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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狂风骤雨满红楼


  在我肯定了自己的恋爱感情以后不久,我就觉自己能够大大方方地对待“性”了,我认为单是身体的结合并不是爱情的一切。但是不能否认,随着爱情愈来愈强烈,身体内会掠过一种神秘的感觉。在被要求的同时,我也懂得了自己的要求。我感到自己的心灵和身体都被那难以说清的波涛包围了。
  要说没有好奇心和恐怖心,那是假话。可是,我很自然地想体验到当我在爱人的怀抱里时所产生的安心感。我很自然地想体味这样的时刻我的心灵就要融化了似的感觉。而且,我的这些思想也能比较直率地表达出来了。与其说是表达出来,倒不如互相要求的心情适时地在一瞬间的一致。我决不会后悔。我由衷地发誓不后悔。换句话说,我对自己选择的道路,根本就不可能后悔。正因为如此,我就觉得更不能被好奇心驱使或虚情假意地随随便便地互相要求。作为女性这方面表达爱情的方法,经常使用“献身”这个词,我可不赞成这种表示方法。只要爱情有着牢固的基础,就谈不到“献身”、“不献身”。
                        ——(日)山口百惠

  人类的压抑,莫过于性的藏匿。藏匿固然是痛苦的,但是非正当的泄欲也是一种痛苦。
                         ——恩格斯


  时至仲夏,气候炎热,天风高刮,密雨如麻,好端端一块净界乐土,被这般作践又糟蹋,像那横流的江水,恰是女人伤心的泪。
  忧伤的女性躺在沙滩上,和风沐雨,她们因生理心理的发展,内在热冲动的驱策,外界暑气袭击的刺激,大有山阴道上,应接不暇之势。因应接不暇而起纷扰,因纷扰亟切又无细风凉泉而滋生“少年维特”般的烦恼、愁闷,以至于悲哀。她们内心汹涌、混杂,和狂风骤雨下踯躅的旅人最相仿佛。
  研究者从许多高文化结构的女子那里听到,她们在这方面身心所受的痛苦是尖刻的。其中最典型的是一位文学女博士生。她芳年已至暮春,发育良好,体态丰满、优美,智商极高,有独立的生计,曾经出国学习;她和别人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性关系。大体上享受着健康的生活,仅有若干轻微的病态和不健全的经验。特别是在16岁时,受过一次惊吓,以致月经的数量减少。但就这点病态与经验,却对她的性欲产生了异常强烈的刺激。她的性欲总是十分旺盛,她在身心两方面用尽了方法,也没能减轻它的紧张的高压力。她的性格和所受教育以及地位,不但教她不便于寻找不规则的出路,并且根本不容许她把这种情形对人诉说;经期的时候,性欲尤其强烈,使她间或不得不寻用手淫的方法,但这所能给她的,并不是欲力的消除,而往往是一番追悔的惆怅。
  对于自身生命力的把握是一门艺术,而这门艺术的秘诀就在于维持两种相反相减的势力的平衡。一是张,即抑制;一是弛,即发展张扬。
  诚然,抑制的结果,即使对生命的安泰和神志的清明不发生威胁,然而,对于许多健康与活泼的人来说,也还是能够带来不少很实在的困难的。在生理方面,它可以引起小范围的紊乱,屡屡出现不舒适的感觉;在心理方面,对性冲动既不能不驱遣,而又驱遣不去,结果总是处于不断反复的挣扎与焦虑之中。而越是驱遣不成,神经上的性意象越是纷然杂陈,而那种不健全的性感觉过敏状态也因此越是发展。这两种倾向更容易变为一种虚伪的贞静的表现,特别是在女大学生中间。江南人批评伪善或故作姿态的人,常用“假撇清”三个字;江南又有“爱吃梅子假嫌酸”的说法,形容有的穷人见了阔人或阔绰的场面,不免有寒酸之气;抑欲的女子见了健全的异性,也不免有一种内则羡慕而外若不屑的情态,这种情态又叫作“性寒酸”。许多女大学生很能守身如玉,志气也很远大,愿意把所有的力量放在学业上面,但因与性冲动抗争的关系,在精神上不免忍受着大量的焦虑和抑郁。往往越是才情过人的女子在这方面的困苦越是大,因为越是这种女子,越不愿意把她的困苦诉说出来。
  然而,有的女子却一味纵欲,这真是能跳出火坑,又入浊流,何其险,何其哀!

  1.飞花逐水流

  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红楼梦》
  下面援引一则比较文雅的当代“缨斯”从禁欲发展到纵欲的例子。
  小B生长在一个财会干部家庭,从小循规蹈矩,被爸爸妈妈的像点钞票一样一丝不苟的行为所携引。16岁时月经才光顾,17岁时乳房初具规模,总感到害羞得很,走起路来都弯腰弓背的。她从来不屑看有关性的书籍,总感到那是低级下流的东西。对于姐姐的“那位”经常来访很有些不“感冒”。同姐姐居住一室,有时放学回家对着门又推又敲,才见“那对男女”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磨磨蹭蹭来开门。她很看不惯,有时莫名其妙地冲姐姐发脾气。
  18岁,她跨入大学。新鲜的生活天地使她封闭的心扉开始活动。对于性的吸引,首先是来自一本叫《情浪》的小说,她简直不明白女主人公怎么能容忍并且如此快乐。室友谈论性及对书籍涉猎面的日渐扩大,使她的心跳加剧了。以后,她又阅读了《女性危机》,《世界充满离婚女人》等等。
  这种文化增加了她对女性社会的理性认识。
  1988年10月,她认识了三年级的一位男生,初恋的亲吻和拥抱把她甜蜜蜜地融化了。她的朋友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儿,一个月后,他们开始同居。大概人的天性不能压抑,无论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这位女大学生表现出极其强烈的性欲要求。宿舍,树林,草丛,都留下了他们做爱的痕迹。
  大自然被他们的欲望险些激怒。每在泄欲后,她总感到一种痛快的享受,然而一丝空虚却伴随而生总不散去。
  “我的爸爸妈妈如果知道了这一切,他们会把我打死的。”但是,她无法克制自己,沉闷的家庭环境,正统古板的学校教育,更迫使她需要在这一方面得到发泄和释放。去年夏天,她的男朋友毕业,分到了远隔两千公里的一个城市。她的心理和生理的平衡被打乱了。在这种寻找平衡的心理支配下,她又结识了同级的男生小D。她在性与理智之间犹豫彷徨,她无法摆脱这种销魂的艺术。
  蒙丝蒂罗娜在《苦郁的人生》中说:实际上,无论是为爱情而献“身”,还是为责罚自己,或是做体形的炫耀,总是被一种“里比多”支配着。当这种意识被性的冲击所引发,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所以宁信她们是处于性的煎熬中,也不要去信她们为了别的什么理由。
  当然,性活动是一个复杂的心理生理活动。除了生理的要求,感官的刺激,心理的需求尤为重要。如果没有心理的这种欲望,在生理上是不易把欲望唤醒的。
  她很快一跃而为大名鼎鼎的“校花”了。而今,她每个年级都有情人。
  在这捧月的众星中,有一个学院的电工瞟上了她,他高大雄壮,满脸胡茬。他早就想尝尝女大学生的味道。周末舞会上,他们相识了。虽然他的“胚子”很让一些女生心荡神迷,但是她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以后他经常去她宿舍找她。这种接触持续了两周以后,他以为火候到了。一天晚上,在他进入她的宿舍十分钟后,捂着被打肿的脸垂头丧气地出来了。后来,他扬言要教训教训她,让她“难堪”。她对他的传递情报者很不屑他说:“回去告诉他,姑奶奶什么场面没见过,就是不吃这片片汤。他小子敢撒野,有人会治他的,让他多带一条腿来!”这话一点不假,她有一大堆足以打断那个笨汉子两条腿的男朋友。
  成为这种很具有开放意识的一员,当然也不容易,它需要一个过程。我们在罗列现象的同时不应忽视这个潜移默化的过程。我们用一个较妥当的比喻把这个过程描述如下:一个静止的处于元摩擦系数的平面上,一旦物体被外力不太情愿地推动,它就在那里较快地滑下去,一直滑到遇到新的外力迫使它停下来。

  2.兴趣正浓

  问尔何日喜重逢,笑指情场火正红。
                        ——《课桌》

  有人说,女人是上帝精雕细刻的肉团,其中最精彩的一笔是连上帝都惊讶的胴体。
  女大学生们不再是小孩子,她们在这方面的理性经验并不比目前的成年人少。她们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了蕴藏在她们身体各处的潜能。她们急于开发这些魅力,并深思熟虑于培养魅力的源泉。社会的各种各样的信息形式向她们展示着性的诱惑,满足她们,吸引她们。她们读笛福的《罗莎娜》而不读《鲁滨逊漂流记》,读亚里斯多芬的《莉西特拉达》而不读他的希腊名著;讨厌乔叟的冗长乏味的开场白,而愿意在停电的夜晚点着灯读《磨坊主的故事》;她们对《红楼梦》的兴趣远不如《金瓶梅》。请看一位大三女生读过的有关性方面的书籍:《性心理学》,《性知识漫谈》,《性功能障碍与诊治》,《性爱的艺术》,《女性心理学》,《开发性魅力》、《第二性——女人》……这些都属于性的科普知识。她们中大部分早已不是月经来潮时吓得大叫的性盲了。
  《情场赌徒》、《玫瑰梦》、《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看过的亦不在少数。就在前几天,学生自己的租书摊上还有用牛皮纸包皮的《玫瑰梦》、《小赌神》,以每天1.20元的价格出租给大学生们,这是无法禁止的。
  “并没有多少味道。国家正好‘扫黄’就定为禁书罢了。
  其实,我们看过的一些美国的、日本的,有些比这些更来劲。”
  说话的是一位大三女生。她列举了日本的《青春之门》。
  《绝望的挑战者》、《遭劫女》,香港的《神枪无情》等等。她很老道地撇撇嘴,“其实就那么回事,见得多了。”
  这一代女大学生真正是今非昔比了!
  她们可以在宿室里大谈“性”,且兴高彩烈、津津有味;她们知道作爱就是作“性”,是双方的快乐;她们知道……知道得大多了。她们对性爱有独到的看法,她们不羞涩,也不后悔。她们追求真正的性爱,并尊重它,维护它的神圣尊严。
  请看一位女硕士生对“性内涵”的研究——人们都说爱是最崇高的感情,能爱实在是个广义的概念。我主张在持指男女之爱时,直呼其为“性爱”。不要羞羞答答地回避这个问题,“性”字不要用蹩脚的字代替。
  有人指责我,没出嫁的姑娘开口闭口就谈性,准是不正经!有什么法子,就是有人谈性色变吗!没有文化的人,天一黑就熄灯上床,可闹腾了一辈子,连一点性的科学都不懂。
  我在性问题上非常严肃,虽是搞医学研究的对性生理接触较多,但三十多年来我从未和异性有过肉体关系。像我这样保持处女身的同伴还有,但有相当多的姑娘早已不是处女了。这没什么可怕的。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一个三十岁的女子仍是处女。我反对把性爱问题人为地神秘化、庸俗化,更不该采取虚无主义的态度。虚无者无知,无知者虚无。当今是科学爆炸、信息爆炸的年代,回避性爱是愚昧的表现。
  前些天我跟母亲闹了一肚子气。她替我相中了一个工程师。这位工程师的父亲是位大使。我妈妈让我跟她结婚,我不干。此君虽然客观条件不错,但瘦小干枯,双目无神。我不否认他业务上是把好手,也不怀疑他好学上进。我不同意是因为他根本不能使我动情。他激不起我对异性的那种冲动。
  我认为,男人在女人身上验证自己是男人;女人在男人身上验证自己是女人。男人的自我实现自我完成依仗女人;女人的自我实现自我完成依仗男人。这可以算我深思熟虑后的性爱观念。所以我根本瞧不起“工程君”,我要找个男人气质十足的人。事实上,人品也是重要的,但必须在你心里把他当个男人看后才谈及人品。像“工程君”,我怎么看都觉得他毫无男人气质,像个中性人。我想,一个连最原始本能情欲都激不起来的人,跟他谈什么结婚!
  我当护士那几年,病房来了位国工伤截肢的年轻人。我很同情他,关心他。于是他们单位领导就托护士长好言好语劝我跟他结婚,说这是光荣的、崇高的,给别人带来幸福的人,自己也会幸福。我当即拒绝了这番“好意”。我说,两性之爱是任何感情代替不了的。作为护士,我对他尽一切应尽的义务,包括为他插管倒尿,但作为女人我和他毫不相干!
  嫁英雄,嫁残废的姑娘怎么想我不管,但我不行!社会为了照顾残疾人而不惜牺牲健康女人的幸福,女人的缺憾,社会想过吗?!以失去性爱内涵的婚姻去换取人们一句廉价的“崇高”,这是一种宗教式的捐躯。我不认为自己挑剔得太过分。这是我对男人的基本要求。我不急于结婚。我在等待,我相信这个属于我的男人像我一样真实可信地存在。也许他就近旁?只是我们像两个孩子迷失在人群中,谁也看不见谁。

  3.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见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
                        ——《红楼梦》

  你也许看过电影《艾滋病患者》,也许为女主人公们落下了几滴不心甘的泪;那么,你不妨再读读专题报道《她与艾滋病洋人的曼罗史》,不知你将为她——一个“气质美如兰,才华复比仙”的女子做怎样的批注,掷哪般感情,投哪般目光。
  陈紫霞,北京某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她与罗斯杰先生是经朋友介绍在一次联欢会上相识的。公允地说,罗斯杰先生与陈紫霞第一次见面时,并没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完全是出于他喜爱广结朋友。而她则另当别论,可以说相识恨晚。陈紫霞正急于找一个洋人当丈夫,亦或情夫,以便通过这层洋关系达到出国留学的“宏伟目的”。
  老天无眼给了陈紫霞一个普通干部家庭,父母无能为她提供广阔有力的社会背景,却给了她一个天赋较高的脑袋和一身潇洒、飘逸而优美的身段。在学校里她的成绩一直很好,但比学习成绩更好的还有她沉鱼落雁的容貌。一个楚楚动人的姑娘,就仿佛手里握有一张四通八达的通行证,所到之处尽是绿灯。立志做一名女科学家的意愿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灌输了。如今在她的脑海深处已根深蒂固。高中时候,她学理科并且爱上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物理教师,同时,把少女的一切都给了他。对于这一点,陈紫霞十分坦诚地说:“和他的交往完全是我主动的。我这个人可能较早熟,当时班上的男同学喜欢我的太多了,社会上也有不少给我写信的人,我一个都看不上。这并不是因为父母、学校管得太严,早恋在中学时代实际上是很普遍的。是我自己觉得与他们在一起没劲,谈不到一起来,我喜欢那种成熟的美。其实少女时期的初恋多少是一种幻想,把自己心里想的东西投射在自己迷恋的人身上。……当然初恋是肯定会在心灵深处刻下痕迹的。但是世界上终其一生从未恋爱过的人也许大有人在,而真正只经过一段初恋就结合的又有几人呢?”这位物理教师比她刚好大12岁,未婚。他与这位漂亮女大学生的交往是十分认真的,以致至今36岁的人了还未结婚,仍在苦苦地等待。他并不傻,他知道这种等待的冒险性,但他甘愿冒这个险,只要紫霞一天没有新的恋人,他就无权另做选择。他爱陈紫霞都快发疯了,而陈紫霞开始时还是十分认真的,可后来她就犹豫起来。尽管她照样和他睡觉,但这一切好像是一种需要和一种义务,已经没有丝毫激动人心的地方了。
  她读过很多专业之外的书,对萨特的存在主义很感兴趣,对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略有精通。当然,我们不能因此把她归于泛性主义者。对性爱和婚姻,她觉得男女双方都应该有一个选择的过程,世界如此之大,谁能保证第一次遇到的恋人就是最适合自己的呢?有比较才有鉴别。俗话说得好,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她觉得这个原则对她的“物理老师”照样适用,她从不要求他等她,更不限制他。
  相反,她要求他在她不在的时候,不妨也与别的女性深入接触接触,说不定他还可以找到比她更合适的。他对陈紫霞这番话的潜台词又何尝不领会,而他实际上领会得比任何人都深刻和实际。但是由于迷恋得太深,而且已进入中年的感情也表现出比较稳定和执著,所以只要尚存一丝希望他是决不会放弃的。这使她很难毅然作出决断。最后,她便采取了听其自然的态度,把结局交给命运和时间。
  然而现在,陈紫霞的出国留学名额被挤掉后,她断然做出了分手的决定,她要嫁给一个洋人或华侨,陈紫霞虽然智商较高,但是在这种人才密集的名牌大学就算不得十分出众了。她大学毕业在本校考取研究生不能说不与她的长相出众有关。这次选拔出国留学生她理所当然地成为竞争的候选人之一。但在这个问题上,一旦进入白热化阶段,如果不是在学业上特别出色,压人一头,那么主要的较量领域就在背景上了。而陈紫霞在这两方面都很欠缺,只好眼睁睁地看到别人把她一脚踹了下去。这几乎把她气晕了,她就是这么个姑娘,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性儿,想要的东西就非弄到手不可,她发誓一定要出国留学。目前,对陈紫霞来说最实际最简单的问题莫过于找个外国丈夫或情夫,然后出国留学。她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她是个现代女性,早就抛弃了那种传统的贞操观。她认为一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完成人生的自我塑造,在必要的时候是可以采取非常手段的。更何况,她很早就目睹了社会上种种依靠色相达到自己某种目的现象,而且她的身边正有女同学为她做榜样。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这不仅是一种有力的手段,也是一条捷径。
  在这种思想和感情的支配下,当陈紫霞一见罗斯杰这样的理想对象时,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时不再来,机不可失。
  她做得相当成功。她薄施胭脂,长发垂肩,星眸四射地来到罗斯杰先生面前,像一位侨居国外的华侨少女,用熟练的英语与他打招呼,第一次就给罗斯杰留下了美好的难忘的印象。
  “后来的事怎么样?”
  陈紫霞目光犀利地膘了记者一眼,用令人吃惊的坦率和无所谓的语言说:“你们为什么都对这感兴趣?男女之间只要有这种意识,那机会简直太多了。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在郊外野合的。怎么样,满意了吧?”
  其实,这段风流韵事的细节,罗斯杰先生已经作了详细的供述。他们是在北京远郊燕山山麓一个新辟的旅游点发生第一次性接触的。当然,这种“野合”绝不是人们常常听到的在公园里、河滩边,甚至小巷的阴暗处进行的那种苟且偷欢。这是一次愉快的周末野营。之前,他们进行了充分的准备,罗斯杰先生购置了一架帐篷以及野营用的餐具等物,陈紫霞通过关系借了一辆漂亮的小车,当周末来到的时候,双双乘车向野营地出发了。
  小车载着惬意和希望,载着两颗各怀目的的心向燕山疾驰。
  在野营地他们玩得很痛快。对她来说,像这样无拘无束地投入大自然的怀抱,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巍巍燕山苍凉雄浑的气势,使得他们感到自己仿佛化做了水汽索绕在树木之间。罗斯杰先生大显身手,即使在野营的条件下,他也弄出了几道很具风味的西菜,这使一惯不善家务的陈紫霞立即相形见绌。当夜幕在西边的天宇最后合拢后,他们熄掉了篝火,钻进了狭小的帐篷里,开始各自脱自己的衣服……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在这以前,他们没有一点这方面的语言和行动的挑逗,只有一个眼神,竟那么自然,那么水道渠成。
  她与他领悟的是一种全新的刺激。
  帐篷外面,爽风徐徐,细雨如酥,心像迷路的孩子似的喊叫着。
  这以后,北戴河又留下了他们欢乐和恩爱的足迹。
  正当陈紫霞大展宏图,渐渐真正迷住罗斯杰先生的时候,一个迅雷急驰而至,在半空炸响。罗斯杰患有艾滋病!
  陈紫霞痛不欲生,为什么向她敞开的命运之门又“轰”然而闭!但是时隔不久,她就能坦然地接受这一事实了。她觉得应该把这看成是自己人生经历中的一次失败的尝试,成功和失败都是人生奋斗的结果,完全应该用一种态度来对待。生活就是这样,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真有一股虽九死而不悔的气概。
  对学校给她的处分,陈紫霞不满地说:“如果罗斯杰不是艾滋病患者,如果我们的婚约成功的话,你们又会怎样对待呢?明明是长官意志,权力污染,上头说我不像话,把中国人的脸丢尽了,他们就把鸡毛当令箭,大作文章,我觉得他们更可怜。”
  在采访过程中,记者曾试图劝说她回到“物理老师”身旁,陈紫霞不屑地说:“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我知道怎么处理。一位大画家说过一句很精彩的话:婚姻就像鞋子,好不好,只有脚趾最清楚。你们也不要说我受西方腐朽思想影响太深,但愿五年之后,你们还能这样理直气壮。”

  4.空中芦荻

  你横波一盼,说话一句
  就胜过世界上的一切知识。
                        ——歌德《浮士德》

  有许多大众情人,像《飘》中郝思嘉一样,不断地飘游于异性之中,把爱情当作嬉戏。她们可能纵于情欲,却不肯付出真情;她们不断地猎取对象,享受新奇带给她们的刺激的满足。她们无法把情和性调和起来。她们的内心对性充满了温柔,对真情充满了恐惧。像一朵芦获,她们不了解自己,只听凭本能和外力的驱使,节令既至,它便脱骨,随着东西南北风,任意飞翔。
  男生宿舍,原来也叫女性研究所;背后议论,何不来个卧谈风流。
  江西老表:人们爱对风流女子指指点点,说东道西,谈一段关于她们的风顾韵事,未了不屑一顾地嗤之以鼻,表示十二分的看不起。可实际上,风流女又是人们注目的中心,处于爱情的交叉点上。在风流女身边围着一圈又一圈的追逐者,明知是山羊,偏要惹身骚,真奇怪!
  外号“专家”:这有什么奇怪的。我高中有个同学,男女背后都叫她“野天鹅”。说真的,她并不很漂亮,五官也不怎么出众,只是肤色很好,声音甜美。可是她打扮入时,有股脱俗味儿,活动频繁,她跳的舞蹈美极了,每次演出都少不了她,开始大家羡慕她的舞蹈,给她起了个雅号“天鹅”。可惜你们没见过她跳舞,那简直是一种最崇高的美的享受。后来,知道底细的人给我说,“天鹅”是搞过四五个的了,据说现在正跟团支书如何如何。我便说,“天鹅”变野了。
  小D风流女在异性中的地位是同闲话量成正比例的。
  闲话越多,在异性的心目中地位越高。虽然闲话不足为凭,但却反映了一种从众心理。
  “专家”:而且风流女经常处于被争夺的焦点上。她们三天跟这个去电影院,勾肩搭背;两天跟那个逛公园,搂搂抱抱。她们自己倒图个痛快,却把多少幼稚的小男孩引入了决斗场,而且是为了“野天鹅”!
  小D追者众,自然给别人一个印象:此君极佳。不自觉中,提高了风流女在男孩心目中的地位,增强了男孩追求的愿望。这是男士们的一大弱点:有追求者,反而更增强了他追求的意愿,他们喜欢在竞争中表现自己的力量。反过来,追求者寥寥,紧迫感不强,他们也没有了竞争意识。这里有价值判断波动的因素,也有争强好胜的因素。
  江西老表:看来得设置“爱情策略学”了。
  宿舍老四:不只是爱情策略学,还要设置爱情工程学、关系学、生态学、美学等等。
  “专家”:其实,男人们跟风流女搞,是明知她们不可靠的,不过男人们想在风流女那里解解馋。至于风流女,她们也乐于此道,省得缠住是麻烦。
  宿舍老四:那为什么还会有决斗?
  “专家”:一种情况是男方初出茅庐;另一种情况是男方虽无所谓,但却要挽面子。面子,面子重要哪!
  小D:风流女之美,关键在于动态之美。一个仅仅外观漂亮的姑娘,她的美是凝固的、静止的,她不能让男子们享受变幻之美。越是高知识、高素质的男子,越容易对仅有外观美的姑娘产生厌倦。
  “专家”:你们想知道“野天鹅”的下落吗?她后来考到我们省的师范学院,但在那里她仍是本性不改。她在给我写的一封信中说:她追求一种“精神的自由,物质的享受”,也就是她不想隶属于任何二个男人。她还说:飘来飘去不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吗?为什么别人以厌恶的目光看我,难道我不曾给那些跟我接触的人带去欢乐吗?我想怎么生活是我的自由。我不了解任何人,甚至我,我何必把未知的我系在未知的人们身上呢?难道当我像所有那些被骗的姑娘一样,走上绝路后,你们才说我是纯洁的天真的姑娘吗?我靠我的感觉生活,我听我的本能的召唤,理智都被道德奸淫,没什么可信的。
  小D典型的虚无主义!

  5.噩梦难醒

  你在第一个春天的第一天,
  右手擎着生命之杯,左手执
  着鸩酒,从奔腾的海上升起。
                        ——泰戈尔

  泪眼向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有谁以一颗稚嫩的多情之心去爱世人,而被世人欺骗,谁才会真心体验生命的酸辛;有谁以整个的身心无牵无挂无忧无虑地追求过一个人,谁才会认清爱的狰狞。
  刘美萱:医专毕业,这是个一见之下就讨人喜欢的女孩。瓜子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丰满结实的身段,光滑洁白的皮肤,圆肩丰臀,颇像托尔斯泰名著《复活》里的马斯洛娃。
  1981年她被分配到某地区医院当护士。那时她才19岁,原本并不知道自己有强烈的性需求。她只幻想一种纯真的爱,幻想有一个高高的、壮壮的、很有男子汉气概的丈夫。她认为结婚就是女人的归宿,她是个正统的姑娘。
  在护理病人期间,她结识了英俊的机械师赵某。赵某经常帮她干些脏活,举止有风度,慢慢地在刘美萱的心中留下了美好的印象。痴傻的姑娘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她一门心思想嫁给他。有一天,她们一起散步,他把她领到一个防空洞里,他抱住她,亲吻她,说了很多爱情的话,她觉得他们很相爱。后来,在他的一再乞求下,在欲望的冲动下,她与他发生了性关系。
  “这是我一生中的第一个男人,但是当时并没有幸福的感觉,只觉得疼得要命。……我渐渐觉得离不开他了,几天不见,就没有了魂似的。”
  然而,好景不长,她终于发觉他还有别的女人。“我这时恨透了他,依照我当时的观念,认为女人的贞操给了谁,就该和谁结婚的。”她完全绝望了,她是那种把自己的命运系在男人身上的女人,悔恨一直让她心情郁郁苦闷。
  就在这时候,医院又来了一个叫吴启明的小伙子,他长得特别帅,眉清目秀的,笑起来有几分羞答答。她与他多次接触,心里有一种冲动。她不住地克制自己,但还是被小伙子迷住了,她爱他。“我想我是不是太轻浮了呢?但是被赵抛弃后,几个月没同男人接触,性的要求很强烈。……我知道我管不住我自己了。”
  希布塔尼说:“某些‘冲动’是必须加以控制的,至少要使它们处于理性的监督之下。”然而,刘美萱却失控了。
  于是,她生命的航标又一次迷失了,从此,悲剧就与她结缘了。
  她与他发生了关系。但她发现他跟白开水似的,没什么魅力。
  以后她又与一个姓钱的性交,体验粗野的味道。
  然而,真正撞开她的心扉的是她学校里的一位同学。他身高1.85米,很潇洒,皮肤黑黑的,这里权称他大个儿。
  “我对他太满意了,我觉得我永远不会爱上别人了。”
  她为大个儿织毛衣,一起头,就把他的名字织在上边了,那才是寄托了她真正的爱情的。后来她怀孕了,大个儿要她做人流,她是在医院的走廊里给他赶织最后几针的。
  他们在一起是幸福的,那是他们互相找到了精神和肉体的寄托。
  不幸的是她不是处女,多少悲剧由这种观念引发,多少该挽回的悲剧都变得更惨!
  大个儿结婚了,然而不是与刘美萱。
  命运之神真逗,偷走了女人的心,却翻脸不认人。他说:“你是个令人销魂的女人,谁见了你都想起那事。我给你找个好婆家怎么样?”
  哈菲兹,这位十四世纪的波斯伟大诗人说过,醉汉和恶人“属于同类”。
  此刻,刘美萱像个喝醉的人,又像在恶梦中挣扎的人。
  她爱大个儿,甚至只想为他怀个孩子,但是上帝是吝啬鬼。
  她在恶梦中昏沉沉地又与两个人发生了关系,她需要这些来补充精神上的营养不良。
  她爱大个儿,甚至在他的强迫下与一个人结婚了,不,应是撮合了。
  “感情经历是痛苦的,但性行为本身并不坏。”她对人说。
  她仍在沉睡!
  悲剧仍在酝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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