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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世纪诉讼、必然结局


一对前中非帝国皇帝博卡萨贪污秽行的审判


  引子

  中非共和国是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一块绿色宝地,以盛产黄金、钻石和铀而闻名于世。这里的宝石首饰深得欧洲贵妇们的喜爱,“中非宝石”也成为世界各地收藏家的抢手货。
  首都班吉,南依乌班吉河,与扎伊尔赤道省的宗戈镇隔水望作为全国进出口货物的主要集散地,班吉的河港码头日夜繁忙的景致标志着这个深受磨难的国家正在重新崛起。班吉城的历史并不长,才一百年左右。1889年,法国殖民军在班吉建立河港和兵站。用作侵占中非的据点和进一步向内陆国家乍得进军的跳板。法国殖民主义者占领中非(旧称“乌斑吉沙立”)后,将它划为“法属赤道非洲”的一个领地。1960年8月,中非共和国正式独立。班吉的建设有了很大的起色。
  1987年6月12日,位于班吉的中非共和国最高法院周围,人们在静静地等待着一个庄严的时刻。
  通往法院的市区街道两旁,一排排高大的芒果树在微风中摇曳。以“巴特勒密·波冈达”命名的广场上。一群无拘无束的小孩在踢球。波冈达是中非人民争取民族独立斗争的先驱。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非洲民族解放运动高涨的形势下,于1949年组织了“黑非洲社会发展运动”,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迫使法国承认了中非的独立。1958年12月,波冈达就任中非共和国“自治政府”的总理。遗憾的是,这位具有崇高威望的中非民族英雄于1959年3月28日不幸在一起飞机失事中遇难,未能看到国家正式赢得独立的日子。
  一些从外地赶来的人也围在法院门口,他们中有已过耋耋之年的老人,也有拖儿带女的寡妇。从他们那急不可待的神情可以看出,这一天对他们是何等重要。
  “这个暴君!也有今天。”
  “我们国家就是被这条蛀虫给吃空的。”
  人们在低声诅咒。
  突然,广播里传来了中非刑事法院院长埃杜阿尔·弗朗克的声音:
  根据法院裁决:让·贝德尔·博卡萨犯杀人罪、同谋杀人罪;
  故意打伤儿童并导致儿童死亡罪;任意逮捕、拘押无辜罪和鲸
  吞公款、造成国库损失罪。本法官决定:判处让·贝德尔·博
  卡萨死刑,罚款600万法郎.财产全部充公……
  未等弗朗克说完,法院外的围观群众已开始狂欢。人们情不自禁地跳起了民族舞蹈,整个首都沉浸在节日般的欢乐气氛之中。

  经历坎坷

  乌班吉河源于非洲大陆的心脏,流经扎伊尔与中非边界,最后汇入刚果河,流入大西洋。乌班吉河流域森林茂密,土地肥沃,非洲各族人民世世代代在这里繁衍生息。
  1921年2月22日,在位于非洲中部赤道森林中乌班吉河的一条支流洛巴耶河附近的博班吉村,小博卡萨降生于当地的一位酋长家里。此时的中非正处于法国殖民统治之下。殖民政府的横征暴敛迫使博班吉村的男女老少日出而耕,拼命劳作,以按时交纳赋税。
  法国殖民政府对传统酋长的根本态度是敌视和利用。虽然殖民政府任命了一批不同级别的酋长,如省酋长、县酋长和村酋长,但这些酋长的地位和职能与传统酋长相比已完全不同。第一,他们已不再是经人民选举,而是由驻扎官推荐,副总督任命。这样,他们已不再对人民负责,而是对殖民政府负责。
  第二,他们已不再具有独立的政治权力。而仅仅负责收税、招募劳工或征兵等工作。他们在人民眼里不再是代表和保护人,而是殖民政府的代表。
  第三,大部分酋长是由殖民政府重新任命的,而不是按传统习惯选举继承的,他们缺乏传统意义上的神圣性、合法性和权威性。作为政府的办事员,他们的权力不是靠自己的威望,而是靠政府的武力来维持的。
  各殖民地分为区和分区,由驻扎官负责。分区又分为县和村,
  一般由政府委派非洲人担任酋长。在各级酋长中,村酋长的日子最不好过。博卡萨的父亲曼多贡·恩格蓬杜卢身为村里的小酋长,处境十分尴尬。他如果禀承殖民政府的法国人的命令或意愿,村里的男女老少必然对他侧目以视,他的传统地位将要被动摇,作为酋长的昔日权威将要受到村民们的质疑。但如果他站在人民一边,代表村民们的利益说话,那不啻时时要抗拒殖民政府的命令。其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曼多贡·恩格蓬杜卢酋长正是在这种两难境地的夹缝中挣扎。在为殖民政府提供强迫劳工问题上,曼多贡·恩格蓬杜卢酋长为了保护村民们的利益,屡屡触犯殖民政府的禁令。这一天,为了替法国人到森林里采集橡胶,他又不得不敲锣召集会议,招募劳工。
  铛!铛!曼多贡酋长的锣声又响了。
  然而,结果令人失望,参加村民会议的入寥寥无几。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完成任务?
  “我可怎么向那个讨厌的法国行政长官交待啊!”他陷入极度的苦恼之中。那个行政长官对他总是盛气凌人。
  博卡萨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行政长官招见曼多贡·恩格蓬杜卢。临走前,父亲似乎预感到了噩运的降临,他摸了摸博卡萨的头,想张嘴说什么,但又忍住了。面对才满6岁的儿子,他能说什么呢?
  “爸爸,让我跟您一块儿去吧!”博卡萨对位于姆巴伊基军事哨所的行政长官办公室总有一种敬畏和好奇的感觉。
  “不行。”父亲斩钉截铁地说。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小博卡萨再次见到父亲时,他看到的只是躺在血泊中已被折磨致死的父亲。母亲悲痛欲绝,哭得死去后来。博卡萨看到这种惨景,也吓得大哭。当他看到卫兵手举着血淋淋的皮鞭时,他颤抖了。
  真是祸不单行。母亲对父亲的死是无法接受的,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她想起法国人的横蛮举动,她想起了丈夫的往日体贴和正直为人,她想起了小博卡萨的前途……她无法想下去了,最后自尽身亡。
  年仅6岁的小博卡萨失去双亲后,在姆巴朗戛爷爷的抚育下一年年长大。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亲眼目睹了法属领地的布拉柴维尔—一黑角铁路的完工,村民们为反抗法国殖民统治而进行的抗捐抗税活动。法国殖民讨伐队血洗村庄的残暴行径。
  姆巴朗戛爷爷是村里极受尊敬、爱戴的老人。由于他在年轻时与儿子曼多贡一起首先发现了前来探险的白人,他们父子俩被乡亲们称为“首先见到白人的人”。姆巴朗戛爷爷见多识广,经常向小博卡萨和村里的孩子们讲述各种世事,同时向他们传授本民族的口传历史。
  然而,在小博卡萨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他亲耳听到的卡里努起义的消息。卡里努是离博班吉村不远的广洛巴耶村人,自称是称知,能预见未来。他向周围的村民传教布道,宣称:非洲人的上地为非洲人所有;救世上即将降临;白人迟早要滚蛋。他号召人民进行反抗,但又强调不要使用暴力。卡里努曾与白人传教上进行谈判,但毫无结果;反而招致了白人殖民政府的镇压。卡里努被迫拿起武器,与教徒们一起举行起义。虽然起义被镇压下去了,但他的精神却鼓舞了这一地区的反抗斗争。
  小博卡萨在法国人创办的教会学校接受了初等教育。在他17岁那年,堂叔波同达在班吉圣母大教堂正式接受圣职,成为乌班吉沙立的第一位本地神父。这一消息使博卡萨大受鼓舞。
  “我也要当神父。”博卡萨对爷爷说。
  “不行。”爷爷对孙子的这一要求断然拒绝。他心里清楚,博卡萨梁做不驯的气质不可能使他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神父。
  博卡萨又去找神父。神父对他在学校的表现十分了解,看着这个曾经在课堂上调皮捣蛋而被自己罚站的学生,他十分认真地说:“你适合去过军营生活。凭着你如此强健的体魄和勇于搏斗的性格,只要你养成服从命令和遵守纪律的习惯,你肯定能成为一名杰出的士兵。我当过随军神父,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眼力。不过,你要记住,为了你的前途,你必须养成服从的习惯。记住我的话吧!”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法国政府就决定建立一支“黑人部队”此后,黑人士兵在法国的各个殖民地转战南北,成了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为了鼓励黑人青年从军,法国殖民政府采取了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一方面,给予服兵役的黑人各种优惠待遇,诸如免除部分捐税;享受家庭津贴;退役军人在就业上有所优待;获得勋章的士兵可以变为法国公民等等。另一方面,殖民政府在法属西非和赤道非洲规定,凡是18~35岁的非洲男子必须服役3年。
  1939年5月19日,年满18岁的博卡萨报名参军,开始了他的戎马生涯。

  上台执政

  进入军营后,博卡萨经历了各种艰苦的训练。同时他与其他黑人士兵一起投入到硝烟弥漫的炮火之中。他的忠诚骁勇和善战为他赢得了多枚军功章。其中有志愿应征入伍者奖章、十字军功章抵抗战士奖章、军事奖章、荣誉勋章、十字军功章、印度支那战争纪念奖章、殖民地奖章、贝宁军官奖章等。
  在服役期间,他只有一个目标:尽快往上爬,尽快挤入法国人的阵营。参军15年后,他终于在1954年从一个普通的士兵提升为军士长,两年后又升为少尉。此时,非殖民化运动已在法属赤道非洲开始发展;1949年成立的“黑非洲社会发展运动”已在整个殖民地形成燎原之势。为了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法国政府力图在各殖民地的军队安插自己信得过的人物。博卡萨有幸成为殖民政府的人选。1958年,博卡萨被提升为中尉。
  这是中非人在法国军队中军衔最高的军官。
  这为博卡萨从政并最后成为国家元首铺平了道路。
  1958年12月,于1957年初成立的乌班吉沙立“半自治共和国”成为法兰西共同体内的“自治共和国”,并定名为中非共和国。
  1959年3月29日对中非人民来说是一个不幸的日子。深受人民的共和国总理、中非的“独立之父”巴特勒密·波冈达在一次飞机空难中不幸逝世。这对正在走向全面独立的中非共和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波冈达去世后,中非政府内阁立即指定财政和计划部长阿贝尔·果姆巴为代理总理;戴维·达科担任“黑非洲社会发展运动”主席。
  1960年,中非共和国正式独立。踌躇满志的博卡萨万万没有想到,比他小9岁的表弟戴维·达科当选为第一任总统并兼任总理。戴维·达科是波冈达的侄子,从小就得到博卡萨爷爷姆巴朗戛的照料和抚养,因此他与博卡萨以表兄弟相称。他出生在洛巴伊省的一个农民家里,毕业于布拉柴维尔的师范学校。
  达科是一位年轻的政治活动家。他原是一名学校教师,后来又成为班吉小学的校长。从1957年他就开始协助波冈达工作,积极投入工会活动。他27岁起即在半自治共和国政府中先后担任过农业部长、畜牧部长、水利和森林部长等职务。后来自治共和国成立后,他又在政府中担任内政部长和经济贸易部长。
  年仅30岁的戴维·灰达科可谓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元首之一,他除了担任总统外,还兼任总理、国防部长和掌玺部部长。1960年8月13日中非共和国正式独立后,戴维·达科为了加强国家的军队建设,将自己的表兄博卡萨从法国人手下招了回来。
  “你要帮助我建立中非人自己的军队。”这是他对博卡萨下达的指令。他的任命与法国政府的意图不谋而合。
  博卡萨表面上对这一任务表示十分乐意,但心底里实在难以平衡。他一直对达科颇看不起。现在仍然觉得这位共和国总统不是自己的对手,“他妈的,老子手里有枪,有士兵,还怕他?!这政权还不迟早是我博卡萨的。”
  此时的博卡萨是以法国军事技术援助人员的名义留在中非的。当时他的身份是法国中尉,身上穿的是法国军服,住在法国驻班吉的那座精巧别致的大使馆内。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是法国人,只是留在中非共和国帮忙的。众所周知,中非共和国独立之前与法国政府签订了协议,根据协议,法国与中非将保持友好关系。两国在1960年7月12日签订了所谓移交“共同体”内权力的协定。协定中的一项重要内容即中非共和国应在法国政府的援助下建立一支武装部队,以便与法国军队一起维护国家安全。
  谁来担任这一组建武装部队的任务呢?法国方面经过精心挑选,选中了屡建军功、一贯忠于法兰西民族的中尉军官博卡萨。“这是一个恰当人选。他的服从是无条件的。”法国大使在看完博卡萨的资料后是这样想的。
  “博卡萨就住在大使馆院内,是否把他叫来谈一谈呢?”秘书一边收拾资料,一边建议。
  “行。你马上把他叫来。”
  博卡萨听说法国大使有令,不知是祸是福。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大使的办公室。行过军礼后,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大使。大使请他坐下后,直截了当地向他布置了“组建武装部队”的任务。
  “先生意下如何?’大使严肃地问道。随后,不等他回答,又接着说,“如果没有意见,请立即着手工作。”
  博卡萨诚惶诚恐地退出大使办公室后,心清十分激动。“真是喜从天降!”细细一想,大使的任命也是很有道理的。“我是中非人,这是法国人所不能替代的;我是法国军队的中尉军官,这是中非军官中军阶最高的,中非军官中无人可以替代;我又是戴维·达科的表兄,这是无人可以替代的。看来,这项任命舍我其谁?”
  接受任命后,博卡萨立即投入了组建武装部队的工作。他一方面四处招兵买马,堂而皇之地招募士兵,另一方面则暗地里培植亲信,亲自挑选自己信得过的人担任要职。一支千余人的武装部队在短短几个月里很快建立起来。他的工作引起了上司的注意。为了对博卡萨予以嘉奖,法国方面在1961年7月1日又将他晋升为上尉。他的升职又一次刺激了他的野心。
  1962年1月1日,他被任命为中非武装部队司令。这下,他可以说是军事大权在握了。这成为他人生旅途的转折点。因为这一年的7月,法国政府决定根据协议将组建起来的中非武装部队交给中非政府支配,博卡萨也因此脱下了法国军服,换上了中非军服。在此之前,他虽然也是中非武装部队司令,但毕竟是寄人篱下,一切都要看法国人的脸色行事。现在,他可以更加放心大胆地从事自己蓄谋已久的篡权计划了。
  博卡萨清楚地认识到,武装力量是权力的物质基础,正式职位是权力的组织保证,国家法令是权力的合法保障。他利用武装部队司令这一职位,又组建了一个有500名军官组成的军队参谋部,以作为自己的嫡系。1963年2月1日,戴维·达科总统不得不任命博卡萨这位中非军队中级别最高的军官担任参谋长职务。这样,博卡萨已将军权稳稳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达科的国防部长职务实际上已被架空。
  博卡萨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丝毫没有表露出对权力的欲望。然而,在暗地里,他一步步地培植着自己的权力基础。有一次,他有意无意地向达科总统建议,应制定一条法令,以规定中非武装部队的职责。达科总统认为这实际上可以制约博卡萨的权力,便欣然同意。一条关于军队职责的法令应运而生。法令规定:中非军队应该积极参与国家的经济与社会发展;从精神上和物质上为国家培训未来的干部;维护国内治安以及参与对外行动。这实际上使军队渗透到国家的干部培养、经济建设、政治运作和军事行动之中。军队已成为一支无所不为的别动队。博卡萨的计谋又一次取得了成功。
  随着向权力中心的一步步靠近,博卡萨的狐狸尾巴逐渐露出来了。他开始在同僚中探口气,征求他们对自己出任国家元首的态度。令他颇为不安的是,他试探的结果与自己的期望相去甚远。有些平时看似十分投机的朋友对他的愿望并未表示坚决的支持。更糟糕的是,他的意图和行为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达科总统的耳朵里。达科决定找博卡萨私下谈一次,让博卡萨适可而止。
  俩人会谈的内幕不得而知。但有一种传言认为,俩人在会谈中吵得一塌糊涂,博卡萨最后掏出手枪威胁达科,双方达成了一项于以后事态发展十分关键的“君子协定”。
  1.达科总统向博卡萨保证:以后不再提调动职务的事,亦不能以撤职来要挟后者;
  2.博卡萨向达科总统保证:今后决不加害于他,不谋害他的性命。
  这一“君子协定”的直接后果是达科总统加强了自己的卫队建设。他不仅迅速建立了一支拥有先进武器的500人的宪兵部队,而且成立了一支保安队。保安队人数不多,但队员个个身怀绝技。
  同时,俩人的冲突还使得达科采取了一项突如其来的杀手铜,他将博卡萨还给了法国军队。这样,法国军队只好在1965年4月将博卡萨召回,被安排在法国的军事学校担任教官。巴黎的灯红酒绿和优厚待遇的教官生活并未使博卡萨忘记班吉。他通过各种手段,使用多种渠道与他在中非共和国军队的朋友保持着联系。
  达科万万没有想到,自从他将博卡萨“送走”以后,军队开始有所动作。一些军官向他施加压力,要求博卡萨重新回去执掌军队现在,达科总统处在两难境地。如果他继续坚持自己的决定,不让博卡萨回到班吉,军队里可能会出乱子,局面不好收拾。如果他撤回自己的决定,将博卡萨召回中非;一则博卡萨可能不买账,二则自己也太丢面子。
  达科想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后来,他的亲信伊扎莫劝他忍着点,先将博卡萨引回班吉再说,“他不是你网里的鱼吗?”
  “那他也可能狗急跳墙,搞个鱼死网破。”达科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是宪兵队总司令,再把保安部队发展起来,他又怎么跳呢?”伊扎莫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这样,达科决定放下架子,又将博卡萨召回中非。博卡萨先是不答覆,最后在达科的再三请求下,于12月1日回到了班吉。
  博卡萨回班吉后不久,达科总统的一个亲戚去世了。“这可是天赐良机。”博卡萨的军队核心成员已经在他回来后就一直密谋政变事宜,决定抓住这一机会。根据当地习俗,达科总统必须回去奔丧。达科对风雨欲来的局势有所觉察,为了稳住人心,他特意乘坐一辆普通轿车,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首都。
  博卡萨的情报网很快得知这一消息。
  “事不迟疑,马上行动!”他向亲信班扎上尉下达了命令。
  12月31日晚,卡萨伊军营。
  士兵们整装待发,装甲车在轰鸣。
  在此之前,达科总统的几个亲信已被分头委任了新的职务,旨在架空博卡萨。伊扎莫被任命为总统的私人军事参谋;西尔万斯特·邦吉和萨纳被任命为军队指挥。为了防止这些人负隅顽抗,博卡萨在动手前下令先将这些人抓获。
  “还要拘捕所有的政府官员,但不要伤害他们。”博卡萨向负责拘捕行动的班扎布置任务。晚上8时,军事政变开始了。
  士兵们在装甲车的掩护下,迅速攻占了班吉所有的战略要点。整个行动十分顺利,当达科总统回到班吉时,一张辞呈摆在他面前。博卡萨微笑着对他说,“人民已经抛弃你了,现在请你辞职吧。”
  “你不会杀了我吧。”达科对这位表兄从来都是持怀疑态度。
  “我们上次不是已有‘君子协定’吗?”博卡萨的回答干脆利落。
  “对了,对了。”达科总统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当他用颤抖的手签完名后,博卡萨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时针已经指到了凌晨3点20分。
  “1966年1月1日,中非发生政变。”各国驻班吉的记者向各自的总部发出了这一消息。
  博卡萨向中非人民作出了承诺:
  “旧政府已经解散,正义的钟声已经敲响。从今以后,不管你们在哪里,军队将永远保护你们的生命和财产。共和国万岁!”

  从反贪到贪污

  博卡萨对政权的合法性十分重视。为了充分表明自己上台执政的合法性,以堵住国际舆论和国内民众的口,他立即着手准备必要的文件。政变后的第4天即l月4日,一个文件出笼了。根据这一文件,博卡萨被赋予以下权利:
  1)废除旧宪法;
  2)解散议会;
  3)成立军政府。
  这实际上使博卡萨登上了共和国总统的宝座,并当上了政府首脑。1月8日,又颁布了一项法令,规定国家总统可以在任何时候根据需要采取任何必要措施。这样,两项法令授予博卡萨立法权、行政权和司法权。
  对于达科的亲信和前政府的官员,博卡萨采取了又打又拉的策略。一些忠诚达科总统不愿改变立场的人被投入监狱,并被清除出“黑非洲社会发展运动”党;对卖身投靠的人许以高官厚禄。真可谓“赏”“罚”分明。
  1965年是一个大旱之年。农民们眼巴巴地看着本该到手的粮食因为干旱而颗粒无收。令大家失望的是,达科政府对天灾无能为力,“人灾”也是束手无策。这些灾民成了博卡萨政变的社会基础;他们急切地盼望一个救星来扫除政府里的蛀虫。
  博卡萨就是这样一个“救星”。
  他深知广大民众的要求,决定从人们最痛恨的贪污现象抓起。“黑非洲社会发展运动”是唯一的执政党,党员干部肆无忌惮,营私舞弊,在广大人民中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由于缺乏监督机制,人们对这些“蛀虫”的贪污秽行敢怒而不敢言。
  博卡萨抓住这一机会,在清除党内贪污分子的同时也将一些异己分子除掉了。反贪污工作进展十分顺利,中非人民仿佛从新总统身上看到了国家的希望。
  博卡萨上台后抓的第二件事是农业生产。为了增加生产,发展经济,他制定了一个发展计划,并将其命名为“博卡萨行动计划”。其主要内容是发展外向型经济,增加出口经济作物的生产,引进现代化技术,破除传统观念。“博卡萨行动计划”的可贵之处是充分调动了农民群众的积极性,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这样,在博卡萨执政的头几年里,农民的钱多了,日子好过了。他们对这位“农民总统”感恩戴德。到处是颂扬他的歌声,到处张贴着他那面带微笑的画像。
  “我是农民,和你们一样。我了解你们,也愿意帮助你们。我属于土地,也属于你们!”为了掌握舆论导向,他在自己兼任的国防部长、司法部长和内务部长头衔上又加了了新闻部长的职务。这是1968年的事。
  1970年,他再次主管农业牧业部,接着又主管卫生部。
  1971年,他接管了军事航空和民航部。
  1973年,他又主管了社会安全部,更加严厉地打击异己分子。
  1974年,他又控制了贸易、工业、运输部门。
  1976年,他又任命自己为邮电通讯部长和退伍军人组织的负责人。
  由于大权独揽,又缺乏制衡机制,终于导致了博卡萨对权力的滥用。他执政后经济情况大为好转,这为他鲸吞国家资财提供了借口。他最通常的手法是直接将国有财产转到自己的名下。据估计,他用这种手法掠夺了大约1500万非洲法郎。
  他的具体办法主要是两种。其一,在国家预算之外另立特殊预算和秘密预算。他知道,在国家预算上做手脚并不容易,惟一的办法是另立预算,再将这些预算转入自己的账户。其二,他以正式头衔开设了一些属于他自己的银行账号。只要有他博卡萨的亲笔签名,就可以直接到国库提取现款。他的户头多以国家总统为名而立的,而他就是国家总统;这些转到户头的钱财理所当然成了博卡萨个人的财富。他的户头如此之多,以至他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在他被推翻后,有人估计他在中非联合银行一家即有17个户头;当然这一数目不包括他在国外其他银行所开户头。
  除了巧取豪夺,以移花接木的办法掠夺国家财产外,他还处心积虑地变着法子敛财。“国有化”运动就是他想出的办法。他是一国之主,国家的土地和矿藏也是他的土地和矿藏。有些外国人想到中非来投资,投资的目的当然是想赚钱。中非的经济主要是靠四大支柱产业:钻石、咖啡、木材和棉花。
  中非的钻石开采已有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年产钻石达50万克拉左右,所产钻石一半以上是首饰用钻石。这些首饰钻石以光洁度高,色泽艳美而著称。咖啡一直被称为中非的“绿色金子”。这也是国家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中非森林面积达3.4万多平方公里,占全国土地面积的6%。木材出口所创外汇收入仅次于钻石。中非特产的本材有桃花心木、紫檀木、黄心木等,这些木材是制作高等细木家具的优质材料,素来在国际木材市场上享有盛誉。棉花的生产和咖啡一样,虽然价格受到国际市场的影响,但一直是中非农民的主要种植物,也是出口创汇的主要产品。
  外国公司一直力图打进这些支柱产业。博卡萨在刚上台时,采取了一些有利于民族产业发展的政策,因而得到非洲舆论的好评,有的报纸声称:“博卡萨总统开辟了中非经济发展的道路。”外国公司看到投资环境的好转,纷纷来到中非寻求投资机会,但国家官僚机构的繁文琐礼使他们望而却步。这时,博卡萨又站出来了。行,只有你们要我入股,一切都好办。至于资本嘛,我可以提供土地。手续全归我负责。外国公司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屈从。毕竟有国家总统入股,所有事情都变得顺利了。此外,博卡萨还确实将一些外国公司收归国有,但并非归国家管理,而是交给另一家私人公司管理,他可以坐收渔利。
  利用国外贷款,是博卡萨侵吞国家财富的另一种手法。这些贷款来自以色列、南非、美国,甚至台湾,有国家的,也有私人的。法国以及欧洲发展基金提供的贷款相对比其他方面的要多。他用这些钱来为自己办了各种各样的公司;
  1)博卡萨农民公司;
  2)五金制品公司;
  3)汽车修理公司;
  4)汽车销售公司;
  5)汽车运输公司;
  6)建筑材料公司;
  7)药品销售公司;
  8)“博卡萨元帅号”旅游公司;
  9)服装公司;
  10)皇冠公司:
  11)农产品销售公司。
  这些公司有的名字为卡米,有的为马约·莫科拉,还有各种其他的名字,这主要是为了遮人耳目。
  这些公司全是净赚的。拿农产品销售公司来说吧。博卡萨用外国人提供的贷款建立了两个大农场—一博班吉庄园和贝朗哥农场;这两个农场的农产品即是通过农产品销售公司来销售的。他的这两个私人大农场生产的棕榈油和棕榈仁占了全国总产量的5%以上。
  在他执政的13个年头,他大量攫取国家钱财。在他被推翻以后,出了好几份调查资料。一份揭露博卡萨的银行存款为5.2亿法国法郎;另一份声称他的存款为350亿非洲法郎;而且还有一份则称,即使不包括博卡萨在瑞士的匿名账户存款,他的银行存款已高达600亿非洲法郎。而有人估计他在瑞士银行存款为10亿美元,而一般驻班吉的外交界人士认为,他在国内外的财产有3亿美元左右。

  金屋藏娇

  贪污受贿和侵吞国家资财总是与生活糜烂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对博卡萨而言,这一点也不例外。
  1976年对中国来说是个多事之秋。毛泽东主席逝世、揪出“四人帮”、华国锋上台……
  就在这一年的8月12日,中非共和国的首都班吉机场上一架银灰色的飞机徐徐降落。从飞机上走下一个中国代表团。这是由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扎伊尔共和国特命全权大使官达非率领的中国政府代表团。他们是应中非共和国终身总统让贝德尔·博卡萨元帅的邀请来此进行友好访问的。在访问期间,宫达非大使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同博卡萨总统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中非共和国国家关系正常化的联合公报。
  为什么是“关系正常化”呢?早在1960年8月中非独立时,周恩来总理和陈毅外长曾分别致电表示祝贺和承认。1964年9月29日,两国正式签署了建交公报。1966年1月1日博卡萨上台,5天后即宣布与我国断绝外交关系,与台湾“建交”。台湾方面则知道博卡萨是个大色迷,送给了他一名台湾美女。
  虽然博卡萨身边美女如云,各种肤色,仪态千种,但他对这位亚洲血统的女子情有独钟。他让这位爱妻在自己的贝朗哥宫以及全国各地修建的宫殿四处游玩嬉闹,还多次带着她到国外访问旅行。俩人一直恩爱如初,并生下了两个混血小女孩。当博卡萨面临内外交困而决定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复交时,他颇有一番忍痛割爱的感觉。
  “你自己决定吧。你可以回台湾,也可以留下来。”他让这位台湾妻子自己拿主意。
  “我还是回台湾吧。”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啊。这位台湾女子不禁落下了几滴眼泪。
  “那孩子怎么办呢?”博卡萨看到自己的爱妻决心已下,心里也十分难过。
  “放在你这儿吧。”
  8月底,中国政府正式任命李石为驻中非共和国特命全权大使,但一直因为国内多事,而未能成行。当博卡萨突然决定要访华并确定了具体日期后,外交部于11月10日急令李石赶往中非赴任,并陪同博卡萨访问中国。
  11月14日上午,班吉机场上举行了隆重的欢送博卡萨总统访问中国的仪式。总统先生姗姗来迟,中国方面直至飞机起飞时尚未得到代表团人员名单,外交部礼宾司的同志问及此事,博卡萨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陪他访华,“大家都想到中国去,我也没办法控制。”最后,共有100多人登上了飞机,李石大使后来诙谐地称为“像赶集似的”。代表团于11月15日中午抵达北京。
  代表团相当庞大,其中除了负责国民教育和教育改革的第二副总理迈杜和负责国库管理的第三副总理科扬巴以外,主要包括了一些负责经济方面的官员,如公共工程、城市规划和领土整治国务部长、农业部长和总统经济顾问等高级官员。
  代表团成员中还有一位极引人注目的女性,这就是博卡萨的罗马尼亚妻子加布里尔。
  加布里尔年轻漂亮,原是罗马尼亚的舞蹈演员。一次演出后,她与博卡萨邂逅,不久便结了婚,这真是神速——从相遇、相识、相爱到结婚,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在此之前,加布里尔一直同罗马尼亚驻中非共和国大使馆有固定联系,结婚后,这种联系很快中断。当博卡萨的台湾妻子离开后,加布里尔很快得宠了。博卡萨烦恼时,她为他解忧;博卡萨得意时,她为他助兴。
  当得知博卡萨很快要访华时,加布里尔每天缠着博卡萨,风情万种,使博卡萨难以和她分离。加布里尔早就从父母那里听说过中国的丝绸和瓷器,齐奥塞斯库访华时受到的盛情接待,她也从电影里看到过。她也深深知道,属博卡萨所有的女子多达几十上百。光她听说过和看到过的就有中非的、扎伊尔的、越南的、法国的、台湾的……经过她的各种努力、博卡萨终于决定将她带往中国。当她得知这一消息时,万分激动。购买高级服装,请法国理发师做头发,打点包装,狠忙了一阵子。
  博卡萨除了前面提到的复兴宫、贝朗哥官以外,还有埃塞俄比亚宫,以及后来为复辟帝制而举行加冕仪式专修的加冕宫;此外,在全国几乎每一个省区,他都专门派人修建了奢华的别墅和行宫。据不完全统计,他在国内外共有25座别墅和行宫。
  中非可以说是美丽富饶的非洲大陆的中心。而首都班吉又是中非共和国的“心脏”。据一些行家称,如果以班吉为圆心,以3300公里为半径划一个大圆圈,则非洲大陆的四个极点——最北的布朗角、最东的哈丰角、最南的厄加勒斯角和最西的佛得角均可圈进去。正是在位于中非心脏班吉的纳赛尔大街,博卡萨为自己建造了一座模仿巴黎王宫的豪华行宫。宫内各种娱乐设施应有尽有,卧室典雅别致,浴室精巧奢华。他的17名妻子各有自己的住所,行宫专门由国民卫队守护,这是一支由青年男女组成的准军事部队。
  博卡萨对他的多妻多子从不忌讳,并多次向他人炫耀。有一次在宴会上,他就是这样在中国驻中非大使面前炫耀的。根据当时的中国大使李石先生记载:
  在一次晚宴上,博卡萨问起我的家庭情况,我顺便问他有多少子女。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颇为狡黠的眼神望着我,然后挤弄了一下鼻眼回答说:“29个,不,现在是3O个,这是有记录的。”我感到迷茫,怎么他的子女还有登记和不登记之分呢?登记在案的3O个,无案可查的多少呢?出于外交礼节,我当然不能再问。非洲的一夫多妻制相当普遍,男人对自己有多少妻子并不忌讳,甚至还以多妻妾多子女而自豪。博卡萨很爽快地告诉我,他有16个妻子,并声称这还不包括那位已经离走的台湾女子。他说,当他决定同中国复交时,便让他的台湾妻子自己拿主意是留还是走。她决定回台湾,把两个女儿留在中非。他说着让人把一个两岁多的女孩抱进来,“你看,这就是那位台湾妻子给我留下的”他一边抱起孩子一边说。孩子巳会很呀学语,但不懂一句中国话。
  博卡萨的好色是国内外闻名的。每当他看上了漂亮的女人,他总是竭尽全力要搞到手,即使在出国访问期间,亦不例外。在中非各地,行宫里总是有至少几名美女伺候,随时等待这位“造物主”的到来。作为国家元首,他经常接受外国人送来的美女。蒙博托就曾亲自挑选了一名扎伊尔的美女送给了博卡萨,博卡萨对此感激不尽。他与这些女人生下的孩子不计其数,这不仅表明了他的占有欲,同时也为了证明他是造物主。这些孩子的母亲究竟有多少,他从来没有统计过;而这些孩子到底有多少,他更是说不清楚。
  博卡萨的贝朗哥皇宫闻名遐迩,法国总统吉斯卡尔·德斯坦也最喜欢这个地方。它位于班吉南部80多公里的乡村,占地数百公顷。附近有一个机场,专为各类专机降落而建。贝朗哥皇宫由内宫和外宫两部分构成,设计精巧。内宫有个大游泳池,隐蔽在奇花异草之中,游泳池旁群芳斗艳,异香扑鼻。
  这位中非总统的生活荒淫无比。他总爱与爱妻爱妾一起欣赏裸体照片,时而狂笑不已,时而为所欲为。他的爱妾对他怕又恨,美国《华盛顿邮报》的记者史密斯对博卡萨的私生活作了长篇报道,文章中不无挪揄之意。这篇报道在西方新闻界引起广泛反响,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这一消息传到中非后,博卡萨甚为不快。
  为了当面驳斥这名美国记者的报道,他将各国驻中非使节召到皇宫。他当着这些使节的面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他们说中非皇帝喜欢女人、玩弄女人……是的,我有十几个妻子,这有什么不应该?这是我的私人事情,我还感到很光荣哩!我是在为我们国家繁衍后代!”

  残害忠良

  没有限制的权力只能导致绝对的腐败。博卡萨在称帝前,已是中非共和国的终身总统。他的所作所为,毫无章法可循,实为随心所欲。
  不可否认,在刚上台的前几年,由于博卡萨要显示比前任总统达科更有领导能力,他确实是励精图治,狠忙了一阵子。当时,中非的经济发展很快,农民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随着他政绩的取得,博卡萨开始飘飘然了。“你们瞧,我的政策与达科的完全不同。达科的飞黄腾达,实际上靠的是波冈达的扶植。而我呢,白手起家。达科并非我所推翻,而是人民抛弃了他。我才是波冈达理想的接班人。”
  他开始变得刚愎自用。人家的善意批评,他根本听不进;随从的好言相劝,他还之以打击报复;舆论的监督指责,他更是视之若洪水猛兽。慢慢地,阿谀奉承的小人开始接近他,并在他周围形成厂一个水泼不进的“保护层”。他也充分利用这些人,将他们组织成情报网。
  这个遍布全国的情报网虽然耗资不少,但却使博卡萨对各级政权的细微动向了如指掌。情报网除了使博卡萨更了解政情外,也逐渐使他的形象更具神秘感。不管谁,只要做了甚至说了对博卡萨不利的事,立刻会遭到打击报复。而这种打击往往直接来自博卡萨本人。“他真是一个巫师。”人们开始相信他的神力,对他除了憎恨之外,又加了一层惧怕。
  博卡萨建立的情报网有三套系统。第一套是:他的部下和在职官员。这些人由于经常打小报告而得到升迁。然而,也正是在这种“打小报告”、“状告他人”的过程中,这些官员之间产生了互相猜疑的气氛。这对博卡萨而言当然是好事,使他更容易控制这些部下。
  第二套情报网是:任何人、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将自己认为对博卡萨有价值的情报卖给他。这些人可以是小偷、商人,也可以是军人、教师。有的专靠这一行业为生.有的纯粹出于“愚忠”。
  第三套情报网则是博卡萨颇引以自豪的所谓“监督员’制度。这是他在全国各地安插的一批耳目。这个网络的效率极高,监督员秘密接受任务,执行过程在政府管理权限之外,汇报情况也是秘密进行。监督员的选择也是极为谨慎,博卡萨总是亲自挑选那些有责任心的大学生来担任,决不让其他人插手,这一方面是为了避免他人知道监督员的身份而不便于工作,另一方面是为了培植自己的亲信。
  这套情报部门的建立并未使博卡萨的反对派罢手。早在60年代末,博卡萨的亲信之一、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经济财政部长兼退伍军人部部长班扎因为坚决要求对贪污犯罪进行严厉打击而与博卡萨意见相左。
  当时,前任达科总统的政府公务员贪污腐化,中饱私囊,在中非人民中引起了极大的反感。博卡萨上台后,委托班扎专门负责调查公务员挪用公款、鲸吞国家财产的各种经济案件。班扎一直想有所作为,对此事抓得很紧。他认为,对犯有经济贪污罪的公务员决不能手软。只有严惩不贷,才能扶持正气,巩固政权。然而,博卡萨看法不同。他认为,对于中非来说,公务员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公务员中间贪污现象严重,如果打击面太宽,对政权的运作将带来困难;只需惩处几个罪大恶极的公务员,杀一做百就足够了。
  班扎对博卡萨的意见不以为然,心想:“我是国务部长,又是经济财政部长,我的职责要求我对经济案件负责。”他自己开始组织对贪污犯罪的处理工作,并利用退伍军人部部长的职务,充分调动自己掌握的一部分军队参与了这一运动。为了充分动员群众,他还提出了‘消灭卖淫,消灭酗酒,建设廉政社会”的口号。
  博卡萨对班扎不听调令私自行动的行为十分不满,将他叫到总统府训斥了一顿。没想到,班扎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与博卡萨当面争执起来。最后,俩人都大发雷霆,互不买账。博卡萨想对班扎动手,又担心班扎在军队的势力。班扎则对博卡萨的一意孤行极为反感。当他发现博卡萨布下的那张令人恐怖的情报网向他偷偷袭来时,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然而,博卡萨又一次利用他那无处不在的情报网探知了班扎及其手下策动军事政变的计划。他在对方动手前将班扎的亲信芒达巴找到自己的处所,对他软硬兼施,以名利和高官进行劝诱。芒达巴尼阴谋败露,最后同意以擒住班扎作为晋级的条件。这样,可怜的班扎在政变尚未开始之前就被抓住了。
  博卡萨对付政敌的手段可谓狡猾、狠毒无比。一方面,他要显得有理有节,无可挑剔;另一方面,他又是那样丧心病狂,冷酷无情。我们可以看看他是怎样处置所谓的“班扎政变集团”的。
  “粉碎”政变的当天,班扎的亲密助手、政变集团的核心成员卡洛特,凌迟处死,这一幕是在班扎面前发生的……
  随后,博卡萨亲自召集了由自己的亲信组成的军事法庭,对班扎等人进行审判。班扎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深受族人爱戴的姆蓬戈也参与了班扎的密谋。博卡萨对此人的威望一直深为忌恨,此次公报私仇,在1973年4月对他进行拘捕,随后将他活活饿死在班吉看守所。
  盖斯东·贡戈是政变集团的另一名成员。博卡萨下令对他严加监视。1974年4月,博卡萨下令将他逮捕,第二年被处决。
  此外,博卡萨还逮捕了其他参与了政变密谋的军官,如阿巴卡上尉、芒德上校、科利尼亚科上尉、杜尼阿少尉……他们都分别被投入了姆巴依基监狱、恩加拉巴监狱、班吉看守所,并先后死于狱中。这就是所谓“班扎事件”的后果。
  1974年博卡萨宣布自己成为终身总统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对国家实行恐怖统治。中非国内怨声载道,国际舆论也对博卡萨的暴政进行了揭露和谴责。在法国巴黎出版的《亚非》杂志这样写道:
  中非共和国的人民受苦受够了,等待诺言兑现白等了,再也不愿等下去了,再也不愿看到自己的生活条件一天天恶化下去。尽管当局的警察、暗探和特务使国家处于恐怖之中,人民还是开始怒吼了。10年前对博卡萨的一点点信任,今天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点儿希望变成了无限的痛苦,从幻想破灭到怀恨在心。
  这种怀恨开始转变为实际行动。博卡萨对此已有防范。早在班扎的政变计划暴露以后,博卡萨日益认识到武装力量特别是军队的重要性。他在极力搜寻班扎的军队支持者的同时,再一次利用法律的权威,为自己培植亲信创造条件。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跟随他靠军事政变而得到高官厚禄的老一批军官已愈来愈靠不住了,必须培养新的军队中坚分子。1970年,他连续颁布了几道法令,而这些法令均与军队事务有关,更是为了加强他自己在军队中的威信和地位,“我是靠枪杆子当上总统的,我必须靠枪杆子维持我的地位。”他不止一次对手下的亲信吐露自己的心事。
  首先,他发布命令,宣布建立中非共和国总统特别参谋部。中非共和国不是已经存在一个“军队参谋部”吗?这并非叠床架屋之举,而是博卡萨费尽心机想出的新招。他发现,大部分政变阴谋(当然包括他自己发动并取得成功的那一次)都是由军官参与,必须对这些军官加以控制。这个新设的总统特别参谋部即由总统直接掌管,专门负责监督军队参谋部。
  其次,他重新制定了军官晋升的制度。这一新制度为博卡萨提拔重用他感兴趣的人大开方便之门。这一新的晋升制度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这项命令明确规定:共和国总统有权任命任何现役或后备役军人为中非武装部队现役军官;总统可以提升任何具有二等副官或同等级别正式证书的军人。第二,以前的军官晋升制度规定了各级军官提升时需具备的条件。新的晋升制度取消了这一规定。换言之,任何小兵.只要博卡萨喜欢,都可以在其提拔下一跃成为中尉、上尉乃至将军。
  博卡萨极力防范各种针对他的阴谋,在1972年3月,他通过宣布自己为终身总统完成了高度的集权措施。1974年5月,他又成为黑非洲的第一位大元帅。然而,就在他成为大元帅的这一年震惊中非大地的“林古布事件”发生了。
  林古布是中非国家宪兵队的负责人,素有博卡萨的“哑巴杀手”之称。他与博卡萨同族、同乡,又一起长大,与博卡萨算得上是莫逆之交。他素来十分敬佩博卡萨,自投到博卡萨的麾下以后,一直受到提拔重用。他与班扎的关系也很不错,俩人经常在一起喝酒,谈论各自的理想和抱负。由于他与博卡萨的关系极为密切,班扎没有将军事政变的计划告诉他。
  班扎政变失败后,博卡萨的一系列行动使林古布大为震惊。他目睹了卡洛特被凌迟处死的惨景,临死前脊梁骨被打断时的那声惨叫一直在他耳边回荡;他亲眼看到了博卡萨对贡戈欲擒故纵的把戏;他看到了班扎在执行枪决时毫不畏惧的神情;他也一直注意到博卡萨对素有“百兽之王”美称的姆蓬戈的嫉妒。
  博卡萨在他心中的神圣地位被这些丑恶的暴行动摇了。不止一次,他想对博卡萨提出忠告,但一看到博卡萨那张自傲的脸,又不敢再说什么。博卡萨确实非常自负,经常把自己比喻为拿破仑一世。1977年11月,英国出版的月刊《非洲》专门为此发表了一篇长文,将他的出生、家庭背景、成长道路、思想倾向以及统治方式与拿破仑进行比较,发现俩人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当然,与曾经使整个欧洲为之动容的拿破仑相比,博卡萨缺少的不仅是胸襟和抱负,他还缺乏一点个人魅力。林古布与他相处的时间越久,他的魅力越少,他身上以往那种神圣的光环也逐渐在消失。
  “他是一个暴君。他必将为此付出代价。”林古布多次暗自思忖。
  这种想法出现以后,林古布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感情。每当与博卡萨交谈或会面时,他总是在不断地提醒自己,“清醒、冷静,不要流露自己的内心看法。”但是,这实在是太难做到了。当看到处在水深火热的中非人民对博卡萨的暴政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他决定采取行动。
  他与自己的好友昂吉、索克保和祖芒基密谋了几次,最后决定先将博卡萨的几个亲信解决,以架空博卡萨的权力基础。他们几个人商量的结果,议定以诬告的方式借博卡萨的手将其亲信拉瓜马、马约和莫科拉除掉。然而,林古布的“告密”不仅没有引起博卡萨对马约等三人的怀疑,反而导致了这位终身总统对自己的怀疑。博卡萨通过周密调查和取证,发现了林古布等人的策划。博卡萨立即发布逮捕令,林吉布及其同谋均被关进监狱。
  在临死之前,林吉布神色坦然。博卡萨对自己一直重用的这位少年好友的举上难以理解。他问道,“我对你一直委以重任,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什么要反对我呢?”
  林古布的回答更使他迷惘:
  “我不喜欢你的暴政!”
  奥布卢事件
  1976年11月17日。北京。
  长安大街上华灯初上。以警车、摩托车开道的贵宾车队徐徐驶进了天安门广场西侧的人民大会堂的停车场。
  人民大会堂灯火通明。中非共和国总统、中非革命委员会主席博卡萨举行的告别晚宴正在进行之中。李先念副总理、王震副总理、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李素文和其他中央领导人以及中国驻中非共和国大使李石应邀出席了宴会,在座的还有各国驻华大使。
  在博卡萨总统的长篇讲话中,他提到了一起对中国人民来说相当陌生的谋杀阴谋——“奥布卢事件”。
  “粉碎‘四人帮’的斗争在许多方面都使我回想起1976年2月3日的卑鄙谋杀案件;在那次案件中,我险些丧失了生命。”
  在出席宴会的中国领导人和其他驻华外交使节中间立即响起了一阵表示诧异的“啧啧”声。博卡萨抬起头来,望了望急于知道下文的听众,然后又回到了他的讲稿上:
  “的确,需要再提一下,1976年2月3日10时,一小撮受我们的共同敌人——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豢养的迷途的中非人,竟敢在班吉——姆波科国际机场,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向我开枪。
  我还要指出,这伙亡命之徒、民族的叛徒、革命的敌人是由我自己的女婿、中非空军中队司令奥布卢营长指挥的。在几分钟之前,我还同他握过手。
  副总理先生,亲爱的同志,
  女士们,先生们,
  同志们,朋友们,
  这一卑鄙的谋杀事件发生在1976年初,当时我刚参加了在亚的斯亚贝巴举行的关于安哥拉问题的非洲统一组织特别首脑会议,在会上我还以非洲人,特别是以中非人的身份讲了话。
  当然,中非人民一致谴责这一罪恶行径,并给予凶手及其同谋以应有的惩罚。
  在国内还有重要的任务等待着我们。我主要指的是黑非洲社会发展运动特别代表大会。11月10日,我刚刚主持了代表大会的开幕式,代表大会目前正在进行,我还要亲自出席大会的闭幕式。
  还需要提及,由党的最高机构召开的这次特别代表大会的目的,是从1976年2月3日的谋杀事件中吸取教训,给党以新的推动力,主要作法是革新党的机构,特别要强调在各方面保持警惕,以保卫我们独立的成果……”
  在一场国外举行的告别宴会上大谈特谈在国内发生的针对自己的谋杀事件,这在世界外交史上恐怕是罕见的。
  而谋刺者竟然是自己的女婿!
  这足以说明为什么博卡萨对此事件如此耿耿于怀。“这怎么可能呢?马尔蒂的丈夫竟然敢向我动手,我待他实在是不薄啊。”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马尔蒂何许人也?
  原来,博卡萨早年在法国军队服役。他作战勇敢,颇得上司青睐。后来,他被派往当时法国殖民地越南。当时的越南战火连天,博卡萨忙里偷闲,与当地一位颇有姿色的女护士交往甚密。俩人不顾种族和肤色的差异,结合后生下一女。法国殖民军队从印度支那撤离时,博卡萨狠下心来,将自己的女友和孩子留在了越南。他将这个尚在牙牙学语的女孩取名马尔蒂。
  博卡萨随军回到欧洲后,渐渐失去了她们的音讯。虽然他对亚洲女子的温柔多情时有回味,但到哪里去找呢?
  1967年,博卡萨掌权后,开始着手寻找这个只知名不知貌的女儿。为此,他委托亲信出高价找了一名会越南语的法国侦探,专门为他寻觅失散多年的女儿。
  几个月后,一位自称是马尔蒂的明显具有亚非血统的娇小女子被带到了博卡萨的面前。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东方女子:纤细的身材,明亮的大眼睛,微微上翘的鼻子显出一种特有的魅力……这就是自己思念已久的女儿马尔蒂吗?确实,她的身材很像她的“母亲”,其他特征呢?
  博卡萨不敢马上相认。他知道,关于中非总统雇佣法国侦探到越南寻找女儿的消息早已由外电报道,如今的骗子这么多,谁能保证她就一定是马尔蒂呢?为了确证这一点,他使了一个眼色,警卫立即将陪同到来的那位法国侦探请到了博卡萨的密室。
  “您好!总统阁下。”法国侦探彬彬有礼地向博卡萨弯腰点头致敬。
  “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博卡萨素来对法国人有一种从自卑感转化而来的敌意。
  “一切都是按照您吩咐的。她说的年份也十分吻合。她当时在西贡卖香烟。”
  “你见到她母亲了吗?”博卡萨对往日的情人还有一丝牵挂。
  “没有。是她自己找到我的。”法国侦探谦卑地说。他停了一下,似乎很犹豫,然后又接着说:“她说她母亲不愿意见您。”
  博卡萨点点头,不耐烦地挥挥手,警卫将客人领走了。
  当博卡萨再一次出现在这位娇小的亚洲女子面前时,只见这位女子轻轻地走到自己跟前,羞答答地叫了一声:“爸爸”。博卡萨的一切疑惑和犹豫顿时冰释云消。他紧紧地抱住她,口里喃喃地念叨:“马尔蒂,我的小马尔蒂。”
  奥布卢当时是博卡萨的贴身保镖,身材英武,沉默寡言。每次博卡萨遇到困难甚至险情时,他总是奋不顾身。这一点给博卡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了回报奥布卢的忠诚,同时也可使他死心塌地地保护自己,博卡萨决定将马尔蒂许配给奥布卢。
  俩人就这样结为夫妇,一切均由博卡萨安排作主。
  事过不久,又有一名自称是马尔蒂的女子找上门来。她当时正在南越的一个水泥厂打工。当人们告诉她中非总统博卡萨派人到越南来找自己的亲生女时,她知道,中非总统要找的是她。她很快筹到了路费,赶到了班吉。这可难坏了博卡萨。
  从逻辑上说,第二名女子更有可能是真正的马尔蒂,否则,她不会甘冒砍头的危险在已有一名马尔蒂的情况下来冒称总统的女儿。后来经过检查,也确认了后来的女子是真马尔蒂。好在非洲人素来以多子女为福。在博卡萨的安排下,第二个马尔蒂很快又与一位颇有名气的大夫结了婚。从1977年11月出版的《非洲》月刊发表的照片来看,这两个“有争议的南越女子”还真像双胞胎。
  奥布卢当上了博卡萨的女婿以后,仍然忠心耿耿。然而,班扎的死给他敲响了警钟。而自从破获了这一起政变阴谋以后,博卡萨的性格也有所变化。他开始变得多疑,对部下的态度也比以前生硬,更加强了情报网络的建设,对一些流言、诬告或无中生有的诽谤,他也极感兴趣,统统将此作为情报,对提供者给予各种奖励。此时的中非共和国,一方面是人民的恐惧与怨恨,另一方面是博卡萨及其手下肆无忌惮的暴行。
  根据当时的外电报道,中非人民生活在极度的恐怖之中:
  “在中非共和国,被搞掉的人物,秘密绑架、逮捕,直至公开拷打,数也数不清。谁也逃脱不掉博卡萨的那一套制度。根据这一套制度,不审判的拘留可以无限期延长下去。而监狱里吃的是那样坏,致使许多政治犯死去……
  他的做法越来越引起人们的极大不满,以致连他的亲信他也怀疑了。”
  奥卢布愈来愈感到内疚和空虚。他经常一个人喝闷酒,回想起自己作为博卡萨的鹰犬所作的坏事,又想起班扎和林古布的下场,“这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对博卡萨敛财的贪欲尤其不满。
  博卡萨除了直接侵吞国家资财和以办公司为手段接受外国贷款外,还毫无廉耻地采用其他方法榨取钱财。他获取财富的另一种手段是接受馈赠或强迫人家向他送礼纳贡。大量的金钱流进了他的腰包;成吨的象牙给他送来了(这些象牙在他被推翻时还剩3吨);重达几十克拉的钻石也成了他的收藏品。这可以说是直接送给他的“有形礼物”。此外,1972年,国家计划管理局负责人在电台宣布:经过集体讨论,他们决定将离首都班吉约25公里处的两个咖啡种植园和贝朗哥附近的比萨棕榈园献给博卡萨。更有甚者,这些种植园的劳力也由国家计划管理局来提供。博卡萨成了一个不花本钱、不用操心的中非最大的农场主。这些可以说是部下送给他的“无形礼物”。
  由外国领导人送给中非共和国的礼物,也被博卡萨据为己有。为厂对博卡萨的生日表示祝贺,戴高乐将军和蓬皮杜总统曾分别送给中非一架DC—4飞机和一架DC—8飞机。博卡萨将这些飞机作为自己的财产;后来又将它们出租给政府,并收取高额租金。这真是天下奇闻。
  说句公道话,博卡萨积敛的巨额财富也并不是为了他一个人享用,可以说有4种用途。
  首先,他要培植一大批忠于他的部下,这需要一大笔钱财。他上台,将家乡的一些亲信提拔到了重要位置。这批随从构成了他那无上权力和权威的社会基础的核心。这些“铁杆分子”是需要钱来维持的。有些帮凶,如财政部长科扬巴、国库总监康达,在博卡萨贪污国家钱财的过程中起过至关重要的作用,如制定特别预算啊,设立私人户头啊,帮他提款转账啊……这些事情能让他们白做吗?这些人自己敛财且不论,博卡萨还定期付给他们酬金和犒劳。如科扬巴本人就有7个银行账户。又如负责博卡萨日常食宿的阿通加拉即从每周80万非洲法郎的专项费用截留了20万作为自己的收入。博卡萨也睁只眼闭只眼。
  是啊,不给他们一些好处,这些人怎么可能为自己卖命呢?
  其次,他通过各种渠道培植了一个庞大的情报网,这也是需要用钱的。为了获取有价值的情报,他从不吝惜金钱。博卡萨永远不会忘记,情报使他掌握了达科总统奔丧的时间和路线,从而促使他制定了周密的军事政变计划并获得成功;情报使他对自己政敌的每一步计划了如指掌,从而可以防患于未然。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如果提供一份有价值的情报,可以得到相当于一个邮电局职工一个月薪金的报酬。博卡萨对于情报有自己的价值标准。第一,不管情报的来路如何,只要有价值就给报酬。第二,不管提供情报者的身份如何,重要的是情报本身。第三,收买情报的价钱高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情报的价值。
  再次,他为了结交外国首脑。也必须花费大量的金钱。他在法国总统吉斯卡尔·德斯坦的身上就花了无数的钱。这位法国总统执政期间和博卡萨的私人关系很好。几乎每年他都要秘密地到中非来度假,博卡萨总是竭尽全力用最好的厨师、最名贵的佳肴、最上等的好酒、最珍贵的餐具来招待他。吉斯卡尔·德斯坦的嗜好之一是打猎,而博卡萨的贝朗哥行宫往往成了他下榻的地方。为了取悦这位法国总统,他向吉斯卡尔·德斯坦本人、他的弟弟奥利维埃、他的表兄弟弗朗索瓦和雅克及其他的部长们均送给钻石。他送给两位吉斯卡尔手下的部长的钻石由于没有向海关申报,结果被新闻界抓住,成了当时法国报纸的头条新闻。
  后来,博卡萨为了对法国的不义行为进行报复,同时也为一直在法国人面前唯唯诺诺的中非人出一口恶气,公开透露了他曾向吉斯卡尔·德斯坦赠送过钻石。这一事实再次成了法国各家大报的头条新闻。当时,记者纷纷给负责法国总统新闻发布的官员打电话,询问事情的来由。最后,气得七窍生烟的吉斯卡尔·德斯坦只好向新闻界装出一副坦然无辜的样子。
  “那块钻石究竟价值多少钱呢?”一位记者穷追不舍。
  “没有多少钱,仅值几千英镑。”
  “这是非法所得吗?”
  “我已将它变卖,其所得已送给慈善机构。”
  这颗钻石或许使吉斯卡尔在后来的总统选举中付出了代价。
  看着博卡萨的腰包一天天胀满,看着中非人民的痛苦一天天加深,奥布卢再也坐不住了。他经过周密思考,决定在博卡萨出国回来之际进行暗杀。
  1976年2月3日。班吉—姆波科国际机场。
  一辆银灰色的座机徐徐降落。博卡萨跨出机舱后,正要与迎接他的官员握手,一枚苏制手榴弹突然扔到了他的脚边。这时,博卡萨的一名贴身保镖飞快地捡起这枚手榴弹,向远处扔去,手榴弹没有爆炸。博卡萨这才从惊恐中清醒过来。
  “谁敢这样大胆?”他越来越觉得恐惧,似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和他作对。在回城的汽车里,他闭上了眼睛,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当博卡萨回到住地时,奥布卢没有像往常那样出现在迎接他的官员队伍中。“肯定是这家伙搞的鬼。”博卡萨记起这次旅行前奥布卢推托不能同行。“原来是他在策划这次暗杀行动。”他立即下令全城戒严,搜捕奥布卢。
  不久,奥布卢被带到了他的面前。他如困兽一样盯着奥布卢,但奥布卢却十分坦然。“这次暗杀行动没能成功,实在是太可惜了。”奥布卢看着自己的岳父,看着这个给中非人民带来无限痛苦和灾难的刽子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在审讯中,奥布卢坦然承认了自己是暗杀的策划者。
  “我们没有政治目的,我们只是想要为民除害。”
  法国总统吉斯卡尔·德斯坦在事件后给博卡萨发来了慰问电:
  “惊悉您身遭卑鄙的袭击,所幸的是您神奇地躲过了这次灾
  难。请接受我对您的同情、慰问和对您的全力支持。您的生命
  对于中非共和国是珍贵无比的。我衷心祝愿您健康,并希望您
  继续正在中非从事的事业。”
  这表明法国还是支持他的。然而,对于法国方面传来的宽恕对手的委婉信息,他置之不理。“我不能原谅我的对手,我不能原谅暗杀者。”不仅奥布卢没能逃脱他的惩罚,马尔蒂和他们刚出生的孩子也惨遭杀害。

  “我想当皇帝”

  博卡萨最后遭推倒、被审判的结局是与他当皇帝的闹剧分不开的。
  博卡萨最佩服、最崇拜的是法国皇帝波拿巴·拿破仑。在他的宫殿里,拿破仑的头像随处可见,他还经常与拿破仑进行比较。正如一位驻中非的大使所说:
  “拿破仑喜欢雄鹰、雄狮和蜜蜂,博卡萨也喜欢。凡是拿破仑喜欢的,博卡萨都喜欢;凡是拿破仑做过的事,博卡萨都想干。博卡萨自称是拿破仑的‘最大崇拜者’。”
  拿破仑曾力排众议,一举称帝,博卡萨也一直想当皇帝。为了取得民众的向心力,博卡萨从一上台起就开始建立自己的神圣形象。由于他的情报网络遍布全国各地,他对各地民众或执政官员的行动可以说了如指掌。人们普遍认为,博卡萨的神力赛过巫师,他得到了神灵佑助。
  非洲人所信仰的神经常以精灵的形式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有的精灵被自然力化,即它们存在于狂风、暴雨、河流、海洋、湖泊、山岳、岩石之中,还有的则被人格化,祖先往往被赋予超自然的神力,他们成为与上天沟通的中介。而已故国王和酋长又是祖先的领
  国王的神性也是难以预测的。有的人认为,国王或酋长是神灵的儿子,他们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国王的身体是神圣的;国王即位的仪式是神圣的;国王的健康与全国人民的福祉紧密相联。王权神圣的慨念还体现在人们对王室特别是母后的敬畏上。
  对古代国王神性的敬畏很自然地转移到博卡萨总统的身上。人们相信,他们的总统具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和特异功能,他具有卓越的胆识和过人的勇气,有不寻常的食量和精力,有极强的性功能。而所有这些都是上天赋予的能力。博卡萨总统也与中非的古代国王一样,这种人是受神灵指派来统治国家的。博卡萨充分地利用了普通民众这种相信神祗的意念。由于他的情报系统极其完整细致,他的信息来得很快。有时,地方行政长官作了什么非法或越规的事,情报人员很快将消息传给他,他立即将这位违法者召来。其速度之快非常人所思。人们纷纷传言,说他有“分身术”。
  早在他上台不久,就在中非人民中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达科总统宣判了博卡萨死刑。博卡萨又气又恼,但并不认为达科真的会对他下手,因而没有采取任何防范措施。一天,一群士兵冲进博卡萨的住所,端起枪来对准他一阵狂射。奇怪的是,子弹不是打偏就是打高。博卡萨急忙向达科的住所奔去,想找总统论理。达科正和他的卫队站在门口,当他看到博卡萨朝自己奔来时,命令卫队一齐开枪。当枪声停止时,博卡萨仍然双手交叉在胸前,未伤一根毫毛。达科一见此情,惊呼:“真是奇迹!真是奇迹!我辞职!我辞职!”
  这当然反映了60年代后期中非人民的一种心态,他们对达科的统治十分不满,博卡萨上台后的一系列措施又使他们的生活得以改善,舆论的向背是与当权者的政绩紧密相联的。博卡萨对这个类似神话的说法特别感兴趣,他利用各种新闻媒介来宣传自己的这种“特异功能”。
  博卡萨对自己的能力也颇感自豪,有时觉得似有神助。奥布卢暗杀事件使他更加自负。在他审讯这些密谋者时,他煞有介事地告诉他们:“你们没有料到吧!这是上天在保佑我,你们的手榴弹才成了哑弹。”这种偶然事件与人们对神祗的传统信仰结合在一起,更增添了博卡萨的神秘感。
  1976年初,博卡萨突然隐居到距首都班吉4O公里的一座行宫里。
  夜晚,树上的猫头鹰不时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伴着微风还有猴子发出的啼叫声、偶尔出现的夜行动物为争夺食物的打斗声、各种昆虫的叫声。远处不时传来一二声惊心动魄的狮吼,还有被惊扰的鸟类的扑打翅膀的声音。
  博卡萨似乎受到了神的启示。
  他呆呆地坐在房间中央,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谁知道他在念些什么呢,大概是在与神交流对话,抑或在祈求神对他废弃共和立志建立帝制的保佑吧!
  这样持续了好几天,与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没有人知道这位终身总统在想什么、做什么。这可急坏了总理多米蒂昂夫人。多米蒂昂夫人也是因为会巫术、能言善辩而被提拔上来的。她原来是班吉市场管理机构的负责人,因为在妇女社团中极有影响,又在博卡萨的情报网中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被博卡萨尊称为“妈妈”,并被提拔为黑非洲社会发展运动的副主席,后来又升为总理。
  多米蒂昂夫人和政府各部长们商量了以后,一齐来到博卡萨隐居的行宫。
  他们根本没想到,守门的卫兵竟然将他们拦在了外面。
  “总统有令,谁也不许进。”
  怎么办呢?外面骄阳似火,来了又不能走,只好耐着性子等吧。多米蒂昂夫人和几位部长在行宫外面苦等了几个小时,一个个汗流浃背,虽怨气十足,但都不敢吱声。
  “总统传话:你们可以进去了。请一定要保持安静。”卫兵过来轻轻地说。
  部长们进入行宫以后,看见博卡萨总统盘膝坐在地毯上。见到众位部下到来,他朝他们点了点头。当他转过脸来时,大家确实大吃一惊。只见终身总统胡须满腮,面容惟淬,满脸愁容,面目可憎。
  几天不见,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大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一时没说话。
  “总统阁下,您这是怎么啦?”多米蒂昂夫人大着胆子问。
  博卡萨没有回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大家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这时,另一位部长凑过去,轻声地说:
  “总统阁下,只要您需要,我们愿意为您献出生命。”
  听到这话,博卡萨脸上缓和下来。他叹了一口气,吃力地说:
  “不。你们帮不了我的忙。”
  “老爸爸,您怎么啦?您心里怎么想的,就尽管说吧。我们都愿意为您效力。”哆米蒂昂和其他几位部长继续追问。
  他们知道,博卡萨平日颐指气使,自负骄横,从来不把手下人放在眼里。今天这等模样,一定有什么大事。如果他自己殚精竭虑而又苦恼已极,我们当总理部长的更无能为力,这种大事一定是十分棘手了。这到底是什么事呢?
  博卡萨看着大家一筹莫展的样子,心里也在犹豫。不告诉他们吧,自己憋在心里实在难受,而且此事最后要办成必须依靠这些部长们的努力。向他们透露自己的心事吧,也有几分难处。其一,中非共和国的建立是波冈达等老一辈奋斗的成果,共和国也是当今
  世界普遍的国体,废弃共和、实行帝制,谈何容易?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们知道我的心事后,一致反对,那又怎么办?他们中不少都受过现代教育,又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岂不误事?如果自己政府的部长都不能说服,又怎么能去说服非洲国家其他的领导人,又怎么能去说服其他国家特别是前宗主国法兰西共和国的总统和舆论界呢?
  我之所以崇拜拿破仑,并非他的政治天赋,亦非他的文治武功,而是他最后当上了皇帝。这也应该是我博卡萨的目标。从我上台以后,我不是一直在追求这一目的吗?粉碎班扎的政治阴谋后,我乘机将党、政、军权全部抓到了手里,不就是为了实现这一目的吗?
  他横下一条心,摆出一副有口无心的样子,喃喃自语道:
  “我……我很想当皇帝。”
  这短短一句话,不啻是一声炸雷,把多米蒂昂总理和部长们都惊呆了。大家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因为这不是关系到总统个人的事,也不是政府内部的事,这是关系到中非共和国命运、乃至整个非洲大陆形象的事。
  多米蒂昂夫人此时的地位最为尴尬。作为总理,对这种国体的变化当然负有直接责任。而作为各部之长,她也必须表态。
  “总统阁下,这是个大问题,请您慎重考虑。1974年您当上终身总统时,国际舆论有一些说法,这是您知道的。如果阁下您要废制称帝的话,外国又会怎么样呢?”
  她说完这些话,心里踏实了许多。但其他各部长还是沉默不语。他们都知道博卡萨的脾气性格。
  “你们都成了哑巴?我早就知道你们都帮不了我的忙。”博卡萨愤愤地说。
  不过,多米蒂昂夫人的话确实提醒了他。
  废除共和、实行帝制的真正阻力不是来自中非共和国内部,而是外国。他必须对付三方面的挑战。
  第一,非洲国家领导人的挑战。其他地区且不论,中非地区的一些领导人就会有反应。扎伊尔的蒙博托素来即有此念,而加蓬总统班戈也一直怀有此心。我在他们面前怎么交待?这必须有个说法。
  第二,对发达国家和世界其他国家亦需有一个解释。“皇帝”早已成为过去的称号,人们都难以理解,认为建立帝制是“复辟”。殊不知,我建立帝制是为了恢复班图人的骄傲。中非不是班图人的诞生之地吗?
  第三,最讨厌的还是外国的新闻界。他们一天到晚没事干,专挑人家的刺。不过,他们很像没头没脑的苍蝇,在你旁边飞来飞去嗡嗡叫,但并不咬人。
  说干就干。建立帝制的事开始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

  博卡萨称帝

  1976年对于中非共和国来说,也是一个多事之秋。
  年初,博卡萨总统隐居行宫,经过数日考虑,决定建立帝制、废除共和。
  2月3日,博卡萨在班吉—姆波科机场遇刺,因手榴弹未爆而幸免于难,奥布卢及其密友因策划这一暗杀而遭厄运;
  5月,出卖班扎而获提升的芒达巴在罗马尼亚表明谋反意图,被博卡萨探明后调回中非,在审判会上揭露了博卡萨的种种暴行,后被判处20年监禁(于1979年被博卡萨下令秘密处死)。
  9月1日,博卡萨总统因为国库空虚、财政拮据,向利比亚表示皈依伊斯兰教,并于9月5日又宣布将政府改为“革命委员会”,从而得到了卡扎菲2亿法郎贷款的承诺,此举受到法国政府“全面中断对中非经济援助”的威胁。
  10月10日,博卡萨的私人顾问、前总统达科飞抵巴黎,以法国资助博卡萨称帝计划为条件,答应中断与利比亚的关系,双方达成了政治交易。
  11月15日~22日,博卡萨总统率领庞大的代表团访问中国,先遣团与由国务院副总理王震率领的中国代表团进行了两次会谈,双方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中非革命委员会经济技术合作协定、贸易协定和关于中国政府向中非共和国派遣医疗队的议定书。
  12月4日,班吉电话宣布:终身总统博卡萨元帅被命名为中非帝国的皇帝。
  在12月2日中非共和国成立18周年国庆这一天,首都班吉热闹非凡。扎伊尔总统蒙博托应邀出席了庆祝活动,其他各国已风闻博卡萨称帝之事,均有顾虑,未派人参加,只有苏丹和乍得的国家元首派了代表参加。中国驻扎伊尔大使宫达非也作为中国政府的代表参加了庆典。博卡萨知道这将是他最后一次作为国家总统参加公众活动,也兴致勃勃地参加了庆祝活动。
  当他出现在主席台时,事先组织的群众欢呼起来。博卡萨心想:“等我当上皇帝以后,你们就将改变称呼了。”想到这里,他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在举行群众游行之前,他还乘车检阅了中非武装部队。
  此时,开了近一个月的黑非洲社会发展运动特别代表大会已近尾声。在这次特别代表大会上,代表们开始对建立帝制的想法也颇觉诧异,但博卡萨在执政10年来已确立了自己的神魅和权威,代表们最后不仅通过了这一决定,并一致通过了新宪法。
  新宪法主要包括以下几点:
  l)中非国家将采取“议会君主制”,中非帝国正式成立;
  2)博卡萨成为中非帝国的皇帝;
  3)将要成立一个新的国民议会;
  4)国民议会议员将由黑非洲社会发展运动提名,每五年选举一次;
  5)皇帝能够解散国民会议;
  6)国民议会具有制定预算、计划、劳工、社会安全方面各种先遣团与由国务院副总理王震率领的中国代表团进行了两次会谈,双方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中非革命委员会经济技术合作协定、贸易协定和关于中国政府向中非共和国派遣医疗队的议定书。
  博卡萨的职权范围明显扩大了。他将签署内阁法令,颁布法令.发布一切行政和军事任命,任命大使,还将选择他的接班人。
  虽然博卡萨皇帝仍然是中非的最高元首,但是新宪法加强了最高法院的权利。宪法规定,最高法院将处理政府和议会之间发生的冲突.并将作为宪法的监督者存在。
  几天以后,中非皇帝博卡萨先后发布了关于大众语言、见面仪式等方面的敕令。12月8日,博卡萨宣布解散中非革命委员会,他指出,继续保持革命委员会这一组织与中非帝国正在实行的君主立宪制是不相协调的。随后,中非电台受命在广播节目中一律不再使用任何革命的词句。中非帝国的官员们也接到命令,在他们的讲话里一律不再使用革命的语言。
  一项正式公告宣布;正式废除接吻、拥抱、握手等礼仪方式;任何人在遇见博卡萨皇帝时,都应“在相距六步之遥的地方俯首致敬”。这一新的仪式还规定,人们在同博卡萨皇帝一世谈话时只能说“是,皇帝陛下。”即使情况需要,人们也不能以“粗暴的不”来回答。
  这样,博卡萨成了非洲大陆唯—一个在有生之年获取皇帝头衔的人,同时也是非洲唯—一个执政的皇帝。除了博卡萨皇帝之外,非洲大陆尚存三位君主,即莱索托的莫谢希二世国王、摩洛哥的哈桑国王和斯威士兰的索布查国王。
  为了对全国加强控制,博卡萨皇帝在新年伊始又发布了一条敕令:中非帝国的每一个臣民都将成为执政党黑非洲社会发展运动的成员。敕令要求,每一个年满18岁的人都必须向黑非洲社会发展运动的基层组织交纳党费;而每个生活在中非帝国并支持黑非洲社会发展运动的外国人(这里侨居的法国人即达3000名)将被列为“同情者”。
  我们知道,黑非洲社会发展运动是由中非民族主义领袖波同达建立的。它的最高组织是代表大会和全国政治局(博卡萨是政治局的首脑)。这个党建有自己的学校,其机关报《非洲土地》控制了中非帝国的舆论。这样,博卡萨通过这一纸敕令又为自己增加了无数财富。同时,所有的公共企业的支票必须有博卡萨的签字才能奏效。他对财权的掌握与他对政权的控制一样滴水不漏。
  国外对博卡萨的称帝反应比较平和,这是因为博卡萨事先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首先,达科的巴黎之行解除了法国进行阻止的担忧。但是,法国人在帮助制定中非帝国宪法时仍然尽力想对皇帝的权力作出限制。宪法规定,皇帝并无权力,而国务大臣才是执掌实权的国家领导人;皇帝是中非国家的象征,不过问具体国事,不居住在首都,而居住在贝朗哥;皇帝一般不在公共场合露面,只有在大型庆典如国庆节时才出现在公众面前;国务大臣、政府首脑负责迎送来访的外国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
  博卡萨对这些纸面上的东西毫不在乎。他心想,“只要我坚持保留‘终身总统’的称号,法国人还有什么办法?”他原来对邦戈和蒙博托的担忧也在达科的访问期间消除了。达科在与俩人的交谈时都提到了博卡萨称帝的危险性,言下之意十分明确:先让博卡萨去担风险,你们再见机行事。难怪俩人不仅没有怨言,蒙博托还欣然接受了参加18周年国庆庆典的邀请。
  在中非帝国宫廷大臣的人选上,博卡萨也费了一番心机。除了任命前总统达科为皇帝的私人顾问外,前革命委员会的副总统昂热·帕塔塞被他提名为首相,帕塔塞又根据博卡萨的意旨选定了几名副首相和国务大臣。在博卡萨决定称帝时持反对意见的多米蒂昂夫人被排除在宫廷的重要职务之外。
  为了保证政权永远掌握在自己家族手中,博卡萨决定选择自己的长子乔治·博卡萨为继承人。“连奥布卢这样的人都靠不住,我还能选谁呢?还是自己的儿子靠得住。”不过,先让他掌握军权。在非洲,没有军权的人是从来也成不了大事的。
  1977年9月30日,博卡萨皇帝检阅了中非帝国武装部队。他借此机会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任命他的长子乔治·博卡萨王子为中非帝国负责国防事务的国务大臣。在讲话中,他强调了国防对于一个国家的意义,并解释了他之所以任命乔治·博卡萨领导中非军队的原因:
  “一个国家的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取决于一个国家的和平与安全。通过任命我的长子为国防事务的负责人,我想要加强在中非的和平与安全,我为此目标而努力不懈。”
  与此同时,为举行皇帝加冕登基盛典,一切准备工作在紧张地进行。
  为此,博卡萨皇帝可谓费尽心机:他为这一仪式成立了24个专门委员会,负责盛典的计划和接待工作;他计划邀请Z000名外国贵宾(其中包括罗马教皇),发出邀请信400O封;
  为使他的登基盛典办得像拿破仑加冕时一样隆重,他从法国进口了一大批物品;
  他特定1977年12月2日为加冕大典日,因为这一天是拿破仑登基的173周年纪念日;
  他将日常国事托付给帝国首相昂热·帕塔塞代管,自己躲进贝朗哥皇宫潜心策划。
  他叮嘱手下人专门修整了皇宫,装修了班吉教堂,修筑了一条“博卡萨大道”。
  博卡萨已下定决心,要使他的加冕大典在历史上留下精彩的一幕。

  穷奢极欲的加冕仪式

  腐败的定义有各种各样,但究其根本,就是拥有一定职权者违反法律规定或违背职业道德、职业良心为自己捞取财物、好处及享乐的行为。博卡萨的种种行为已构成了十足的腐败,而这种腐败在他的加冕大典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位中非皇帝梦寐以求的登基大典日益临近。由法国吉索尔斯的一家锻造工厂制造的御用专机运来了。这个宝座以一只展开双翼的雄鹰(据说拿破仑就是坐在鹰饰宝座上)为造型,长4米,高2.5米,宽2米,重量为2吨。坐的位置正是在雄鹰的肚子上,上面盖着红色的丝绒。
  用来拖曳皇室车辆的马匹也用飞机运来了。这些马是专门在法国养马场购买和训练的,体形威伟,步履稳健。法国的服装师也忙着为参加加冕庆典的3000名皇室卫队剪裁各种服装。法国的艺术家也被请来对班吉大教堂进行修缮装点。宽阔的博卡萨大道两旁装饰一新,还竖起了一座凯旋门和博卡萨的铜铸雕像。
  法国的服装设计师为博卡萨皇帝设计了一件白色御袍,重25公斤,袍上镶嵌着几十万颗珍珠和水晶珠。皇冠上镶着祖母绿和红宝石,外加8000颗钻石。法国著名的服装设计师皮尔·卡丹为他设计和制作了礼服和鞋子。他对服装的要求是极其挑剔的。
  根据一些外交界人士估计,加冕仪式耗资3000万美元。这相当于中非帝国1977年收入的一半。中非帝国被列入世界上最穷的25个国家之一,博卡萨对此十分不满,却从来不问为什么。中非本是一个人口约200万的小国,虽然钻石蕴藏极其丰富,但在博卡萨统治的后期,已几近财政破产的边缘。
  为了筹备这次耗资巨大的登基仪式,博卡萨费尽了心机。首先,所有年满18岁的国民必须成为黑非洲社会发展运动的党员;每个人必须交纳党费,这是一大笔收入。其次,他颁布敕令,提前征收了下一年的捐税。再次,每个企业、组织和团体都摊派了“自愿捐款”的数目,每个职工必须交纳工资的10%作为对皇帝登基的“贺礼”,农民则需交纳“节日税”。最后,中非帝国首相帕塔塞担任了向其他国家筹款的任务,法国援助了一笔款项,但是以购买法国产品为条件。
  1977年4月3日,中华人民共和国驻中非帝国特命全权大使李石接到通知,帕塔塞首相要紧急约见他。当他驱车赶到皇宫所在地时,帕塔塞将他接进去后,语气沉重地告诉他:
  “我们国家目前发生了严重的财政困难。贵国可否给予我们一笔特殊援助,作为我们的‘特殊开支’。”
  “对不起,首相先生,我国提供的经济援助贷款只能用于承建经援项目,不能用作其他用途。这是双方在协议中已确定的。”李石的回答十分明确。他不能没有原则地去迎合对方。
  是啊,一方面是博卡萨皇帝的穷奢极欲、挥霍无度,一方面是中非人民的穷困潦倒、痛苦呻吟。一方面是国库空空,一方面是挥金如土。为了庆贺这一大典,中非帝国政府还特意包租了22架外国飞机,从世界各地运来各种贵重物品,其中包括:
  从法国运来的40000瓶葡萄酒,24000瓶香槟酒及其他名酒150吨;
  从荷兰、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购买鲜花25000束、玫瑰花瓣200公斤一以及大批绿草、松树桩等;
  从联邦德国和日本购买了80辆豪华型的奔驰牌和珀若牌轿车及摩托车数百辆;
  从法国诺曼底定购了2000米鲜红色的挂毯,
  原定于12月2日的加冕登基日因故推迟至12月4日。这一天,20万人口的班吉沉浸在花的海洋,沿着博卡萨大道及各处的草坪上,各种色彩的旗帜在热带的微风中飘扬。
  中非帝国向全世界100多个国家的领导人和各方面的重要人物发出了4000封邀请信。然而,罗马教皇没有来主持加冕仪式,也没有一位国家元首或政府首脑应邀出席。来宾中地位最高的是尼日利亚副总统和毛里塔尼亚总统夫人,有些国家派了一些部长参加典礼,但大部分国家派的是大使或特使参加。
  有趣的是,尽管中非与以色列两国在赎罪日战争后就已断绝了外交关系,但中非还是主动伸出手,邀请以色列官员参加博卡萨皇帝的加冕。这不能不使在国际舞台上处于极度孤立地位的以色列领导人感到意外。经过一番讨论,以色列的巡回大使、外交部长达扬的顾问阿弗里尔被责成代表以色列出席加冕仪式。
  上午9时,加冕大厅里开始沸腾起来,加冕宫原是由南斯拉夫援建的体育馆,设备先进,经过装饰后而成。所有的来宾衣着庄重,有的穿着黑色燕尾服,有的穿着传统的长袍,还有的则穿着非洲民族服装。女宾客都是穿金戴银、一身珠光宝气。吉斯卡尔·德斯坦派出了自己的私人代表儒尔民亚尔参加皇帝的登基典礼。这位总统的私人代表在12月3日晚即把总统的礼物交给了博卡萨皇帝。这件特殊礼物是拿破仑时代的一把军刀。
  国内外来宾一律坐北朝南,面对着博卡萨皇帝的宝座。宝座是镀金的,闪闪发光。这就是模仿拿破仑皇帝宝座而制作的鹰饰宝座。鹰饰宝座的左侧是皇后卡特琳娜的座位。座位周边是四根镀金的柱子,上面点缀着一束束木雕的花卉,制作精巧。皇后座位的前侧摆着一个方凳,上面盖着蓝色的丝绒,这是专为三岁的皇太子让·贝德尔·博卡萨二世准备的座位。
  博卡萨皇帝也和拿破仑一样,极力追求豪华和铺张。他有三个正式的妻子,其中的非洲美女卡特琳娜有幸被选为皇后。她才28岁,明眸聪慧,体态啊娜,但又带有非洲女人特有的丰腴。《非洲》杂志上曾登出两张她的玉照,引起了西方舆论界的轰动。正是她,提醒博卡萨不要做“班图人皇帝”,以免成为众矢之的。最后,博卡萨决定采纳她的意见,决定当一个埃塞俄比亚式的皇帝,这样既避免了欧洲人的责难,又避免了非洲人的非议。
  皇帝一行是从复兴宫前往进行登基大典的“加冕宫”的。队伍由乐师前导。走在前面的是一队戴着绿盔白羽毛、穿绿色军上衣和白色裤子的长枪骑兵,跟随其后的是一些手拿明晃晃的马刀的侍从卫兵。皇帝和皇后乘坐的御车由8匹威武高贵的良种马拉着。御车是用木头和钢架做成的,绿色和金色交相辉映,车上有帝国雄鹰的标记。皇太子博卡萨二世的马车要简单得多,一队长枪骑兵断后。
  中华人民共和国驻中非帝国特命全权大使李石先生详细记述了加冕宫里当时的情景:
  “人们不耐烦地等待着,眼睛都盯着大厅的入口处,那里铺着红地毯。先是帕塔塞首相穿着黑色大礼服走进来了,他的夫人拖着长裙紧随其后。首相眼色深沉,面无笑容,未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看来这登基大典给他带来的不是欢乐,而是忧愁。又等了一会,头戴船形帽的礼宾大臣出现了。他大步走进大厅芹高声喊道:“博卡萨皇帝一世驾到!”人们站起来鼓掌致意,赞美歌也唱了起来:“博卡萨一世,博卡萨一世,我们的救星,我们的父亲……”博卡萨皇帝终于亮相了。他挥着双手,步履却有些蹒跚。白色龙袍加身,上面的珍珠熠烟生光,龙袍的后幅长6米,由12名高级军官双手托着。[他”头上戴一顶镀金镶钻石的帽箍,它将托住那沉重的皇冠。
  卡特琳娜皇后随之走进大厅,她拖曳着5米长的轻纱。接着是皇室家族成员簇拥进来。博卡萨的众多儿女们一律穿着白色衣裙,女性还戴着白色或浅绿色宽边帽。”
  当时针指到10点35分时,加冕仪式正式开始。首先是鸣礼炮101响,同时乐队奏中非国歌。博卡萨皇帝把手上的宝剑放在右边,披上皇帝的御衣,随后一位将军用托盘托着皇冠送到博卡萨面前,博卡萨从鹰饰宝座上站起来,两手从托盘中把皇冠戴在自己头上。据当时目睹这一场景的人说,他的动作十分熟练,好像已经排练过多次了。随后,博卡萨一手拿权杖,还按照仪式要求将另一只手按在一年前由非洲社会发展运动特别代表大会颁布的新宪法上进行了宣誓。
  随后,博卡萨正了正自己的皇冠,又接着给卡特琳娜皇后加冕。卡特琳娜显得有些紧张,她手提着长长拖地的轻纱,眼睛盯着博卡萨皇帝,缓缓地走到他面前,一膝跪地,博卡萨从一位侍从官手上接过皇冠,这是一顶镶嵌钻石的华丽皇冠。皇帝将皇冠戴到卡特琳娜皇后头上,又将一件镶有珍珠的红丝绒长袍披到她身上。他一面望着这个为自己出谋划策的贤妻.一面微笑着帮她系上了胸扣。
  整个加冕仪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节奏缓慢,气氛沉闷。
  随后,宾客们又来到班吉大教堂,因为博卡萨皇帝一行将要到此参加弥撒。大教堂分为中心和边缘两个区域。一些特邀嘉宾站在大教堂中心的左边;而罗马教皇保罗六世的代表、班吉大主教则站在教堂中心的右边。各国的代表团团长、大使馆官员和其他宾客站在教堂的右边,而皇帝的皇属、宫廷官员、政府成员、中非帝国各种宗教组织的代表以及国家各组织的代表则站在教堂里的左边。
  博卡萨一世加冕的弥撒于当地时间12点30分在班吉圣母院隆重开始。
  整个仪式结束后,各国使团又按礼节要求分别去复兴宫向博卡萨皇帝一世表示祝贺。博卡萨此时已卸下了沉重昂贵的皇冠和皇袍,穿上了轻便的西装。作为仪式的主角,他在精神和体力上消耗不少。他机械地与各国大使握手,并向他们表示感谢。从他那厚厚的嘴唇里吐出的“Merci,merci”(法语“谢谢”)似乎不是一种感情的流露,而只是一种礼仪的重复。
  这一场加冕仪式共花费30万美元,大约相当于中非国家1977年收入的一半。中非本来经济状况不好,一直被一些国际组织作为世界上最穷的国家之一。由于是内陆国家,一些丰富的资源无法通过水道外运。200多万人口绝大部分处于穷困之中。这次耗资巨大的加冕仪式无异于在中非人民的脖子上勒上了另一条枷锁。中非帝国的国库储备只剩下了5万美元。
  博卡萨的皇帝称号给他那永不能满足的虚荣心又添加了一份养料。他下令修建和整修复兴宫、贝朗哥宫、加冕宫,这又花费了一大笔开支。
  夏兴宫是由原来的部总统府改建而成。它坐落在乌班吉河畔,风景秀丽,非常别致。博卡萨皇帝一世开始在这里接待前来访问的各国贵宾,他还在此举行国宴.各国大使也正是在此宫向博卡萨递交国书。皇帝的行宫即在宫殿后部,他从这里可以监控宫里的一切活动。
  博卡萨最喜欢同时也最常住的行宫则是贝朗哥宫。它由内宫和外宫两大部分组成.里面雕栏画栋,景致非凡。皇后卡特琳娜的寝室在宫殿南面。皇后的卧室中间有一张以珍贵木料精雕而成的圆形床铺。床铺不仅外观特大,而且结构奇特,只要按动电钮,床铺可以缓缓地转动,可以观看四周的电视节目;还可通过闭路电视监视宫内的动态。博卡萨的住房在北面,内宫还有秘密通道直通宫外。

  腐败引发学生造反

  权力、虚荣、奢侈三者一旦联系起来,需要的是大把大把的钞票,而这种钱财是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取得的。
  加冕仪式的当天晚上,博卡萨皇帝一世在复兴宫举办了盛大的宴席。这比上午庄严沉闷的加冕典礼大不一样。穿戴着耀眼礼服的人们谈笑自如,鱼贯而入,那些浓装艳抹的女宾客更是珠光宝气。
  宴会席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世界名酒,法国的香槟酒、美国的威士忌、意大利的马蒂尼。整个宴会大厅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人们在充满着玫瑰花香和酒香的氛围中互相举杯庆贺,他们庆贺的内容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决不是庆贺博卡萨称帝。
  宴会开始后,宫廷乐队奏起了欢快的乐曲。博卡萨兴奋得有些得意忘形。皇帝带头举杯后,不少外宾和本国官员都排着队来到他的跟前,与他碰杯,向他表示祝贺。他也满面春风,频频举杯,向这些献殷勤的人们表示谢意。
  席间,两位法国厨师将一个高1.5米的宝塔形蛋糕抬到博卡萨皇帝一世面前。博卡萨拿起餐刀,神采奕奕地切下了第一块蛋糕,席间立刻响起了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和喝彩声。博卡萨也开心地笑了,他将餐刀放到蛋糕边的盘子里,又兴高采烈地端起了酒杯。
  宴会上放起了焰火。突然间,一团明晃晃的火球飞到了外宾席上。一时,席间大乱,女客们吓得乱嚷乱叫,慌乱中餐桌上的饭菜和酒杯摔到地上,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躲避。乐队也不得不停止演奏,整个宴会大厅一片混乱。等到人们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才慢慢地安静下来。
  “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暗杀事件呢。”一位外交官掏了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要是政变就热闹了。”另一位来宾也在打趣。
  宴会一直进行到深夜才曲终人散。
  卡特琳娜当上了皇后,她的儿子也成了博卡萨二世。在整个加冕仪式上,她也成了新闻的焦点之一。博卡萨二世身穿草绿色的军服,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一丝迷惘的表情,好像在问:“这么多人,这么多马,都在干嘛呀?”有趣的是,在加冕过程中,这位年仅4的皇太子实在是大疲倦了,忍不住哈欠连天,还不时用小手擦擦眼睛。
  法国电视二台的记者正巧看见了这一难得的情景,他急忙取出摄影器材,将这些珍贵的镜头抢拍下来。随后,他又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镜头送回法国。这样,当法国电视二台在黄金节目时间将这些镜头播放出来时,法国人对博卡萨皇帝的加冕仪式有了一些了解,特别对那位皇太子的表情忍俊不禁。当博卡萨皇帝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指责法国记者有意给他出丑,法国记者反过来讥笑他的加冕仪式索然无味。
  那位罗马尼亚夫人真是伤心透了。自从访问了中国以后,她满以为自己的皇后地位已经确立,岂不料风头全给卡特琳娜出尽,而她的总统夫人的地位变得不明不白。她几次向博卡萨提出这一问题,但博卡萨一方面对她已经厌倦,同时也考虑到中非帝国只能有一位皇后,拒绝了她争当皇后的要求。最后,当她看到博卡萨皇帝主意已定,便下定决心回国去了。后来,当博卡萨向其他人解释此事时,总是振振有词:“我只能有一个皇后,她回罗马尼亚去了。”谁又知道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纠葛呢?
  本来中非经济发展水平低,在博卡萨执政10多年来,前一段有所起色,后来贪污腐败盛行,人民倍受折磨,生产每况愈下。加上这次规模浩大的登基仪式,国库亏空,人民怨声载道。
  加冕典礼成了国家的一场灾难。
  加冕仪式后,公共企业的职工几个月领不到工资,一些双职工家庭面临着断顿的危险;随后,大学生的奖学金和助学金也开始停发了,在大学生们中间也开始出现了反对博卡萨的倾向,一些反对派在农村地区亦有活动。
  皇室的财政需要,也随着国体的变更而日益膨胀。为了满足皇室的需求,博卡萨皇帝一世下令:从此以后,“帝国财库”将不再负担公共企业职工的工资,这对靠工资维持生活的公共企业职工不啻是一个晴天霹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为了加强帝国的财政收入,国家开始从加冕仪式后不久即对企业预征1980年的营业税。从1979年第一季度起,财政拮据的困难也开始影响到政府官员的生活。中非帝国的财政部决定以支票的形式向文职官员支付薪金。然而,这种帝国支票却很难兑成现金。文职官员也开始抱怨,一国上下怨声载道。
  1978年,博卡萨皇帝为了聚敛财富,又开始在学生校服上打主意。当时,卡特琳娜皇后主管着全国最大的服装厂。夫妇俩一合计,决定全国25万在校学生必须统一服装。1979年初,博卡萨皇帝发布敕令,内容包括:
  全国在校学生必须统一着装,制服由皇室统一设计制造:上面有帝国标志;
  在校学生每人交纳5000非洲法郎(相当于20美元)以购买制服;
  学生必须服从命令;如有违抗,学生开除学籍,家长开除公职。
  这一敕令一公布,引起了全国中学生的恐惧和愤慨。他们看到自己家长一筹莫展的窘态,担心自己不能继续学习。是啊,大部分学生家长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领到工资了,还有的已是债台高筑。他们连饭都吃不上,哪能拿得出5000非洲法郎来买制服啊?!
  当学生们得知这些制服统一由皇后服装厂订做时,他们对这种变相的敲诈行为更为愤慨。1月15日到16日,波冈达中学和博卡萨中学的一些学生们在家长拿不出钱的情况下,决定派代表与政府负责教育的迈社交涉。迈杜正巧出国访问去了。
  “我们怎么办?就在这儿等着被开除吗?”这时,一位波冈达中
  学毕业班的学生代表愤怒地向他的同伴们提出了这一问题。
  学生们商量后,决定到首都各所中学去串联宣传,鼓动全体中
  1月18日,波冈达中学、博卡萨中学、卡隆中学、拉比德中学、博瓦一拉勃中学的学生们纷纷走上街头,大约2000名学生参加了反对博卡萨的示威游行。
  “打倒博卡萨!”
  “恢复共和国!”
  “给我们发助学金!”
  “给我们父母发薪水!”
  口号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
  随后,一些工人也参加了游行队伍。博卡萨刚开始还不以为然,当他发现事态有进一步蔓延的趋势时,决定进行镇压。他向皇家军警发出了“开枪,绝不手软,立即执行”的命令。
  军警在驱散游行队伍的过程中,与示威者发生冲突,造成了一些人的死亡。当这一消息传开时,激起了更多的反抗者加入示威游行的队伍。整个班吉沸腾了!貌似强大的中非帝国政府在一片抗议声中摇摇欲坠。
  当时,博卡萨皇帝正在贝朗哥皇宫度假。他得知学生的和平示威游行已演变为一场反对政府的骚动,军警的镇压无济于事,事态在进一步扩大。“给我准备行装,我要亲自去教训教训这帮目中无人的年轻人。”他向手下的侍卫官下令。
  “年轻人”在非洲有着特殊的含义。它在传统社会主要指那些没有职位的普通老百姓,不论他们是老人还是青年。二战以后,这一称呼逐渐用于那些受过教育的中学生,他们一时找不到工作,曾经是非洲各国民族独立运动的一支重要力量。
  当博卡萨皇帝带领部队从贝朗哥赶到首都时,示威活动仍在继续。军队受命维持公共秩序,很多示威者惨遭杀害,受伤者在街上躺着,整个班吉市在痛苦中呻吟!博卡萨皇帝下令:严密监视那些有反抗倾向的中学教师;跟踪搜捕参与示威游行的学生领袖;逮捕那些对示威活动持赞同态度的学生家长。
  “统统地给我抓起来!不能放走一个!”
  博卡萨的命令传遍了全国各地,一些逃走的学生被秘密逮捕。
  恩加拉巴监狱关满了青年学生、教师、家长以及同情反抗运动的工人。
  为了缓和局势,博卡萨皇帝又向民众作出和解姿态。他表示:一定要在1979年2月中旬向国家公务员发放所欠的薪金;将各行业的最低工资从4500非洲法郎提高到1万非洲法郎。然而,对学生怨言最多的制服问题以及废除帝制恢复共和制的要求以及学生助学金问题则丝毫未作任何让步表示。
  由于被捕的人数日益增多,受牵连的家庭也日益增多。1979年4月,学生们再次罢课,并从城市转到乡村,进行各种反政府的宣传鼓动工作。地方省市的一些学生、教员、工人、神职人员也加入了反抗者的行列。博卡萨皇帝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下令进行镇压。一时间,全国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一辆辆装满犯人的囚车在街上呼啸而过。
  一队队武装士兵凶神恶煞地巡逻在大街上。
  监狱里人满为患。
  在博卡萨皇帝被推翻后,一位当时年仅12岁的学生回忆了自己在牢房里的情景:
  “牢房里空气很坏,满地是粪便,到处是血。10点钟左右,铁门打开了,皇帝进来时叫喊着要教训教训我们。我的一条胳膊已经折断了。其他受伤的人躺在几个已经死去的少年中间。我见皇帝用棍子不停地毒打小伙子们的脊背和头部。有几个就这样被活活打死了。以后,皇帝让站在他身后的士兵继续打下去,他自己则到别的牢房去接着打。我可以听到,他去的牢房里发出了可怕的尖叫声。”
  监狱的条件极其恶劣,一间只有8平方米的国房里关了多达30个犯人。
  有的青年人不堪凌辱愤然自杀了,用自己的死对博卡萨的暴行进行了控诉;
  有的青年人在遭到毒打后悲惨地死去了,他们的死亡是中非帝国暴政的明证;
  更有一些人不明不白地失踪了……

  腐败政权的覆灭

  在上千名被逮捕的8~16岁的学生中,不少人被惨无人道地折磨致死。这些虐待儿童的丑闻被外国新闻媒介广为传播,引起了国际舆论的广泛谴责。
  随后,传来了“博卡萨吃孩子肉”的消息。这一消息使非洲和全世界震惊了。联合国安理会、儿童基金会、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法庭、大赦国际等几十个国际组织和上百个国家出面干预,呼吁立即阻止这种残暴行为。法非首脑会议决定派出调查团到中非帝国进行实地调查。
  与此同时,博卡萨皇帝的私人顾问、前总统达科和迈杜开始分别与法国政府进行接触。中非帝国的一些高级政府官员也以各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安或抗议,中非帝国驻法兰西共和国的特命全权大使发表了辞职声明,也表示自己对博卡萨政府的不满情绪。为了对博卡萨政府施加压力,法国宣布停止对中非的一切军事援助。博卡萨的政权已炭炭可危。
  根据法非首脑会议的决议,由塞内加尔、象牙海岸、卢旺达、多哥和利比里亚5个非洲国家的法官组成了调查团。博卡萨皇帝认为此举有损于他的权力和威望,坚决不同意进行调查。后来,经过法国方面的开导,他认为只要归罪于几个经手的官员就可以了事;同时也借此可平息国际舆论的压力,缓和与法国和其他非洲国家的关系,最后同意了调查团抵中非就“屠杀儿童”一事进行实地调查。
  调查委员会获准后,进行了几天时间的准备工作,并于6月13日抵达中非。调查委员会与新闻报刊、参加示威活动的学生及同情学生的教师、学生家长代表和其他人上进行了接触。在中非政府内部的政治反对派的支持下,他们还参观了一些拘留所和监狱,掌握了一大批第一手资料。看着调查团严密细致的工作,博卡萨皇帝一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何等愚蠢的错误:“这不是心甘情愿地给政治对手送上枪毙自己的子弹吗?”他后悔莫及。
  调查委员会在中非进行了8天的调查取证,他们的活动还受到了中非宗教界人士和慈善机构的协助。调查于6月20日结束后,调查委员会对调查报告进行了补充和核实。原定于7月17日在蒙罗维亚会议上公布调查结果,但由于有些资料不够完善而取消了原计划。
  1979年8月16日,非洲五国法官调查团在塞内加尔的首都达喀尔举行记者招待会,并向新闻界和广大公众公布了调查报告:
  “1979年1月,中非帝国学生因接到必须穿制服的通知而上街举行和平示威游行,并要求发给助学金。数月没有拿到工资的家长们表示支持学生。由于治安部队进行粗暴干涉,和平示威游行变成了一场骚乱。
  调查团认为,1979年1月,班吉骚乱遭到了治安部队的残酷镇压;治安部队于1979年4月屠杀了约100名儿童。
  调查团认为,屠杀是在博卡萨皇帝的严厉命令下进行的;博卡萨本人也直接参与了屠杀……”
  调查团在回答记者的提问时还进一步证实了以下事实:1979年1月份关押了150人;4月份关押了250人;其中死亡100余人。
  当这一调查结果公布时,博卡萨十分恼怒。他突然意识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向他逼近。
  “他妈的,这都是法国人的阴谋!”他想起了关于达科和迈杜向法国人献殷勤的传言;他想起了在法非首脑会议上法国人对他的指责;他想了中非帝国驻法大使在法国人的唆使下提交的辞职声明;他想了法国政府全面停止了对他的一切军事援助。
  现在,在他最需要资金的时候,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法国政府又一次全面停止向中非帝国支付合作援助款项,而他正等着用这批钱去支付拖欠了几个月的公务员工资。法国人的策略已十分明显,用各种办法激起内证、民愤和矛盾来逼迫他下台。
  “真是落井下石!我博卡萨可不吃这一套!”正在他负隅顽抗的时候,法国政府又派出合作部长儒尼亚克来与他谈判,要求他离开一非,其条件十分优厚:他可以选择任何国家居住养老,法国负责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鳄鱼终于露出了牙齿!”博卡萨气急败坏,“我不会出卖王位!我不会出卖权力!”他气得用自己的象牙手杖打了法国特使。
  为了尽早摆脱困境,博卡萨决定出访的黎波里,向利比亚政府求助。他仍然记得.上次正是通过向卡扎菲伸出友好之手而逼迫法国对他称帝的要求让步。
  9月19日,博卡萨乘坐的专机飞抵的黎波里。经过谈判,利比亚政府提出了交换条件:
  利比亚政府负责支付中非帝国军官和文职人员的工资;
  利比亚政府负责支付大学生和见习生的奖学金;
  中非政府将布阿尔法国军事基地交给利比亚军队使用,利比亚可以用来对付乍得。
  这种合作条约已非以前的赠款协定。在的黎波里的谈判结束以后,博卡萨又赶往班加西,去会见卡扎菲。卡扎菲一方面对博卡萨的处境表示同情;同时,也为自己在反对法国新殖民主义的斗争中找到了一个同盟军而感到高兴。
  法国的情报机构早已得知博卡萨的行踪。他们又及时地探听到了博卡萨与卡扎菲的会谈内容。当法国政府得知博卡萨决定将法国的重要军事基地布阿尔转给卡扎菲使用时,大吃一惊。必须赶快行动,及早制止这一条约的实施。
  博卡萨该下台了。
  1979年9月19日深夜。恩贾梅纳。
  法国外籍兵团第11伞兵团开始进入戒备状态。他们将从乍得首都恩贾梅纳出发,与从巴黎来的达科一起赴班吉参与武装政变。
  戴维·达科是法国认为比较理想的新政府首脑人选。其一,他曾是中非总统,1969年博卡萨发动的政变将他推翻。虽然他后来担任了博卡萨的私人顾问,但他对博卡萨一直耿耿于怀。其二,他比曾任首相的帕塔塞更加亲法。博卡萨的反法意向和帕塔塞的“民族主义”情绪均引起过法国政府的担忧。达科则可以使法国人放心。其三,达科是1965年通过选举上台的,有一定的群众基础,虽然他在任期内出了一些问题(如部下的贪污腐化),但一般民众对他仍有好感。
  1979年9月20日清晨,班吉。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上没有一丝云彩。首都的大街上寥无人影,人们还在沉睡。路旁的棕榈树昂然挺立,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早起的一二个小贩一边推着车,一边揉着迷迷糊糊的睡眼。
  从班吉大教堂那边传来了隆隆的声音。不一会儿,几辆敞篷吉普车缓缓地开了过来。上面满载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大部份携带着轻型武器,还有的带着无线电通讯器材。从士兵的面部表情看,他们是在执行一项紧急任务。
  这就是从恩贾梅纳开来的法军外籍兵团第11伞兵团。他们已经兵不血刃地占领了班吉机场,目前正向首都的其他重要据点进发。使他们感到惊奇的是,中非帝国的军队并非不堪一击,而是丝毫未作任何抵抗。有的甚至脱掉军装,混入平民队伍。在围观的人群中也看不到一点抵抗的情绪。驻扎在贝朗哥皇宫的博卡萨的精锐部队也很快就瓦解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内,整个班吉落到了法国军队的手中。
  前总统戴维·达科发表了第一号声明。
  “中非帝国已经废除,中非共和国业已恢复。14年来我们国家被一个自称为皇帝的人所掠夺和剥削,他的狂暴和古怪行径已使我国在世人眼中的地位日益下降,使国家完全陷入瘫痪,经济彻底破产。现在,我和迈杜副总统一起组织了救国政府,我们要对博卡萨进行彻底的清算。”
  随后,达科发表了第二号声明:成立临时救国政府,达科自任总统。同时他宣布,中非已从博卡萨的黑暗统治下走出来,并要求中非军队和全国人民保持平静。
  此时的博卡萨正在利比亚酣睡。前一天夜晚,卡扎菲为他举行了盛大的晚宴。他喝得酩酊大醉,一直沉睡到第二天上午10时。当女侍卫官告诉他国内发生政变时,他惊呆了。一双赤脚踩在地板上,嘴里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他感到自己的末日已经来临。他赶紧派人去向卡扎菲请求政治避难。遭到拒绝后,他只好乘坐飞机来到法国,开始了长达7年的流亡生活。

  结局

  如果说,法国军队的干预是中非军事政变成功的直接原因的话,中非人民对博卡萨政权的不满则是政变成功的更深刻的原因。正如戴维·达科先生的声明中所表述的那样:博卡萨的掠夺和剥削已使中非的经济濒临破产。这是国家的一条蛀虫啊!
  人民愤恨的情绪在政变过程中也体现出来了。尽管戴维·达科反复强调全国人民要保持冷静的态度,尽管街头上有头戴钢盔法国军队在帮助政变当局维持秩序,但班吉的人民像愤怒的潮水一样涌向街头。他们冲向复兴宫前的帝国大道,将高高矗立在街道旁的博卡萨皇帝的铜铸雕像推翻在地。无数的群众看着铜像被砸,还有的向铜像扔石头,吐唾沫。博卡萨那颗威严的头颅被青年人在地上踢来踢去,不时引起围观群众的开怀大笑。
  街道两旁的路灯杆上都是加冕期间被装饰一新的帝国“飞鹰”标志。此时,愤怒的人们将这些象征帝国权力的标志从一根根路灯杆上敲下来,这些“飞鹰”一个个摔到地上,任人践踏。一些人冲进了博卡萨家族所经营的商店,还有的人冲进博卡萨家族的住宅,尽情地发泄对这个昔日皇帝的仇恨。
  在人群中不时可以看到一些没有耳朵的男人。原来,在博卡萨执政期间.他的政令反复无常。1972年,一些胆大包天的小偷竟敢偷偷溜进总统府,并愉走了一些贵重物品。当博卡萨得知这一消息时。气得暴跳如雷。他立即率领一队士兵闯进班吉的监狱。他下令:“将所有的小偷统统给我带上来!”当监狱里关的小偷全部被带来后。他竟命令用剪刀剪去他们的耳朵!这件事情传出去后.引起舆论大哗。国际大赦组织对这一残暴行径进行了谴责,搞得博卡萨十分狼狈。
  戴维·达科上台后,致力于重整中非的国际形象和国内人民的信心。而这两点都与对博卡萨的罪行进行彻底清算紧密相连。9月22日。达科总统在复兴宫召见各国驻中非使节和国际机构的代表。在他的讲话中,他希望各国政府帮助中非人民尽早摆脱博卡萨造成的苦难和困境。一时,中非国库空虚,债台高筑,而博卡萨的私人财产却在不断增加。以国内财产计,中非共有40多家企业,博卡萨家族就占有其中的二分之一,拥有两万多职工至于他在国外的存款和别墅则又当别沦。
  博卡萨逃到法国以后‘先是被拘留在埃弗勒军事基地。很快法国政府又将他送到科特迪瓦。由于博卡萨是一个引起争议的人物,科特迪瓦的总统博瓦尼也不愿收留他。法国政府不愿因博卡萨而开罪戴维·达科,不得不与科特迪瓦谈判解决博卡萨的居留问题。最后,法国同意向科特迪瓦增加合作贷款,博瓦尼则负责博卡萨的居留问题,同时对他严加防范。
  戴维·达科上台后,先后与一些反对派特别是前首相帕塔塞的支持者进行了谈判。除了一些博卡萨的地下支持者外,所有政治派别都认为必须尽快对博卡萨进行审判,以平息民众的愤怒情绪,同时彻底清除这位前皇帝留下的所谓“神人”形象及其影响。
  博卡萨此时被软禁在科特迪瓦。人不在中非,怎样进行审判呢?
  经过协商,各方人上同意了中非最高法院院长的意见:对前皇帝博卡萨进行缺席审判。
  1980年12月20日。在班吉的中非共和国最高法院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除了法律界人上和一些高级官员外,出席这一缺席审判的还有国内外新闻媒体和一些市民代表。
  当最高法官走进审判庭后,全体人员起立。
  “我宣布,对中非被废黜的皇帝让·贝德尔·博卡萨的缺席审判现在开始!”
  首先,由公诉人提出了对博卡萨的各种指控。随后,各种各样的证人出庭作证。他们中间有参加1979年1月示威游行的学生、在1979年4月骚动中被捕的学生和教师、被秘密逮捕并遭到讯问和拷打的工人,还有一些军官、士兵和文职人员。
  一位学生在证词中谈到,他的学校的学生很多因为反对强迫他们穿由博卡萨家族订制出售的制服而被监禁、毒打和残害。一位前监狱长在证词中证实:博卡萨曾亲自到监狱,拷打被关押的学生,致使一百多学童惨遭杀害。
  最令人吃惊的是一位宫廷厨师的证词。他声言自己曾是博卡萨的厨师长,专门负责前皇帝的膳食。他用颤抖的声音说,他曾被命令为这个前皇帝做过人肉餐。
  “请证人详细描绘。”原告律师毫不含糊地向这位厨师长提出了要求。
  “博卡萨先生有一次曾要求我准备一顿塞有米饭并用杜松子酒烧烤的一段人肉作早餐。”说完,他怯生生地望着律师,又看看观众席,不知是否应该说下去。
  观众席上发出一片惊叹声。他们早对博卡萨吃人肉有所耳闻,但亲耳听到有人描述这一事实,却还是第一次。
  “啪啪!”法官拿起小锤,使劲在桌上敲了两下。观众席又静了下来。
  另一位前政府的高级官员证实了博卡萨的贪污秽行:
  博卡萨贪污数目巨大,有案可查的被他私吞的公款达3000多万美元;
  假公济私,用公款购买外国高级轿车300多辆;
  穷奢极欲,在国内外共购买或占有别墅共25幢。
  经过长达5天的审判,博卡萨被指控犯有下列罪行:
  1)盗窃国家财产;
  2)屠杀儿童;
  3)烹食人肉。
  最后,中非共和国法庭于12月24日判处前皇帝让·贝德尔·博卡萨死刑。
  同时,法庭发出了一项逮捕博卡萨的国际通辑令;并下令没收他的全部财产。
  中非的政局瞬息万变。
  1981年3月15日,中非共和国举行总统选举,代理总统戴维·达科当选为共和国总统,任期6年。
  1981年3月20日,帕塔塞的数千名支持者在班吉举行示威,骚乱中有工人死亡,一百余人受伤,军队受令恢复秩序。
  1981年9月1日,中非共和国军队接管政权,戴维·达科总统辞职。政变领导人、中非东部雅科马族人安德烈·科林巴宣布自己担任国家复兴军事委员会主席、国家元首兼政府首脑。
  博卡萨此时仍在科特迪瓦。他不断放出风声,要求返回中非,拯救国家。1983年8月,中非还出现了一个名为“中非自由力量”的政治组织。该组织宣布:“我们的领袖博卡萨皇帝回国的日子临近了。”当博卡萨得知这一消息后,欣喜若狂。他立即策划回国计划。当他在11月底登上回国的飞机时,立即被科特迪瓦警察扣留。博瓦尼对博卡萨的行径十分气愤,将他逐出了科特迪瓦。这样,法国政府只好又将他接到了法国,让他住进了自己购买的夏德利古别墅。然而,警察受命对他的日常生活进行严密监视。
  1986年10月21日,博卡萨带着妻子和5个孩子躲过了法国卫兵的严密监视,坐汽车从法国抵达比利时,然后换乘飞机抵达罗马,再从罗马换乘非洲航空公司的飞机于10月23日抵达班吉。当博卡萨走下飞机时,他多么希望能见到像拿破仑当年从厄尔巴岛返回法国时所受到的那种欢迎场面啊。
  出乎他意料之外,迎接他的不是高官显贵,也不是欢快的民众,更不是服装华丽的仪仗队,而是从法国中校克洛德·芒西翁指挥的总统卫队里挑选出来的卫兵。士兵们迅速地围住他,将他护送到汽车里。汽车很快离开了机场,驶向一个秘密地点。随后,科林巴总统严令采取一切保安措施,不许任何人接近这位前皇帝。
  一个月后,科林巴总统宣布要于11月25日对博卡萨进行公开审讯。为了狠狠打击博卡萨的嚣张气焰,科林巴决定公开审讯将在班吉最大的体育馆即当年为博卡萨加冕的“加冕宫”里举行。后来,考虑到安全因素,科林巴才决定将公开审讯改在中非共和国法院举行。为了使所有的中非人进一步认清博卡萨的真实面目,科林巴决定通过中非电台对审讯现场进行直接转播。全世界特别是非洲的人民十分关注这一“世纪诉讼”。
  中非共和国的法院里,人声嘈杂,空气污浊。电视摄像机的镜头不时转动着,时而对准法官席,时而对准胡子修剪得十分整齐的博卡萨,时而对准观众席。博卡萨个头不高,身着一套炭灰色的西服,两只眼睛无神地瞪着法官席,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博卡萨的辩护律师有两名,都是法国人。矮小而肥胖的梅特尔·弗朗西斯·斯皮内尔口齿伶俐,据说是由法国极右派所雇。法国极右派的国民阵线议员罗歇·埃朗德尔属于钦佩博卡萨的人之一,他竭尽全力要阻止中非政府对博卡萨的处决。另一位法国律师叫梅特尔·弗朗索瓦·吉博。他曾在阿尔及利亚的战争中赢得过勋章,是一位法国后备军上校。有谣言说他是由法国政府聘请的,为的是减少人们对博卡萨将钻石送给吉斯卡尔总统这一事件的印象。
  对博卡萨的指控共有14条,除了同谋杀人、故意虐杀儿童、食人肉、任意逮捕与拘押无辜及施暴和打人等罪行外,涉及贪污国家资财的罪行有以下几条:
  侵吞加冕的首饰、珠宝、损害国家利益;
  鲸吞钻石、损害国家利益;
  鲸吞公款,造成国库损失;
  非法从事黄金和天然钻石交易。
  在受审过程中,博卡萨的举动有些反复无常。他时而大声辩驳,时而沉默无语,时而仰天大笑,时而满脸愁容。当第一天他在军警的押解下来到法院时,他还相当自信,认为这将是一次自我辩护的绝好机会。然而,随着审判的日益深入,他愈来愈失去了信心。
  两位来历不明的法国律师为他的辩护费尽了心机。虽然有大量的证据指控博卡萨有罪,但并非每一条证据都能令人信服。梅特尔·弗朗西斯·斯皮内尔在辩护中措词尖锐,指出起诉人很难拿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被告的确犯有谋杀罪。博卡萨在自我辩护时也一再提出应该成立一个有各方人士组成的调查团。以对向他提出的指控作出全面调查。在几次指控他犯有谋杀罪时,他极力声辩:“在我说到要清除某人时,我从未想到手下人会杀死他。”
  由于传统习俗的束缚和担心危及自己利益等原因,整个审判过程很不顺利,变换证词和拒绝出庭作证的事时有发生。经过90天的公开审讯,法庭于1987年6月12日公布了判决结果。博卡萨犯有以下罪行;
  l.杀人、同谋杀人;
  2.故意打伤儿童并导致儿童死亡;
  3.任意逮捕、拘押无辜;
  4.鲸吞公款,造成国库损失。
  根据上述4项罪行,博卡萨被判处死刑,并被罚款600万法郎,财产全部被没收充公。博卡萨虽然对这4项罪状供认不讳,但对最后的判决则十分不满,于是提出了上诉。
  1987年11月14日,法院驳回了博卡萨的上诉,维持原判。当博卡萨收到通知后,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末日。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暴君深深感到了对死亡的恐惧。所幸的是,科林巴总统为了显示自己的德政和宽大,于1988年2月29日宣布将博卡萨的死刑改为终身监禁。当博卡萨得知这一消息后,十分兴奋,为自己捡回了一条老命而深深庆幸。
  “感谢上帝!让我活下去!”他一边在胸前划着十字,一边默默地祈祷。
  世纪诉讼就这样结束了。它为非洲的当权者乃至世界的当权
  者留下了一个教训:
  人民是不能被愚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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