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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白狗到大黄狗


  我们的小白狗对我们饲养大院里的人都很和善,对我们队上的社员、孩子们也都很友好,可对陌生人就极凶狠。有一次它咬了一个路过我们门口的外村姑娘,姑娘的哥哥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扬言非要打死它不可。我使劲地给这个小伙子说好话,他硬是不依,拼命地追打。张艺谋也帮着我再三再四地赔不是,并保证不重犯,要小伙子开恩。可这小伙子气越来越大。他追进窑里,想从床下把狗拉出来,又怕被咬了手,就用棍子往床底下乱打乱戳,床底下不时发出小狗的惨叫。我急得不行,就去求饲养员大伯出来说情,总以为他们都是当地人,能看点情面,结果也没起作用。我急得哭了起来。张艺谋对那小伙子说:“狗咬了你妹妹是该打,只求你别在屋子里打,这样我们受不了。到外面去打,我们看不见还好受一些。”就在说话当儿,狗从床底下蹭地窜了出去。那小伙子撇下我们发疯似地追去。过了一会儿,一个小男孩跑来说:“狗被那人打断了一条腿,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噢,可怜的小狗!
  一连三天没见到小白狗的影子,第四天它一拐一拐地回来了。我惊喜地去迎它,却发现它进门后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跑到我身边,向我摇尾巴和我亲热。它抬起头定定地望了我们许久。它的眼神和以前也不大一样了,那种充满着好奇、充满着热情的神色不见了,好像增加了几分深沉和洞察。我简直不敢去正视它的眼睛,我为自己在关键的时候没能保护它而感到羞愧。我慢慢地蹲下来,察看它的伤口,它轻轻地呻吟着。我抚摸着它,捧起它的头,对它说:“你不要再闯祸了,真让我担心呀!”它看看我,低下头,用舌头舔它的伤,我心里难受极了。
  以后它再没有咬过人,也不像从前那样天真活泼了。每次我出门它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到地里干活,它把我送到就走,下工了它又远远地来接我。就是我们几个人回西安探家,它也总要送到县城,然后一闪不见了。奇怪的是每当我们从西安回来,还没进村它就会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们四个人相继离开农村返城后,听说它被外村人哄出去杀掉了。我和张艺谋知道后十分伤感。
  一九七九年暑假,张艺谋写过一个电影剧本,寄托了他对小白狗和农村生活的怀念。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张艺谋以后再没有提起过这个剧本。剧情大意是这样:
  一个生产队上有两个男女知青相爱了,他们养了一条大黄狗。招工时,这个男青年由于本身的家庭问题和队干部的坑害,没有被招出去的希望。女青年向队长求情说,她愿意把自己的名额让给那个男青年。谁知,队长早对这个女青年垂涎三尺。说只要依顺了他,就能让她的心上人出去,否则男青年永远也别想走。为了男青年的前途,女青年屈从了队长,但却被男青年所误解。他愤怒地责备她。这个女青年有口难辩,自尽了。后来当男青年知道了事情的真象后,悲痛欲绝。在大黄狗的帮助下,杀死了这个队长。当他也准备自杀时,被公安局抓获。剧本的最后一个镜头是,警车押着带手铐的男青年飞奔而去,后面有一条大黄狗在拼命地追……。
  我估计那狗就是我们小白狗的影子。是张艺谋对这个悲剧角色有所怀念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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