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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一阵颠凤倒驾、莺狂燕浪,两人得到了情欲的满足,疲倦仰卧在床上。过了一会儿,燕妃推了推禧恩,道:“你快回去吧,免得被人怀疑。”禧恩嘻皮笑脸地道:“还早呢,我还没和姐姐亲热够呢。”燕妃忽地坐起来,虎着脸道:“要是被人发现,就坏了大事。”禧恩看她生气,只得匆匆穿上衣服,下了床。燕妃这才微笑道:“快点回去吧,别忘了我的话。”禧恩答道:“忘不了,美人儿。”不情愿地转身走出去。
  禧恩悄悄地赶回去,到了房门口,正要进去,忽然看见养正书屋门口闪出一个人影,他想起燕妃交待的话,急忙隐身在黑影里,那人在门口站了一会,便走下台阶向后面走去。禧恩急忙蹑手蹑足尾随而去。那人穿过几排房,又走了好长时间,拐进一条偏僻的弄堂,一直走到弄堂尽头,在一座砖房前停住,禧恩紧紧跟随,看他停住,急忙藏身一颗树后。那人轻轻地敲了两下门。不多会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是王爷来了。”那人没说话,进了门去。房门随即关上。
  禧恩仔细看看四下无人,便轻轻走到窗前,用手指头把窗户纸捅开一个洞,睁一眼闭一眼往里窥探。这一看,他心里吃了一惊,原来那人正是智亲王绵宁。只见绵宁走进屋里,向那个开门的侍女问道:“她怎么样?”侍女答:“好像心事很重,一直愁眉不展。”
  绵宁吩咐道:“你去门外看着。”侍女答应着转身往外走去。禧恩听见,不敢停留,急忙轻轻走开。
  原来绵宁悄悄地让红菱躲在这座房里,由红月侍候着,这里比较偏僻,平时很少有人来。但是绵宁还是不放心,夜里便来看望红菱。
  红菱正在内室,伏案沉思,听见绵宁说话,便转过脸来,绵宁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坐下。见她不说话,绵宁便开口道:“菱妹,过几天,玲儿丧礼过去,我送你出宫。”红菱抬眼看着他摇摇头叹息道:“我对不起玲儿,第一次错杀好人,如果按大清律惩罚我,我也许会好受些。”绵宁听着,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双手扳过红菱肩膀道:“快别这么说。玲儿临死前说过我们既然相爱,为什么非要折磨对方呢?”红菱喃喃地道:“天意,难道都是天意,为什么我没有一个亲人。”绵宁忙道:“菱妹,你看。”说着,慢慢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递到红菱眼前,红菱一看,正是他们少年时的信物,那只扇坠儿,睹物思人,红菱一把夺来,揣在怀里,痛哭道:“宝儿,我的宝儿,你在哪儿啊。”绵宁也是泪如雨下,捏住她冰凉的双手道:“宝儿被我一枪打伤,昏死过去。夜里爬到上书房准备纵火焚宫,被我发现,我在他身上看见这只扇坠儿,才知他就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劝他几句,他就吼叫起来,惊动了外面侍卫冲进来,宝儿一见,就……就拔刀自尽了。”红菱听完,一下子扑到绵宁怀里放声痛哭,绵宁也不安慰她,只是陪着哭个够。
  过了许久,红菱才止住哭声,却伏在绵宁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绵宁抚摸着乌黑的秀发安慰道:“菱妹,你还有亲人,我还会像在五台山时那样爱你。”红菱抬起头,满面羞愧地道:“对不起,我错怪你了。”绵宁不解道:“你是从何得知宝儿被我所杀。”红菱道:“是陈文魁亲口所说。”便把在黄村识破陈文魁奸计,利用陈文魁诈降挟持和世泰,得以脱逃的经过说了一遍,绵宁听完,冷笑道:“这个狗奴才,还虚报军功,欺骗皇上。”红菱鄙夷地道:“你们朝廷,有几个好官。”绵宁忙道:“我们都别提朝廷上的事。玲儿走了,我今生无所求,能和相知相爱的人终生厮守,吾愿足矣。”红菱看他满目凄惨,难过地道:“我对不起玲儿。”绵宁望着她,轻声道:“菱妹,求你别离开我。明天我在宫外给你找处院子住下,派几个信得过的侍女,侍候你,好吗?”
  红菱盯住他的眼睛道:“你是想登基后,纳我入宫吗?”
  绵宁脸一下子胀得通红,低下头去,不敢看她。嗫儒道:“不……不,我不想让你生气。”
  红菱温柔地道:“我不生气。现在除了还有你爱我,我什么也没有。我觉得自己活得太苦太累,多么想在你身边歇歇脚。”
  绵宁一听,激动地一把抱住她道:“真的,你答应,不离开我。”红菱泪光滢滢,点点头,却又道:“我只想跟你厮守在一起,并不企求后宫的名分。你要答应我,登基以后,让我离开。”
  绵宁连声道:“我答应,我答应……”
  两个流着热泪,紧紧地拥抱着。
  玲儿的丧事,在禧恩的精心安排下,举办得轰轰烈烈,梓宫的金黄座罩显得庄重肃穆,引得前来吊唁的王公大臣、后宫妃嫔羡慕不已,啧啧赞叹。绵宁却显得非常平静,谦恭地迎来送往,毫无矜持之色。
  半月以后,嘉庆降下圣旨,御赐绵宁智亲王府邪,绵宁感激圣恩,便亲往养心殿拜谢。
  嘉庆和孝和皇后正在寝宫,听众监来报,绵宁来见,忙命宣进。绵宁进来,施礼道:“父皇母后吉祥。”喜庆满面笑容,叫绵宁坐下,随手从书案上拿过一份奏章递给他,绵宁打开一看,原来是托津从河南发来的奏捷文书,官军聚歼滑县教匪,匪首李文成亦举火自焚。绵宁看完,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奋。“那彦成仅是侥幸取胜。”嘉庆道:“皇儿有何见地,说来朕听听。”
  绵宁挺直身子道:“儿臣以为李文成如果不固守滑县,采取流窜作战,贼势必然越滚越大,那彦成断难短期内将其剿灭。”
  嘉庆面带笑容,颔首道:“皇儿言之有理,不知可有良策?”
  绵宁不慌不忙地道:“儿臣以为,第一要治吏安民,使民无附贼之心。第二要勤习刀兵,不可荒弛武备。”
  “正是与朕不谋而合,”嘉庆高兴地道:“眼看已到仲秋,朕准备去热河秋弥,操练八旗官兵。”孝和皇后嗔怪道:“二阿哥近来身体不好,万岁怎可以国事劳他。”嘉庆笑道:“皇后说得对。朕不说了。”原来清朝皇子只是象征性地参予政事,并不负具体责任。嘉庆是有意历练绵宁。当下孝和皇后便道:“二阿哥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立即命端来燕窝粥,。嘉庆道:“你娘儿两个慢吃着说话,朕还有事要出宫去。”便吩咐内监准备仪仗,摆驾出宫。
  绵宁恭送父皇,回来坐下,孝和后关切地道:“快趁热把粥吃了。”绵宁起身双手端起一碗粥捧到孝和后面前道:“母后也吃吧。”孝和后接过。绵宁坐下,边吃边问道:“母后有何训教?”孝和后笑道:“哪里是训教,母后是要跟你说一桩喜事。”绵宁不解其意,便道:“儿臣有何喜事,请母后明示。”
  孝和道:“你福晋就因没能为你有后,羞愧而去,我和你父皇也为你忧虑。照理说,凡是皇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母后知道,你不贪恋女色,可是也要为我皇室将来着想……”
  孝和后还没说完,看绵宁好像被触动心事,面色顿时惨然,便赶紧打住。绵宁忙强作笑颜道:“母后说得是,母后的意思是……”
  孝和后只得道:“我和你父皇想再为你娶几房福晋,以继香火。”
  绵宁听完,知道母后的话有道理,无可辩驳,只得道:“谢谢母后和父皇的关心,只是玲儿新丧,儿臣尚无此心情。”
  孝和后温和地道:“我和你父皇也是想让你考虑一下。二阿哥年岁不小,所以才这么急。”
  绵宁起身道:“容儿臣再想一想,便回禀母后。”
  孝和后道:“二阿哥请自便。”
  绵宁辞了母后,出了养心殿,一路沉思。他并不爱玲儿,对于玲儿的死,他除了感到愧疚,并无太多的伤感。玲儿入宫多年不育,他也一直耿耿于怀,只是没有表露面已。如今自己已三十多岁,尚无后人,父皇有意将来传位于他,就是大清江山后继无人,他怎么会不着急。母后的话正说中他的心事,可是他怕红菱伤心,又舍不得红菱离开。就这样,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到了东华门,两名随从的太监,忙赶到他跟前道:“王爷,您是要出宫吗?”绵宁这才醒悟过来便道:“啊,是吧。”小太监忙道:“王爷既要出宫,奴才去叫侍卫们来保护。”绵宁不耐烦地道:“不必了。”小太监求道:“王爷若是出了事,奴才担当不起。求王爷可怜奴才做事。”绵宁灵机一动道:“你去拿几身便服来,咱们主仆扮作寻常百姓,料也无妨。”两小太监怕惹恼王爷,不敢啰嗦,赶紧去找了衣服来,三人换上,出了东华门,顺着前门大街往东走去。
  主仆三人,走了四五里地,来到一处高大的宅院前停住,绵宁转身道:“你们两个先去玩耍去吧。”俩小太监欢喜道:“谢谢王爷。”转身离去。
  绵宁走到阶前,那门口刘宏武正带着几名侍卫守着,仔细一看,是智亲王来了,急忙上前施礼,绵宁轻声道:“不必多礼。”刘宏武忙道:“王爷,请。”
  绵宁吩咐刘宏武几句,便直往后院走去。过了月亮门,只见后院草地上,一个女子正在舞剑。绵宁一声不响,悄悄走近。只见那女子身随剑翻,劈刺旋削,风疾雪飘般已在草地上周行一匝。绵宁也略识剑法,看到兴处,不由得高声喝道:“好!”那女子闻声收了身势,正是红菱。绵宁走到她跟前,道:“菱妹,你不高兴?”红菱忙笑道:“没有。”绵宁看着她道:“刚才看你剑势,像是满含悲愤之感。”
  红菱面露凄然之色,看着绵宁道:“也许有一天,我们再也不能相见。”绵宁伸手捂住她的嘴道:“菱妹,不许你这么说,你答应过的话,全忘了吗?”红菱冷冷地道:“我没有忘。可是小妹不会永远留在你身边。你应当再娶一女子。”
  “不。”绵宁双手捧着她的脸,看着她漆黑的瞳仁波光灼人,端的艳若桃李,神情间却又冷似冰霜。他忘情地把她搂在怀里轻声道:“我一定要娶你,我不要伤害你。”红菱却奋力挣开他的怀抱,坚决地道:“你若不依小妹,小妹现在就走。”绵宁慌了,忙道:“我依你就是,只是这事不是说办就办的,总要慢慢来嘛。”红菱听他松口,换了温柔的口气道:“小妹并不奢求太多。你依了我,小妹愿和你多厮守几日。”
  绵宁看着她雪也似的脖子,那点毫无血色的朱唇,嘴角微含笑意。倍觉惹人怜爱。忍不住伸头要吻,忽然看见那漆黑的眼睛里滚出两颗亮晶晶的泪珠。绵宁一下子怔住了。红菱却投去深深的一吻,同时那两颗泪珠滚落下来。绵宁吃了一惊,正要开口,红菱却微笑道:“不用怕,小妹是太高兴了。以后,你每天抽出一个时辰,就这样抱着小妹,好吗?”绵宁怦然心动,连忙道:“行,行……”
  两人相依相偎,慢慢躺倒在床上……
  孝和皇后因为听了绵宁话,便安心等待他考虑成熟来回话。谁知一直等了几个月,也没听到绵宁提过半个字,嘉庆帝又催得紧,她便耐不住,让宫女去智亲王府叫绵宁来,要亲自提出他的婚事。宫女回来说,智亲王有事出宫去了。到了傍晚,又叫宫女去叫,绵宁才来到储秀宫,向母后请了安。孝和后不悦道:“二阿哥,母后让你考虑的事想得怎么样?”绵宁早忘得一干二净,心中莫名其妙,忙问道:“不知母后所言何事?”孝和后一听,勃然大怒道:“你给我跪下。”绵宁赶紧跪下,却知道母后素来疼爱他,并不害怕,嘴里便道:“母后息怒,且莫伤了身子。不论母后说什么,儿臣件件都依。”孝和后被他说得一下子怒气全消,便笑骂道:“就你这东西会说话。如今可是你亲口所说,如有半件不依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便道:“我和你父皇已商议好了,准备娶承恩公舒明阿的格格慎儿做你的嫡福晋。另外,再娶四个侧福晋。”绵宁听完,大惊道:“母后,儿臣可供养不起这么多格格。”孝和后斥道:“少贫嘴。四名侧福晋是全儿、静儿、彤儿、祥儿。”绵宁急道:“不,母后,容儿臣再想一想。”
  “不用你想一想了,”孝和后怒道,“你刚才说过的话,就自食其言吗?再说,这是你父皇的旨意,你敢抗旨不遵。”绵宁知道再求也没用,又想到红菱说过的话,便向母后拜谢道:“一切由母后作主。”孝和后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既如此,下月就请你父皇赐成大婚。”
  嘉庆闻听绵宁应下婚事,龙颜大悦,便命钦天监择定吉日,赐成绵宁完婚大礼。
  眼看吉日来到,绵宁便带了两名小太监匆匆出宫,来看红菱。刚进月亮门,就见红菱坐在门外台阶前,不停地呕吐,红月不知所措,呆立在旁边,绵宁大惊,急忙上前扶起红菱,问道:“菱妹,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红菱缓过一口气,抬起头道:“不要紧,休息一会儿就好。”绵宁转身向红月怒道:“还不快去请大夫来。”红月忙答道:“是……”转身要走。红菱急忙拦住道:“不必了。”又向绵宁道:“是小妹不让她去的。”绵宁急道:“菱妹,生了病怎么不去请大夫呢,我去叫刘侍卫到宫中接太医来。”说完转身就走,红菱一下子拉住他,红着脸道:“哎呀,看你急的,小妹这不是病。”绵宁一怔道:“不是病会是什么?”红月突然惊叫道:“夫人,莫不是有喜了吧!”绵宁大喜,拉着红菱的手道:“菱妹,是真的吗?”红菱却低下头去。绵宁不解地道:“菱妹,你怎么了?”说着,双手捧起她的脸,只见红菱玉齿紧咬着无血的嘴唇,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绵宁连声叫道:“菱妹,菱妹……”许久红菱脸上露出笑容,道:“不要紧,小妹只是太高兴了。”绵宁将信将疑,便又安慰了几句。红菱便问道:“小妹求你的事办得怎样了?”绵宁恍然大悟道:“我差点忘了。我是专门来告诉菱妹父皇明日就赐我大婚。”“真的吗?王爷。”红月欢喜地叫道。红菱也满面含笑。绵宁看着她的眼睛,难过地道:“菱妹,你真的很高兴?”红菱手指点着他的额头,轻松地笑道:“你别把小妹当作醋坛子。”红月走上前来道:“王爷,明日可否让奴婢进宫讨杯喜酒吃?”绵宁听她说话,本要发怒,只因要她侍候红菱,才缓下口气道:“你走了,谁来侍候菱妹?”红月却道:“红菱姐哪里用得着奴婢侍候,凡事她都是亲手做,还常教奴婢认字呢。”红菱也笑道:“小妹习惯凡事自己做,别人侍候,反觉不自在。”绵宁从身上掏出一串珍珠,递给红月道:“这权作本王给你的赏钱。”红月却不接,扑通跪倒道:“奴婢原只想看那新福晋是怎样的美人儿,并非贪图赏钱,如今,王爷既不许奴婢去,奴婢便不去就是了。”红菱从旁道:“她既有此心,不如就让她去吧。”绵宁听着,便道:“本王也许你进宫,这珠子也赏给你,不过,只许明天半日,晌午时分一定返回。”红月满面欢喜,赶紧拜道:“奴婢谢过王爷,谢过红菱姐。”红菱将她扶起,向绵宁道:“既是皇上赐你大婚,这几天,你就在府中陪陪新人,不要来看小妹了。”绵宁看她面色沉寂,便放下心来,道:“既如此,我便回宫了。”说完转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回头一望,红菱还在笑着向他招手,这才放心地回宫中去了。
  次日一早,红月早早侍候红菱用了早膳。便道:“红菱姐,我这就去宫中了。”红菱正在沉思,回过神来,拉着她的手淡淡地道:“妹妹,姐姐不需要你侍候了。以后好好侍候你们王爷和福晋吧。”红月以为她舍不得自己,便道:“红菱姐,您放心,我最喜欢侍候您,很快就回来的,我一定把新福晋长得怎样说给你听。”红菱强作笑脸道:“妹妹放心去吧,姐姐等你回来。”红月高兴得一路飞跑而去。
  红月赶来智亲王府,那些朝中王公大臣,宫中后妃嫔们早早来到,府中上下熙熙攘攘到处是人,那禧恩奉皇上旨意,主持大婚,忙得不可开交。红月因为是来看热闹的,没有差事,便专往人多热闹地方挤。不知不觉来到正厅门口,那禧恩正叫一班官监摆设香案仪仗,忽然转脸看见人群中的红月,登时想起那晚看到的侍女。这禧恩那晚偷偷跟踪绵宁,就心中生疑,便去益香园向燕皇贵妃说了,燕皇贵妃当下便叫他再去探听明白。禧恩当晚便又去那后房察看,谁知已是人去屋空,连那晚看见的侍女,也从府中消失。今天无意中又看见那待女,叫他如何不喜。当下便把诸事分派完毕,来到西边客房。那燕皇贵妃正和一班妃嫔们说笑,见禧恩进来,心知有事,便悄悄走出。禧恩跟着,来到无人之处,在燕皇妃耳边低语几句。那燕皇贵妃点点头,便带着两名宫女出府而去。
  红月走走看看,不觉吉时已到。绵宁和那新人们早已打扮一番,被众人拥到大厅。先是绵宁和嫡福晋慎儿拜了天地和祖先神位。红月挤到跟前看那慎儿年约二八,丰容盛鬓,光采照人,活脱脱一个大美人儿,便不由得看得呆了。忽然看见站在旁边的绵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红月赶紧挤出人群,向府外跑去。
  刚到门口,忽然迎面遇着一个宫女拦住她道:“你是红月姐姐吗?”红月点点头,那宫女道:“王爷命姐姐去请燕皇贵妃过来。”红月并不认识她,便道:“王爷刚刚命我出宫办事,怎会又着我去请燕皇贵妃。”那宫女忙改口道:“王爷原是着我去请的,因我刚来宫中,不识路径,王爷便命我来赶姐姐,叫姐姐顺便请了燕皇贵妃,再出宫去。”红月听她说得有理,便道:“我和你一起去就是了。”
  二人不多时,来到益香园,那门口太监见那宫女也不拦阻,那宫女便带着红月直奔燕皇贵妃寝宫,红月看她似乎对园中很熟,正自生疑,那燕皇贵妃从寝宫走出,看见红月,突然怒喝道:“大胆奴才,竟敢擅闯我益香园,还不给我拿下。”红月正在惊疑,早有几个壮大的太监上前将她摁住,拖住后边一间侧房中,那燕皇贵妃也来到房中,支开左右宫女,只留两名太监站在红月两边。红月清醒过来,跪拜道:“敢问娘娘奴婢有何罪过?”燕皇贵妃开门见山地道:“你没有过错。你告诉娘娘,智亲王让你侍候的是什么人?”红月吃了一惊,忙道:“回娘娘,奴婢自福晋仙去后,只是侍候王爷。”那燕皇贵妃突然冷笑道:“你不肯说吗?”恶狠狠地向两个太监道:“给我狠狠地打。”两太监立即上前扒去红月的上衣,从墙角拿过两根藤条,一人一根,向那雪白的上身狠抽下去,那白皙的皮肤立即印上几道血沟沟。红月疼得牙齿咬得咯咯响,燕皇贵妃看她一言不发,怒骂道:“狗奴才倒是硬气,给我往死里打。”两太监便不分轻重,劈头盖脑一阵猛抽,红月疼得大叫,燕皇贵妃喝问道:“你说不说?”红月咬牙道:“不知道。”燕皇贵妃气急败坏地叫道:“给我打死她。”两太监又是一阵拚命的抽打,红月渐渐没有了叫声。一太监住了手,用脚踢了踢。道:“禀娘娘,昏死过去了。”燕皇贵妃一下子慌了,忙道:“快去取水来,给我浇。”一太监赶紧出去拎来一桶冷水,当头向红月泼去。红月一激灵,醒了过来。燕皇贵妃却不再问她,向一太监吩咐道:“快去叫禧恩到内务府查一查,这个奴才家住哪里?家中都有什么人?”红月大吃一惊,挣扎着坐起来,问道:“娘娘想要干什么?”燕皇贵妃轻轻笑道:“你不想说,本娘娘也不勉强你。”
  不到半天功夫,那名太监赶了回来,道:“回禀娘娘,奴才已经查明,红月家住西城羊角胡同,家中有老少三代十二口。”燕皇贵妃看着红月大声道:“多美满的一家人。”突然面露杀机,向太监命道:“今夜你带五十名侍卫,杀了她全家,不留一个活口。”红月一听,吓得跪爬到跟前,哭道:“娘娘饶命,奴婢愿说。”……
  再说智亲王府中,直到亥时还是熙熙攘攘,人流不断。绵宁和新人慎儿被送入正中新房。全儿、静儿、彤儿、祥儿四个则被送入侧房各人房间。绵宁被折腾了一天,不曾歇息,一进新房,顿觉劳乏,待那班官嫔闹腾一阵走后,便一下子歪倒在香榻上。那慎儿一见,娇羞地道:“王爷想必乏了,奴婢侍候王爷歇息吧。”说着,便要上前给绵宁脱去靴子。绵宁急忙坐起来道:“你也累了,还是本王自己来吧!”说完,便脱下靴子,又脱去外罩,便拉过锦被,蒙头而睡,不多时竟呼声如雷。
  绵宁一觉醒来,看看墙上的金自鸣钟,已是次日辰时,心中后悔,醒得太迟,没能给父皇和母后请安。急忙起身,自己穿上外罩,登上靴子来到外厅,只见慎儿正和全儿四个及几个宫女悄悄地说着闲话。慎儿几个看见王爷起来,急忙上前请安,两名宫女赶紧端来热水,拿来毛巾往热水里浸透,拧干递给绵宁。绵宁顾不上洗脸,忙道:“还没去给父皇和母后请安呢。”慎儿笑道:“奴婢见王爷睡得香甜,没敢惊动王爷,便带着她们四姐妹给父皇和母后请了安。”绵宁一听,略略放心。心里便想去看红菱。这时宫女传来早膳,绵宁匆匆吃了一碗莲子汤,正要出府,这时小太监来报:“常公公来到。”绵宁不知何事,忙道:“快,大厅上请。”
  绵宁刚到大厅,小太监便引着那御前太监常永贵来到。常永贵见了绵宁,急忙施礼,绵宁忙道:“公公免礼,请坐。”常永贵道:“奴才是来传皇上旨意的。皇上宣智亲王即刻到养心殿面君。”绵宁不由一愣。父皇平日宣召他,都是派一内监到府门口传个话就走。为何这次却郑重其事派御前太监当面宣召。常永贵看他发愣,忙道:“王爷,请随奴才进宫吧。”
  绵宁忙道:“公公先请。”便跟着常永贵来到养心殿,抬头一看,嘉庆端坐在御案前,面沉似水。绵宁顿觉不同平常,急忙上前跪倒叩头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吉祥。”嘉庆并不理他,左手往两边一挥道:“都给朕退下。”常永贵和几个内监急忙退出养心殿外。
  绵宁更是忐忑不安跪在御案前,低着头。嘉庆看着他,半晌才道:“皇儿,朕平时待你用心良苦,你可明白?”
  绵宁忙道:“儿臣虽然愚钝,却也心明雪亮,便是这宫中上下,也是不言而喻。”
  嘉庆追问道:“既然明白,为何还有负朕望?”
  绵宁心中不解,便怯怯地道:“儿臣诚惶诚恐,不知父皇所言何事。”
  “你……”嘉庆气得一时说不出话,一下子站了起身来,手指绵宁,半天才道,“事到如今,你还敢骗朕……”
  绵宁忽然想起红菱,心中一阵慌乱,面色突变,连连叩首道:
  “父皇息怒,儿臣知罪……”
  嘉庆这才略略镇定,仍旧怒斥道:“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朕都能给你弄到,你为什么偏偏把女教匪藏匿宫中?”
  绵宁一听,果然是因红菱之事,反倒镇静下来,平静地道:“父皇,儿臣实在有难言的苦衷。”一言甫出,已是心中悲酸,泪洒阶前。
  嘉庆看他泪流满面,想起他一连串的不幸,心里已软了几分,便缓下口气道:“皇儿有什么苦衷,不妨说给朕听听。”
  绵宁哽咽道:“父王容禀。”
  便把伴母进香,结识红菱,智擒莫玉,太原剿匪;大内惊变,枪杀骨肉;红菱闯宫,玲儿舍身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说完竟是跪立不住,哭得像一团软泥,瘫倒在御案前。
  嘉庆听完,顿觉荡气回肠,眼中闪出泪光,急忙走到御案前,亲手扶起绵宁。
  绵宁急忙叩泣道:“儿臣只求父皇免了菱妹死罪。”
  嘉庆安慰道:“皇儿先坐下歇息。朕还有话要说。”
  绵宁站起身来,在御案旁的软椅上坐下来。
  嘉庆道:“听皇儿所言,这汪红菱真是个多情女子。朕倒想见一见。”
  绵宁一听,放下心来,高兴地道:“父皇真想召见她,儿臣就去带她入宫。”嘉庆忙阻止道:“此事传扬出去,有损我皇室尊严。朕就和你一起微服出宫,前去看看。”绵宁不安道:“父皇还是带几名侍卫随行,以策安全。”
  “不必了。”嘉庆道,“人多招摇过市,反倒不美。有皇儿在身边护卫,朕大可放心。”绵宁应道:“儿臣遵旨。”说完便起身去殿外喊来常永贵和几名内监。嘉庆吩咐内监取来两件百姓穿的衣服,给他二人换上,又精心装扮一番。嘉庆吩咐常永贵几句,便和绵宁一起出宫而去。
  嘉庆父子,不多时来到那高大的宅院前。刘宏武近前一看,竟是当今万岁,吓得他赶紧跪下,嘉庆不待他行三跪九叩首之礼,便急忙扶起,低声道:
  “朕是微服,不必多礼。”
  刘宏武会意,便不再跟绵宁见礼,只将身往旁一闪,躬身道:
  “主子,请。”
  嘉庆低声命道:“把住大门,不准任何人进来。”刘宏武轻轻应道:
  “是。”
  嘉庆便和绵宁向里走去。绵宁路熟,便在前面带路。过了月亮门,到了后院,却是一片沉寂,寥无一人。绵宁轻声喊道:“菱妹,菱妹……”声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响。一阵冷风掠过,吹得枯黄的树叶瑟瑟作响,寂然无声地飘落下来。绵宁突然感到阵阵寒意。急忙走进红菱的卧室,只见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却不见红菱的影子。绵宁顿有不祥之感,急得在屋里直转,忽然看见床前书案上放着一张纸,急忙拿过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宁哥哥:
  请恕小妹不辞而去了。
  小妹恨的太多,爱却不能。自从失去主儿,小妹,C就已死了,是你的挚爱支撑着小妹苟活到今天。小妹谢谢你,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给我爱的享受。
  小妹一生恨透清廷,可叹无奈其何。
  小妹去亦去矣,仅有一求:
  宁哥哥日后如登龙位,请惩治酷吏,善待黎民。
                      小妹红菱 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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