”

  “何谓‘高山’计划?”

  “收买、策反来自中国内地的高干子女,以便他们学成回国之后在共产党内部安钉子、卧底。这是台湾间谍情报机关对内地共产党的一项长远战略。”

  “那么,你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他们要我主动靠近来自中国内地的关伟,因他父亲是内地S军区某集团军的副军长,期望通过他来了解内地军事方面的情况。”

  “那么你为什么又要杀害他呢?”

  “我与他相处了5个月后,满以为自己的以身相许能够达到目的,可每次问及那方面的情况,他总是搪塞推托。这次我刚问到中国内地军方的事,他一把将我推开,说要去他们驻日使馆揭发我。”

  “那你是如何将他杀害的?”

  “在N·C大酒店的那天晚上,我们同居在一起。天亮后,他背靠床头而坐,我将身子斜靠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他温柔地抱住我,用下巴轻轻摩擦我的长发。但是,就在我再次把我的要求说出时,他骤然将双目睁圆,死死地盯着我,犀利的目光直盯得我瑟瑟发抖。

  “‘你——,’他咬紧牙关,猛地一把将我推开,接着便气愤地跳下床,穿好衣服,想尽快离开我。

  “我见势不好,急忙朝他扑上去,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又亲又吻。想以爱的魔力去感动他。然而。他却重重地扇了我一耳光,骂我是条毒蛇。

  “我瞧他那副疾恶如仇的样子,本能地感到事情不妙,便从茶几上抓起水果刀,朝他的腹部刺去。

  “他连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伤害他,当他挨了一刀后,还以为我在开玩笑,于是便生气地坐在床沿,察看刀口。为了杀人灭口,我一不做,二不休,趁他在床沿还没站起来,又朝他的左前胸猛刺一刀……”

  八代三郎警长长长地吁了口气。

  “不是我想杀他,是那个秃头逼我干的呀!”梦叶猛地发出一声嚎叫,接着一个趔趄,晕倒在审讯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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