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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纪昀正在戏园后台教杜小月写字,白纸上写满了“小月”。
  小月抓着笔,鼻子上全是墨汁,歪着头,俏皮地望着,我会写自己名字了!小月开心地说。班主抓着一份大戏招跑来,说:“小三,待会儿把这份戏招贴到戏园外去!”小三笨手笨脚地接过戏招。
  “班主,今晚上哪一出?”小月问。班主说:“《望江亭》。”小月说:“好戏,我就是演谭记儿出名的。”
  纪昀注视戏招,打着主意。
  “可惜,莫愁怕你出事,不准你登台,要不然就凭杜小月三个字,准卖个满堂彩。”班主笑道。小月说:“我在后台帮忙就行了。”
  “多谢了!”班主喊,“二狗子!你快把谭记儿那条鲤鱼找来!”说完跑走了。
  纪昀故意伸头看戏招,“哟,这字写得跟狗爬似的。”小三低头看看戏招,面呈尴尬之色。“这戏班的人跟我一样,不识宇的多,能写两字就不错了。”小月说。
  “这种字挂出去,戏班丢脸啊!”纪昀叹息着说。小三说:“啊?小月姑娘,这位大哥能写?”小月灵机一动,问:“狗官你能?”“开玩笑,京城的大戏班,全找我写的!”纪昀傲然地说。
  小月惊喜, “哎, 那你帮帮忙,重新写一张嘛!”纪昀故意拿她一把,说,“我是囚犯哎,囚犯不写。”小月拍案凶他,道:“知道是囚犯还不老实点?你写不写?”纪昀佯装害怕了,“写!我写!”他抓起笔一挥而就。
  小三悄悄伸出拇指,向小月一晃。“狗官怕拳头,只有我才治得住他!”小月得意地说。
  纪昀在戏招上写着《白蛇传》。
  高大的城门楼上,乾隆站在那里,眼望着手中的金锁。半片金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辆豪华马车停在城门下,一队士兵守护着城门。
  “主子,该回京了。”和珅在一边劝道。乾隆说:“这么快要走了?”
  “金锁之主已查明,主子身份清楚,心愿已了,不必再留云州了。”和珅说。乾隆说:“可是纪晓岚尚未救出,朕心不安。”福康安说:“主子放心,微臣一定救出纪晓岚!”
  乾隆矛盾地望着金锁,和珅说:“云州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啊。”
  福康安说:“十四王爷动向也十分可疑!皇上还是及早回京!”乾隆望着二人,说:“你们一唱一和,好像不要朕留云州?”福康安耿直地说:“主子乃一国之君,朝中大事全等着主子处理,主子多留此地一日,天下不安哪!”
  “福康安,你敢顶撞朕?你也想做年羹尧吗?”乾隆问道。和坤说:“福康安一片忠心,他不是年羹尧,主子也不是雍正爷。请主子恕其无礼。”
  乾隆望着手中金锁,想起了年羹尧……
  和珅与福康安互祝,二人有些不安。乾隆突然大步跑下城楼,沿着台阶向下飞奔,和珅与福康安大吃一惊,慌忙追行而下,乾隆冲到城门口一辆马车前。车夫下跪,“恭请皇上登车!”
  乾隆跳上马车前座,道:“你下去!”车夫道:“喳!”车夫下车了。和珅与福康安跑到马车前。“主子?出了什么事?”和珅问。乾隆道:“你们二人给我上车!”福康安愣住,和珅一看乾隆脸阴沉着,急忙拉福康安,“上车……上车。”
  和珅、福康安二人上车,坐在车厢内。“你们二人不准偷窥,违令者斩!”乾隆说。乾隆在马车前座上,用力挥出一鞭,马车奔驰在大街上。和珅与福康安颤抖地放下车帘。
  退休太监与员外朋友正在街上聊着上回两人说起的关于皇上驾车的事。
  “王公公, 上回你说皇上当街驾车, 大家都传为笑柄。”员外说。太监说,“我说的全是真的……”人群骚动,乾隆驾着马车飞驰而来。
  “皇上!真的是皇上!你看!”太监说。
  员外望着四周,太监说:“马车上!”
  员外望了一眼正挥鞭驾车的乾隆,嘲笑道,“又是那赶车的?”
  太监说:“对……是他……皇上!”员外说:“合著皇上闲得发慌,整天在街头赶马车?还赶到这儿来了?哼!”说完拂袖走开。太监哀叹:“我说的全是真的啊!”
  戏园内,观众冲着门口《白蛇传》的戏招,陆续入场。
  后台,班主跳着脚抓住小月的手。
  “怎么回事?小月?《望江亭》怎么变成《白蛇传》了?”班主嚎叫着问。小月不明所以,“啊?《白蛇传》?”她望着纪昀,问:“你怎么写了《白蛇传》?”
  “我—…·老想吃蛇肉,顺手就写下来了!”纪昀吐着烟说。小月生气地说:“你……你真笨!”她望着班主,说,“班主,快改戏招吧?”“来不及了,来捧场的,全都是冲着《白蛇传》来的!”班主说着喊起来,“小三!小三!找白娘子!许仙呢?二狗子,你上许仙!”
  “班主行啊!这就一台戏了!”纪昀说。小月说:“狗官……是你要的狗花招!对不对?”
  “上了《白蛇传》,他们就会来了。”纪昀吐着烟说。小月警惕地问:“谁会来?谁会来?”纪昀一笑,“捧场的客啊!你看,现在是不是快满座了?”小月从夹幕后偷看戏园,说,“那倒是……人不少……”纪昀说:“所以啊!今夜要是满座,叫班主别忘了请我吃一顿蛇肉哦!”
  疾驰的马车在一间店铺前急停,骏马嘶鸣。乾隆飞身下车揭开车帘。车内,和珅与福康安不安地望车外。乾隆手指关闭的店铺,“那里连个招牌也没有,认得这里吗?”乾隆问。“认不出来吧?这是你们带我来的那家‘大发金铺’。”乾隆说着,一脚踢开店门。空空荡荡的店内,一点也不像金铺的样子。乾隆冷关打量四周,“金铺何在?那老金匠何在?先帝写的帐本何在?这金铺是假的,对不对?”
  和珅与福康安慌忙跪下,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乾隆冷笑,问,“知道朕怎么看出破绽吗?”和珅颤抖着说:“万岁圣明,奴才不知……”
  乾隆说:“账册上,先帝亲笔写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你可知道先帝杀年羹尧的故事?雍正爷要斩年羹尧前夕,正是写了这两句词给年羹尧,以资劝告!雍正爷怎么会用这两句同送给自己儿子?”
  和珅说:“万岁法眼如炬,奴才五体投地!”
  乾隆怒道:“福康安,这都是你搞出来的名堂,对不对?”
  福康安看和珅一眼,毅然地说:“不错,这是奴才一人所为,与和大人无关!”
  和珅说:“不,这主意乃和珅主谋。”
  “你们好大的胆子!骗到朕头上来了?”乾隆愤怒地说。
  和珅叩头,道:“万岁寻找金锁入谜,朝政荒废,圣体涉险,奴才心中不安。”
  福康安说:“万岁如果真查出自己是汉人血统,那才是大清国最大危机!”
  乾隆心头一震……
  和珅说:“故而奴才布假局,做伪证,希望能让万岁安心回朝,此乃万民之福,大清之福。”
  “万岁身系大清江山安危,福康安不能坐视不理啊!”福康安说。
  和珅眼含热泪,说:“奴才欺骗皇上,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奴才愿陪和大人而死,碎尸万段,决无怨言。但请皇上火速回京!”福康安慷慨激昂地说。“愿奴才的血,能唤醒万岁!奴才九泉之下也瞑目!”和珅说。
  二人叩首。
  乾隆长叹一声,道:“起来吧!你们一片忠心,朕岂能不知?朕心里烦,你们陪朕走走……”
  戏园外大街上, 乾隆、 和珅、福康安三人沿街散步。大风吹着乾隆的衣衫。“和珅,明日一早启程,朕,回京!”乾隆说。
  和珅喜悦地与福康安交换眼神,福康安说:“主子,这一趟也累了,何不早点回去歇息?”乾隆感叹地说:“纪晓岚尚未回来,朕心不安啊!”
  和珅说:“纪晓岚的脸相就是有福之人,必定逢凶化吉,万岁不必担心!”
  乾隆心情沉重。一阵锣鼓声传来,乾隆抬头,望见戏园大门,人山人海。
  “唱戏呢!朕就是在戏园子认识杜小月的。”乾隆说。
  和珅一笑,说:“主子,看出戏,解解闷吧?”
  乾隆摇头,说:“朕哪有心思看戏?回去吧!”
  “喳!奴才备轿去!”和珅道。
  两个路人迎面而来,交谈着。“老弟,快!上《白蛇传》呢!”一个说着匆匆走去。
  乾隆忽然改变主意。“走!看看戏招,谁演白娘子!”三人走到戏园大门外,戏牌上写着《白蛇传》。
  乾隆目光一亮。和珅看着戏招,说:“万岁?不是杜小月演的,是一个叫花艳芳的。”
  “和珅,你看那字……!”乾隆激动地说。“那字……写错了吗?”和珅看着戏招问。
  “那是纪晓岚的字啊!”乾隆说。
  戏台上,戏子们热火朝天地演着。后台,纪昀坐在大戏箱上抽烟,小月押着他。
  “太好听了,小月,我们看看戏好不好?”纪昀说。小月警惕地说:“你又想逃出去?”纪昀说:“我这一介书生,哪逃得出小月大侠之手?我是坐在这儿闲得慌,算了,要是你怕,那我就不勉强了。”小月不服气,说:“我怕你?”纪昀说:“你怕我看戏啊!趁机逃走啊!”他故意叹息,说,“算了,莫愁在就好了,她就不怕。”小月说:“走!”她一手持刀抓着纪昀,说,“你看吧!”纪昀故意说:“算了,万一我逃走了,你又要被莫愁骂,不看了!”小月命令道:“看!”她推着纪昀走到戏台侧,说,“你能逃走,我小月二字倒过来写!”
  小月以刀押着纪昀走到舞台侧面,那里帕幕低垂。戏子们正在精彩地演出。戏园内观众大声叫好。
  戏园正中,便装的乾隆、和珅、福康安正在观剧。纪昀看到三人,激动地一颤。小月以刀压住他的腰说,“动一动,你就死!”
  四名龙套正要上场,手中的四块木牌上各写一字,组成“五纪六位”一词,锣鼓锤钻,纪昀把领头的龙套一拉,说,“错了,你该排次席!快上!”四个龙套慌乱上场。
  戏园内,乾隆见龙套走出,手中茶杯一震,茶杯的水泼出洒在地上。戏台上,木牌的字变成“纪五六位”。
  和珅看看乾隆神色,低声问:“万岁,有何不妥?”乾隆说:“纪晓岚果然在此!”和珅愕然,问,“啊?万岁何由得知?”
  乾隆以手一指,戏台上龙套们举着“纪五六位”的木牌圆场。
  和珅道:“这纪五六位?……弄错了!应是‘五纪六位’,语出《庄子》啊!”乾隆说:“纪晓岚排行第五,人称纪五。”和珅疑惑地说:“这……也许是凑巧吧?”乾隆目光炯炯,道:“这一定是他发出的信号!福康安,快去调人来!”福康安起身,迅速走开。“好!”乾隆眼望戏台,猛地鼓掌,大叫一声。
  马蹄奔腾。福康安骑在马上指挥着大批奔跑的清兵,“把戏园子围起来!一个不许走漏!”福康安吼叫着。
  清兵涌进戏园大门。锣鼓齐静,全场一片死寂。台上,白蛇、青蛇、许仙都呆住了。大批清兵冲上戏台,便装的乾隆与和珅品着茶注视着四周。
  小月押着纪昀,悄悄退到侧门,推开一门缝,向外偷窥。
  只见侧门外小巷上,也有大批清兵正冲过来。
  小月紧张极了。“小月,带他人夹墙!”莫愁赶来,说着拔刀守住侧门。
  小月押着纪昀退入后台,后台一片大乱。小月拉着纪昀跑到一面墙壁前,打开机关。墙壁活动,出现一个暗室。
  小月命令纪昀:“进去!”
  纪昀说:“暗室藏人?……妙……难怪你们敢藏我于此,原来早有准备!”他目光一闪,见墙边有很多装戏服的大衣箱,衣箱上写着“陈”,“林”,“蔡”等字。
  纪昀说:“哦,大老相都有自己专用的衣箱?”
  小月推一把纪昀,说:“快进去!少啰嗦!”
  纪昀以手一指墙边,“小月,你得把那两个箱子搬来,挡在这里。”
  “你又搞什么花样?”小月问。纪昀说:“官兵来搜,只搜箱子,就不会发现夹墙了。我帮你搬!”纪晓岚讨好地说完,故意拖来“陈”,“蔡”二姓箱子。小月说:“行了,我自己来,快进去!”
  纪晓岚整一下自己衣衫。“你又干嘛?磨磨蹭蹭的!”小月说。
  纪昀一笑,说:“性方正,虽居暗室,理衣冠。”他走入暗室。
  小月按动机关,墙壁复原。小月顺手把“陈”,“蔡”二姓箱子叠在一起挡住墙壁。小月在身上擦擦手,满意地点点头,刚转身,福康安率大批官兵冲过来了。莫愁与众戏子全都被押来、默默肃立。小月急忙挤到莫愁身边,她抓抓莫愁衣角,眨眨眼睛,低声说:“阿姐,狗入夹墙,放心!”
  莫愁示意她不可说话。便装的乾隆和珅悄悄混在戏子之后。
  班主上前陪笑,说:“大人……我们可是规规矩矩唱戏啊!”
  乾隆望见两个叠在一起的衣箱,一个“蔡”,一个“陈”。
  数名捕头与捕快跑来。
  “大人,后台搜遍了,未曾发现纪先生。”捕头说。
  福康安疑惑地打量四周,乾隆用扇子遮口,向和珅低语。他悄悄取一把道具刀,刀子扔到二箱子上,发出“砰”的一声。众人吃惊,福康安率官兵走近箱子。官兵推倒上面的箱子,衣物倒了一地。
  小月与莫愁紧张地悄悄拔刀,戏班众人都暗自戒备。捕头上前打开两个箱盖,箱中无人,福康安失望了。
  小月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阿姐,幸亏狗官叫我用箱子挡住,真有用哎!”
  正在这时,木墙缝中,喷出一股烟。福康安一愣,下令道:“墙是空的!给我砸开!”官兵以刀破墙,小月紧张,欲冲上去,莫愁抓住她。
  “狗官会喷烟啊!鬼东西!早知道我把他烟杆折了。”小月气愤地说。
  木墙被刀劈出一个大洞,纪昀伸出头来,说:“哟,都来了?”
  乾隆微笑。和珅说:“纪晓岚果真在里头?”他望着乾隆,抓住这个最好的机会,低声赞美,“主子真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乾隆说:“‘孔子困于陈蔡之间’,如果纪晓岚有所提示,他必用这典故!”和珅说:“主子真博学也!和珅自愧不如。”
  “戏班绑架朝廷命官,全都带去审讯!”福康安吼道。
  班主与众戏子震惊,小月与莫愁正要挥刀反抗。
  纪昀一笑,说:“绑架?何来绑架?”和珅与乾隆一愣,小月和莫愁也很意外。福康安问:“纪晓岚,他们不是绑架你吗?”纪昀说:“哪有这事?我贪恋戏班风情,故而流连忘返。”
  小月大感意外,顿时对他好感,莫愁愣住了。
  纪昀说:“戏班都是我的好朋友,诸位莫要误会!”
  小月十分感动,对莫愁说:“阿姐,你听!狗官说……好朋友!”福康安气愤地说:“那你怎会关在夹墙内?”
  纪昀奖望众人,道:“人有三急啊!大家一场虚惊,都怪我,都怪我,琴师,击鼓!”
  鼓声呼呼,胡琴拉奏,歌声再起。众人散去。
  小月感动地对纪昀说:“狗官,你……?”莫愁说:“小月,不能叫狗官了!纪先生刚刚救了我们!”
  “你们为灾民,我为你们!”纪昀望着两个姑娘,笑道。
  在戏班后台一角,乾隆与和珅走近纪昀,纪昀喷出一口烟。和坤责备他,“纪先生,你如此包庇劫匪,是何居心?”纪昀不以为然,说:“主子不责,奴才急什么?”乾隆微笑,他知道纪昀一定有他的文章要做。
  “主子,请看!”纪昀说着手指墙上挂着的一幅白娘子画像,画中白娘子,挂着一个金锁。乾隆掏出自己的半片金锁,画中金锁与乾隆手中一模一样。
  戏园外大街上拥挤着混乱的人群,清兵在维持秩序。四姑娘拉着十四王爷走来。四姑娘低声说:“福康安来了,这里一定有热闹看。”
  十四王爷说:“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四姑娘说完便挤入人群中。十四王爷忐忑不安。
  四姑娘悄悄出现在戏园后台端幕后偷窥。她看见一幅观世音画像,画中观世音挂着一个金锁。乾隆正震惊地望着。
  和珅惊喜地说:“送子观音也有金锁,您是神仙投胎,上应天星啊!”
  乾隆问:“这画是何人所有?”
  戏班的人全愣住了。小月与莫愁面面相觑。
  福康安怒吼:“问你们呢!都哑巴了?”
  班主颤抖着上前陪笑,说,“老……老爷……这画……不是我们戏班的。”
  乾隆一怔。疑惑地看纪昀一眼,“纪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纪昀一派无辜的样子,说:“明明挂在这里,你说是谁的?”
  福康安怒视众戏子,说:“对啊!不是你们的,怎么这画挂在这儿?!”
  班主颤抖着说:“这画……是……我从来没看过啊?”他望一眼戏班人,催促着,“到底是谁的?快说啊!别害了大伙儿啊!”
  戏班人都吓呆了。莫愁与小月互视,莫名其妙。四姑娘在不远处监视着乾隆。
  乾隆望着那幅画,神情焦急。“主子,别急,别急,把他们全带回去审问,一定可以问个水落石出的。”和珅在旁边低声安慰乾隆。“全都给我抓回去!”福康安凶狠地说。
  戏班人全吓坏了,班主欲哭无泪,“谁的画啊?谁的画啊?我的祖宗啊!买的,偷的,都说一声啊!”
  纪昀抽着烟,慢条斯理。乾隆注视纪昀的表情,说:“纪先生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纪昀一笑,“我大概猜到画是谁的了!”纪昀走到戏班众人面前,打量众人。班主说:“老爷……请指出来……”
  “杜小月,一人做事一人当!”纪昀望着小月说道。乾隆很意外。
  福康安下令:“把她抓起来!”
  小月忿然,欲冲上前打纪地“你这狗官!血口喷人!”莫愁按住小月。
  纪昀一笑望着乾隆,说:“可否让纪昀私下审问?”乾隆扇子一伸,拦住福康安,说:“纪先生请!”
  纪昀拉着小月与莫愁走入一道筛幕之后。四姑娘躲在远处偷窥。
  “狗官,你想嫁祸给我?我就知道狗官都是坏心肝!”小月说。
  纪昀打断小月的话,说,“小月,请听我说!”
  莫愁按住小月,她望着纪昀,说:“纪先生,我从来没在戏班看过那画,那真不是我们的东西啊!”
  纪昀说:“我知道。”
  小月说:“你相信我阿姐的话?就不信我?”
  纪昀说:“我当然相信。因为……”他看看四周,低声说,“那幅画是我画的!”
  “狗官,你要害我们?”小月说。
  莫愁制止住小月,说:“小月!别吵!”
  纪昀说:“你们不是要我默写出账本吗?我趁着你们都在忙,看到戏班很多空白的画卷,一时手痒,就画了那幅画。”
  小月醒悟过来,说:“我想起来了,一上午你都在画观音!”她抓住纪昀的手,说:“走!你出去讲清楚!”
  莫愁拦住小月,望着纪昀说:“纪先生,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乱画吧?”
  “还是莫愁姑娘聪明。 小月, 我问你,那账本重要吗?”纪昀问。小月说:“有了账本就可以告倒燕城官府,救助灾民。”纪昀说:“李昌大人与黄克明都有账本,他们为何不能告倒官府?”小月说:“这……官官相护!”
  纪昀说:“对啊!官官相护,你有证据还没用,得有办法!”小月问:“什么办法?”纪昀说:“这幅画就是办法!”莫愁说:“纪先生,请说!”
  纪昀说:“现在来不及说那么多了,你们只要记住,待会儿出去,我说什么,你们只要说是就行了,明白吗?”
  一道阳光照着峙幕,映出纪昀与二女密谈的影子。
  乾隆注视着三个人影。
  福康安低声说:“我觉得纪晓岚与她们有不可告人的密谋!”和坤说:“这话可不能在主子面前说哟!”福康安说:“若无密谋?何必鬼鬼祟祟的!”和珅说:“纪晓岚帮主子找到这幅画,可立下一件大功,你那些赫赫战功,也比不过他这一下子哦!”福康安妒恨地说:“文人狗腿!卑鄙!”
  筛幕一掀,纪昀引小月,莫愁走出。
  乾隆期待地说:“纪先生,如何?”纪昀说:“小月姑娘,说吧!”
  小月吸了一口气,望着大家,说:“这幅画是我的!”乾隆望着她。
  班主与戏于非常吃惊。
  纪昀抽着烟杆,吐出一口烟。
  “小月姑娘,此画如此古旧,是你买的?”乾隆问。
  小月说:“是我师父传给我的。”
  班主愕然地说:“她师父根本不是……”莫愁悄悄一扯他的衣衫,班主沉默了。
  乾隆问:“小月姑娘,令师何在?”
  小月瞟了纪昀一眼,纪昀微笑点头。
  “你想知道?先答应我的条件!”小月对乾隆说。
  福康安怒道:“放肆!”
  乾隆宽容地笑了笑,说:“小月,你说!”
  小月说:“第一,你要保证,官府今后不再找这戏班麻烦。”
  乾隆说:“好!”
  小月说:“第二,要为黄克明大哥恢复名誉!”
  福康安说:“岂有此理!”
  乾隆说:“我也答应你!第三呢?”
  小月说:“第三……糟了,我忘了第三……”
  纪昀慌忙用手势提示小月。和珅口头注视纪昀,纪昀停手不敢提示。
  小月说:“第三……第二……"
  福康安说:“没有第三,就不要乱提条件。”
  乾隆说:“小月姑娘,仔细想想。”
  莫愁低声提示,说:“纪先生的事啊!”
  小月恍然大悟,说:“对了!第三,我们绑架纪先生的事,你也不能追究!”
  乾隆说:“纪先生都不追究,我又何必在意!”
  小月说:“爽快!”
  纪昀满意地微笑抽烟。“三个条件,都是你教的吧?”和珅靠近他,低声说。纪昀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和大人的法眼!”
  “小月姑娘,尊师大名?”乾隆问。
  小月说:“我师父是女的,她姓白!人称白娘子!”
  乾隆问:“白娘子?请问她住何处?”
  “她?家在燕城!”小月回答。
  纪昀吐出一口烟,偷窥的四姑娘悄悄离去。
  狂风吹拂,乱云飞渡。十四王爷立于古塔顶,眺望着远方。
  四姑娘走近他身边, 说: “王爷,乾隆要去燕城了。”十四王爷不安地说:“四姑娘,这根本是个骗局啊!乾隆根本就是雍正亲生的,他何来什么生母?”
  “那金锁和白娘子呢?”四姑娘问。
  十四王爷说:“我从来也没听雍正说过!”
  四姑娘说:“王爷,我们去燕城!乾隆微服寻母,带的人一定不多,我们赶到燕城下手,神不知鬼不觉!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十四王爷心情矛盾。
  四姑娘说:“这是康熙爷冥冥之中给您机会,王爷!”
  十四王爷抓住四姑娘的手,说:“四姑娘,我已经不想做皇帝了!”
  四姑娘说:“可是我想做皇后!”
  为了乾隆要去燕城,和珅,吴醉和福康安在吴醉书房里商量对策。灯火在风中飘忽,和珅、吴醉、福康安三人神色严肃。
  “和大人,你就不能阻止皇上?”福康安焦急地说。和珅叹息,“福大人,你太不了解主子了。”
  福康安说:“燕城是何等地方?主子怎么可以轻易涉险?”
  和珅说:“主子乃至孝之人,一旦得知生母消息,他怎坐得住?”
  福康安说:“和大人不能劝阻皇上,有失大臣之职!”
  和珅说:“明日清晨,我就面圣死谏。皇上不听我劝阻,我就自刎!”
  福康安被和珅感动了,说:“和大人,我陪你去!”
  一个家丁走入书房中,说:“大人,有一女子,自称杜小月求见。”
  “小小戏子,不见!”吴醉心烦意乱地说。
  家丁又说:“大人,杜小月说她来送信。”
  吴醉问:“谁的信?”
  家丁说:“许仙!”
  吴醉说:“许仙?荒唐!叫她走开!”
  和珅急忙说:“不,吴大人,请她进来!”
  杜小月走入书房。冲和珅一笑,小月说:“怎么?不认得我了?”
  和珅笑道:“小月姑娘,许仙有信?小月说:“有啊!”
  和珅说:“他说此信是给我的吗?”
  小月说:“他没说啊!他说把信交给胖子就行了。”
  “胖子?岂有此理!”吴醉怒道。
  “你看,这里就数我胖。”和珅和蔼地说。
  小月说:“对!给你!”她把信交给和珅。
  和珅拆开信。“大人,皇上怎么说?”福康安凑近了问道。
  和珅压低嗓音说:“皇上要我们三人把官印全交给小月。”福康安一愣,“皇上什么意思?”和珅说:“他说要把玩。”福康安不安地说:“大印有什么好玩的?”和珅说:“我也摸不透啊!”
  小月催促道:“你们快点哦!许仙说有东西要我带回去。对了!许仙说,你们要用轿子送我回去哦!”
  戏园中,空空荡荡的戏台上,三个印盒放在那里。
  小月喘息着说:“好重啊。”纪昀打开印盒,取出大印看着。
  乾隆说:“纪先生,你要的官印我全给你弄来了。”
  纪昀看着大印说:“好印!”
  乾隆说:“但是我还是不明白,纪先生要这些大印,有何用途?”
  纪陶说:“有了这些大印,你要我查的事情,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哦?这么简单?”乾隆问。纪昀说:“成如容易却艰难,看似辛苦是寻常。”
  乾隆说:“纪先生的妙计,我一定要猜出来!”纪昀说:“小月,戏班有大印吗?”小月说:“戏班?有啊!”纪昀笑道:“给我搬一个来!”
  小月跑到道具堆中乱翻,口中说着,“大印呢?大印呢?”
  道具纷纷掉下,“叮当”乱响,纪昀抽烟,与乾隆相视而笑。
  大印不见了。小月四处乱找。高处,一个木印掉了下来,正好砸到她头上。小月双手捂头痛得惨叫,再低头一看,落在地上的正是她要找的大印!
  福康安策马来到府行大门前,大门紧闭,大批衙役守住大门。
  一批文武官员守候在外,和珅立于大门前,福康安下马,跑到和珅面前。
  “和大人,怎么不进去劝驾?”福康安问。
  和珅说:“我天刚亮就赶来了,你看!皇上安排了人挡驾,谁也不准入内。”
  福康安问:“和大人也不准?”
  和珅说:“多少年来,这可是头一遭啊!”
  福康安说:“都是纪晓岚搞的名堂!”他一挥手,一批正规清兵冲来。
  “福大人,你……?”和珅吃惊地问。
  福康安冷冷地说:“皇上不准我们进去,我也不准皇上去燕城!”
  一队正规清兵缴了众衙役的械。
  “福大人!你疯了?”和珅说。
  福康安焦急地说:“苟能保住圣上,福康安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和珅说:“疾风识劲草,板荡见忠臣。今日我见到了。”
  文武官员惊慌议论著,大门开启,众官停止议论,注视大门。
  吴醉从大门内走出,颤抖着望着大家。
  福康安说:“吴醉!皇上可以见我们了吗?”
  吴醉说:“皇上……半夜就走了。”
  福康安大怒,一把抓住吴醉衣衫,“皇上半夜走了,你现在才开门?你戏弄我们啊?”
  “冤枉啊!大人……皇上临走有旨。要下官在未时才准开门,禀告两位大人,否则以欺君之罪论处。”吴醉说。
  和珅苦笑,说:“不用说,这又是纪晓岚的鬼点子。”
  福康安气愤地说:“和大人,我们追!”
  “皇上有……旨,两位大人留守云州,不得擅离!”吴醉说。
  和珅与福康安二人呆住了。
  干涸龟裂的田地,枯死的树木。一辆马车沿着田野驶来,马车上,乾隆注视着大批灾民,像幽灵般走来。他让小月把车停下,小月勒住马经。乾隆下车。
  车内,莫愁正要下车,纪昀悄悄一拦,摇头,低声说,“莫姑娘,留在车内吧。”
  乾隆走到田野中间,大队灾民,有气无力地走着。
  乾隆沉重地望着他们。
  乾隆拉住一位灾民问:“你们从哪儿来?”
  灾民说:“燕城。”
  乾隆吃惊地说:“燕城有大批赈灾粮食啊!由洛阳仓直接拨运的啊!”
  灾民说:“官府黑心啊!我们一粒也没分到啊!”
  乾隆愤怒地望着成群的灾民在面前走过。
  车内,莫愁问:“纪先生,这个许仙到底是何许人也?”
  纪昀抽烟一笑,问:“莫姑娘的看法呢?”莫愁说:“纪先生与福康安皆朝中大员,然而对他毕恭毕敬,我猜……”纪昀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莫愁说:“一个人肯冒酷暑到燕城寻找自己母亲,这个人,一定不是坏人。”纪昀点头,“说得好!说得好!”
  莫愁不安,说:“可是,燕城并没有他的生母啊!他到了以后,怎么办啊?”
  纪昀吐出一口烟,道:“恐怕到了之后,就由不得他了。”
  “许仙,甭看了,你又救不了他们。”小月冲着乾隆喊道。
  乾隆跳上马车,说:“小月,速去燕城!”
  小月挥鞭,马车奔驰起来,卷起一路尘土。无数灾民从马车两旁走过。
  “纪先生,现在我知道你为何带我去燕城了。”乾隆痛苦地说;“小月!快!快!”
  小月用力挥鞭,马车向燕城奔去。
  茶楼二楼,热气腾腾的水冲着茶,和珅慢条斯理闻着茶香。
  “这么热的天,还喝热茶,急死人了。”福康安说。和珅淡然一笑,“福大人啊!心急就品不出此中真味。”
  福康安说:“和大人,纪晓岚把皇上引到燕城去,摆明不是要找皇上生母,而是要彻查赈灾粮款案啊!”
  和珅点头,说:“纪晓岚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你哦!”
  福康安说:“眼看着纪晓岚牵着皇上鼻子满燕城走,这案子纸包不住火啊!”
  和珅说:“我们一定要赶去燕城,才能阻止此事!”
  福康安说:“可皇上偏偏下旨,你我动弹不得啊!”
  “想去燕城?找他!”和珅放下茶杯,推开窗子,福康安向窗外一看,大街上,十四王爷与四姑娘走过来。
  “只要把十四王爷引到燕城去,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赶去!”和坤说。
  福康安说:“他?……他去燕城干嘛?”
  和珅说:“他去行刺皇上!我们于是前去救驾!”
  福康安说:“王爷惊弓之鸟,他从不敢离开云州半步。”
  “那是时机未到!再说,你与四姑娘情投意合,就不能打动她?”和珅笑道。
  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十四王爷与四姑娘没有发现茶楼里有人在望着他们。
  四姑娘说:“府衙的人传出消息,乾隆半夜去燕城了。”
  十四王爷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说:“四姑娘,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四姑娘说:“福康安早在我掌握之中,他是乾隆心腹,利用他,我可以接近乾隆,趁机下手!万无一失!”
  十四王爷说:“四姑娘,我要迁回京城了!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走!”
  十四王爷转身走开,四姑娘呆呆地站在街上。茶楼二楼窗口,和珅和福康安正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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