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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南希“凝视”有文章



  里根夫妇盼着同小威廉·巴克利及其妻帕特在康涅狄格州沙伦他们的家中一起过1976年的感恩节。这位《国民评论》思想保守的主编多年来一直是里根夫妇的密友和政治上的热心支持者。他毕业于耶鲁大学,曾利用该校著名校友享有的特权,让学校同意接纳18岁的罗恩·里根入学。看到自己最小的孩子就要进入一所常青藤联合会的学校,罗恩的父母简直着了迷,尽管他本人不愿意,他们仍坚持要他注册入学。

  他在洛杉矶念哈佛中学时的舞蹈教员约翰·韦斯特说,“罗恩最初提到他要去耶鲁上学时,说是因为他的父母要他去,他这才去的。但他又说,他知道自己读不下去,他威胁说要故意考试不及格,这样就可以退学了,因为他们不尊重他本人的意愿……罗恩不愿按照父母亲为他安排好了的前程去学步。他爸爸倒是不像他妈妈那样坚持。她是要由她说了算,由她来决定他该上哪儿去和该干什么。”

  在感思节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进大学念了两个月之后,罗恩去纽约市见父母亲,并向他们投出了他的炸弹:他告诉他们,他在周末就从耶鲁退学去当芭蕾舞演员了。他爸爸气得喘不过气来,他妈妈惊呼尖叫,但他毫不动摇,甚至拒绝考虑把第一个学期念完。他说绝大多数芭蕾学员从14岁起就认真地跳舞了,而他已18岁,经不起失去哪怕只有片刻的光阴,这也包括节假日多的12月和1月在内。第二天,父母亲带着他们误入歧途的儿子到康涅狄格州去同巴克利夫妇共度周末。

  “临吃午饭前,南希把帕特拉到一边,同时老罗恩也把我带到另一间房子里去,他们两口子分头向我们诉说了昨天晚上难堪的经历,”小威廉·巴克利回忆说,“他们的儿子在星期三晚上到纽约,向他们宣布说他已决定离开耶鲁去学芭蕾!任何一个家。庭听到这种决定都不会感到轻松,何况对这个家庭,那简直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我该反对谁?’当父亲的对我说,一面在音乐室里踱来踱去。‘我的意思是说,我应该了解演出行业,跳芭蕾可不是闹着玩的,很少有人搞出名堂来。要从大学退学……又是在一个学期的中间……’里根没有作出激动的举动,但能觉察出他很激动。他在自言自语。他停了下来,他说他决心要儿子好好读完这一学期,这样他在耶鲁的记录就会是清白的,‘只要他能熬过这学期——谁知道,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当里根夫妇飞回到加利福尼亚州的家里时,由于对儿子的事过分操心以致顾不上别的事。他们求他改变主意,但他坚决不干。于是南希打出了她的王牌,“打定主意你要干什么,是学医还是学法律,我们愿意担负一切费用,”她说,“但要是学舞蹈,我们就不资助你。”罗恩说他不在乎他们的钱;他会自己解决费用问题。这场争论以他怒气冲冲地离家跑到姐姐帕蒂那儿去住而告终。

  第二天,他父亲打电话找吉恩·纳尔逊。“我要同你谈一谈。下午4点钟在我的办公楼(迪弗·汉纳福德大厦)楼下的饭馆里等我,”纳尔逊回想起里根是这么说的。

  “我见到了他,他开门见山地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处理同罗恩的事,你是舞蹈演员,我丝毫无意给你脸上抹黑。但在舞蹈行业中搞同性恋的太多了,干这一行让人看不起。男的舞蹈演员,你明白我的意思,是吗?’

  “我说我明自他的意思,但他不能怪罪舞蹈这一行。我是过来人,但我不是同性恋者。不能说要是罗恩想学舞蹈,他到头来就会成为同性恋者。我的确说过,18岁开始学舞蹈确实是晚了,但并不是不可能。我告诉他,因为罗恩执意献身于舞蹈,他和南希就不给予资助这种做法是错误的。我说:即使这是他人生中正在经历着的一个阶段,这也不会害了他。学舞蹈对你儿子决不会有什么坏处。罗尼,同性恋的事让你伤透了脑筋,不过你必须为你儿子的事目点风险。”

  对罗纳德·里根来说,要改变观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根据他儿子中学时期舞蹈教员提供的情况来看,他无须为自己的孩子在性的偏爱问题上过分操心一“罗恩作为40多岁的青少年,有过积极的性生活。这些都是很普通的常识,”约翰·韦斯特说,他知道自己的学生同克里斯·哈蒙·纳尔逊的恋爱事件。“我注意到了那种关系,那只不过是看看他是喜欢女孩子还是喜欢别的什么名堂,在这方面没发现任何问题。我可以明确地说,他是正常的。”

  然而,儿子的公众形象是芭蕾舞演员,这一点一直困扰着里根,因为他一直为自己具有骑在马上的粗犷男子汉气概而自豪。对于罗恩的职业选择,他采取了防御姿态。甚至在罗恩得到了乔弗莱第二芭蕾舞团的奖学金后,他仍持这个态度,该团是纽约乔弗莱芭蕾舞团的培训团。精心拍摄的他儿子身穿紧身衣的优美舞姿特写镜头的照片使他很不自在。他拒绝出席罗恩同乔弗莱第二芭蕾舞团演员们在1980年同台表演的首场演出。又过了一年,他才使自己能够勉强地前来观看儿子的表演。在回答记者们关于罗恩以舞蹈为业的问题时,他显得紧张和尴尬。他反问一名记者:“他向我说,我要当演员时,没有人说‘不’,那么我能对他说不吗?”他对另一名记者说:“大家都该明白,他已长大成人了。”每当想到为了自己那些无法管束的子女而被人公开挪揄,他总是感到烦闷不安。

  里根任加利福尼亚州州长时,曾因把女儿帕蒂送到别的州去上学而受到责难。他立刻作出反应,设法把女儿接回来以制止人们对他吹毛求疵。“我还记得他来访时的情况,”亚利桑那州迈耶的奥姆中学校长查尔斯·奥姆说,“他说他不得不把帕蒂带回家,让她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学校上学。我说我对此感到十分惋借,因为我们愿意让她在这里继续上学。他说他也愿意这样,但他受到了政治上的压力。显然,帕蒂拼命反对离开这里,她有坚强的意志并且终于胜利了。”

  里根现在遇到了儿子进入芭蕾舞蹈界这样一个幽灵。他反反复复地向朋友们说,他希望罗恩把精力放在扎实一些而不是轻浮委琐的事情上。在希望破灭后,他找到另一个儿子迈克尔井要他出把力。

  “我几乎要说,‘送他一条芭蕾舞短裙,’但没有说出口。”迈克尔·里根回忆说。“我知道罗恩选择的职业对于里根家族的形象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绝大多数支持爸爸的公众都认为芭蕾舞男演员是同性恋者。不过爸爸为了弟弟的事跑来征求我的意见,倒也使我受宠若惊,而且罗恩的日子不好过也叫我高兴……特别因为这次给爸爸丢脸的是南希自己的儿子(而不是我)。”

  据吉思·纳尔逊说,对罗恩决心干舞蹈这一行最为恼火的是南希。尽管她的朋友和过去的同事中有许多是同性恋者,但自己的儿子被人们看作是同性恋者却使她受不了。

  使她特别感到惊惶的是罗恩和一群小伙子跑出去酗酒,而且晚上最后去看脱衣舞。后来她又得知儿子被人偷偷地拍了照。

  “罗尼告诉我,南希对这事简直发疯了,”吉思·纳尔逊说,“她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和同性恋者一起跳舞。对同性恋这玩意,她的态度要比罗尼顽固得多。罗尼对我谈话时小心翼翼地尽量找一些合适的词。当然你不能把一个舞蹈演员叫来并对他说,‘你们这帮家伙都是同性恋者,我不能让我的儿子也搞同性恋。’尽管如此,他还是让我明确无误地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次谈话是十分友好亲切的。我觉得他为了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判断而确实很难过。他说由于南希对儿子的性取向问题如此地忧心仲仲,使得他必须采取一些措施。

  “在我们的这次谈话后,我竭力建议他和南希在经济上和感情上都要支持他们的儿子。我说我要找我的一位经营斯坦利·霍尔登舞蹈中心的朋友来试看罗恩的舞蹈,了解他究竟有没有潜力。斯坦利试看了之后告诉我,‘我感到很惊奇。他的天资很好,但他无论多么努力学习和工作,要当首席舞蹈演员已是太老了。不过他有可能成为一个芭蕾舞团的合伙人,这是一个很值得一干的事业。’斯坦利得到的印象是,罗恩执意要证明自己是一名舞蹈演员,要向他的母亲和父亲证明他能够做到这一点。

  “我回访了罗尼井把斯坦利的评估告诉他。霍尔登得知了有关这个家庭内部的情况,有关钱的问题,以及家长不给钱的意向。因此斯坦利在他舞蹈中心的办公室给罗恩找了一份差事,以便他能付自己的学费。莫林则劝说罗尼和南希为他付房租。我也为他游说。斯坦利也尽了自己的一份力,提供专业性评估。为了帮助罗恩,我们都恳求他的父母支持他,但他们拒绝了。”

  罗恩设法干些零活来养活自己,这些都是他不喜欢干的活儿,如在马格宁百货公司卖男服等。他说:“我母亲认识这家商店的总经理,所以我找到了这份工作。”

  与此同时,里根夫妇正在克服为有一个跳芭蕾舞的儿子而带来的羞辱,他们正为再次竟选总统作准备。卡特当选总统六个星期后,南希在对《妇女服装日报》的谈话中对此作了明显的暗示:“只要我办得到,我就要帮助罗尼重建共和党。人民对政客已经厌倦了。政府里需要有一种新型的人物。卡特还不为人们所知,我希望他为我们的国家做出成绩,但我们需要另一种声音,而且还需要新的领导人,那种在精神上更为敏感而且有能力在必要时对棘手的问题作出决断的领导人。”

  为了确保里根能被人们认为就是这样的领导人,里根夫妇把1976年竞选活动捐款剩下的150万美元投放给一个叫做《公民支持共和党》的政治行动委员会。它由林·诺夫齐格主持,目标是里根的热情的选区。后来南希·里根认为这些空想家是些僵硬的“打着旗子向峭壁发起进攻的保守分子”,她把他们打发走了。里根在定期散发的新闻简报中向这些虔诚的信徒宣讲他的教义,攻击巴拿马运河条约、共产党俄国、以及卡特政府的失误。他为《公民支持共和党》所支持的保守的国会议员候选人的竞选发表演说,他也向任何一个愿付他25000美元酬金和头等舱机票的团体发表演讲。他继续在电台发表广播演说并在报纸上每周发表专栏文章。这一切活动都是为了使人们听得到他的声音,把他当作是反对民主党总统的共和党杰出发言人。他定期召集工作人员开会,据彼得·汉纳福德说,这是为了“考查卡特政府的表现和共和党的状态”。他和他的私人选举预测员理查德·沃思林一起分析民意测验表,就像吉卜赛人观察茶叶片一样。

  现在这位尚未公开宣布的总统候选人面临的最重要的抉择是,确定一名竞选班子总管。里根已向全国各地的许多保守分子放风说,他再也不让约翰·西尔斯干这份差事了。西尔斯在1976年选择自由派理查德·施韦克作里根的竞选伙伴,至今仍使右翼恼怒不已。

  “如果他们知道我的第一选择是纳尔逊·洛克菲勒的话,他们又该会作出什么反应!”西尔斯在14年后说,他仍坚信如果里根同洛克菲勒组成竞选搭挡的话,他们在1976年就会赢得选举,进入白宫。“但问题是洛克菲勒周围的顾问大多了,他们会劝他不要接受(同里根搭挡竞选)这个建议。如果让他自己作主,我有把握他会同意,这就会是一张赢得胜利的竞选名单。但因他会被人劝说不要接受这个建议,我便决定以施韦克来替代他。”这种推测是里根的热心追随者难以承受的。他们不信任西尔斯这个口齿伶俐的华盛顿律师。

  但是里根的高级助手迈克·迪弗对西尔斯及他同东部新闻界内部的联系有着极深刻的印象,因此极力为他辩解,说这届总统竞选如果没有他就无法取胜。

  “西尔斯不是空想家,”迪弗说。“他一心想当一个为人出谋划策的军师,他要在一个打胜仗的班子里担任角色。这些就是我所知道的他的条件。”

  南希·里根也持同样看法,她同迪弗联合起来说服她的丈夫。于是西尔斯被邀到里根夫妇在圣巴巴拉的牧场,他们在那里研究1980年竟选总统的战略。他描绘了在极有可能包括乔治、布什,参议员小霍华德·贝克及罗伯特·多尔,众议员约翰·安德森及菲利普·克兰,以及得克萨斯州前州长约翰·康纳利在内的角逐者中,如何使自己的候选人在共和党中处于领先地位的战略。当天晚上,罗纳德·里根决定竞选总统,而约翰·帕特里克·西尔斯则再一次负责竞选班子。

  这一次西尔斯坚持由他实行全面控制。他说服了南希·里根一迈克·迪弗轴心,使他们相信,一个保守色彩较少的里根会更符合选民的胃口。于是西尔斯决定在他的候选人身上系上温和派的绶带,这不合里根周围加利福尼亚右翼顽固派的心意。西尔斯对他们谁也不信任,因此他设法把他们都打发走。他首先表示对林·诺夫齐格不满,说这位竞选筹款负责人每支出1美元只能净收入50美分。他轻易地说服了南希。她早就打算把这位办事拖沓的助手打发走,因为诺夫齐格在掏空别人的钱包方面表现得无能。在她的帮助下,西尔斯得到候选人的准许,把诺夫齐格辞退掉。迈克·迪弗被挑来向这位原新闻秘书、里根最早和最忠诚的助手中的一员砍下这一斧头。

  诺夫齐格不无辛酸地告诉迪弗,西尔斯最后也会向他这位刀斧手本人下手,然后处理里根的高级政策顾问埃德·米斯,直到把所有要里根恢复本来面目的加利福尼亚人都打发走才罢休。不到六个月,事态的发展就显出诺夫齐格比诺斯特拉达玛更有先见之明。

  ①亦译作诺查丹玛斯(1503—1566),法国物理学家和占星学家。——译者
  从1976年到1979年,迪弗·汉纳福德公司继续代表着“州长”(这是他们对他的尊称),为他安排发表演说的日程,组织有关他的新闻报告,为他的出访特别是有南希同行的出国访问派出先遣人员。这些出国访问包括去英国、法国、德国、日本、台湾、香港,以及去伊朗访问他们的坐在孔雀宝座上的“亲密朋友”伊朗国王。

  对里根的报道当然要包括处理好对里夫人的报道,这意味着要耗费许多小时以奴仆般的殷勤,像报道皇室一样来求见这位候选人的妻子。要求进行一次简单的采访就像申请一次皇室接见。首先在电话里盘问采访人——要占用里根夫人多少时间?一个小时够吗?文章何时发表?是由报业辛迪加在本系统内发表吗?谁来拍照?——必须以书面方式将采访的要求送给公共关系公司,由迈克·迪弗和彼得·汉纳福德仔细审查前来采访的记者有无可能的“疑点”,如自由派的偏见或秘而未报的要求等。每逢里夫人要同报界特别是同女记者打交道,这两位就心凉胆颤。每当想起琼·迪戴恩在萨克拉门托为《星期六晚邮报》进行的那次采访,他们心里就发怵。再发表一篇她写的“漂亮的南希”之类的文章,他们就会失去最大的主顾。因此凡是采访里根夫人的请求都要用显微镜进行最周密的检查。

  如果要求采访的报刊影响很大而不能置之不理,如《洛杉矶时报》,或对候选人的妻子来说至为重要,如《妇女服装日报》或《城镇与乡村》,那么所提的要求就以书面方式送交南希,并附上迈克·迪弗写的推荐意见。如果里夫人同意接受采访,记者便被请到迪弗·汉纳福德公司的韦斯特伍德办公室,那里会有人递给他或她一份传记性的清单,罗列着里根夫人得到的荣誉和成就。这份清单以她得到《祖爱孙计划》的褒奖开始,以她“被列入十年来最佳时装服饰者名单”而结束。接着就有人小心地给太平洋断崖山庄打电话询问把记者放过去是否影响安全。等到里根的管家发出放行的讯号后,记者才被告知怎样能找到圣奥诺夫雷街。

  这些终于离开了里根家的记者们都感到应该再领一份辛苦钱,因为他们必须竭力从一个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不提供有用新闻素材的女人那里设法掏出信息。“作为一名被采访的对象,南希·里根只有当人们向她说话时她才说话,”《萨克拉门托蜜蜂报》的南·尼科尔斯这样说。“她始终面带笑容而且彬彬有礼,但她什么都不主动谈。她在谈话之前似乎要先掂量一下每一次的反应。她解释说她是一只惊弓之鸟,因为自从她丈夫弃影从政后,新闻界并不总是对她很友善。”

  “她简直把我逼疯了,”原《妇女服装日报》记者南希·柯林斯说,“她把两腿贴在一起坐在那里,两手握拳,不断地磨着牙,她的脸简直是一张面具——没有生气,没有笑容,没有自然的动作,什么也没有。简直令人恶心。”

  她对女记者的简慢无礼,同对她们的木然无情一样,同样地令人恼怒。《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的路易丝·斯威尼为报道佛罗里达州的一次竞选活动去采访里根夫人,她被安排在供女仆用的入口处等了一个多小时。《国民公共电台》的苏珊·斯坦伯格在弗吉尼亚州的一次采访中,先在雨中站了30分钟,然后被带到背后一间卧室中又等了半个小时。“最后我被允许到起居室去等着,约莫过了20分钟,里根夫人进来了。她朝我走来,但在向我打招呼之前,她至少停下四次去清理烟灰缸。”

  南希讨好新闻界的要人,冷淡报纸的无名小卒。她把魅力保留下来用在新闻媒介行业有势力的男人身上,如美国广播公司电视网“今晚世界新闻”节目的巳故主持人弗兰克·雷诺兹,保守的专栏作家乔治·威尔,以及她母亲当年在芝加哥当广播员时与之共过事的朋友、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电视网“60分钟”节目的迈克·华莱士。至于新闻业队伍中的女性,只有像贝蒂·比尔和用“苏兹”署名撰稿的艾利息·梅勒这样的社交栏作家才被认为是可以接受的。另外还有《纽约每日新闻》的闲谈栏作家莉兹·史密斯,她在80年代后期赢得了里根夫人的钟爱。她在电话中先向里根夫人念自己写的稿子,让后者对有关里根的报道作全面修改,然后向全国各地的编辑打电话,指示他们根据里根夫人所作的更动修改自己的原稿。

  “总的说来,南希一点也不喜欢女记者,”《时代》杂志的劳伦斯·巴雷特说。“她偏爱男记者。”

  关于南希,还有一件比任何别的事更值得一提的是,每当她丈夫演讲时她那种目不转睛的“凝视”,使许多记者感到恶心。“它使你联想到在牛棚里的那些公牛。”埃尔吉·吉莱斯皮在英国的。今天》中就是这么写的。“这种惊呆的爱慕表情只适用于目击圣灵感孕的人。”《华盛顿邮报》的卢·坎农写道。

  《时代》杂志把这斥之为“地地道道的一钱不值的拙劣表演”。加尔文·特里林在《民族》上讽刺地写道,“这也许会使约旦的社会进步受到挫折,并且促使该国的官方报纸发表重要社论,说这是‘对我们穆斯林世界主张妇女恢复戴面纱的人最有力的支持’。”

  南希需要创作一首表达妻子在公众场合对丈夫爱慕之情的幻想曲,因此这种批评使她恼怒。一次电视记者采访她时说,“里根夫人,请向我们谈谈你那著名的‘凝视’。”她顿时收敛起本巳少得可怜的笑容,露出鄙夷的表情。

  “你是说同性恋者?”她冷冷地说。

  ①英语gaze(凝视)和gays(同性恋者)发音相近。——译者
  “我是说你的‘凝视’,那就是每当你丈夫演说时你注视他的那种方式。”

  “那么要我做什么呢?”她火冒三丈,猛地反问。“清点到会的人数吗?”

  她甩掉手中的麦克风,怒气冲冲地冲出播音室,同她的参谋长彼得·麦科伊一起钻进等着她的汽车里,仰面朝天溜转着双眼。

  绝大多数记者都以为罗纳德·里根忠实的妻子只不过是当年的“唐娜·里德剧”的再现,在那个剧里,婚姻就是一出完美的人生系列连续剧。他们不明白,“凝视”是一种多年来行之有效的办法,它是由一个担心害怕、令人可怜的小女孩为了讨好别人而采取的策略。“我有一张我母亲的照片,她完全用一模“样的方式注视着我的父亲(洛耶·戴维斯),”南希说。为了自己的丈夫,她现在需要用魅力去征服全国的选举人,“凝视”可以成为一种高明的竞选手段,用以对抗坚持要参加内阁会议的罗莎琳·卡特作为第一夫人的公众形象(“我从来不提问题,我坐在那里注意地听和学,”罗莎琳说。“这样,我在国内旅行时谈吐会富有智慧。”)。被人们系上“钢木兰花”标签的卡特夫人经常扮演代理总统的角色,南希对一个女人竟如此地突出自己感到遗憾,宣称对罗莎琳妻僭夫权的行为甚为震惊,并利用卡特夫人造成的双总统制局面来宣扬自己。“我肯定不参加内阁会议,”南希诡谲地说。“那种做法对卡特夫人是合适的,但那不是我的作风。”

  在这种做作出来的韬光养晦的表层下面,潜藏着渴望扬名于世的野心。“我认识的所有女人中,没有一个像南希那样为自己索取得那么多,”约翰·西尔斯说。“她的野心驱使她要求四处扬名。她必须成为一个人物,罗纳德·里根是她实现野心的工具。”

  在竞选期间出版了她的长达219页的自传,而且她坚持把书名定为《南希》。这样,掩藏在这位无私妻子后面的那个自我便脱颖而出了。

  “其他的书名都被否掉了,”威廉·莫罗公司原宣传部经理朱莉妮·尼克博克说。“有人提出了其他一些书名,但她固执己见……出版那本书的多数具体问题我都不去找她商量,因为同她共事令人厌烦。”

  “她要把它变成她自己的书,”一位编辑说。“她甚至大量删掉原稿中提到罗纳德·里根的地方,而且闹着要把他的照片从封底撤下来,但最后没有通过……这本书全是些甜甜蜜蜜、轻轻松松的事,而且我们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愿让罗尼抢她的戏。我们不得不把话讲明,‘听着,我们出版这本书是因为你是一位总统候选人的妻子。’”

  作家比尔·利比为南希对书中往事的回忆录了音,但他对最后录下来的成品感到为难。南希重录了10次,把提到她的子女们的部分几乎全部删掉,只轻描淡写地提上几笔。她不愿说自己的儿子是芭蕾舞演员,“就让我们说他喜欢艺术吧!”她说。

  “对她保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我并不完全满意,但那是她的书,不是我的。”利比说。“我认为这完全是为了宣扬她自己,至于与此无关的事——不论是好是坏,都是次要的。最后,南希拒绝公布她的生日或提到简·怀曼的名字。她出的这本书讲的是一个喜欢玩弄谋略的女人的生活故事,读起来就像是在温妮的蜜罐里进行长途跋涉。她用一连串的谎言来粉饰自己的苦痛。她说自己的童年是在‘美好古老的年代里度过的美好古老的时光,是在恬静的地方度过的恬静的时光;我们在夏天吃冰淇淋,在冬天从白雪覆盖的小山上滑下来。’实际上她童年时她的母亲就离开了她,她是由姨父和姨母在马里兰州贝塞斯达抚养大的。她在书中说自她十三四岁以后就没有见到生身父亲,只是许多年以后去看望了他。她几乎不提南尼·罗宾斯或她的堂亲、表亲们。”

  南希小心地删掉她生活经历中一切痛心之事:为了使别人收养她以及争取罗纳德·里根娶她为妻,她所进行的艰苦奋斗。她不提那次终于迫使里根同她结婚的妊娠,也不提60年代她养育子女的艰辛以及处理她(他)们的堕胎、吸毒和感情纠葛等情节。归根结底,这本书的目的是把她拔高为一个具有“严格道德标准”的人物,而且在这一过程中,帮助她丈夫当选为总统。

  为里根竞选作出实实在在的努力是从1979年3月开始的,虽然候选人在8个月以后才正式宣布参加竞选。这一次里根夫妇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感觉:他们上车的车站是对头的,乘坐的列车是对头的,只有一场灾难性的撞车才会使这辆驶向白宫的机车脱轨。为了避免出这种撞车事故,终究还得由候选人的妻子作出牺牲。她不止一次地只戴着胸罩、穿着衬裙、满头发卷、满脸涂着厚厚一层冷霜,站在那儿对波得·麦科伊厉声尖叫。

  “是的,这种情况发生过不止一次,因为竟选期间我们是在一所挤得满满当当的屋子里做事的。这场竞选活动像是一个高压锅,压力很大,”麦科伊说。他以其绰号“出纳员”而为人所知,因为他必须随时替南希拿着钱包。“竞选旅行对她来说很艰苦。在竟选过程中她很守纪律,每天只睡6个小时。她自己给自己梳妆打扮。一度她看来身体欠佳。”

  为了对付细心的新闻界对1980年竞选活动的考查,南希坚持要向公众提供一幅合家欢的照片,而且这照片要表现出一个神采奕奕的妻子和她其乐融融的家庭。1979年11月13日,在里根宣布谋求总统职务的这一天,她设法办成了这件事。在照片中里根夫人两侧四个子女的脸上泛着程度不同的微笑。那些深谙里根家庭内情的人认为,能把这些子女拢到一起来出席宣布参加总统竞选的活动是一件了不起的业绩。

  “多谢上帝,这只是一个简短的声明,”约翰·西尔斯说。“这些孩子长期受到冷淡,现在都感到陌生和莫名其妙,”彼得·麦科伊说。“他们没有作出多么热情的反应,这肯定不是因为受到了溺爱或过分的宠爱。我想这更多地是由于他们有这么一对本来根本不应该有儿女的父母。南希和罗纳德·里根本来就不需要孩子;他们只要两口子在一起就够了。”

  帕蒂27岁,不再同伯尼·利登生活在一起,‘正在为当一名演员、歌手和歌曲作者而奋斗。她因父亲宣布参加总统竞选而回家,受到母亲的欢迎。但帕蒂不愿为父亲的竞选出力,因为她说她讨厌政治。莫林38岁,最近结束了同吉恩·纳尔逊的同居关系,被认为已适合于在公众中露面。罗恩21岁,在南希的眼里他巳有所改进,因为同他有爱恋关系的女人已从一个比他大13岁的巳婚妇女换成一个只比他大7岁的未婚女子。他以芭蕾舞演员为职业仍然困扰着她。“随着总统选举日期的迫近,她担心新闻界会认为他们那个轻浮的儿子到处搞同性恋,”34岁的迈克尔·里根说。说到迈克尔,他曾是儿女中最有问题的一个,现在似乎已是最可尊重的一个:他现在有一个妻子、一个孩子和一份稳定的工作。然而,这些都不能使他博得父亲和继母的钟爱。

  鉴于帕蒂和罗恩拒绝为竞选出力,莫林和迈克尔自告奋勇出面代表家庭。自1976年竞选活动以后,南希同里根前妻的两个孩子的关系瓦解了,这使她沮丧。一次莫林为她的狮子狗巴尔纳举行生日庆祝会,在场的人中有她的生母简·怀曼,她弟弟迈克尔和正在为里根写小传的《洛杉矶时报》的罗伯特·希尔,席间有人指出如果莫林的父亲当选为总统,那么受到很好照料的巴尔纳就会成为“第一狗”。

  “不,那个位置已经有人占了,”莫林说。

  “对,没错,”迈克尔说。他们两人异口同声说:“南希是第一狗!”

  南希送给了公众一个合家欢的形象,让他们慢慢去体会,但她没法掩饰里根竞选班子内部的分歧:约翰·西尔斯不再同迈克·迪弗说话,而拒绝出席在纽约举行的宣布参加总统竞选仪式的迪弗也不同西尔斯说话。

  “一个竞选班子就像一个管弦乐队,”西尔斯在若干年后说。“每个人必须坐在一把椅子上,而且大家必须演奏同一只曲子。根据我的看法,迪弗坐的椅子和他的演奏出了问题。”

  南希在感恩节那天打电话给迪弗,要他到太平洋断崖山庄参加会议。他到达后,她把他带到卧室去。但他看见里根坐在起居室里,同约翰·西尔斯及其在竞选班子里的两名高级助手吉姆·莱克和查尔斯·布莱克在一起。

  “这是干什么?”他问。

  “我们正在讨论几件事,”南希说。“过5分钟左右就完了。”

  迪弗在卧室里坐了20分钟后鼓足了勇气进入起居室。“这里在干什么?”他问。

  “迈克,这几个人刚才告诉我你筹集竞选基金的事,现在我们的钱越来越少了,”里根说。“事实上他们告诉我在你的办公楼里租用场地,我每月必须付出3万美元。”

  迪弗坚持认为对他的埋怨没有根据,只不过是约翰·西尔斯夺取全面控制权的借口,而西尔斯则予以否认。里根发了火,南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但西尔斯不让步。他要求里根“就这一次”作出决定:究竟是继续让迪弗来指挥,还是由西尔斯带着莱克和布莱克主持竞选班子。这使南希猛地收住了啼哭。

  “是的,亲爱的,”她终于说话了。“你必须作出抉择。”

  里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迪弗大声说:

  “不,州长,”他说。“你不必作出这样的抉择。我辞职。”说罢他向大门走去,情绪激动的里根跟在后面。候选人回到起居室后大发雷霆,因为他作为决策人的弱点暴露了。

  “度量最大的人刚刚离开了这间屋子,”他说。“他愿意和解,妥协,但你们这些杂种不干。”

  第二天,竞选班子的助手们听说里根夫妇最忠实的副手被赶走了都觉得难以相信,于是一位勇敢者冒昧向里根夫人打听原委。“我知道你们心里也难受,”南希说,“迈克的离去是为了有利于竞选。再说,他还有些私事要料理。”

  “于是我明白了:工作人员是工作人员,朋友是朋友——你永远不能既是工作人员又是朋友,”这名助手说。“不论你给里根夫妇干了多少年,也不论你同他们的关系有多亲密。乔·霍姆斯是一位追随里根多年的人,他最后让我明白了。”他说:

  “‘你一定要懂得,这是里根夫妇将要演出的一个最重要的影片的序幕,我们全都是些小配角。如果你走了,他们要做的事只不过是通知‘演出人员中心’,他们会另派一个人来接替你的位置。他当然是对的。在为他们干了10多年以后我认识到了这一点。”

  两个月以后,里根在艾奥瓦州共和党干部秘密会上失败,他在共和党竞选人中的领先地位受到影响。倒读秒数,时间不多了,这对约翰·西尔斯不利。“从那时起,他的日子开始屈指可数了。”戴维·基恩说。“南希因为她丈夫在艾奥瓦败在乔治·布什手下而决不会饶恕他。布什挖苦里根的减税政策是‘巫术经济学’,她恨他。”

  有人认为,倒读秒数是前一个月在佛罗里达州开始的。南希到那里去搞竞选活动,但西尔斯办公室发来好几道命令,指示她不要向新闻界发表谈话。“南希发火了”,原佛罗里达州的竞选运动主任帕特·希林斯说。“从那时起,她决定要处理掉约翰·西尔斯……”

  里根在新罕有什尔州进行预选时情况大为不妙——钱花光了、士气低落、令人绝望。“我觉得我们的竞选已经失败了,”竞选运动主席保罗·拉克泽尔特说。南希设法尽量多地陪伴她的丈夫。她害怕遇到暴力行为,每停一站人们涌上来要他签名时,她都要把他拉开,而那些喋喋不休的政客们也占去他太多的时间。“笑,亲爱的,笑,”当对他进行电视采访时,她总要这样对他轻声耳语。她像教练员似地在幕后指挥他。“她去听爸爸的演说,然后回来同他讨论,可能这样对他说,‘不要老是谈论你得票的百分比率,’”迈克尔·里根说。她从不放松“凝视”,她总是设法把他从无数次的令人窘迫的批评和不得体的评论中拯救出来。

  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里根说“一支大麻纸烟致肺癌和咽喉癌的效果或许是烟草纸烟的好几倍。”

  “但人们不需要吸那么多的大麻纸烟来达到预期的效果,”一位记者说。

  南希戳一下她的丈夫,轻声道,“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罗纳德·里根说。

  如果她的丈夫看来为难时,南希就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一次一位女记者要知道为什么他不支持拟议中的平等权利修正案。

  “我能谈谈吗?”里根夫人说,坚定地走到她丈夫和麦克风之间。

  偶尔她还会把麦克风从他那里拿过来,由她来修补他的回答,在新罕有什尔州的贾弗里她就这样干过。“一位支持者向她丈夫提出一个讨乖的问题,他要知道如果里根当选总统后对吸毒采取什么措施,”《萨克拉门托蜜蜂报》政治编辑马丁·史密斯回忆说。“这类含糊的问题鼓励人们作出含糊其词的答复,这就是这类问题的麻烦。里根的回答不着边际,他说来说去只是建议联邦政府发动一场宣传运动,宣传吸毒的害处。

  “当时她做出只有南希·里根才能做出的那种聚精会神的姿态听他丈夫作答,他讲完后,她采取了一个不寻常的举动:拿起麦克风来修补他的回答。她的确起到了修补的作用,作了一个通情达理的、富有哲理而又带有保守色彩的答复。她说,正确地行使家长的而不是政府的权威,是阻止青少年吸毒的关键。家长们必须学会说不,而且还要有韧性,尽管这样会在短时期内使孩子们疏远自己,但从长远来说这样做对他们有好处。

  “她接着对自己的大胆发言表示歉意,解释说,‘我强烈反对吸毒,我觉得只要是我能够使得上力的地方,我总是要做点什么。’”她得到了一阵响亮的掌声,大概也赢得了贾弗里的家长们的选票。

  但几天之后在芝加哥,她得罪了黑人选民。她代表她丈夫出席一次筹集竞选基金的聚会,他从外地打电话到会场并通过电话向他的支持者讲话。她在麦克风上情不自禁地迸发出:“哦,罗尼,我但愿你也能来这儿看看这些漂亮的白人。”她迟疑了片刻,脸色有点发白,然后迅速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说漂亮的黑人和白人。”后来她向一位记者表示了歉意:“我十分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里根的伊利诺伊州竟选运动主管设法为她辩解,说“她没有那个意思,她当时正同她丈夫谈论着白雪,她把两件事接合起来了。”

  里根在新罕有什尔州竞选时没有带妻子同行,他自己也有一次失误:讲了一个他儿子迈克尔告诉他的民族问题的笑话:

  “在斗鸡赛中怎样知道谁是波兰人?用鸭子出来斗的人。”

  “在斗鸡赛中怎样知道谁是意大利人?把赌注押在鸭子身上的人。”

  “怎样能知道场上有黑手党?鸭子斗赢了。”

  埃德·米斯在一边听着他向记者们一再讲这个笑话后说,“康涅狄格州的选票丢了。”

  新闻界报道了这个笑话,在康涅狄格州的波兰裔和意大利裔人中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迫使里根为自己辩解。他说他被报界“加了工”,他讲这个笑话只是为了说明政治家决不应讲这类笑话。

  里根夫妇分开活动后,容易出这种丑。两人的区别在于他一般对自己的这些事一笑了之,而她则要为自己的出丑责怪别人。但这一次他们两人都谴责新闻界“夸大了”他的民族笑话和“错误地解释了”她对其他种族的轻蔑。

  “没有人比罗纳德·里根更喜欢有趣的种族笑话和同性恋笑话了,”他的一名高级助手说。“我记得在纽约,我们去科内尔医疗中心看望全国都市联盟的前领导人弗农·乔丹,他受到枪击后正在那里养伤。在去医院的路上,里根讲了一个他喜爱的关于黑人的笑话并且放声大笑,他说:

  “一个黑人肩上带着一只鹦鹉走进一间酒吧,他坐下后要了一杯饮料。酒吧侍者好奇地走过来问,‘你是从哪里弄到它的?’鹦鹉回答说:‘在非洲!’”

  几天后,在竞选旅行的飞机上,里根和先遣电话人员乔治·盖切尔即兴表演了一场他们例行的同性恋杂耍,供他们圈内人取乐。

  盖切尔发现《华盛顿人》杂志上刊登了一帧照片,把里根的头安在一名满身闪着汗珠的男健美运动员的头部位置上,他把这帧画片拿给里根看,眨着眼装着很喜欢的样子。

  “哦、哦……,罗尼,要是你也像他那样满身涂了油,那简直要把我搞得浑身发酥了。”

  里根接过他的话头一本正经地笑了笑,轻轻地把手腕一挥,然后把两只手放在自己的屁股上。

  “哦、哦……,乔吉,别那么说,你知道我控制不住自己。”

  “别让他来劲,盖切尔,”一名助手说,他知道里根有搞同性恋勾引的喜好。但是这位候选人仍在扭着屁股并且忸怩作态地踩着步子,直到害怕记者看到她丈夫这一幕的南希从座位上跳起来,拉下了两个机舱间的隔幕,他才罢休。她接着又花了15分钟的时间使局势平静下来,以便讨论他们面临的政治形势。

  里根在艾奥瓦州曾拒绝参加辩论,但现在他是作为失败者来到新罕有什尔州的,南希对他说他别无选择。这样,他向乔治·布什挑战,要同他辩论,而《纳舒厄电讯报》同意主持这次辩论。但在辩论会即将举行之前两天,联邦选举委员会裁定:该报主持这场辩论等于是向竞选活动提供非法捐款。于是里根提出他同布什平均分担这次辩论会的3500美元费用,但遭到布什的拒绝。约翰·西尔斯便宣布里根竞选班子愿承担一切费用并邀请其他候选人参加,尽管按规定只有布什和里根能参加。那天晚上其他候选人:伊利诺伊州的众议员约翰·安德森和菲利普·克兰,田纳西州的参议员霍华德·贝克和堪萨斯州的参议员罗伯特·多尔全都来到了辩论会场。乔治·布什力图维护他的领先者地位,说他不参加公开辩论。由于布什不参加,里根考虑退出,但南希反对退出。

  “不,”她说。“你应该全力以赴。”

  里根走上台并在讲坛上就座,其他四名候选人站在他的后面——根据辩论规则他们不能参加辩论。布什这才感到中了埋伏,也走了出来,目视正前方地坐下。到会的2500名观众开始呼叫,要求所有的候选人都参加辩论。《纳舒厄电讯报》发行人试图让他们安静下来,但挨了嘘。里根于是试图解释为什么他要其他候选人参加辩论。

  “里根先生不遵守议事规则,”这家报纸的编辑乔恩·布林敲着会议主持人的木槌说。“关掉他的麦克风。”

  里根用一个戏剧性的动作抓住面前的麦克风。“我用这个麦克风是付了钱的,格林先生,”他发火了,把编辑的名字也搞错了。

  南希跳着站起来喊道:“你告诉他,亲爱的,你告诉他!”

  里根掌握了会场上的群众,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里根这句话是从斯潘塞·特雷西主演的《国情咨文》中直接搬过来的,特雷西在影片中扮演共和党候选人,他曾以压人一头的气势说:“你们胆敢切断我的广播!我这次广播是付了钱的!”

  ①《国情咨文》是1948年由斯潘塞·特雷西主演的一部竞选总统的影片。——译者
  这位过去扮演牛仔的电影明星好似德斯特雷那晚重新跨上马背那样容光焕发。他从震耳的喝彩声中知道自己刚才作了最精彩的表演,后来他的一名助手确认了这一点,他说:“里根身上有些细胞是血液从来流不到的。这次他全身都使上了劲,真了不起。”《波士顿环球报》表示同意:“在纳舒厄的一所中学里,吉卜赛人抓到了发财的机会。”

  ①德斯特雷重新跨上马,是好莱坞1939年拍摄的西部片。——译者
  里根重新振奋起精神,使出看家狗的浑身解数投入竞选活动。在艾奥瓦州,记者们曾开玩笑把里根说成是玩具娃娃,说给这娃娃上了弦后可以跑45分钟,然后倒下来睡午觉。现在他一口气干了21天不休息,使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惊愕不已。

  白天他搞竞选活动时精力十分充沛,但他害怕晚上。当夜晚他不得不回到旅馆时,他必须面对他的高级助手之间的争吵。任性和暴躁统治了这个竞选班子。约翰·西尔斯在打发走了诺夫齐格·迪弗和经济顾问马丁·安德森后,现在盯住了埃德·米斯,而里根的忠臣们一直把米斯当作是他们候选人的心脏和灵魂。

  “没有任何人比得上埃德,他的思维和谈吐那么像里根,”米斯的高级助手说,“但是西尔斯和他手下的人不让米斯参加竞选班子的行动,米斯被孤立使竞选活动付出了代价。在回加利福尼亚州竞选的飞行途中他开始过量喝酒,公文包里塞满了没有看过的文件资料。在新罕布什尔州预选的前几天,西尔斯终于向里根提出了威胁:如果不撵走米斯,西尔斯和他手下的人就离去。

  “同每次途中过夜投宿旅馆时一样,我的房间紧靠里根夫妇的房间,因为他们要随时召唤我。这天晚上,只有一扇薄薄的门把我们两间房隔开,我听到里根提高了嗓门。‘你们这些又臭又烂的杂种,’他大声嚷道,‘我同意让迈克·迪弗离开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我把耳朵贴近房门以便听他们是怎样回答的,但他们的声音被里根的第二次发火声盖住了:‘要是我站在一边不管,让埃德离开这个竞选班子,我就该死!’

  “里根的嗓门是那么高,旅馆里房间的门又是那么薄,我立刻担心起来:大厅里来来往往的服务员是不是会听见。我打开自己的房门到外面张望,只有秘密警察的特工在门外,他见到了我便悄声鼓掌表示支持刚才里根说的话。我向他点点头,发现外面没有别人,不禁松了一口气,轻轻回到自己房里又用手托置在耳背,注意听隔墙的争吵。”

  里根一直在责骂约翰·西尔斯。“你赶走了迪弗,但是上帝啊,你不能再赶走埃德·米斯!你们逼得我无路可走了。”

  “州长,这是你的竞选,”西尔斯说。“你必须做你需要做的事。但在这种情况下我呆不下去。”

  南希原来一直静静地坐在她丈夫的身旁,怕他控制不住自己。这时她插进来让他安静下来。“罗尼很少发脾气,”她后来说,“但那天晚上他的确冒火了……眼看他就要动手揍约翰,我拉住他的手说,‘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都该去睡一会儿觉了。’”

  约翰·西尔斯同罗纳德·里根的结盟从来不是完美的。这位竞选班子主管难以掩饰他对这位作不出决定、处处被动的候选人的蔑视,而里根也难以忍受西尔斯,因为他从不看你的眼睛,“他只看你的领结,”他说。

  南希决定过问这事,她以堪与罗马女皇梅莎琳娜(她处死了所有碍她事的人)媲美的盘算,策划剔除掉约翰·西尔斯及其两名助手。她找来了她过去的刀斧手迈克·迪弗,告诉他竞选班子现在遇到了麻烦。他在音讯隔绝8个月之后听到这番话十分感动。他建议她去同威廉·克拉克商量。此人曾任里根的执行秘书,后来被里根任命为加利福尼亚州最高法院法官。她找了克拉克并问他能否惠然同意接过参谋长的位置。

  “州长不是已经有了一位参谋长吗?”克拉克问。

  “问题就在这里,”南希说。“我们有两位参谋长。”

  克拉克同意同里根夫妇会见,但他不愿辞去法官的职务,而里根也不愿勉强他。南希于是建议找威廉·凯西,他是证券交易委员会前主席,里根夫妇过去只是在纽约的一次筹集竞选基金的晚餐会上同他见过一面。里根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并立即把他找来。凯西同意合作并解决竞选活动的经费问题。

  剩下来要办的事就是通知约翰·西尔斯了。南希建议她丈夫把西尔斯召来,交给他一份请求辞职的信让他签字。她这时装作要修补各方面的关系,仍同西尔斯保持着联系。这封信后来改为发表新闻通告,说西尔斯决定回华盛顿重操律师职业,吉姆·莱克和查尔斯·布莱克也同他一起离去云云。

  对于处理这件事的时机选择之妙,南希把它归功于她丈夫。“在新罕布什尔州预选的这一天,在选举结果公布之前让他们走,这是罗尼的主意,”她说。“如果我们失败了,他不愿意让约翰以为这是自已被打发走的原因。如果我们赢了,他不愿意让约翰认为他是忘恩负义的。”

  1980年2月26日,预选的当天下午,里根把西尔斯、莱克和布莱克召到曼彻斯特假日旅馆三楼他的套间里,他同南希和威廉·凯西坐在一起。里根把那份新闻通告交给西尔斯,西尔斯看后传给莱克和布莱克。

  “约翰,怎样?”南希从房间的另一端说。“行吗?”

  “我不感到意外,”西尔斯耸耸肩说。

  “见它的鬼,”查尔斯·布莱克说,把新闻通告扣过来,看也不看。“我不干了。”

  这三人走出房间,南希跟在后面说:“事情变成这个样,我感到很遗憾。我希望我们不会成为敌人。”随后她提高嗓门补了一句:“请别做你们以后要后悔的事。”

  西尔斯告诉她,他和他的同事们必须维护自己的职业声誉——两天后他们在华盛顿举行了一次记者招待会。

  宣布辞职之后几分钟,记者们向里根提问,南希在他身旁。

  “辞退西尔斯的压力来自何方?”一位记者问。

  里根站在那里无言以对。南希用肘推他。

  “来自你,”她提示。

  “来自我,”他说。

  几小时以后消息传来,罗纳德·里根以2:1的优势击败乔治·布什,赢得了新罕布什尔州预选的胜利。这场胜利重新确立了里根在共和党候选人中的领先地位。民主党似乎动不起来了。三个月前伊朗绑架了52名美国人,现在仍扣在那里当人质。吉米·卡特没能争取释放他们。每晚在电视上,人们看到成群狂怒的伊朗人焚烧美国国旗,损坏美国大使馆,并胁迫美国公民。

  针对美国无所作为产生的民族失败情绪,里根威胁要采取急速报复行动以反对国际恐怖主义,并且嘲笑卡特是一位不光彩的总统。“我不会呆在那里什么事也不干,”他说。南希参加了进来,“我不知道卡特是干什么的,”她说,“不过他不是一个坚强的领导人。”

  春天到了,里根列车看来是在一片赞美声中前进的。约翰·西尔斯离去后,那些被罢黜的加利福尼亚人开始回到竞选班子。他们一个一个地回来——先是迈克·迪弗,接着是马丁·安德森,林·诺夫齐格,最后是斯图尔特·斯潘塞。但他们已领教到,他们是可以被牺牲掉的,而且他们多年来的忠诚服务没有得到完全忠实的回报。他们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想成为一个取得胜利的班子的一部分。不出5年,他们之中有些人将会失去他们以毕生精力营造起来的一切;而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将会备尝痛苦和屈辱地再一次体会到,他们同里根夫妇的关系是建筑在实用主义基础上的:工作人员是工作人员,朋友是朋友。

  在这辆胜利列车驶进共和党代表大会之前的两个月,这位候选人和他的妻子所珍视的少数几位朋友中,有一位在他们幸福的地平线上投下了一块小小的阴影。弗兰克·西纳特拉在1980年为里根的竞选出了力,并且筹办了几次募集基金的活动,净收入达25万美元以上,因而受到里根夫妇的青睐。他把里根的名字提交给内华达州的官员,作为开赌馆领取营业执照的证明人。他因在卡尔一内华赌场接待了芝加哥黑手党头目萨姆·贾恩卡纳,于1963年被吊销了原来的执照。16年后的今天,他说他要恢复自己的名誉。

  “我听到这消息后,当时就通知了埃德·米斯,并且告诉他弗兰克·西纳特拉同里根关系这么密切不是好兆头,因为这家伙多年来一直受流氓恶棍的控制,”原联邦调查局特工人员克拉伦斯·牛顿说。“米斯说,‘可他从来没受到刑事起诉。’我说,‘哎呀,上帝呀,埃德,听起来你像是他的辩护律师,而不是检察官。’我设法警告他们,但西纳特拉在他们需要的时候给他们办了好事,给了他们那么多的钱,我说的话都灌到聋子的耳朵里了。”

  “牛顿找米斯时是我同他一起去的,”威廉·罗默回忆说,他是负责调查芝加哥有组织的犯罪活动的原联邦调查局特工人员。“他告诉米斯,要是里根在拉斯韦加斯赌博管理局的听证会上为西纳特拉作证,那将犯莫大的错误,但看来米斯一点儿也听不进去。”

  事实上米斯并不是对联邦调查局特工告诉他的事无动于衷,他很快就约好同里根夫妇见面,谈关于他们的这位同黑手党关系如此密切的朋友的事。米斯也许曾劝说里根夫妇把他们所得到的钱都捐赠给穷人,作为提防弗兰克·西纳特拉出事的一项措施。但里根夫妇决定不理会他们称之为“那些可怕的黑手党谣言”。南希在这问题上的态度特别顽固。为了表示对埃德·米斯的建议不屑一顾,几天后她邀请西纳特拉及其妻子作为特邀来宾坐进了底特律共和党代表大会会场上里根的包厢。这样,当罗纳德·里根接受总统候选人的提名时,南希在包厢里是坐在她的贵宾们西纳特拉夫妇身边来观看这一切的。

  她曾告诉她母亲,她对西纳特拉为里根竞选筹集款项和为棕榈泉的德瑟特医院所筹募的130万美元印象极为深刻。伊迪丝·戴维斯正在为菲尼克斯的一个天主教小教堂募捐,她坚决认为:西纳特拉需要得到上帝的祝福。

  “她来看我,”约翰·多兰神父说,“对我说,‘你大概认为弗兰克·西纳特拉是个狗娘养的,他的确是的,但是他给棕榈泉的一个医院办了一件大大的好事,我要你为他做一次弥撒。你认为你这样做会烧伤你的手吗?’

  “我说我认为这不会,”这位教士说,“于是为了帮伊迪丝的忙,我为弗兰克·西纳特拉做了弥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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