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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求学



  虽然在我家孤儿寡母极度困难的时候,旅长们并未施仁慈关照,但是,我小小年纪会画会赚钱的消息却很快传到了他们耳朵里。这时,掌权的族长才感到应该用祠堂的公积金资助我去厦门“集美”师范学校读书,学成后回乡办学。
  我自己也想一个人出去闯闯世面,实现“好男儿志在四方”的宏愿。
  1926年夏天,我满怀喜悦赶到厦门。先找到免费食宿的会馆,放下小包衣物,看时间还早,直奔学校报名处。工作人员告诉我报名已经截止两天了。
  他们见我再三恳求照顾,动了同情心,告诉我,也是爱国侨领陈嘉庚先生出资兴办的“集美”农林专科学校还有名额。
  我只能硬着头皮去那里,用“汤泽民”三个字填了报名单,领了准考证。考试那天,我第一个到场。考生不多,考题也不难。奇怪的是发表在榜上的录取名额比考场上的人还多。
  “集美”农林专科学校刚开办一年多,校内设备全新。比我早一年进校的赖羽朋同学见我课余喜欢写生,就主动与我交朋友。他的宿舍里有许多书,也借给我看。我特别愿意和他接近。

               《布尔乔亚》

  我和赖羽朋常常沿着农场小路散步。他的知识丰富,向我讲了许多做人的道理,还鼓励我做一个百折不挠的有为有志者,叮嘱我学会以笔代刀,杀向旧世界。
  我画的一幅漫画《布尔乔亚》(布尔乔亚意为资产阶级),画面的内容是一个青年高举铁锤猛砸一块大顽石。顽石上有“布尔乔亚”四个醒目的大字。
  赖羽朋非常欣赏我画的这幅漫画,高兴得拖着我转圈子,高喊:“我们一起干吧!”
  他坚持要把《布尔乔亚》漫画寄到上海《大众文艺》发表。大约过了两个月,《大众文艺》编辑部寄来通知,说稿件已采用,还要求以后多投稿。无疑,在我心里,又多了一线更明亮的希望之光。
  我把通知拿给赖羽朋看,他却很平静很自信地表示:
  “早知道一定会发表。上海的《大众文艺》很愿意扶植青年美术人才,以后多画多投稿吧。”
  赖羽朋是学生中的活跃人物,经常组织我们写“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标语,还发动大家三五成群上街张贴。我属能写能画的骨干人物,埋头做事最多。

                被学校开除

  有一次,几个当地“小政客”到学校指责学生的爱国行动是“破坏治安”。赖羽朋火冒三丈,与他们辩论。越闹越僵。最后,校方被迫登报开除了几个学生。我和赖羽朋的名字都在其中。
  消息传到乡下,族长不问青红皂白,下令停止对我的资助。赖羽朋决心带我离开厦门另找入学机会,我也答应跟着他闯荡世界。
  这时,我的母亲哭哭啼啼赶到厦门,一定要我跟她回乡下。我把想法告诉她,她根本不听。在这个问题上,母亲并不明大义,我也表现出了软弱。我回家后闷闷不乐,生了一场重病,一年多才慢慢痊愈。
  躺在病床上,我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既然生活的激流已经把我冲向险滩,我也只有挺而走险才能有生路。所以,我写了一封信给上海《大众文艺》,求那里的编辑帮我解决生活出路。没过多久,就收到回信说,只要我到上海,他们还是能助上一臂之力的。
  我立即把外出的决心告诉母亲。我原以为她会阻拦,没有料到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连连点头:“这也好!这也好!”
  母亲忙着变卖东西为我凑路费。晚上还在为我赶制新衣裤,特地缝了丝绵背心。真是一幅“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景象。
  离愁别绪,只有我们母子两人心里明白有多深。临走时,我没有向任何其他人告别。母亲拉着我的手,走着、哭着、叮嘱着……可能,她预感到很难再见面了,格外伤心。从此,我们母子再没有相见过。
  母亲苦了一辈子,却死得很惨,是在瘟疫病流行时丧的命。人们常说“善有善报”,而我的母亲那么善良,却没有善报。命运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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