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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方面因不愿见越南称霸中南半岛，加上周恩来不认为红色束埔寨已有主宰全柬埔寨命运的能力，故愿意助美国一臂之力。据基辛格最新的回忆录(再生岁月)说，1973年5月27日，他向转恩来提出了以下和平方案：一、军事上就地停火，美国停止轰炸；二、政治上朗诺出国，此事须在停火后一段时间内实现；三、朗诺政府的人员继续留用，基辛格亲赴北京与西哈努克展开谈判。可是6月间美国会通过法案，规定美国在8月15日起停炸，并禁止美军在中南半岛再有任何军事行动，基辛格的和平计划成泡影，基辛格原计划8月6日访问北京的，但周恩来要求暂缓到8月16日(国会法案生效的第二天)，同时告诉基辛格中方不愿再担任转达美国和平方案给西哈努克的信使了。 基辛格与周恩来对话中有两点值得一提，一是周恩来把柬埔寨70年代的情形与40年代末期的国共内战相比，有趣的是苏联对朗诺的态度也一如当初对待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即这两个政府垮台前夕，苏联仍派大使驻在其首都。因此，莫斯科在朗诺政府所在地金边派有大使，1949年国民政府迁往广州后，苏联大使亦迁往广州，比美国大使司徒雷登继续留在南京够意思多了。 基辛格一直到1974年底，边试着透过法国与西哈努克直接商谈，挽救柬埔寨覆亡的命运，可是中国已不感兴趣，甚至拒绝给法国使者前往北京的签证，此际周恩来的生命，无论是生理的或政治的，已因癌症和“四人帮”发动的“批林批孔”运动，来日无多。 白宫 最高机密／密件／仅供内参 会谈备忘录 参与会谈会人士：因务院总理周恩来、中国外交部长姬鹏飞、外交部副部长乔冠华、外交部长助理王海容、翻译唐闻生、翻译沈若芸、两名记录员；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基辛格、国家安全委员会职员李查·肯尼、记录人艾琳·G·德鲁丝女士 日期及时间：1973年2月16日，下午2时15分至6时整 地层：中国，北京三号别墅 周恩来：是的，我们也不十分明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只知道苏联大使目前正在进行一些活动。另外，苏联驻金边大使也已经返回金边。 基辛格：仍然是大使身分吗？ 周恩来：是的，是苏联大使。 基辛格：他们在那里应该只有一名代办。 周恩来：他们在那里是有一名代办，根据消息，他们即将派遣一位大使去那里。 基辛格：这我倒不知道。 周恩来：这是最新的消息。至于柬埔寨方面，你们为什么不接受和西哈努克，以国家元首身分，展开会谈？ 基辛格：我对他的认识不如总理这么深。据我了解，和他谈话会让人神经崩溃。(周恩来大笑。) 周恩来：曼斯菲尔德参议员有没有同你谈到或者讨论什么？ 基辛格：有的，曼斯菲尔德参议员已经准备与西哈努克展开讨论。 周恩来：不幸的是，西哈努克亲王不在北京，他目前在其他地方。你们的人说等你们总统连任以后，曼斯菲尔德参议员会再到中国来。 基辛格：是的，不过，他不能代表我们讨论此事，他只会让情况变得更混淆。他对这项议题太过情绪，而这不是一个情绪的问题。我将会……总理先生讲完他的看法了吗？ 周恩来：我刚刚提起了这个问题，也了解了你们的看法。 基辛格：有人告诉我了(指着中方手中拿着的一份文件)，就是这份文件吗？我还没有详细看过，只看过内容摘要。事实上，越南总理范文同听我们说，只要我们通过拨款给他，他们就可以在特定范围内自由使用那款项的时候，他非常讶异。明显的，其他国家却没有给他这样的待遇。(周恩来笑) 但是对我们而言，能够这样做是很重要的。我们希望中南半岛的国家都能独立自主。我们对这个地区没有任何企图，美国不必在中南半岛建立基地。不过，为了让我们达成这个期望，越南民主共和国(越南)必须在某种程度上合作才可以。如果老挝境内不能停火和撤军，外国武力必须无条件地自老挝和柬埔寨撤出，美国方面已经作好撤军的准备，我们也和泰国谈妥，他们也打算撤兵了。所以，越南(民主共和国)方面必须履行约定。目前，老挝已经非常接近停火状态，而我不了解什么事情延误了停火协议。希望他们能在今天达成协议。 周恩来：我们每天都能由官方管道取得最新资讯，以了解协议是否已经签订。 基辛格：好吧，我会在回去以后了解整件事。关于柬埔寨部分，很明显地，情况很复杂，而美国对于当地任何一个政党都没有特别的偏爱。 周恩来：从一开始你就不肯承认这件事，我指的是军事政变那件事。这个政变中央情报局说不是他们策动的。在你查核过你们的工作记录之后，你能不能查出些证据，证明不是他们做的？ 基辛格：确实不是他们做的。 周恩来：就像老挝的情况一样？ 基辛格：那是不同的情况。 周恩来：那究竟是谁搞的？ 基辛格：我曾经告诉过总理，我一听说发生军事政变，就猜想是西哈努克搞的，而且他会在3—4天内回来。我相信他这样做的原因，是要让河内政权知道，他们的军队让当地的人民很不高兴。我真的认为情形是这样的。 周恩来：没错，你的确是这样同我说的。 基辛格：我真的这样相信。 周恩来：但是我对中央情报局非常怀疑，所以请你仔细调查他们一下。 基辛格：我已经查过了。我何必跟你撒谎？今天的情况和当时没有差别，中央情报局的确没有介入。 周恩来：那么，是法国人搞的？ 基辛格：有可能是法国搞的，也有可能是其他可以从中获利的人搞的，甚至可能是西贡自己造成的。但是，至少不是美国搞的，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当时，我们的政策是和西哈努克关系正常化，你应该还记得，当时我和总理有一些书信往来。我们都反对越南在柬埔寨驻军，现在依然反对。我们认为越南应该把军队撤回越南，我们不认为他们有权力在外国领土上驻扎军队。 我们认为现在应该在柬埔寨举行政治协商，邀请所有的政治势力出席。这并不表示目前的政府一定要主导协商。但是，我们怎么能在只承认一个政府的前提下，直接和西哈努克谈判？这是办不到的；但是，只要能够停火，而且越南愿意撤军，我们就可以协调出一个让西哈努克成为重要角色的政治局势。我们不见得希望河内政权主导老挝和柬埔寨，但是我们也不支持在这些国家，尤其是在柬埔寨，持续存在彼此对立的政治力量。但是如果战争持续下去，最主要的将是越南的问题，他们已经违反和约的第20条B款。其次，我们几乎不可能要求国会提供经济援助给有军队进占外国领土的国家。在他们军队进占越南的情况下，向我们要求经济援助，甚为困难，但是我们还可以把这个视为特殊情况处理。我们相信，让西哈努克亲王维持尊严的解决问题之道是可以达成的。到目前为止，我们也拒绝了其他国家所提出的与这个原则不同的提议。但是军事活动一定要终止，否则我们的空军将继续在这里积极活动，而双方将永无宁日。我不能和西哈努克亲王会面的原因，不在于亲王，而是在于目前的情况。 周恩来：法国和双方都维持着关系，苏联也是一样。这就是为什么事情会这么复杂。 基辛格：法国想捡现成的，不想冒险也不用投资。(笑) 周恩来：三年前，柬埔寨事件刚发生的时候，法国把西哈努克亲王送到苏联。朗诺才能进一步宣布推翻柬埔寨王朝，并废止了王室制度。结果，柯西金又把西哈努克送到北京。因此，从公义立场来看，我们是应该提供他们协助。而且，朗诺当年还靠我们来维系原始关系的，他还同意我们使用西哈努克港运送武器到越南，就和西哈努克时期同意我们一样。在这之前，西哈努克也曾指示朗诺主导武器输入越南的事务，而他也从中获利。所以，朗诺对这件事是再熟悉不过了。而现在，在从事颠覆活动之后，他居然想直接从中抽税，这太不合理也太没天理，所以我们拒绝了他。在那个月——不只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继续催着要这样做，我们的大使可以证明这点。刚开始时，他甚至拒绝让我们的大使离开柬埔寨。 基辛格：我一直认为如果西哈努克回到金边，而没有去莫斯科的话，他可能还是国王或是总理。 周恩来：他也可能被逮捕。 基李格：对，那也有可能。 周恩来：因为朗诺可以为所欲为。 基辛格：这点我们无法得知，但是无论如何…… 周恩来：你和朗诺很熟吗？ 基辛格：曾经是。我不认为他是个很有干劲的人。 周恩来：他已经半身不遂了。 基辛格：事实上，他还是很急着想和你们建交。 周恩来：不可能，我们不会和这种人建立关系。你们也不该和这种颠覆自己的国王的人打交道。你们不支持印度瓦解巴基斯坦的决定是合乎正义的，在这件事上我们的立场一致，因为你们支持正义。不过，我们认为你们承认朗诺是不公道的。 基辛格：但是我认为我们可以找出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暂行方案，而且我想朗诺那边的人会愿意和西哈努克在这里的首席部长谈判。(向洛德询问：“那个人中什么名字？”)宾努。会谈可能会组成一个临时政府，从而决定最后由谁当国家元首，我们曾经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基辛格：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没有朗诺的分。 周恩来：不仅西哈努克的总理宾努拒绝参与这样的谈判，在柬埔寨内地还有红色高棉反抗势力的问题。 基辛格：是不能接受的议题？ 周恩来：接受朗诺…… 基辛格：不见得要和朗诺本人谈判，可以和他的政府里的人去谈。 周恩来：你有没有同苏联与法国就这件事情接触过，也许他们会接受你的安排？ 基辛格：我们和法国完全没有谈过这个问题。至于苏联部分，他们的大使和我曾经就这件事略微谈过。我想他们比较偏向支持朗诺政府。他们肯定不支持西哈努克。 周恩来：那是因为他根本不喜欢西哈努克。 基辛格：但是他们没有明确的表示。我曾经在副外长(指乔冠华)访问纽约的时候告诉他：“我想和总理谈谈。”我曾和黎德寿谈过此事，他说他支持和谈。据他表示，河内方面不会做最后的决定，但是，当然，你和从前直接接触，应该知道多一些。 周恩来：他告诉我，你说你会来找我谈。 基辛格：对的。他先告诉我说，这件事最好先和你谈，而后我告诉他我很乐意。黎德寿总是在时间先后次序上有点弄不清楚。 周恩来：这个问题就和书记长的问题很类似了。(笑)当然，既然西哈努克人在中国，我们只好用我们的话把你的意见告诉他，不过，这件事情，我们也有自己的立场。 基辛格：如果他能够不在报纸和其他访谈中重复这些意见，我们就感激不尽了。他的自制力还没达到中国的标准。 周恩来：那很不可能，他经常把我同他说的话告诉别人，有时候甚至会跟别人讲一些我汲同他说过的话(笑)。因此，总理告诉他的话不会很明确。我想，在了解你的意见，又经过我们的整理以后，我们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他可能会把我们告诉他的话公诸于世，而中国的报纸都会加以报导。如果我们自己都没有告诉中国的报纸，那就不大好了！我们《人民日报》给西哈努克的自由，要比其他任何国家给予国家元首级人物的自由大得多。当年戴高乐将军在英国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大的自由。如果我们告诉他任何事，他一定会记下然后发表出去。 我们支持他在1970年3月23日发布的五点宣言。当时你还未与闻此事。我们也支持由柬埔寨元首、总理和副总理在1月26日发布的宣言，这份宣言稍后也由三位柬埔寨内陆的部长宣布支持。我们的立场仍然没变。你知道所谓的五点宣言吗？ 基辛格：不知道。 周恩来：那时候，你还是没有介人这件事。 基辛格：这事儿极为不寻常。我的同僚还从来没有听我说自己对某件事一无所知过。不过，只要我拿到副本以后，我就会知道了。你有英文副本或是法文副本吗？ 周恩来：我们两种都有。 基辛格：我两种语言都能通。我还没有研究过这份报告，不过，老实说，主要的问题，不在于我们的官方立场，而是我们该如何预测这件事情的发展。而由我方来说，我们已经预备了与你们合作，只要我们能和他一起，找出一个能让他维护尊严的方法。 周恩来：你已经说明你的意思了，我们也了解了。但是就现在阶段而言，这也许是行不通的。我们会再加以考虑，下次我会同你说我们的想法。 基辛格：很好。 (次日再度短暂提及柬埔寨问题。基辛格向周恩来保证，只要中国愿意劝说西哈努克，美国原则上已经准备好“与你讨论谁是双方能够接受的代表，以及组成临时政府的原则。”谈话的重点，在于找出一个解决方案，能够“顾全双方的面子。”此处的双方，是指朗诺政府和反对势力。周恩来与基辛格在次日下午，就柬埔寨问题进行了更进一步的谈话。) 最高机密／密件／仅供内参 会谈备忘录 参与会谈人士：中国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外交部长姬鹏飞、外交部副部长乔冠华、外交部次长章文晋、外交部长助理，美大司代司长王海容、翻译唐闻生、翻译沈若芸、两名记录员；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基辛格、国家安全委员会职员肯尼、美国国务院中国科长杰奎琳、国家安全委员会职员洛德、国家安全会议幕后洛德曼、记录员德鲁斯女士。 日期及时间：1973年2月18日，下午2时43分至7时15分。 地点：中国，北京人民大会堂 周恩来：我还有两件事想与你讨论。第一件事就是柬埔寨问题，目前看来在你们这次来访期间，我们很难就此事取得进展。我们了解你们的主张，你们对我们的立场也更了解了一些。我们提供你们英文和法文版本文件，也提供了1970年3月23日发展的五点声明，和1973年1月26日发表的新声明。不过，我们还应该让你们看看1月23日，由柬埔寨王国内陆国家联盟三位副部长之一所提出的意见。我们现在和越南一致，尊重柬埔寨国家联合阵线，以及柬埔寨王国民族联合政府的立场。我们目前倾向于请你们停止介入该地区。当然，你们的回复一定是其他团体也应该停止他们的干预。 基辛格：不错。 周恩来：如果这只是一场内战，事情就比较好办。当然，现在就要把局势限制在内战里，很不容易。目前的情况，就像中国人以前一样。我们不能期待柬埔寨完全翻版中国以前的模式。目前可以做的，就是我们可以通过各种谈话方式，让柬埔寨国家联合阵线的各方人马了解你们的用意。柬埔寨国家联合阵线并不是由单一政党所组成的，其中也包括了左、中、右各强人士。 当然，西哈努克希望能居于中心地位，就像老挝国王和(他的)佛玛总理一样。目前，他们的阵营里有两个主要领导人，一位是国王西哈努克，另一位则是总理宾努。据情势看来，左派势力目前在柬埔寨内陆地区比较强大。我们相信，在朗诺集团方面，也同样存在内部的歧异。 法国和苏联在该地区也相当活跃，苏联也试图在当地组织自己的赤柬政权，但是加入的人并不多，不过，在未来他们可能还是会出现。因此，如果你们能够在这方面提供给我们一些情报，我们也会回馈一些情报。但是这仅止于情报，我们还没有办法就目前的情况，提出看法或是建议。 基辛格：我了解。 周恩来：我们也会审慎行事，因为我们希望柬埔寨的最终目标能够实现，那就是和平、独立、统一、主权、以及领土完整。 基辛格：我们完全同意这些目标。 周恩来：不过，我们还是要等着看看，这些目标要以何种方式来实现。而你们和西哈努克都应该知道，我们不希望让西哈努克变成我们的跟班或是随从。如果我们这样做，我们就变成了霸权国家了。他在我们的《人民日报》上所发表的许多意见，都不是我们授意的，但是我们给予他充分的自由。他已经写了歌曲，描述他对中国的乡愁情绪，在北京，他写了一首很好的诗，把中国称为他的第二祖国。虽然他写了这样的诗，我们却不抱有幻想。我还劝过他不要发表第二首歌，也试着说服他使用“故乡”，而不是“祖国”这种太过分的字眼，但是他坚持要用“祖国”。我们必须有所准备，预备好他哪天翻脸否认这些事情。但是，这些都是他自己写的诗与歌，和我们没有关系。当然，他现在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就像曼斯菲尔德先生一样。”但是这些都不算数，那只是私人关系而已。他仍然是信佛教的柬埔寨的元首。因此，我们都还得等着这件事情的发展。 如果我们希望见到东南亚地区沿着和平及中立的路线发展，而不要演变成苏维埃亚洲安全体系的势力范围的话，柬埔寨就可以当作一个范例。 基辛格：我们完全同意这个目标，而且我们也面临同样的困难，难以决定该朝哪个方向来加强我们的影响力。 周恩来：我们还要研究这个问题。 基辛格：我们已经准备好相互交换资讯，并严守秘密，我们也相信…… 周恩来：总的来说，我相信你一定程度上回答了我的问题。当我指出朗诺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并不是说是他所掌握的兵力无济于事。 基辛格：我了解。但是在我们决定行动之前，我们必须想想什么是另外的一种选择。我也同意，如果情势真的发展成柬埔寨内战，而不是涉外战争的话，就是朝向目标迈出了第一步。 周恩来：我们了解事情发展的倾向，我们也知道我们各自的方向。目前，柬埔寨不可能被完全赤化。企图赤化柬埔寨，只会造成更大的麻烦，柬埔寨问题应该由联合阵线来解决，本着我刚才所提出的原则，那就是独立、和平、中立、统一、以及领土完整。 基辛格：我们同意这些原则，而我们现在要找出一个架构，能够兼顾所有实力派的方式，达成这些原则。 周恩来：所以，这次我们达成共识了？ (关于束埔寨问题的讨论，在往后几个月间变得更为困难，但是基辛格对于短期前景仍然持乐观态度，因为他对与毛泽东和周恩来的会谈，抱持乐观的评估。不过，在基辛格对尼克松的报告中也指出，他与周恩来的会谈焦点，并不是在东南亚事务上，而是苏联和美苏关系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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