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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溃垸早,担心少


  在湖南沅江县共双茶垸新筑的430多米长的大堤上矗立着一块大理石纪念碑,这段大堤曾于1996年7月被洪水无情地撕裂开来。那块石碑上便记载着这场刻骨铭心的灾难。
  对长江、洞庭湖和鄱阳湖区的许多老百姓来说,这样一种并非罕见的灾难却是铭刻在他们心里的。每一次洪水过眼,人们几乎总能听到或看到溃垸的情景。当地人说:“这里倒围子就跟习惯性流产一样。”另外一种自我安慰的说法就是:“溃垸早,担心少”。据县志记载,仅湖南湘阴县出现过的溃垸事故,清代有14年溃垸,民国期间有18年,共溃496垸次。1950至1985年间有11年溃垸,共溃129垸次,累计成灾田达78.97万亩。
  1998年7月3日凌晨2时,岳阳市委书记张昌平乘船火速赶往华容县。就在1个多小时前的零点40分,该县小集成垸大港村堤段因沙基堤基础不牢,出现内滑坡导致溃决。顿时,垸内求救声此起彼伏,近1万名群众面临灭顶之灾。
  这是1998年抗洪以来,湖南省溃决的第一个堤垸,这也是长江中心溃决的第一个围垸。
  集成乡四面环水,现有耕地1.8万亩,人口9900多人。从6月30日11时开始,该垸便处于危险水位。溃垸后的凌晨1时10分,武警岳阳市支队作战值班室便响起了急促的电话声,刚从抗洪前线视察险情归来的支队长肖典珠拿起听筒,便听到岳阳市市长周昌贡焦急的声音:“华容县小集成垸溃垸,请速派部队到灾区抢险。”
  武警岳阳市三支队舰艇大队迅即受命出征。60多名武警官兵分乘3艘冲锋舟、5艘橡皮艇和1艘登陆艇,迎着7级大风,逆流而上,与风浪搏斗近5个小时,在凌晨5时30分才到达84公里外的集成垸溃口。他们兵分三路,劈波斩浪营救灾民。
  与此同时,1时30分,岳阳军分区张铁流大校指挥武警126师和舟桥连官兵100多人,调集12条大驳船赶往与溃口点隔江相望的洪山头大堤。华容县公安局108名干警在局长胡治湘的带领下,也分乘15只小木船,摸黑营救被洪水围困在屋顶、树干和临时扎成的木排上的受灾群众。
  在南阳村村口,肖典珠看到20多名灾民站在一只大木排上哭喊,但冲锋舟因树枝阻挡和流水湍急难以靠近。这时,他大手一挥喊道:“同志们,跟我来,救人要紧1说着,他率先跳入激流中,与官兵们手挽手趟水前进,靠近木排,背起一个个灾民,将他们转移到安全地带。
  集成乡派出所教导员刘德平在一个只露出屋顶的地方,听到呼救声。但水流太急,船无法靠上去。刘德平就下船冒险游过去,上了屋顶,他要船上的其他干警把绳子抛过来,他接住后,一步步把船拉过去。然后他揭开瓦块,把一个老太婆救上了船。
  派出所干部季武和两名武警战士在洪流中发现一家四口呆在用梯子在三棵树之间搭的架子上,他们要他们下来。但那男的不肯下来,说他家还有财产。季武强行把他拉了下来。
  7月4日上午12时,挂机班班长张光富顺着哭声驾着橡皮艇来到一个村庄。由于树木参差,电线纵横,小张和他的三位战友只得跳下艇,在毒蛇出没的浊水中推艇而行。“爸爸妈妈不见了”,一位6岁的小孩哭喊着,他与爷爷奶奶怎么也要等亲人回来后再转移,但小张他们不得不强行把这家三口抱上艇。
  下午2时,6天前家中刚刚遭受洪灾的长沙籍战士黎曙和副教导员胡习军驾艇来到一户被水淹的简易平房外,高喊:“里面有人没有?”,但却没人答应。小黎放心不下,趟着污水靠近平房,发现一个戴斗笠的老人在拜观音菩萨。小黎把自己身上仅有的4块饼干递给老人,背起他就上艇,直到把老人交给大堤上的乡干部才离开。这名老人缓过神来,转身便拜黎曙这个“活菩萨”说:“感谢人民子弟兵。”
  经过10多个小时的艰苦奋战,武警官兵和公安干警在一栋栋房屋内、一棵棵树枝上共营救、转移和疏散灾民4630多人,装运沙袋18000多个,转移财产490多船次,抢救财物价值达100多万元。与此同时,登陆艇开足马力,5次横渡汹涌的长江,将1000多名群众转移到安全地带。
  小集成垸溃决,使全乡7所中学中的6所被淹,3800平米房屋倒塌,3500米围墙倾颓,2100平米房屋成为危房。仅学校财产损失便达380多万元,教师个人损失约240万元。大多数灾民被转移到长江南面华容县洪山头镇的长江大堤上。
  8月10日,在湖南省华容县洪山头镇的长江大堤上,一群灾民在这里守望家园整整两天两夜了。
  坐在停靠岸边的一艘运输砂石的船上,42岁的刘其祥用手指向右前方说:“那边就是我们的家。”
  人们循着他右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只见洪水滔滔,茫茫无际。
  他面色黯然地说:“你们看不见的,它已淹没在洪水底下了。”
  刘家便在华容县集成乡五岭村。他祖祖辈辈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长江在这里转了个100多度的大弯,1969年,为提高荆江的行洪能力,国家对这里进行了一次大的裁弯取直工程。集成垸就这样成了长江中的一个孤岛。
  集成垸堤矮单薄,早在1954年就曾溃决,那时候刘其祥还没有出生,对洪魔肆虐的可怕情景只从老一辈人的口中听到。在他走过的42个春秋里,集成垸竟奇迹般的屹立在汹涌的洪水中,就像长江上一艘“永不沉没”的大船。
  但是,1998年防汛没几天,集成垸就溃决了。汹涌的长江水从40多米长的缺口直泄集成乡1.8万多亩良田,近万名群众不得不抛家舍业,眼睁睁看着家园被洪水吞没。
  当时,集成垸内还有一个小小的临江村垸没有被淹没,为了使孤岛的灾后重建有一块根据地,岳阳组织军民展开了保卫临江村的战斗。直到7月27日,长江水位疯涨,这个小围垸才不得不弃守。至此,长江上这艘“永不沉没”的大船全部被淹没。
  小集成垸溃决后的第二天,集成乡党委书记、乡长王耀庚就被撤职,并被立案审查。经查明,他们思想麻痹,措施疲沓,处险不力,防守不力。这也是这次洪灾中湖南省最早被处治的有关领导干部。
  在小集成垸溃决之前,江西省波阳县昌洲乡已沉没在江水中几天了,这是鄱阳湖区最早溃决的地方。
  6月底,位于鄱阳湖东岸的波阳县境内四大水系暴雨骤急,水位猛涨,山洪暴发,县内72座圩堤先后漫顶决口,波阳大地一片泽国。
  沿昌江逆流而上,在下游只有600多米宽的江面上忽地水分两路,中间出现一个大“岛”,岛内一片汪洋,岛外汪洋一片,这就是波阳县溃堤最早、受灾最重的昌洲乡。昌洲乡面积23.8平方公里,拥有耕地2.21万亩和3500多户人家。它是1954年在昌江中心3个小洲的基础上围垦重建,不断加固、培修而成的。至1989年,总投资509万元,建成了长33.6公里的圩堤,人称中洲圩,可抵御21.75米水位的洪水。
  6月26日,昌江水位达到了23.32米,并出现了高出堤顶1米以上的特大洪峰。
  6月27日凌晨4时,中洲圩的周村堤段漫决,洪水从决口处咆哮着涌进昌洲乡。随后几天,33.6公里长的堤防先后出现43个决口,23.8平方公里的昌洲乡和昌江水漫为一体。远处看,水中时断时续的圩堤上搭满了灾民棚,3千多户人家在堤上生活了2个多月。晚上,袅袅炊烟从窝棚上升起,才让人恍然:这里曾经是个繁华的乡镇。
  就在昌江水肆虐波阳的同时,肆无忌惮的山洪拖着修河闯进了德安县,德安成了九江地区洪涝的最早受害者。全县上游积雨面积达140多平方公里,贯穿全县的博阳河,不仅承受着县境内的泄洪,还要承受来自瑞昌、九江、庐山、星子和永修五处洪峰的夹击。6月26日晚,博阳河水位达到22.95米,超历史最高0.87米,洪水在一点点地撕裂着大堤,已伤痕累累的堤坝终于招架不住,一场无情的洪灾降临德安。从决口处涌进的洪水“跨”过105国道,直奔县城。
  漆黑的夜空下,30多年没遭遇过洪涝灾害的德安人民,慌不择路,靠山的爬上了山头,居住在楼房的登上了楼顶,无处可去的攀上了附近高大的树梢,就连平时隐蔽洞穴的毒蛇也成群结队爬上地势较高的山岭、树干、公路。县城附近的高塘、黄甬两乡一片汪洋,积水最深处达10余米。当晚11时30分,洪水将县城团团围住,大街小巷恶浪奔涌。德安县成为继波阳后的第二个被水淹的城市。
  紧随其后的便是湖口县,它是鄱阳湖水进入长江的“大门”。由于湖口是座不设防的城市,历年长江涨水,县城都会进水。今年的特大洪灾中,全县除3个万亩圩堤被保住以外,其它圩堤均满顶、溃决。
  湖口县城6月27日进水后,90%的城区被淹。直到7月29日,人们进出湖口时,县城唯一的交通工具仍是船只,大街上任何一家店铺、单位,都成了“港口”。人们划着小船便可直达鄱阳湖、长江。洪灾两个多月来,整个湖口县城经济运行处于停滞状态,这对于1997年财政收入只有5160万元的这个县城来说,不啻是一次伤筋动骨的打击。
  但是,灾难并没有就此完结。仅仅到7月底,在持续1个多月的洪灾中,湖南长沙翻身垸、澧县澧南垸和西官垸、安乡安造垸、临澧烽火垸、汉寿青山湖垸及江西省九江江新洲、永修三角乡、瑞昌赛湖农尝都昌县城等相继溃堤或受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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