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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有诬陷、受贿案曹立波按：李善有因诬陷罪、受贿罪被判处死缓，这完全是咎由自取，但是这一案件给人的教训是十分深刻的。在改革开放和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历史进程中，由于立法、监督、管理和思想政治工作跟不上，很容易受到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思想的侵蚀。少数党员干部经不起考验，在这种侵蚀面前很容易栽倒。 李善有从一个但负一定领导职责的干部堕落成为腐败透顶的犯罪分子，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他到海南以后，地位高了，权力大了，思想起了变化，行为日益放纵，个人主义恶性膨胀。在政治上，他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择手段地搞诬告陷害，在生活上，他醉心于灯红酒绿，沉湎于轧姘嫖娼。在经济上，他利用职权收受巨额贿赂，极为贪婪，李善有之所以蜕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腐败分子，就是因为他在主观上放松了世界观的改造，贪得无厌地追逐名位和物质享受，被封建主义、资本主义的腐朽思想和生活方式打倒，最终跌入犯罪的深渊。所有党员干部都应以李善有为戒，在积极投身经济建设和改革开放的同时，必须十分警惕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思想的侵蚀，严以律已，廉洁奉公，勤政为民。始终保持党员干部作为人民公仆应有的品德。 一、七封告状信举世瞩目的中共十四大正准备在这里揭开中国历史上新的一页，十二亿人民的目光和几千名记者的镜头一齐对准了神圣圣严的人民大会堂，一颗颗忧国之心都寄托在匆匆而进又凝思而出的代表身上。 当代表们围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江泽民同志报告的时候，十四大主席团却收到了海南一位女人送来的五封控告信。 五封反映信，三封署名。被捡举者赫然竟是海南政府的一位主要领导人。检举内容是：在海口华侨宾馆同妓女过夜，出访美国参与赌博。 无独有偶，时隔不到两个月，又有七份材料摆到了中央政治局七位常委的桌头上。这些材料是海南一位男人受人之托送来的，除了那位女人送上的五封反映信外，另有两封署名“刘金萍”的控告信，格外引人注目。 第一封控告信说，她本人名叫刘金萍，出生在贵州省一个小山村里，只身一人来到海南，在一家公司打工。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省政府主要领导人，俩人很快打得火热。并发生了两性关系。 后来又让她辞掉工作，在海口市王沙村找到了一处民房，让她住在那里，不久她怀孕了， 到海口一家小医院打胎后回来，这位领导人给了她65000元钱。几个月后，她从贵州回来，这位领导人已另有新欢。避而不见她，并威胁说：“你要将咱们的事讲出去，我叫你在海南消失是很容易的”。这封信详细描述了这位领导人的身体特征：胸脯上两个黑瘦，隐蔽的地方还颗米粒大的一个黑斑。 第二封控告信说，一天，突然有四个公安人员将她绑架到南渡江人公桥下的一个小村，问她认不认识原省政府上组领导人，并给了她1500O元；逼她离开海南。 还威胁说，你若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 信件来历不凡，都是通过一定渠道转送。有事实，有情节，有细节，有证人，连人最隐蔽部位有什么特征都能一口道出，真可谓铁证如山。如此胆大妄为之事，竟然发生在堂堂省政府主要领导人身上，实在是党纪不容，国法不容。 中央最高领导很快作出反映，责令中纪委负责查清这件事。 中纪委领导拍板，派调查组进驻海南。尉健行同志指示：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 1992年12月I3日，中纪委调查组匆匆登上了飞往海口的班机。 二、调查组两难选择初冬的海南，气候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海南错落有致的楼房掩映在亚热带植物浓郁的绿荫里，一派南国风光，使人留连忘返。深夜，宾馆经过一阵喧闹之后， 逐渐平静下来，只有调查组下榻的四号楼220房间里透出的灯光，在一丛椰子树叶间闪烁，一时间打消了朦胧的睡意。调查组人员无暇享受这南国美景，他们围坐在一起，推敲着案情的每一个细节。 几天来，调查组对案件谈及的主要人物都进行了一轮接触和谈话。 案子的关键是找到“刘金萍”，找到“刘金萍”的关键线索人物是现任海南省政府副秘书长的李善有。因为这几封告状信都是李善有提供的。 见到李善有，他缓缓道出了刘金萍控告信的辗转来历。他说：“这两封信是控告人交给黑龙江餐厅服务员张丽，张丽又将信交给老板何伟。我常在黑龙江餐厅吃饭，何老板认识我，把信又给了我，让我将信转交给省委领导。” “刘金萍现在在哪里？能不能找到她？”调查组要求李善有协助查找检举人。“刘金萍我不认识，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李善有说，“我想法找到何伟和张丽，你们问他俩吧！” 李善有很快带来一男一女，自称是何伟和张丽。他们说得与李善有大同小异，但说刘金萍已离开海南，无法找到。这两个人同调查组打了一个照面后，竟一去沓老黄鹤，从海南的地面上消失了。 调查组再次要求协助查找这两个人。李善有说：“人我交给你们了，他们走到哪儿，我怎么知道！听人说何伟住在航空部队家属院他亲戚家里，我们找找看吧！” 当晚，李善有当向导，带着公安局两人去找人。在偌大一个院子里，从一个楼到另一个楼，从一个单元到另一个单元，从一个门到另一个门，从晚上10点钟开始，就是没有找到何伟这个人。 写信人找不到，传信人又神秘地失踪了，调查组陷入了尴尬境地。 案情发展到这一步，调查组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打道回府；二是找新的突破口，继续查下去。打道回府最省事，写个“查无实据，无法定案”，就交差了。何况这件案子涉及省级领导干部，是一个“桃色事件”，很难查清，查下去无非有两种结果，如果反映问题属实，那位官位显赫的领导人东窗事发，真相暴露，一夜之间就成了最大的腐败分子，混进党内的蛀虫；如果反映问题不实，写信人用意何在？跟某领导人开玩笑，不能；对某领导人有私仇，不满意？不会那么简单。问题不实很可能隐藏着一个别有用心的圈套，一个难以言状的大阴谋。理不清就等于落入这圈套，把一个领导干部的声誉、名望乃至一生的政治前途葬送在似有似无、不了了之的风波中。 仔细分析两封告状信，也是又可信又可疑。能把人最隐蔽的地方一口道出，能不可信吗”但信中对案发的具体地点说的含糊不清，甚至有意隐瞒。籍贯是贵州某一山村，打工是在海南某公司，住址是玉沙村某一民房，打胎是海口某一医院，最后又被绑架到南渡江大桥下的农村中。还有受害人是1991年1月怀孕，1992年1月做手术，竟然怀胎12个月之久，不禁使人疑窦丛生。 两难中的两难，选择中的选择。怎么办？调查组所有人员都把目光集中在调查组组长、中纪委委员、八室主任祁培文身上。此时此刻，老祁脑子里又何止一次地过滤着这一系列的两难选择。凭着他几十年的工作和办案经验，以及对党的事业的一片赤诚，直觉地意识到这几封告状信诬陷的可能很大，但无论真假，只有查清事实，才能向中央交待，才能向海南广大干部群众交待，才能无愧于一个共产党员的光荣称号和纪检干部的正直良心。透过厚厚的眼镜片，老祁熬红的双眼里透射出一个纪检干部特有的刚毅、执着的目光，他把桌子一拍，说：“不查个水落石出，就不回北京。” 三、李善有其人李善有原在航天部机关工作。1988年，凭着他一手编织的关系网，来到海南，先是任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了省政府副秘书长，紧接着，又先后兼职当上海南省股份制领导小组副组长、海南省股票内部交易中心主任、海南省证券委员会副主任，它不大，又是兼职，却是响当当的实权派，哪个公司发股票都要经过他的手，过他这一关，每天都有无数个文件、请示、报告堆在他的案头，等他签上“李善有”这三个字。 海南是个大世界，海口更是一个特殊的大世界，她，不仅会给来自五湖四海的有志之土提供施展才华的绝妙机会，也会为某些阴谋家搭起表演的舞台。古希腊哲学家说：何为欲望，欲望就是顺着算术的台阶向上爬，情欲、财欲、权欲无不如此。李善有一来到海南，那种跃跃欲试、登台表演的冲动就令其激动不已，他的本钱是权力，敢于投入权力，丰富的回报是经济利益和更大的权力。权力最怕和私欲结合起来，权力一旦和私欲结合，结出的果实往往是金钱和女人。他渐渐发了，开始嫖娼。不久又认识了章×，这个浓妆艳抹、风情万干、有贵夫人的气质、有交际花的言谈举止的女人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章×是一个个体户，同丈夫离婚后从东北来到海南，先是同××厅的一位处长好上了。通过这位处长结识了李善有，很快便好上了。那位处长因故被开除公职并送回原籍后，他们便成了一对真正如胶似漆的情人，为讨情人欢喜， 李善有将一套价值240万元的高级别墅只交了10万元定金，就以章×的名义买下，成了他金屋藏娇之所。 权力与私欲结合起来可怕，权力、私欲、诺言结合起来更可怕。 初见李善有的人都觉得他诚实、能办事，虽然说话有些结巴，却不失坝上草原的纯朴之风（李为张家口人），一脸诚实相，但跟李善有相处过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假话说得比真话还真，说假话时出口成章，讲真话时反而结结巴巴。李善有现在什么都有了，唯一遗憾的是那一大难职务中总有一个令人讨厌的“副”字，为一心去掉这个“副”字，他拿出了说谎的看家本领。 此刻，李善有呆在海甸岛清溪园别墅他的小洋楼里，慢慢地享受客厅的宽敞、空调的凉爽、真皮沙发的柔软所带来的豪华美、富有美。人生在世无非就为了“两大三小”，当大官、挣大钱、小别墅、小汽车、小老婆。这一切他都有了。这是他过去梦想中的伊甸园，在伊甸园里，有谁知道他是绞尽脑汁，蓄意制造事端的导演呢？就凭调查组那几个人，也敢和我李善有斗，我李善有没有两下子敢到海南来闯世界！ 他想象着调查组找不到任何证据时那种无可奈何的情景，不禁从心头拣起一丝笑意，尽管那丝笑意没有在脸上流露出来。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华桥宾馆反映信的制造者——刘×。 四、华侨宾馆事件真相调查组也在找刘×，既然刘金萍控告案查不下去，调查组先把视线转移到了“华侨事件”上。 在给中央领导的信件中，有一封署名“吴×”的信件，反映省政府主要领导人在华侨宾馆同一个妓女过了夜，信件详细记述了事件经过，附件是一些所谓宾馆服务员的旁证材料。 刘×是海南国通旅行社的经理，在华侨宾馆有他的住处。调查组找到刘×，他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经过描述了一番。并说华侨宾馆大堂经理吴×和值夜班的黄×目睹了一切。但调查组找到这两个证人，他们异口同声说不知道这回事。 事情很明显，在刘×和吴×、黄×之间，有一方说了假，调查组迅速查明了几个人的历史，发现刘×过去有犯罪前科，曾因冒充公安部工作人员被审查过，而且同转交信件的李善有交往甚密，问题很有可能出在刘×身上。调查组决定从刘×的身上突破。调查组反复找他谈话，向他展开政策攻势。刘×很快软了下来，他为了掩盖自己的问题，有保留地交待了事件的一些真相。 刘×因冒充公安部工作人员被审查后，成了一个无业游民，连吃饭都没有着落，在他困难的时候，李善有向他伸来了援助之手，把证券委员会的两间楼房提供给他办公司，还打通各路关节，帮他办理了营业执照。两人很快成了“莫逆之交”刘对李自然是言听计从，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1992年8月， 李善有来到华侨宾馆刘×的包间里，神秘地对他说：“现注省委×××和省政府×××有矛盾，下次换届，准得走一个，何政府×××不是好东西，要搞点他的材料。” 刘×出于感恩戴德之心，满口应承，并很快拿出了一份举报材料。李行后说：“这材料没说清事，必须要有女人。”刘按照李的意图写了第二稿，李还是不满意，专门交待说：“要将林×（原省政府秘书长）也挂上，这家伙也不是好东西。”刘×三易其稿，终于借华侨宾馆大堂经理吴×和夜班黄×的名义捏造出三份告状材料，有主件，有副件，有目睹者，也有旁证材料，把一省政府领导人同妓女在华侨宾馆过夜的故事编得天衣无缝。李善有看后，仍觉得份量不够，自己又亲自编了两份未署名的材料。事隔两个月，这五份编造的材料，竟然经某些人之手，送到了十四大主席团和中央领导人手里。 调查组进住海南后，李善有一反常态，对刘×百般殷勤，完全没有了那副“大恩人”的架子，他指手画脚为刘×撑腰打气，订立攻守同盟。李善有说：“你要顶住，做好你那几个人的工作，只要你们几个人口径一致，咬死，三个人都说他在华侨宾馆同妓女过夜；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说没有，就能一定没有吗？所以，只要你们把口径封死，最后他们什么也定不了，也不能对你们怎么样，最多是把这件事挂起来。” 他给刘×提供了一辆奔驰车，让刘×去找吴×作伪证。吴×拒绝后，李善有仍不死心，他说：“我有一个好朋友在最高人民法院当局长，他说过一句话，凭三十年办案经验，凡被判刑的，都是自己说出来的。你不说，他们什么办法也没有，什么也定不了。” 李善有还想出了一套丢卒保车的办法，他特意嘱咐刘×：“我希望中纪委调查组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你身上。如果真是这样，到头来他们（调查组）什么也得木到。”李善有当然不会明白，刘×一味顺从他，无非是受了他的好处，更重要的是慑于他的淫威，在政策感召下，刘×为保护自己，很快就“反戈”了，他开始下定决心摆脱这种主仆关系和牢笼束缚了。 华侨宾馆事件终于真相大白了，原来是李善有扯了个弥天大谎。 调查组同时查明，所谓省政府主要领导人访美期间参与赌博的事也属无中生有。 五、寻找刘金萍惯于说谎的人，第一句说出来的是谎言，第二句说出来的也可能不是真话。七份材料都是李善有提供的，其中有五份被证明是捏造的，另外两份控告信也很有可能是无中生有。刘×会在李善有授意下编造谎言，那么何伟、张丽是不是也在撒谎呢？刘金萍是不是也在撒谎哟？关键是找到“刘金萍”这个人。兵贵神速。调查组兵分三路，迅速展开了调查。 第一路查黑龙江餐厅。 黑龙江餐厅在1992年9月就关闭拆除了，在海南经济高速发展、高楼竞相拔起的房地产热中消失了。调查组只好走街串巷，查了20多个部门， 弄清了餐厅的历史沿革。餐厅自1989年2月开业，属海南军区第二招待所，先后辗转承包给两个个体户和两家国营单位，历经四位老板或法人代表，唯独没有一个叫何伟的老板，对餐厅服务人员—一过了筛子就是找不到一个叫张丽的。但调查组却意外发现，四位老板和法人代表中，恰恰有两个人同李善有有关系。一个是李善有的情妇章×，一个是章×的哥哥张×民。 第二路查何伟和张丽，何伟、张丽在哪里呢？李善有说他们回了东北老家。调查组立即奔赴沈阳和哈尔滨，何伟、张丽的名字查出不少，但他们根本没到过海南，更没有到过黑龙江餐厅。 第三路在贵州和海南查找“刘金萍”，前前后后找出了20多个刘金萍，并—一进行核对，都同控告人“刘金萍”没有半点瓜葛。 何伟、张丽、刘金萍都不存在，他们可能就是李善有一时灵感而想出来的人物，那调查组开始见到的何伟、张丽又是谁呢？ 调查组又再三找李善有谈话。 第一次，李善有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他说：“我只是传传信，是个三传手，这是我作为党员的权利，也是应尽的义务，其他我什么也不知道。” 第二次，他不耐烦地说：“你们不要老缠着我，这会影响我的正常工作。” 其后，调查组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李善有自有李善有的算盘：“拿不出证据，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六、三探清溪园李善有是一个神秘人物，和他相识的人，很少有几个人知道他住在哪里。神秘的人物有好多种，但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他在干什么。调查组更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他对调查组说：“我在海口没有家，晚上就在办公室住。”但每个晚上，办公室连他的影子也看不到，为了不让人察觉到他住在哪里，他每晚十二点以后才回到清溪园别墅他的姘妇章×那里，由一辆专车接送，路上还要换三、四次车，而且路线不固定。 此刻，李善有刚刚从章×名下的海甸岛清溪园别墅那幢三层小洋楼里爬起来，从美梦中醒来。章×已经给他准备好两只画着老虎的鸡蛋。李善有找人卜了一卦，说他是属龙的，不小心，今年就要遭虎克。所以，他每天早上都要吃两个画虎的鸡蛋。一口气吃下两只“虎”，那木板地、木板墙透出的美感又开始传遍了全身。他不禁精神一振，对章×吃吃一笑说：“调查组的那个祁培文是属虎的，也是张家口人，我们早就认识。你走着瞧吧！他斗不过我。”然后，他刻意把自己修饰了一番，就走了。这次连章×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因为他要同另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去郊外度周末。李善有很会享受，特别是在玩女人方面，经常换口味，荤素兼而得之。 调查组约他谈话，寻了十天不见他的影子，他却逍遥自在换着法地享受。他诬告别人在华侨宾馆嫖娟，这几天，他却货真价实地带着一个女人到华侨宾馆里一夜未出；在义龙路一个隐蔽的《相思》发廊里，跟一个按摩女郎鬼混；这次背着章×，他又要同一个女人去度周末了。 李善有神秘兮兮地同调查组“捉迷藏”，办案工作又搁浅了。然而，再神秘的人也有漏洞。调查组通过开导刘×，由刘×带路，找到了李善有的住处——海甸岛清溪园别墅那座三层小洋楼。。如何走进这个院子呢？调查组决定乔装改扮，摸清这里的底细。 这天，清溪园别墅来了两个内蒙古的老板，到这里买房子。这是调查组人员乔装打扮的。他们先向守门的老人探听情况。 “这里的房子早就卖出去了，只听说有一位东北来的章小姐要卖房子。”老人指着一幢三层楼房说。 “那位小姐家里都住些什么人？” “只有小姐和她孩子们住。” “她老公是干什么的？” “她没有老公，但每天晚上十二点左右有一个老头儿开车来，也住在里面。”调查组的同志立即警觉到，这“老头”有可能就是李善有。这时从二楼的阳台上走出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老人说“这就是章小姐，”并主动走过去，说明有人要买房子。 调查组的人被让进客厅里谈价钱。 章×说：“房子对外都是260万元，我给你们开240万，再也不能少了。” 调查组人员借看房子的机会，把屋里屋外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情况，便说：“我们回去跟老板商量一下，过几天再来。” 过了几天，他们第二次来到这里谈价钱，发现一个人低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很像是传送刘金萍控告信的二传手何伟。 第三次来到这里，对方开始察觉了，章×只让她的女儿出面接待，她说：“我们的房子不卖了，你们到别处看看吧？”此时，调查组已通过建别墅的公司了解到，这房子李善有只交了10万元押金，就让章×搬进去住了。这说明，在李善有诬陷案的背后，还可能隐藏着他的经济问题。然而从调查经济问题入手，工作量大，时间紧，经权衡，调查组决定先抓李善有的嫖娼问题。以此为突破口，可以创造一个撬开李善有嘴巴的机会。 七、 国商大厦行动6月12日下午四时许，在调查组房间里突然发现一张字条，字条潦草，一看就知道是匆忙间写就的。上面写着：今晚，李善有可能要在国商宾馆嫖娼，房间已经订好，房号为428。 一个难得的机会终于到来了。调查组前前后后忙了几个月，虽然掌握了不少李善有生活腐败的事实，但苦于没有充足的证据，一直没办法抓住他。若能当场抓住李善有嫖娼，就能为案件打开一个缺口。 调查组立即开会研究，并同海南省纪委书记董范园通气，取得了一致意见。五点钟左右，调查组召集海口市政法委领导同志和有关部门商定了作战方案。 夜幕徐徐降临。海南国际商业大厦三十多层高富丽堂皇的身影在高压彩灯的笼罩下，愈加显得高贵和神秘。这里是海口市的繁华地带，也是海口市最豪华的娱乐场所。蜂拥而来的，一辆比一辆豪华的小汽车嘎然停留在大厅的自动门扉下，把一个个旁若无人的表情送进了这所豪华的大厦。谁也想不到，这里已经布好了一个天罗地网。晚八点整，所有办案人员都进入了指定位置，静静地等待着李善有这条色狼。总服务台那一排国际时钟上标有“北京时间”的钟表走到了九点十五分的位置时，李善有从车子里钻出来，径直走向电梯门口。嫖女人对李善有来说是家常便饭，轻车熟路，他曾不止一次地公开讲，“在海南这个地方，嫖个女人算什么？”来这里嫖娼要花好多钱，订一个房间每晚就1000多元，可李善有不用拿钱，也不用登记房间，他要嫖女人，自有人给他出钱。这一次，那个会办事儿的刘×早就事先给他安排停当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给调查组写纸条儿的那个人正是经常同他一起嫖娼的人。 九点二十分，李善有挺胸叠肚进入了428房间。 海口市的扫黄队一般在十二点以后行动，所以海南的嫖客一般采取速战速决之法，嫖完就走。李善有是嫖娼老手，调查组断定他不会同妓女过夜，必须在他离开房间以前抓住他。 九点四十五分。公安人员闯入房间，但李善有早已快活完了，自然不认帐，还当场向公安人员提出抗议。 海口市公安局通过科学化验， 认定李善有嫖娼无疑。6月20日，强制李善有进行性病检查，决定劳动教养半年。 7月12日，海南省检察院以诬陷罪对李善有立案侦查。 8月20日， 海口市公安局以违反户籍管理规定和治安管理条例对李善有的姘妇章×依法拘留。 八、两个网的较量对李善有以诬陷罪立案侦查，事实清楚，但取证工作又遇到了重重困难。 8月4日晨，海南省检察院对李善有和章×的老窝清溪园别墅依法进行了闪电式搜查。章×同她的两个女儿，女婿有恃无恐，装病耍赖，对执法人员泼口大骂，小院里的一群大狼狗也跃跃欲试，吠叫不停，把个别墅弄得好不热闹，简直连脚也插不进去。 搜查结果更出人意料。从一楼到三楼，不但没有找到证据，也没有发现李善有痕迹，甚至连他的一只鞋也没有找到。直到最后，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从一个花瓶里发现了李善有写给一位中央领导同志的告状信。这封信说明，李善有同诬陷有关，也直接证明章×同李善有的关系密切。 在李善有的办公室里，同诬陷案有关的证据也早已事先转移，却意外地发现了69个身份证和一个买股票的清单。李善有掌握着股票发行大权，这是他利用职权参与倒卖股票活动的有力证据。 “李善有让检察院给抓起来了”，这个消息很快在海口市传开，有的人感到好奇，有的人感到理所当然，另有一小部分人却感到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敏感地竖起耳朵，开始了一系列紧锣密鼓的幕后活动。于是，在李善有案件上，同时张开了两张大网：一张是法律的天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张是与关系网纠缠在一起编织而成的充满污垢的犯罪网，粘在这张网上的人同李善有有着斩不断，理不清的瓜葛，连着一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运之绳。他们决不甘心束手待毙，一场取证与反取证的斗争，也成了两个网之间的较量。 李善有因嫖娼被抓的当天晚上，马上就有人送给他一个纸条，上写“今日抓嫖娼是圈套，是权力之争”。这一张纸条暂时消除了李善有作为阶下囚的内心惊悸，这只皮球不但没有泄气，反而顽抗的气焰更高涨了。尽管有一张化验单摆在他的面前，李善有仍拒不承认嫖娼，更不承认他犯了诬陷罪，他声嘶力竭地对检查组说：“等我出去，再找你们算帐。” 李善有的关押地点先后转移了三次，一次在省军区某支队，一次在某县监所，一处在某劳教农场，但这三个地方不论管得多么严密，均有人给他传递信息。李善有被关押到哪里，哪里就有人为他通风报信，还给他送去了最好的衣服，最好的食物，最好的通讯工具——大哥大。李善有关系网里的人有权，有钱，能把罪犯的狱所变成李善有享受的天堂，能把个别看管犯人的监警变成李善有的传信人和服务员，能使李善有从容不迫地谋划对付法律条文的诡计，再顺利地传出去。 调查组早就预料到李善有及同伙有这一手，在他们的协调下，有关部门对李善有预先采取了一系列防范措施，尽量减少他同外界的联系，同时将计就计，截获了不少李善有传出的信息。 在被截获的20多封信件中，有一封章×托一关押期满被释放的妓女带给其二女儿马×的信，让她“速将存放在李×家的东西转移到对门家去”，并让她设法“告诉李善有，请他放心，她这里什么也不会讲出去”。 李×是李善有的侄子，他的住处及有关情况调查组和检察机关早已掌握清楚。这封信说明，李×住处是李善有的窝之一，由此推论，李善有和章×的其他亲属和朋友也有可能是窝点，检察院迅速传讯了李×，接着又传讯了李善有的女儿李威和章×的二女儿马×，在强大的政策攻势面前，他们的心理防线很快就崩溃了。李威、马×交待，搜查章×住处后，他们将藏在卫生间手纸篓里的一袋股票和一盒金首饰转移到了李×家和康复中心一个医生家里。李×一口气交待了李善有的8个藏赃点。 8月21日检察院对8个窝点依法进行了搜查。一袋袋沉甸甸，难以计数的股票，大量金银珠宝、首饰以及其他李善有受贿的现金、财物找到了。从某工厂车间的通气道中，发现了李善有的一批高级家用电器和首饰，在某公司经理家里，提取了李善有的一只密码箱，里面署名“刘金萍”的二张收款条，每张5000元，署名“何伟”“张丽”的收条各1张，每张也是5000元。 4张收条表明，那封刘金萍的控告信是花2万元买来的。李善有诬陷案的一个重要证据终于得到了。在法律的天网面前，那张罪恶之网破裂了。 九、攻心战一位哲人曾经说过：“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也一定是一个敢把谎言说得天衣无缝的人”。李善有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有一个铁做的胆子，还有一个铁做的嘴巴，就是把事实一目了然地摆在他面前，也很难撬开那只铁嘴巴。要想撬开他那只铁嘴巴，首先得把那只铁做的胆子融化成稀泥。调查组在掌握大量事实和证据后，对李善有和章×展开了一场攻心战。 在同章×交锋时，调查组既不过多提问，也没有涉及实质性问题，对李善有诬陷的事也只是顺便点了一下，而是抓住国际商业大厦那一事件，详细描绘李善有嫖娼的全部过程，还告诉她李善有如何背着她同另一个女人去度周末等。 章×哭起来。她想不到，自己那样忠心不二对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哪一点对不住他，哪一点吸引不了他，他还不满足，还背着她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嫉妒把爱转化为恨，她大骂李善有是“王八”“不是人”，并脱口说出：“李善有诬陷人，我也知道一点儿，他找的那个传信人，就是我的女婿贺×。” 贺×，就是三探清溪园时那个低头不语的人。当时虽然对他有怀疑，但一直没有证据，现在证实了，刘金萍控告信的二传手“何伟”就是“贺×”。 在另一个审讯室里，章×破口大骂李善有的录音放给了李善有听。李善有感到事情不妙，诬陷的事给章×捅破了，但李善有毕竟是李善有，李善有有一张铁嘴巴。 他大骂章×是“婊子”、“混蛋”，说：“刘金萍的控告信是她一手搞的”，把控告信的问题一古脑儿推到了章×身上，而他自己仍然清白无暇，是一个不知情的“三传手”。 李善有谈话的录音带又放给章×听，章×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断断续续地道出了“刘金萍”控告信的真相。 原来，李善有很想去掉职务前面的那个“副”字。李想利用原来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人换届的机会，搞倒一方，保住一方，换取一方的信任，捞到向上爬的政治资本，从而登上梦寐以求的秘书长宝座。他对章×说；“现在省主要领导人要换届，将来省委×××留下，我就可以当秘书长，我们就可以结婚，你也可以享享清福；假如省政府×××留下，就没有我的好果子吃，到时我就得走，咱们的事也不好办了。若要×××留下，就得将×××搞走，要搞走×××，就得有过硬的材料。你能不能搞一个×××搞女人的材料，要本人亲自经历的，亲口讲的，最要害的是写上身体的特征，这样，人家一看才信，才能引起注意，上边来查不清挂起来也好哇。” 在李善有的授意下，一封以一个贵州女青年“刘金萍”名义，控告原省政府某领导人的两封署名信出笼了。 章×把两封信编好后，先让其女儿帮助修改了一番，又让她在省证券委员会工作的朋友丁某抄写了一遍，她送给丁某一副金环和一枚金戒作为酬谢，然后交给李善有，李善有分两次通过某一位有身份的人送到中央纪委，并说是黑龙江餐厅张丽交给老板何伟，何伟又转交给了他。 调查组来琼后，李善有让贺×假冒“何伟”，雇佣妓女刘莉冒充服务员张丽，让他们出来作了伪证。李善有让两人同调查组打了一个照面后，就把贺×安排到一家公司的芒果场，到深山看芒果去了；给了那个妓女5000元钱，指使她离开了海南，为遮人耳目，李善有还装模作样领着公安人员到“南航”查了一夜户口，寻找“何伟”。 “刘金萍”控告信终于真相大白了，这谎言编得那么圆满，安排得如此周密，可以说是“巧夺天工”。然而，在明察秋毫的纪检监察人员面前，还是露出了马脚。最有讽刺意义的是，所谓那位领导人胸前的两块黑病，原来是李善有身上的。 十、触目惊心的金钱欲章×道出“刘金萍事件”的真相后，李善有的嘴巴仍然很“铁”。在给他出示署名“何伟”、“张丽”的收据以及其他赃物证据时，他才真正感到大势已去。开始如实交待诬陷的经过和动机，并坦白了他如何在金钱欲驱使下，利用手中大权，大量受贿的问题。 1991年， 李善有向海南某公司总裁陈某提出“购买”股票。1992年7月，陈为李善有办理了2万元的购买手续。1993年5月，李善有参与该公司增扩股的审批工作时， 陈给了他38万元人民币，说已将他的股票以1：19的价格卖出。1992年11月，李善有与海南航空公司通融，让海南日报某记者从该公司购买了10万元股票，该记者送给李善有2万元股票。 1993年3月，股票在黑市增值，该记者又给了李善有5万元人民币。 1993年3月， 海南某公司总经理常某为使本公司股票获准上市，将该公司一台价值1151港元的健身器送给李善有，李善有提出“购买”股票，该总经理又将公司2万元的股票送给李善有。 1993年5月，海南某公司为争取股票上市，总经理唐某送给李善有4万元的股票。 钱欲、权欲、肉欲是坠落犯罪的催化剂。作为一个身居要职的党员干部，李善有本来应该成为一名人民的公仆，但那填不满的欲望使他着迷了，他成了金钱、女色和权力的奴隶，贪婪的欲望把他驱进了犯罪的深渊。李善有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过分的聪明使他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搞歪门邪道、搬弄是非上。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拈花寻柳，反而诬陷别人乱搞女人，结果事与愿违，李善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善有这时终于醒悟了。他后悔，他痛恨，他一手毁了自己的一生，所以他最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做了那多么不该做的事，成了人民的罪人。他提出要求，要单独约见调查组组长老祁。因为老祁是他的同乡、而且年青时还是同事，所以他把求救的希望放到老祁的身上。祁培文同志单独见了他。李善有声泪俱下，说：“对不起你，让你们费了这么多周折。希望你看在老乡、曾经是同事的面子上，能帮我说句话，再给我一个自新的机会。” 老祁诚恳地对李善有说：“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只有彻底交待问题，才能得到宽大处理的。” 十一、尾声1994年8月，海口市中级人民法院以诬陷罪和受贿罪处李善有死刑，缓期二年执行。至此，这桩一度惊动中央最高层领导的案件以出乎意外的结果画上了一个令人回味不止的句号。 案子刚刚结束，海南省委书记兼省长阮崇武同志立即召集副省局级以上干部大会通报情况。尽管与会人员对案件的结果已了然于心，仍然聚精会神、一字不漏地听完了中纪委调查组组长祁培文同志的长篇报告。细心的人，都听到了与会人员出了长长一口气。阮崇武同志即席发表了篇讲话，他说，李善有诬陷案真相大白，为海南澄清了一个大是大非，调查组为促进海南的安定团结作出了重大贡献。 一篇洋洋六千余字的报告送到了中央最高层领导手里，中央领导对调查组工作给予了肯定。 调查组实现了那句“不查个水落石出，就不回北京”的诺言，他们刚刚回到北京，那位被诬陷的原海南省政府主要领导人就在早晨八点准时拨通了祁培文同志办公室的电话，他声泪俱下，道出了几句肺腑之言：“感谢党中央！感谢中纪委！感谢调查组全体同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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