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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诈骗犯落网 按公安机关立案标准，案件分为一般、重大或特大，而这桩诈骗案用特大来限定都不确切了，1O0亿美元，无疑是个天文数字。这个数字使我想起几年前在北京西郊沙窝见到的一幕： 不知什么原因，那儿成了一伙无业游民聚在一起乱吹乱侃的地方。这位明明是刚在饭馆刷完盘于出来，张口就是我有几个亿的资金：“咱们签个合同怎么样？”那位也不含糊，兜里只有几个钢嘣儿，也敢上亿元地签合同。竟有不少人乐此不疲，使那里治安秩序大乱，交通也为之堵塞。北京海淀区公安分局组织力量查抄了这个“侃爷市场”，那天我到现场采访，在地下扔的一个破本子上，我看到上面写有该人在某某银行的“存款”数额，在“1”的后边竟有36个“0”！多少个亿？鬼才知道。 那毕竟是子虚乌有的事。而眼前发生在河北省农业银行衡水中心支行的这桩100亿美元的超级诈骗案，却是实实在在的。1993年4月初，以美籍华人梅直方、李卓明为主角的骗子打着“引资”’的幌子，以给百万美元的“手续费”为诱饵，使衡水中心支行行长赵金荣、副行长徐志国上钩，开出2见张总价值1O0亿美元的备用信用证，交给梅、李二人流向国外…… 听完主要案情的介绍，刑侦局迅速开展工作，反诈骗处刘处长马上打电话和河北省公安厅联系。5月3O日，衡水市公安局正式立案侦查。 6月1日下午，河北省公安厅刑侦处冉副处长、衡水地区公安处王处长和省农行的同志风尘仆仆赶到公安部，刑侦局的几位处长立即和河北的同志一起分析案情，得知衡水中心支行赵金荣、徐志国和梅直方、李卓明二人现在还在北京，可能住在保利大厦。刑侦局马上通知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外管处，这两个处的负责同志当即决定在京查缉案犯。 河北和北京市的侦查员赶赴保利大厦，得知梅、李二人已经离开那里，去向不明，公安机关在保利大厦布置力量继续守候，同时在北京全市进行查缉，四天四夜过去了，办案人员几乎没有合过眼。终于在西苑饭店抓到了梅直方，在五洲大酒店抓到了李卓明。 案犯落网后，根据国际惯例，我国警方照会美国驻华使馆。 河北省有关检察机关批准对赵金荣、徐志国二犯依法逮捕。 侦查工作进展迅速，在北京又抓获此案的重要案犯虞全兴。虞犯是海南中水长城集团（简称“中水”）总经理，是一个“资深”骗子。 由于我国公安机关反应迅速，措施有力，“9341”诈骗大案在境内的所有案犯无一漏网。 假“财神”合谋骗昏官 海南中水集团是个骗子窝，梅、李二犯就是以该集团副总经理的身份在衡水作的案。 这个由乌合之众组成的空壳公司，是1990年3月以香港诚信洋行董事长虞中水（虞全兴的叔叔）的名义在海南申报成立的外商独资企业，注册30OO万美元，其实一分钱也没进来。1992年，副总经理虞全兴派人到海南伪造了香港城信洋行董事会记录、虞中水亲笔委托书等6份文件，向有关人员行贿10万元使“中水’”混过了年审，骗取了营业执照，虞全兴当上了总经理。虞全兴深谙孤掌难鸣之理，为实现骗钱“大业”，他网罗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哥们儿，大加封赏，两年间竟任命了12个副董事长、副总经理，还设了10多个空架子机构，由于官多兵少，以至出现了副总经理就是办事员，电脑操作员就是电脑处长、炊事员就是后勤处长的奇观。 他们滥刻印章，已查获的就有36枚，梅直方、李卓明在衡水诈骗200张信用证时，李卓明随手就掏出一枚“中水”公章。 1992年暮秋时节，中水集团来了两位气度不凡的客人，他们亮出的牌头令虞全兴等人眼前直冒金花，一位名片上赫然印着“美国亚联集团总裁、艾温斯财团远东地区总裁梅直方”，另一位是“副总裁”李卓明。一番例行的寒暄，一桌丰盛的酒宴，推杯换盏之际，双方逐渐摸清了各自的底牌，都是玩“空手道”的。随着交往的加深，虞全兴感到这两位海外来人确是“高手”。1993年2月的一天，他和常景山（中水副总经理、驻广州办事处主任，也是本案重要案犯）等人毕恭毕敬地听了梅直方和李卓明传授用信用证“引资”的办法，不愧是同行，心有“骗犀”一点通，一个合伙“引资”的计划形成了。梅、李和虞全兴商定，在“引资”活动中，“亚联”和“中水”作为一方和对方签定协议，联系成后由梅、李负责签约，获利对半分成。虞全兴当场拍板，任命梅直方为中水副董事长、李卓明为副董事长兼副总经理。说干就干，虞全兴派出人马四处联系用信用证“引资”。到5月中旬，已联系上19家，除了在衡水骗取信用证以外，还与9家单位签定了“引资”133亿美元的协议。 梅、李二人也在常景山陪同下，揣着虞全兴给的若干“活动”经费上活动。衡水这个尚不发达的小城市成了他们瞩目的地方。 中国农业银行河北省分行衡水中心支行行长赵金荣、副行长徐志国都是从事金融工作多年的干部，但他们确实栽在了骗子手里，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栽在了自己手里，成为阶下囚。 他俩记得，1993年2月间，本行职工马某说，他的岳父韩某能引进外资。于是，徐志国与韩某进行了接触。韩某说，他在部队时的老首长王某是位正师职离休干部，现在天津某研究所担任顾问，王首长认识美国亚联集团和海南中水集团的人，有办法引资，但是必须要有大项目。经过策划，徐志国给“中水”的常景山出具了一份衡水电厂建设事宜委托书，这个项目根本就不存在，是杜撰出来的。王首长也让徐志国出具了一份2O亿美元的引资授权委托书，说经办银行可以提取千分之五的手续费。 经过一番运筹，3月16日，王首长从天津到了衡水，出示了亚联集团给衡水中心支行的承诺书，该支行也给亚联集团出具了承诺书。 一切准备就绪，主角登场了。3月29日，梅、李二人和常景山到达衡水。为使银行方面确信不疑，梅直方、李卓明拿出一摞印制精美的文件，明明“亚联”是个用电话在美国注册的皮包公司，毫无经济实力，而这些文件却胡吹该公司与国外的卡迪莎、艾温斯、莎马德等财务（公司）有着隶属关系，“实力雄厚”云云。赵金荣、徐志国深信不疑，于是在3月31日以农行衡水中心支行工会办的恒融公司的名义与“亚联”签定合作引进外资开发协议书，梅直方当场签发了3039格式信用证，金额为100亿美元，受益人为农行衡水中心支行，签发方为联合国家共和银行，这个所谓在俄罗斯注册的银行又是梅直方等编造出来的一个弥天大谎。 4月3日，农行衡水中心支行向“亚联”出具了200张信用证，时间倒签为4月1日。 这一切，赵金荣、徐志国都是背着上级业务主管部门越权进行的。梅直方向二人许诺，给他们300万美元，每人100万，其余的让他们去“送礼”；还提出让他们到亚联银行当行长。赵、徐二人利令智昏，被梅、李二骗子牵着鼻子走，还和骗子共同组建了“恒联开发有限公司”，梅直方成了董事长，赵金荣屈任副董事长。 诈骗得手后，骗子欣喜若狂，4月6日李卓明跑到天津，用国际特快专递将200张信用证全部寄给他们的后台老板——加拿大维多利亚艾温斯资本服务公司罗伯特·麦西华。 一枕黄粱归囚笼 “9341”大案的侦破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在中国境内一个个线索被查得水落石出，在国际刑警组织的协调下有些涉及国外的线索也被查清。 事实证明，这桩旷世骗案有着很深的国际背影。 1991年4月，在美国洛杉矶，梅直方和赵浩文（也是诈骗同伙，现在境外）认识了一个叫罗伯特·帕姆的加拿大人。此人神秘莫测，对金融诈骗颇为内行，令梅、赵二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帕姆看这二人系“可用之才”，就拿出3034和3039信用证样本给梅直方，并且传授了用信用证“融资”的运作过程，授意梅、赵到中国搞信用证，由他负责在国际上“融资”。1991年9月和1992年9月，帕姆先后两次给梅直方签署了艾温斯财团的授权书，委任梅为该财团远东地区总裁，并将联合国家共和银行两亿美元的有资证明和印有艾温斯财团、联合国家共和银行字头的空白公文纸各两张给了梅直方。 一切都煞有介事，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这是真的，然而所谓“共和银行”、所谓“两亿美元”统统都是天方夜谭。 帕姆不仅“言传”，而且“身教”。1992年8月，帕姆带着梅直方、赵浩文拿着伪造的联合国家共和银行两亿美元的有资证明到广东东莞来碰运气了，没想到却碰了钉子，东莞市有关银行警惕性很高，不同意给他们开信用证。 出师不利，令“教头”面子上很无光，他干脆出钱发饷，令“弟子”自己闯荡，先后给了梅直方四千多美元“活动经费”。“教头”的算盘拨拉得明白，为骗大钱，放这点“血”值得。 梅直方等人“青出于蓝胜于蓝”，竟然一骗就是上百亿美元，他们究竟有什么“高招”呢？ 一招是“双簧”。按帕姆的授意，梅直方、李卓明用空壳“亚联”充当申请人，用空壳莎乌德财团充当受益人，麦西华诡称莎乌德总裁（实为名义董事）充当收证人，合伙诈骗农行衡水中心支行。按国际商会400号《跟单信用证统一贯例》规定，开证行、申请人和受益人具有不同的法律性质和地位，申请人和受益人是以合同为依据形成的买卖关系。而梅直方与帕姆、麦西华、诺门（也是国际骗子）等人之间从未签订过任何合同，亦无买卖关系。为防事泄，诺门按帕姆的指示于1993年5月23日匆匆忙忙给梅直方传来两份“亚联”与莎乌德的所谓“借贷协议书”，让梅签字，这等于说梅直方欠了他们的钱，尽管梅直方心里老大不乐意，但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还是一咬牙签了字，并把日期提前到4月1日，然后寄给诺门。 再一招是“偷梁换柱”，李卓明、赵永强（同案诈骗犯）将英文信用证样本翻译成中文时，有意将开出的信用证抵亚联集团所欠债务部分删去，让赵金荣、徐志国看后，又用原英文样本制作信用证发往国外。当那200张信用证发出以后，澳大利亚、荷兰、香港的三家公司先后给衡水发来咨询电传、电话，要求对1101、2101、3101号三张信用证进行验证确认，梅直方让李卓明、赵永强按诺门的旨意打印验证复函，内容为“我们以银行的全部责任代表亚联集团保证，上述信用证的全部金额如期按要求支付，绝不延期、不推迟、不减少，到期即付”。并且谎称“这是一种固定格式”，骗农行衡水中心支行对200张信用证全部予以确认复函。 在诈骗20O张信用证的两个月时间里，梅直方与帕姆、麦西华、诺门电话联系156次，传真来往文件31份。从信用证的格式、张数、面值、号码到开证行、申请人、受益人、收件人、传递方式等项内容都是由帕姆等人授意的。 俗话说：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如果没有赵金荣、徐志国的默契“合作”，那骗子手腕再高明也是白费心机。可是这两位行长却在泥淖中越陷越深。4月17日，正陪梅、李在泰山游玩的赵金荣、徐志国接到省分行关于发现假保函和他们开信用证出了问题的紧急通知，赵感到问题严重。当晚，在泰安华侨宾馆与梅、李等人谋划对策。赵金荣提出，对开出信用证问题，和上边“别硬顶”，采取拖的办法。并要梅、李开具反担保文件。4月18日，梅、李制作了所谓联合国家共和银行反担保文件，并按事先的谋划将开具时间提前到3月30日。 5月3日，省分行领导明确要求赵、徐同梅、李发表20O张信用证作废的联合声明，以消除风险。对这项关系国家利益的生死攸关的紧迫任务，赵、徐却找梅、李来办，一拖就是十多天，直到5月中旬，梅、李才将主要内容为信用证“到期自动失效”的联合声明交给了赵、徐。对这样一个完全与省分行领导指示相悖的所谓声明，赵、徐竟表示同意。 5月26日，赵金荣参加了农行总行研究衡水被骗信用证问题的会议。当晚，赵将会议的重要内容透露给徐志国，徐预感大事不好，写了“总分行组成工作组审查梅、李并通报了公安部。国务院”的字条交给赵永强，让他通知梅直方。赵永强马上打电话告诉了梅直方，使梅、李惊觉，险些迷掉。 赵金荣、徐志国这两名国家金融战线的领导干部就这样把自己的灵魂拍卖给了魔鬼。 当梅、李受惊之后，和他们一个绳上的“蚂蚱”虞全兴也惊恐万状。他清楚，只有保住梅、李，才能保住自己。5月28日，他窜到北京，四处托人找有关单位“说情”，见这招不灵，又赶紧打电话通知梅、李躲避，还帮助梅、李将密码箱等物品藏匿起来。他还带着梅、李先后到北京西直门某招待所、广渠门某医院躲藏。结果不但没能保住梅、李二犯，他自己也钻进了法网。 8月3日凌晨，在公安部刑侦局统一指挥下，河北、广东。海南三省公安机关同时行动，在广州、海口抓获10名“中水”诈骗案犯，一举端掉了这个诈骗的大黑窝。 通过大量艰苦细致的侦查工作，使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我国公安机关查明了200张信用证的流向，竟涉及加拿大、美国。英国、澳大利亚4国。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4次给该组织发电，通报案情，请求协查，并直接与有关国家警方取得联系。11月8日，我国警官工作小组飞赴加拿大，经过36天的艰苦努力，终于查清了200张信用证被诈骗案件的国际背景情况，并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和有关国家警方将2O0将张信用证中的绝大多数控制住，将国家的巨额资财损失降低到最低点，为人民交出了一张出色的答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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